“我母亲过世了……”苏慕白听到了这一句,他失神般的重复着这句话。
“她是为了生你妹妹,种下了病根,后来就走了。不过,听当时接生的稳婆说,你母亲接过孩子后很高兴,想是死的时候也是了无遗憾了。”
是因为那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生的孩子的原因吗?所以才会那么高兴?
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苏老太爷说道:“不要恨你的母亲。”
“我……那我该恨谁?我爷爷家从来就不肯接纳我,而我的母亲也不要我,您是要利用我,您的孙子也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所有人都有错,但是,你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孩子,当年你母亲想要带走你,是我强留下你的。”
“外公……”
“我不想自己的外孙在外面吃苦。”
一老一少相互对视,烛光跳动着,两人脸上的阴影莫测。
过了半晌,苏慕白仿佛恢复了平静一般,“她在哪?我的妹妹在哪?”
原来传说是真的,他真的有个妹妹!
“你要想知道线索的话,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留在苏府。”
“您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
“别说利用,我希望你以苏府主人的身份,一直待在苏府。”
两个人再次对视,苏慕白的脸上是疑惑,而苏老太爷的脸上是平静。
“我想在死前见外孙女一面,你不会连这个希望都不给我这个一只脚已踏进坟墓的人吧?”
苏老太爷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让人不禁心中一凛。
还是没有办法拒绝一个风烛之龄的老人,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外公。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我……答应。我是为了我妹妹。”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的一切你都不希罕。”苏老太爷闭上了眼睛,“迟些时候,我会叫人将线索送来给你。还有,那三个不争气的东西不用对他们太好,不饿死就行了。”
“您舍得?”
“从现在起你就是苏府主人。”苏老太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拿到他的面前,“拿去。”
苏慕白伸出手,但却在空中凝住,接过吗?接过这个如山一般责任,苏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田产、商铺从此就真的属于他了吗?
“迟些,我会修书给各家掌柜,在府中开一个正式的传承大会,正式承认你是苏府新一代主人的事情,你接过钥匙,下去吧。”
深吸一口气,他接过钥匙。
苏老太爷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孩子,请你一定要找到她。”
苏慕白没有说话,他帮苏老太爷拉了一下被子,躬了躬身后走了出去。
苏府院中,春日的江南在这里份外美丽。
曲折的流水旁,微风轻轻吹拂着杨柳枝,那点点春花散落在小径两旁,从此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吗?
苏慕白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很乱,太多的事情涌上心头。母亲原来早已去世,外公对他居然如此器重,而自己真的有个妹妹……
“这不是我们的大管家吗?”三个身着华服,脸孔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人走了过来。
“苏总管,我们正有事找你,你和帐房说从今日起要限制我们的支用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慕白打量这三个人,虽说他们三个的名字是苏守礼、苏守信、苏守忠,但是他实在是不觉得这三个人的品行与他们的名字有什么关联之处。
“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首先跳出叫嚣的就是三个人之中的老大苏守礼。
“刚刚你们不是叫我总管吗?”苏慕白已与三人交锋多次,早就已经对他们的外强中干了如指掌。
“你以为你的总管位置能坐多久?等我坐上苏府主人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赶你走!”
苏慕白在这一刻真的非常想笑,也许这三个人还真的有点用处呢,比如娱乐大家。
“不必了,我马上就不是苏府总管了。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是会叫帐房限制你们的支用,如果你们无理取闹,就不要怪我将你们的月钱扣得一干二净。”
“你居然敢……”苏守礼立刻跳了起来。
苏府三兄弟都进武馆学过武,对此,此三人也甚是自得。
他朝着苏慕白扑了过去,他不爽这个人已经很久了,这次的事件只不过是为了教训他而找的借口吧。
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样,苏慕白的身影只是微微地晃动了几下,就躲过苏守礼的什么什么掌,而且还令他一时收不住脚步,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栽到了花园中的小湖里去了。
“春水微寒,表哥还是不要泡太久,免得泡出病来。”他只是瞟了一眼,转过身对着另外两个人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苏府两位公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哼都懒得哼一声,迳自的走了。
“苏慕白学过武吗?”苏守信一边拉落水的兄长,一边忍不住向自己的弟弟问。
苏守忠拚命地摇头,明明几个人就是一起长大,学堂也是一起去的,可是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呢?
