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皇上下令寻找的双生公主中的李宸了。”
“那对双生公主?”
“这几日我待在府中便是在确定她的身分,也乘机了解了她的命盘,得知了国公的诡计。”很勉强的、很努力的,他才不着痕迹地调回视线。
“什么诡计?”怎么听得她一头雾水?
“原来国公要皇上寻回双生公主,确实是为了要灭大唐。”石泫纭有点难受地咽了咽口水,不让自己的目光又瞟向她。“我算过李宸的命盘,倘若真将这对姐妹找回,足以克死皇上和诸位王储。”
“那到底该不该把双生公主找回呢?”衣大娘是知道情况的。
既是皇上下旨给中书令大人,倘若中书令大人未能完成使命,不但自个儿会遭殃,就连身为他亲弟弟的石泫纭也逃不过这一劫的。
“这事先按下,横竖离向皇上交人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入八王爷府,将风镜取出献给国公,以讨好他,再谋定而后动。”目前也无更好的办法了。
这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偏不在乎,甚至逃不过那双清澈水眸的注视。
他应该注意她的神色,并从中读出她是否与八王爷府有关;然而望着那双眼,即使她的神色真的有异,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样吗?”
“我先走了,明儿个还得去八王爷府一趟。”
事到如今他只能逃了,再待下去,怕他待会儿会失态。
“这么快!”
衣大娘尚不及问出话来,李祯已早她一步站起身,失望的眸凝视着他,仿似即将遭人遗弃的孩子。“我……”
千万别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会受不住的!
“呃,阁里还有些事要忙,我先走了。”衣大娘见情势不对,忙不迭地逃出房间。房里的情况过于诡异,令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而聒噪的衣大娘一走,氛围更显诡谲。
发觉自己不小心问出口的李祯不禁羞涩地敛下水眸,没想到自己竟未经大脑便将问题给问出口,仿似她极需要他似的。
他会不会误以为她是一个放荡的女人?
她只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并不是因为他有着一张令人着迷的俊脸、且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坐在她面前;她知道他的俊美,也知道在无忧阁里,他仿若被众星环绕的醉人明月。
然而最吸引她的,却无关于他的外貌,而是他的笑……
“坐下吧!我改变主意了。”唉,他就是无法漠视她的羞赧,无法漠视藏在面具下的那双明眸。倘若他的心可以再硬一点,倘若他可以做到漠视一切的话,或许他会快乐一点。
否则有一天他真的会死在女人手中,唇边还带着笑。
“你不走了吗?”李祯羞涩地问。
过了十年远离人群的生活,她早已经忘了人与人之间到底该怎么相处;倘若不是个把个月来,阁里的姐妹老是跑到她这儿串门子的话,她肯定也忘了该怎么说话。可不知怎地,面对他,她却艰涩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想再多看他一眼,贪恋着他飒爽的笑。
心里明明有许多事想问他,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只剩二人的房里,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听了他方才与衣大娘的对话,令她不得不试探他。
“倘若你希望我离开,我现下马上走。”石泫纭只手托腮,妖诡的魅眸斜睨着她,审视她眸底的真实。
他不想过问她的过去,更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在那时出现在河边;不过她手中有他意想不到的血笛,让他对她的身分起了兴趣。
“你不是想听我吹首曲子吗?”
琥珀色的眸子锁住她的眼,藉由他炽烫的凝视,在她的粉颊上熨下他看不见的红晕。
他怎会如此瞧她?
