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河底找到昏厥的她,这些事又该怎么解释?
可恶!他不该在这当头还紧抓着这个思绪不放,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让她看出端倪的;可他偏偏无法遏抑这澎湃的思绪如洪水般向他袭来,控制不了这蚀心化魂的椎楚。
她仿若神祗般令人不敢亵渎,而他则像极了在水面中的倒影,是光的另一面,是躲在神祗下的魔魅。
“我……你先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反而是你……”李祯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倘若真顾虑那么多,她又怎么会跑出来?“你到是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还是病了?”
还好她够聪明,得知他要上王爷府,这几日便守在王爷府里;要不然她怎能发现他的异状。
“你别管我……”石泫纭近似呜咽地吼着。
力量在身体深处蠢蠢欲动着,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在这当头爆裂出这股力量!但他却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宣泄这无以解释的力量,他痛恨他人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想必她亦是一般,是不?
因为遭遇太过相似,遂对她,他有一份难以厘清的怜惜;可是不能再放任这份怜惜衍生出其他的感情,否则……
“公子?”
见他的脸色倏地变成吓人的苍白,李祯随即四处张望,而后奋力地拉起他,拖着他松软无力的身躯掩人更隐密的角落里。
“你放开我!”石泫纭微恼地吼曝。
为何她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他不想让她看出他的异样,更不想让她发觉他的狼狈,可悚惧却不断地伴随着体内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他惊惧倘若再这样下去,有一天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怕有一天,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不能娶妻,尤其是她。背负这样的宿命已是一种悲哀,倘若他日真让她死在自己手中,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公子,你别挣扎,先让我带你到我房里休息一下,你一会儿就会好了。”
李祯哪里放得下他?只见她使出全身的气力,倔强地拖着他往后院走;尽管气喘吁吁,她仍是执拗地拖着他。
“你……”
石泫纭才要斥责她一番,却发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霎时消失无踪,那种几欲令他窒息的悚惧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泫纭突地站起身子,瞪视着自己的双手,虽仍有点微颤,但他可以感觉到如岩浆滚滚而来的诡异力量又退回身体的某个角落里。
他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形,也从未成功地压下那股力量。
瞬地,他想起自己自从遇上李祯后,曾经发作过两次,但两次却都没有释放过力量,而且他已许久不曾发作过了……难道这是因为她?
“公子,快,到这边来!”
李祯未发觉他已可以行动自如,仍是死命地拉着他往后院去,丝毫未察觉他正睁着一双疑惑不已的眸子盯着她,不断思索着。
第七章
“公子,你好点了吗?”强行将石泫纭推倒在自己的床榻上,李祯像只忙碌的麻雀在房里四处走着;一会儿抱出被子,一会儿又倒茶水,一并递到他面前。
可是当她终于停下忙乱的脚步站在他面前时,却发觉他只是一迳地瞪她。
半晌,石泫纭仍是不语。
李祯有点羞赧地敛下水眸,不懂他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却又突地想到他方才才拜访过爹,而这儿是王爷府,她却带着他理所当然地走入无人看守的后院……她不禁思忖他是否看穿了她的身分。
倘若他知道自己是妖孽,他会不会和他们一样远离她?
念头甫上心头,随即夹带着难喻的椎楚袭上,痛得她无措地闭上眼眸。
她是个妖孽,怎么要求他伴在她身边?他一定会逃的,是不?
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了,没有人会愿意待在妖孽身旁,他终究会在发觉她的真面目后离开她的,可他是她在被人冷落了十年后,第一个遇见的人、第一个对着她笑的人、第一个拥抱她的人……或许是移情作用,或许是被这深锁的后院给逼疯了,但她真的不想离开他。
这念头是恁地强烈,而她却不愿意阻止。
“公子,你怎么了?”李祯怯怯地试探问他。
“驭祥公主,随便带个男人进你的闺房,难道你不觉得不妥?”石泫纭淡笑着,却带点嘲讽,不似往常的温柔。
她是一个被关在后院十年的公主,可以说是独自过了十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在她挣脱这个牢笼往外飞之际,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如初睁眼的雏鸟般认定了母鸟,一辈子不离开。
她太青涩了,所有的情绪都反应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让人很难不猜出她的心思;但他却怕了她的单纯,也不能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不管她对他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他全都不能予以回应。
虽说这样的作法违背了他和八王爷之间的约定,但是他宁可毁约,也不愿意他日自己失手杀了她。虽说他方才成功地压抑了那股力量,但难保哪日不会再发作,而且他也不知道体内的力量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而躁动,抑或是因为她而平息。
最好的办法,是让两人再回到尚未相见时,但必须先让他把大哥救出来,完成李诵的霸业。虽是利用了她,但在这世道下,人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希望到时她能够体会他的想法。
“你知道了……”李祯愣愣地睇着他,泪水不自觉地盈眶。“不要讨厌我,请你不要讨厌我……”即使所有人都讨厌她,她也无所谓;可他不同,她不希望他讨厌她,一点都不希望。
“你……”望着她剔透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铁面具上,他的心犹如被她的泪水给困住了般,满嘴尖酸刻薄的话语只能化为无奈的轻叹。“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认为我会讨厌你?”