他看着苏慕白往花园林木深处走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其实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的阴冷气质。
有点可怕呢。
四月的江南是葱郁的绿色,是粉嫩的黄色,是绵绵的湿意,是荷潭一夜听初雨,是小船荡过青水河,是马蹄踏过一地落花,留下一身芬芳。
苏慕白策着马,身上披着蓑衣,细细的雨丝渗入了斗笠,沾湿头发,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此行的目的有几个,一是将苏州府中的名医请到杭州去给老太爷看病,二是为了他的妹妹。
再来就是那个奇怪的女子……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有心思考虑这些,不想了!
虽然苏老太爷给了他线索,但也少得可怜。
他找到的只有当年为他母亲接生的那个稳婆而已,知道与母亲私奔的男子姓王,天知道这是不是确实的。
一切都是茫茫然,妹妹到底在哪里呢?
他猛然勒马,官道上稀疏的林木之间,前方一座青石小城显现,苍色的苔痕密布在年代久远的城墙上。
因为下雨的关系,原本热闹的城门此时也显得十分冷清,只有几个城门兵没精打采地在城门下躲着雨。
苏慕白凝望着苏州城,这是他母亲离开杭州后来到的地方,他妹妹的出生地。
也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客倌大爷,我们初来乍到,表演一点小法术,大家看着欢喜,有钱的就捧个钱场,赏我们兄妹俩一口饭吃;没钱的就捧个人场,给我们一点掌声啊!”
略带北方口音,带有扇动性的话语在苏州城最大、最热闹的茶楼里响起。
从二楼桌子旁的栏杆往下看,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茶楼的大厅里准备表演。
“苏老板,您难得来一次,尝尝本店的新进的春茶和茶点吧。”掌柜的殷勤地招呼着这位大客户。
“范掌柜,怎么这么客气。对了,这厅里何时空了这么大一块地方?难道是专门给那些人表演用?”苏慕白看着楼下的那两个人问道。
“对啊,为了让喝茶的人有点乐子嘛,所我特地腾了块地方给这些街头卖艺的免费表演。”
“范掌柜还是那么精明能干,这茶楼生意肯定是日进斗金吧。”
“瞧您说的,比起苏老板您,我们是差远了。”
楼上的人还在客套,楼下的表演却已正式开始了。
只见这一男一女,玩了几套抛球、套索这种常见的小戏法之后,突然搬出一个一人高的大木箱出来。
“各位看倌,接下来就是我们为大家精心准备的压轴好戏——蓬莱仙境。大家看清楚了啊。”那个女子一把打开箱子盖,将手伸了进去,以表示箱子是空的。
“这是什么蓬莱仙境啊?鬼都没有。”周围的人一看大失所望,立刻不满地起哄道。
“别急嘛,这可不是普通的箱子,这是通往蓬莱仙境的法器。现在呢,我要请一个人进去,然后关上盖子。”
“然后呢?”周围的客人们叫道。
“然后他就能通过这箱子到达仙境。”女子使劲一鼓掌,茶楼里顿时安静下来。
苏慕白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他也想看看这江湖艺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把戏。他坐的位置是这间茶楼最好的位置,二楼凭栏正中间,正好可以把整个表演尽收眼底。
只是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不太清楚表演人的脸,只看到这两个戴着北方人常戴的厚帽子,和讲话的声音可以分辨男女。
说到声音,那好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是有点熟悉。
“我看大家好像都不怎么相信啊,没关系,让我们来做个示范,伙计,你有没有信心啊?”女子将伙伴拖到了前面。
“我怕……”男子故意做出一副怕到不行的样子,在一旁瑟瑟发抖。
“怕?怕什么?怕仙境里的仙女太漂亮,把你迷晕了?”女子拎着男子的耳朵,把他拎到木箱前,一脚就把他踢了进去。
哎哟一声,男子跌进箱子里,只剩两只脚还在外面挣扎。
女子使劲的将他的脚塞进箱中,然后将木箱的盖子用力一关,整个人窜到了箱子上,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茶楼里的人们已经被他们这种夸张的表演法逗得哈哈大笑,而苏慕白看到这,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她右手敲敲箱盖,说道:“看到仙境了吗?”