光线透过窗棂筛落在他琥珀色的眸底,乍然一看,反倒有点像是透明的,仿佛可以潜进人心探窥一切似的;他有一种魔性的美,让人悚惧却又甘愿被俘虏。
然而让她凝眼不放的,却不是他的俊美,而是他漾在唇角淡淡的笑,温暖如煦阳,让她移转不开视线。
“哦,你愿意吹首曲子给我听吗?”经她这么一说,石泫纭的眉挑得更高,迷人的唇角笑痕勾得更深了。
救起她自然是为了能再听一次那令他着迷的笛声,不过若是她不开口,他肯定又要把这事给忘了;毕竟近日来事情太多,他实在无法分出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公子想听什么曲?”李祯怯怯地问,一双水眸无惧地迎视他,丝毫不愿放过他凝在唇边的笑。
原来还有人愿意对着她笑、对着她说话。
只要离开那个大宅院,她就可以逃脱那可怕的咒语!她就可以被温柔对待;那个家太冷,冷得让她不惜用命相搏得到自由,为的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归宿。倘若就这么认定他是自己的归宿,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
对自己而言,他不过是个初识,且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而她身上还带着可怕的咒语,倘若接近他,有一天定会伤到他的。
可是她不想走了,这个地方有她想要的一切,有她渴望了十年的温柔,让她舍不得离开。
要她怎么舍得?倘若可以待在这里,她愿意抛去一切,抛去她的家族和地位,什么都可以不要。
“那么,就为我吹奏一曲‘将进酒’吧!”石泫纭俊脸上漾着的笑意更浓,修长的手指更是跃于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等待她的笛声。
事实上,他真的不在乎她是谁,他要的是她出神入化的笛技,佐以他十多年前自西域带回来的血笛,想必韵味十足。
他简直是等不急洗耳恭听了。
第五章
李祯怯怯地点了点头,将通体血红的血笛凑在唇边,尖锐地吹奏出摄魂的乐章。犹如黄河暴躁急涌,铿锵赫然,再狂然如疾雨,吹奏出放荡不羁的音符;而后化为忧郁的秋风轻拂面,仿若低声饮泣,令人不由得随着她的笛声起伏,先是潇洒放荡,而后却又满腹忧绪。
石泫纭瞪大眼眸看着忘我的她,霎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一直傻促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灵活的葱白纤指在血笛上游走,谱出教人难以忘怀的乐音,仿若天籁般。
他以手轻托着线条刚毅的下巴,全身弥漫着难以解释的惊栗和赞叹。
她将这首乐府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他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如她这般吹出醉人的诗篇;只可惜手中握的是玉瓷杯,口中呷的是温润的茶水,不然就更能应和这乐曲的情景了。
一曲渐歇,纤白的玉指在血红色的笛身上游移,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赶紧敛下魅眸,掩去自个儿的失态;甫一抬眼,却见着窗棂边有几抹阴影,登时发觉窗边居然排满了鸟儿和蝶儿,而自那些模糊背光的影子身后,竟然浮现晚霞所绽放的绚烂浮云,自浅蓝的天边投射土橘黄色的光芒,令他震愕不已。
这是怎么着?
难不成她吹奏出的乐章竟可以吸引万物共鸣?
倘若不是,又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石泫纭瞪视窗外诡异的景致,突地想起大哥曾经同他说过,八王爷府的驭祥公主出生时,锦霞密布、万物共呜,遂皇上才会赐爵为驭祥。难道她是八王爷府的驭祥公主!?
听说她其貌不扬,倘若真是如传言那般,那她脸上的面具定是用来遮丑的,而她手中拥有血笛一事,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离开王爷府?
八王爷性喜开宴,不管是春夏秋冬,日日皆有名堂摆筵,他也拜访过王爷府数次,然在记忆中,他未曾见过驭祥公主,因为八王爷总推说公主爱好古物,性子羞赧、不喜喧嚷,遂总是关在闺房中。然而,这是真的吗?
倘若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她为何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河岸边,脚上为何会有脚镣,又为何待在无忧阁里不回府?
这其中有着不难猜测的联想,不过都得经过证实才知道真相。
对她,他开始有点兴趣了。
以往他只对上等容貌的女人有兴趣,但现下不同,他想知道她到底有多丑,丑到非得戴上南蛮特制的铁面具不可。
然,最吸引他的,是她的笛技。
“公子?”