他正用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温柔语气安慰她。看着她落泪的模样,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抹去她低落在唇边的泪滴。
“你一定知道我的事了,知道我是个妖孽……”李祯泪流满面地道。每个人都讨厌她、都恨不得她离开;倘若她再待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会觉得很烦?
“谁说的?”他想喝一声,长臂一伸将她纳入怀里。“那些谣言不过是空穴来风,何以采信?”
“可是……”李祯微愣了半晌,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没有可是!你是在祥气中诞生的,怎么可能是妖孽?”像是要说服她似的,他怒不可遏地吼着,恼怒上天为何要这样折磨她。
为何世上会有如此颠倒乾坤的说辞?她明明仿若天仙,为何要将她说成妖孽?
“那,你是不是不会讨厌我、不会赶着要我离开?”她贪婪地钻进他怀中,汲取那份她奢求已久的温暖。
蓦地,炽雷狂然落下,打在石泫纭身上,令他猛地回神。
他在做什么?他该要让她离自己远一点的,为何却情不自禁地安慰起她来,甚至还贪恋着与她的温存?
石泫纭不及多想,突地将她推开。
“公子?”仿若由天界掉落地狱,他的态度愀变得令她不知所措。
石泫纭避开她眸中的问号,咬牙道:“公主,石某受不起公主如此看重,还请公主自重。”不能看她的眼,一旦看了,怕他会走不出她惹人爱怜的泪水。
他以往向来不过份接近女子,怕的是对方情难自禁的接近,终有一天会让渴望有人陪伴的他随之陷落。
她的心情他懂,只因他亦是如此。可情况是不同的,她不是妖孽,而他是。
“可你方才不是说……”她有点乱了,听不出他话里的真伪,更不明白他的拒绝到底是为了什么;倘若他打一开始便不愿意给她温暖,又为何要接近她?
为何老天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她?
倘若她真是妖孽,倘若她真不容于世,为何要让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她无负天地,为何天地竟是如此欺她?
“石某承受不住公主的盛情,还请公主别靠石某太近,免得……”他把话说得很明白,清楚地要她别再靠近他,然而……
“那又如何?”李祯霸道地说着,泪水再次盈眶。
她走近他,淬不及防地扑倒他的身体,将他强压在床榻上。
“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倘若你压根儿不怕我,倘若你压根儿不讨厌我,倘若你想要我的身体,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在王爷府里,她早看多了荒诞之事,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清白。
倘若用自己的清白可以留住他,又有何不可?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怕她的人,想要紧紧地将他留住,难道这也有错吗?
沉重的氛围笼罩着两人,石泫纭眯起一双妖诡的魅眸直瞪视着她,难以置信她竟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留下。
“原来大唐腐败的不只是朝政,就连道德也跟着沦丧了。”
石泫纭嗤笑着,想要将她推开?反倒被她擒得更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如此放肆地钳制,而且她还是当今皇上的堂妹。
“你要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了!”挂在灯亮眸中的泪水不断地落下粉颊,滴落在他脸上。“当初我会逃出王爷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我受不住这种无人理睬的生活,遂在河边吹完一曲。我是要投河自尽的,不是失足落河……”
没有人同她说话、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甚至连爹也不准她踏进内院,将她深锁在后院厢房里,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妖孽;可是她不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刻上这样的印记?
她是个人,想像平常人那般活着,想无忧无虑地笑,想有人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的存在,不要像是把她遗忘了,然后把她埋葬在这座萧瑟的后院里。
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不过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对话,难道这样的要求亦是她奢求了吗?
“公主……”石泫纭蹙紧眉头,睇着她的眸,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痛楚。
她的苦,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他也曾经打算轻生、他也曾经抱持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可比她幸运得多的,是他还有一个大哥,大哥无怨无尤地接受他。比起际遇,他也比她幸运多了,至少他没有显赫的家世,必须绞尽脑汁地掩去自己的光彩。
八王爷处心积虑地保护她,甚至不惜将她锁在后院的心情他懂;但懂归懂,伤痛却一样是存在的。别这样睇着他,他会情不自禁地……
“我什么都没有,自从十年前被爹关进后院里,我便已经失去一切了;可若是你要我,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
倘若一开始她都未曾踏出后院,或许她会以为这个世界便是如此静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遇上他之后,她再也受不了无声的世界、受不了喃喃自语的自己。
他的温柔养大了她的贪婪,他的笑脸培育出她的贪恋;仿若在十年后的今天,再一次让她看见十年前的美好世界,让她对空白的十年痛恶深绝,她再也不要过那种生活了。倘若要她再活下去,她便要他的一生陪伴。
以往想要轻生,是因为无声的世界太过冷清,但现下她发现这个世界是恁地热闹缤纷,不只有乐声,更有人声喧哗,她再也割舍不下这灿烂的人生,遂她想要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他。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不?”光是想像,便令人心碎。
她到底是怎么在这座后院里,过着无声无息的十载春秋?也莫怪当她离开这座寂静得教人发狂的后院后,会是多么地向往着喧扰的街坊。
他还记得在铁面具下的那一双眸子,是多么雀跃地注视着街坊,是多么欣喜地往视着喧嚷的人潮;他可以想像,她是多么想要离开这座后院,甚至不惜用生命、用清白换取。
可这不过是份执念罢了,她只不过是傻得想用自己的双手抓住这月绚烂繁华的景致罢了。但用清白换取这一切,未免太不值得了。
她可是贵为公主哩,清白是非常珍贵的;可会让她愿意用清白来换取自由,是不是有点可悲?