“我……我看到了……”箱中传出说话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嘘……”女子对茶楼里的客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去蓬莱仙境了,此刻已不在箱中。”
“不信。”有人这样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突然跳下箱子,一把打开盖子。
箱子里果然空空如也,一时间,茶楼内掌声雷动。
“各位各位,不要光鼓掌啊,赏小的们一点小钱,让我们有口饭吃。”
“没那么容易,刚刚是你的人被变不见,说不定是你们俩在搞鬼。”
“哟,这样啊,那么有人愿不愿意亲自来试一下呢?”她环视一下四周,伸手指向一个人,“就您啦,您来试一下吧。”
“他还真去了?”苏慕白看着被挑中的人居然欣然加入,笑着说道。
“不就图个好玩嘛,那是城东当铺的吴老板,最喜欢凑热闹了。”掌柜的看了一眼答道。“您慢慢看,我先下去了。”
苏慕白将目光又落到了楼下,只见女子又打开了箱子盖,让吴老板钻了进去,然后阖上,故弄玄虚般地摇头晃脑念了一串咒语之类的东西,再打开盖子时,果然吴老板也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这一次铜钱如雨点一般落在她手中的盘子上。
“多谢,多谢各位客倌捧场。”她清脆的话语飘荡在整个茶楼里。
苏慕白摸出一块碎银,这个表演确实精彩,以后自己在杭州的饭庄是不是也要弄点这样的表演呢?他这样想着,随手将银子抛了下去。
“咚”的一脆响,女子感受到这块赏银特别的重,所以猛然抬头大叫一声,“多谢楼上的客人慷慨。”
似曾相识的一张脸,纤弱的线条,略显苍白的肤色,左边脸上有一颗很大的痣,扯得一边嘴角都是歪的,很难看的一张脸,但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苏慕白皱起了眉。
楼下的表演依然在继续。
只见那女子将所有的赏银倒入腰包之后,站在场中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呀,看看我这记性,我光把人变走了,没有变回来,大家等等啊,等我进去之后把他们叫回来,免得被蓬莱仙境中的仙女迷住了,回不了家。”
说完,她自己一低头一躬身的钻进了那个大木箱里。
箱盖阖上了,整个茶楼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等着,等着她如何把人变回来。
苏慕白捧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大夫他已经派人护送到杭州,寻亲一事他也知道不可急在一时,所以他现在可以看看她到底会搞出什么花样。
因为他已经想起她是谁了。
虽然改了装扮、换了口音,连脸上都多了东西,但是他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她就是那个在白府灵堂里嚎哭了两个时辰,脸上却一滴眼泪也没有的女子,更是送了自己一杯白醋的女子。
苏州城真的是太小了,又被他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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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快快快!天哪,这个吴老板是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重。女儿,赶紧帮我将他翻个身。”
“爹,你还没有找到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值得您费这么大的劲。”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我这都是为了你。”
墨漆漆的茶楼地板下,三个黑影正艰难地挤在一起,确切地说,是一个黑影倒在地上,而两个黑影正围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上搜着什么。
玨宝财一边在吴老板的衣服里摸索,一边小声地说道:“珍珠啊,要不是你当年不肯听我的,去多学一门如何摸到别人口袋里的东西,我们何必搞到这样麻烦。”
玨珍珠一听就火大,她不知道前世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爹,自己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喜欢欠债到处骗人倒也算了,还嫌女儿为什么小骗之余没有一个真本事。
本来在人家丧事时去哭哭啼啼搞搞悲伤气氛;喜事时说说吉利话儿,这样的工作就已经很上不了面了,现在居然连下药迷昏人只为别人身上一件东西她都要跟着做。
要不是这个当爹的在家里以死相逼,说些什么不想办法拿到吴老板身上那样东西,他这一世就白养了她这个女儿,这一世一定会死不瞑目之类的话,她才不会冒着日后跑路的危险来演什么蓬莱仙境的戏码呢!
“找到了!”玨宝财低呼一声。
透过楼板上漏下的光,玨珍珠看到爹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串红绳串起的玉珠子。
“这是什么?”就是为了这个怎么看都不是值钱的东西,自己要冒着被全苏州人认出的风险做这档事!
“出去再跟你说,现在把他弄回箱子里去。”玨宝财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地板降下来,“不能弄得太久,大家会生疑的。”
“嗯。”玨珍珠臭着一张应道。要不是这一次赏钱颇丰,她可能早就和莫名其妙的爹翻脸了。
其实这个所谓的蓬莱仙境戏法非常简单,只不过就是事先将箱子的底板和地板都做成活动式的,等人进去之后拨动机关,人就可以躲在地板之下。
什么通向仙境的法器啦,什么可以让人不见的法术啦,那不过只是让这个戏法看上去更加真实的小骗术而已。
他们俩将昏迷不醒的吴老板塞回箱子,然后一前一后消失在朦胧的黑暗中。
至于茶楼上的人们久候未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打开箱子盖,看到吴老板衣冠不整地躺在箱中,以至于次日流传出这样的谣言——吴老板奔赴蓬莱仙境,与海外仙女一赴云雨,回家后被妻子揪掉了耳朵。
这些后话并没有传入玨宝财和玨珍珠的耳朵里去,因为他们正在前往杭州城的路上。
“乖女啊,这次成功的话,你就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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