一曲终了,发觉石泫纭瞪着窗外出神,李祯不禁有点受挫。
她不敢自夸自己的笛技堪称一绝,但只要她一吹笛,府里的人对她再如何冷漠,也总会在那一刻露出一抹神往的笑脸,甚至连爹也不例外;但为何他竟是盯着窗外出神,连一曲终了都不知道?
难道要她吹奏一曲,纯粹只是他对自己的同情?
“你吹得真好。”这是出自他最真心的赞美,现下,他打算再了解她一点。
“不过,今天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待下来陪你了,实是有点对不住,还请你别在意。”
语毕,他随即起身;而他一起身,才发觉窗外凑热闹的蝶儿和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飞走了,甚至满天霞彩的异景也已恢复成原本澄朗的天空。
“你要去八王爷府吗?”李祯急匆匆地问,没想到他才坐一会儿便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
石泫纭淡淡地勾笑,魅眸也盈着连他自己都不自觉的笑意,浓浓地凝在他的眸底,狠狠地攫住她的心魂。
“不,我……”发觉自己答得太快,李祯不禁又道:“我只是听你说起风镜,我……曾经听人说起风镜在王爷府里,而你方才也提起王爷府……”
要说吗?他会起疑吗?
她真是太笨了,太久没同人说话,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定会让他看出端倪;倘若他真识破她的身分,那要如何是好?
他会愿意让她再待在这里吗?
“哦?你听过风镜吗?”石泫纭勾起浅笑,饶富兴味地睇着她。
他心里已有了底,但在尚未获得证明之前,只能算是揣测罢了。
他没有探人隐私的嗜好,如同他藏在心底的事,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一般;她不说,他也不问,但现下的他想逗她、套她话,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些证实他揣测无误的铁证。
“呃,我曾经听人说过,那面古镜是盘古开天所造的祥物;但我认为那面古镜并非祥物,而是一种煞器,一面可怕得会教人迷失神智的妖镜。”李祯敛下水眸,掩去藏在眸底的酸涩。
或许她说的不是真的,或许她是在毁坏古镜的存在价值,但她真是如此由衷的希望。
“哦?可我所听到的似乎和你的见解有点出入。”看来鱼儿是上钩了。“听说风镜是一面可以观今纵古的宝物,只要得到它,哪怕妄想得到天下,也不过是探囊取物般简单。”这是国公的说辞。至少李诵是这么告诉他的,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不过最起码他不会傻得相信这些荒唐的传说。
“我……”李祯粉色的唇瓣微颤着。
为何每一个人说的都一样呢?
倘若真如他们所说,难道自己真的是妖孽吗?
她永远记得十年前,风镜上头浮现的血红字样,写着妖孽两个大字;三娘便因此而病倒了,腹中的孩子亦失去。从那一刻起,王爷府像是走进永远跳脱不开的恶梦里。
王爷府只有她一个子嗣,下人们开始在她身旁窃窃私语,只有一些较不信邪、同她较亲近的下人才敢接近她;然而风镜总会不预期地显现文字,世事便会依着风镜上头的预言进行……
在她十岁那一年,爹不再来看她了,将她囚在府中最北隅的小厢房中,不准她再踏进厢房半步,甚至为她戴上铁面具、铐上脚镣。
没有人敢接近她,即使是送膳食的下人,也是在放下膳食的瞬间落荒而逃。她仿佛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妖孽,连她也开始相信自己是妖孽;否则要怎么解释风镜上的预言?
再也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再也没有人会摸她的头、对她笑,甚至是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被彻底隔离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她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于是带着爹赠给她的血笛和风镜一起离开王府。
多可笑!她原以为外头会戒备森严!孰知根本没有人看守她;他们连接近她都不愿意,怎么可能守在她房外?