“再也没有人会像你这般对我好了。”李祯突地勾唇笑着,泪水却沿着她的唇角滑落。“利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倘若你爱听笛声,我可以天天为你吹上一曲将进酒;倘若你要风镜,我也可以为你双手奉上……”
要她失去一切都无妨,只要他给她想望许久的生活,她不在乎放弃一切。
“你不过是适巧遇上我罢了,倘若今儿个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也会这般对待他,是不?”多么令人心疼,她贵为公主,生长在王爷府里,只要是她想要的,应该没有什么得不到的,然而她却……
为了李诵和大哥,他现下应该答应她,藉以得到她身上的风镜,但是……要他如何忍心欺骗她?
“不一样的,我知道没有人会像你这般全然地接受我!”她声嘶力竭地吼着,苦涩的口吻仍是夹带着王室特有的骄矜。“你不怕我、你不会讨厌我的,是不?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我不是妖孽,我一点都不丑,你不要不理我……”
她可以抛弃一切换得自己所想要的人生,尽管她不认为风镜是个祥物,但只要他想要,她愿意双手奉上。
一双魅眸忧愁地睇着她泪流满面的姿态,令他不舍地心疼。
她像个执拗而被宠坏的孩子,用着霸气的口吻说出教他鼻酸的命令。自第一眼看到她,他便大略猜到她不是失足落河;第一眼见到她身上的血笛,他便知道她的身世必定不凡;第一眼看见她的眼,他便知道大事大不妙了……
他知道倘若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溘满心臆间的同情会转化为男女之情;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刻意地不往无忧阁去。可照眼前的情势看来,似乎有点来不及了,心头刻意封死的闸口一旦迸裂,蕴藏在心底渴望爱人的情愫便会乘机暴动,届时连他自己都遏抑不了。
他不能爱人,但面对她如此炽烫而不懂隐藏的热情,他很难不动心;他没有成熟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毕竟他亦是恁地寂寞。
“祯儿,你应该要推开我,你……”他叹了口气,发觉愈来愈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
“不!我不要推开你,我怎么会推开你?”她抬眼睐着他,眸底皆是不安。
她凑近他,冷不防地吻上他的唇,羞涩而惶恐地摩挲着他的唇,纤纤葱玉般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笨拙地游移着。
深锁后院,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她更知道自己可以以清白要挟他就范;王爷府里的婢女都是如此,她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回了,只是……心跳如擂鼓,让她有点紧张和不安。
“祯儿……”石泫纭不禁苦笑着。“放开我……”
夜晚时分,他爱上花街柳巷寻欢,爱不羁地与花娘调情,爱放荡地同曲伶买欢,可他从未碰过她这般羞涩却又大胆的女人。
不能碰她,一旦碰了她,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然而她却是恁地惑人,尽管她脸上戴着铁面具,尽管冰冷的面具杀风景地摩挲他的颊;但他仍可以看见面具底下的她,有着一双勾心摄魂的眸、有着一张仿若神祗般的美颜,而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更是令他舍不得推开。
她像个掳人心神的妖孽,魔性的诱惑几欲令他沉沦。
蓦地,停留在她背后犹豫不决的手将她拥紧,狂然地将她反压在身下,带着溃堤的爱欲侵袭她。
他的吻深浓而多情,夹带着欲念的舌如骤雨般挑诱着她,置于她身侧的大手被她曼妙的体态所勾引,像是失去自己的意志般在她身上游移。
他的爱念深沉得连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欲望灼烫得连自己也惊骇不已。因为是她,他才敢如此放肆;因为是她,他才会难以抗拒,尽管要他献上生命亦无妨。
“泫纭……我可以唤你泫纭吗?”李祯娇羞如艳霞,星眸半睁半掩地睇着他。
石泫纭听及她用如润玉般清脆的嗓音唤着自己,无疑更加牵动他体内的情欲,令他不禁暗咒了声。
“该死!”倘若再这样下去,他会……
倏地,他拉回神智,猛地以双手撑起被欲望占据的身躯,怒目瞪视着她不整的衣衫里头露出的雪脂凝肤、瞪视着她丰挺的浑圆正微微地战栗着;他粗喘一声,仿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