说不准,假使自个儿死了,他们还会觉得轻松一点,再也不用面对一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鬼怪了。
然而抱着万念俱灰的念头投河时,没想到却被他救起……
“怎么了?”
感觉到李祯的异状,石泫纭不禁走到她身旁,想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却又突地觉得这个动作并不适宜,随即又缩手。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愿意让我待在这里?”李祯不解地问。
她不过是个再陌生不过的人罢了,为伺他愿意救她?而且还一连救了两次。
“你又为什么愿意待在这里?”石泫纭反问。
尽管隔着碍眼的铁面具,他仍看得见她清澄的眸底蕴藏着太多悲伤、太多他无法理解却很想了解的哀恻。
在她身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
即使是现下,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脱离了那个梦魇,而她瘦弱的模样只会更加激起他的不舍和怜惜。
“因为你愿意让我待在这里。”李祯抬眼与他对视。
是啊!因为他的一句承诺才卸下她的心防,让她在无忧阁里日夜盼望着他的到来,只为了再见他一面。
“你……”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反倒让石泫纭怔愣住。
倘若她是一般被推入火坑的姑娘家,他可以一笑置之;倘若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他可以给她一个拥抱;倘若她是一个找不到倚靠的失意人,或许他可以为她编造一个美梦,但是……
她不一样。
她眸底有太多苦涩,该是清澄见底的眸底却带着一抹晦暗。
仿佛是雏鸟见到第一眼看见的人,便已暗许终生的期盼。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惹他怜爱的,只因她是与他最相似的人,他几乎无法置之度外。
可眼前的情势理智地告知他,倘若他再不走,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迷障了,然而他却有点荒唐地甘愿被束缚……
八王爷府
经下人引入八王爷府正厅,石泫纭有点意外地见到常常宾客满门的百花院居然不见人声鼎沸的宴会。
这是怎么着?此时正是莲花盛开之季,依八王爷的性子,硬是会邀地方名绅和朝内官宦共赏花宴,为何……
难道是因为八王爷在寻找驭祥公主的下落?
这念头一起,猛地震得他又想起那一日……
那天,他几乎可以说是用逃的离开无忧阁后院,只因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抗拒不了她。遂他像个鼠辈般逃了,倘若能让她更厌恶自己一点也无妨。
真是闷透了,只要一闭上眼,便会瞧见她那双希冀的眸,是多么热切地渴望自己留下,然而看透了她,他更是要逃。
她的眸子太多变,仿佛处处在防备他人,仿佛在注意着他人的目光;贵为八王爷的公主,她居然放下皇族的身段,如此地仰承曲意,仿佛十分惧怕着在他人的眼中找到惊惧或是厌恶的目光。
以往的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何会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好歹她也是个公主,尽管其貌不扬,也不至于会遭到不好的对待,所以这其中绝对有隐情,而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到答案,于是便来到八王爷府。
其实也是为了李诵托付调查风镜之事,亦是为了大哥石泱漭和李宸之间的事,然而最主要的却是为了祯儿。
他想证实她的身分,想知道她的过去。
倘若他知道驭祥公主的名讳便犯不着这么麻烦了,不过知道名字又如何?他亦无法得知她究竟是失足落河,还是蓄意投河。
无论如何,他要知道王爷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依他所知,八王爷的性子绝无可能囚禁自己唯一的女儿,他既会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探一探他的口风,应是可以略知一、二。
“石公子这边请。”
石泫纭突地放眼,下意识地勾起淡淡的笑敷衍围绕在他身旁的婢女们。
他几乎要忘了她们的存在,倘若她们不出声唤他的话,说不准他会径自走入王爷府的大厅。
“王爷今儿个怎会没有举办宴会?”石泫纭不着痕迹地问。
何苦要自个儿想破脑袋?直接问这群婢女岂不是简单多了?他相信她们会很乐意告诉他。
“王爷烦都烦死了,怎么有办宴会的兴致?”
让他叫不出名字的婢女轻回道,身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