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伤感之意,而人也成熟了许多,这自然增进了我们聊谈的范围,加深了我们彼此间的友谊。
这几天的际遇让我亟需向一个异性朋友倾诉,此时我深爱的女友已弃我而去,我只有向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网友倾诉我的心事了。我的十指向弹节奏迅猛快速的曲调的钢琴,雨点般不住落在白色的键盘上,发出密不透风的“嗒嗒”之声,但我不用担心影响室友们的睡眠,因为他们也和我一样早早起来用电脑学习、玩游戏或和我一样上网聊天了。我向她倾吐了对父亲的担忧,向她倾吐了此时我内心的痛苦和绝望。我说:“其实,我们都一样,当我们的亲人遭遇挫折的时候,我们恨不能与他们一道一起去禁受苦难的磨砺。”她用温言软语来安慰我:“人的一生中都要经历或大或小的坎坷,但最后我们都会走出困境,正如狂风暴雨总要过去,蓝天白云总要最终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一样。我知道,此时我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彻底消除你的痛苦,但我却希望我们的友谊能给此时的你带去一点温暖。我知道,你现在感到很寒冷,缺少温暖,你需要一个人来给你安慰和力量,尽管你最希望这个人是你所深爱的女孩,但我却希望自己能起到她的哪怕万分之一的作用也好啊。”
和名为“雨夜酷男”的女孩的聊谈让我的痛苦和焦虑缓减了许多,所以9:30时我们去上课的时候,我罕见地与同去上课的室友们说笑聊谈了几句。这天我们只有上午第三、四两节课,课程名是“面向对象程序设计”,学习的具体计算机语言是正在广泛流传的Java语言。这门课程对于我们信息管理专业的学生来说是一门相对比较重要的专业课,所以出勤率通常是百分之百,当我们走入位于邵逸夫科技馆二楼的多媒体教室时,里面已黑压压的近乎座无虚席。我正伸长脖子寻找座位时座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向我招手大喊:“陈男,这里有个空位子!”我看去,正是王飞在倒数第二排靠墙处的角落向我招手。
我刚在王飞的身旁落座,他就压低嗓音在我耳边故弄玄虚地说:“昨晚我又和刘雯去喝酒了。”我不相信似的问:“你也喝酒?你不是对酒吧一向深恶痛绝的么?”王飞嘴角一翘,夸张地咧嘴一笑,像个小丑一样地挤眉弄眼道:“你猜猜,为什么我这么一个清纯的少男会去那种地方?”我故装愚笨:“为什么呢?我实在猜不出。”
这时坐在我们前排的一个戴着黑框深度眼镜的女孩转过身来对王飞笑道:“王飞,什么事令你这么兴奋啊?”
王飞冲她笑道:“是关于你和刘小佳的趣事呀!”
那女孩怒瞪双眼,大声嚷叫:“好啊!你这臭小子几日不见居然敢消遣我起来了!以后可有得你好看的!”
王飞抱拳笑着告饶:“柔柔姐姐,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凶狠的女孩霎时释然而笑,转过头去了。
我对王飞耳语道:“她是谁?怎么以前没有看见?”
王飞也对我耳语:“是工管的。名字说出来你一定认识——王柔柔!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男人婆王柔柔!她男朋友就是那位爱偷窥女孩子的刘小佳。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神经,来听我们的课。”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这么凶霸霸的了。她男朋友刘小佳与我倒有数面之缘,因为他是王弃文的好朋友,所以他也算我的点头之交了。只是从没在他和女朋友在一起时与他相遇,所以一直未曾与他这远近闻名的女朋友谋面。
“她你也敢惹?一向放浪不羁的王弃文也忌惮她三分!——快说,你为什么会和刘雯去酒吧了?”
“你可真笨啊,这也猜不出,是因为她强行拉我去呀!她醉后对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说今天中午要去把徐琳杀了!”
“她的疯话你也信?”
“她是真的!她说她要用枪打死她!”
“她哪来的枪?这不是明摆着的胡说八道吗?”
“我也这样讥笑她,但她说她在外面认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又认识一些黑道上的人,那把枪就是那个朋友帮她搞到的!”
“有这等事?”我悚然动容。
“信不信由你!总之那个水性杨花的徐琳是活不过今天了。”
这时上课铃响了,身穿黑色休闲衣裤、面容端庄严肃的女老师匆匆地走了进来,在讲台上的电脑桌前落座后就用客气的口吻请坐在窗边的同学把低垂厚重的窗帘拉上合拢。教室里霎时黑将下来,覆盖在黑板上的幕布上很快现出了电脑Windows操作系统的桌面。紧随着老师的一系列操作,幕布上的鼠标指示符迅速地移动中一个个文件相续打开,最后她打开一个Word文件后就开始讲课了。
教室里一片肃静,只有老师的循循善诱的话声;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课,但王飞却在我耳边小声问:“上第几章了?”我凝神静听片刻,听见“……Java中的继承是通过extends关键字来实现的,在定义类时使用……”后,我在王飞的耳边小声回道:“是第五章,继承与多态。”
整整两节课我都忧心忡忡、惴惴不安,我知道刘雯是敢作敢为的女孩,她一再扬言要杀了徐琳,那么她可能就真的会杀了徐琳。一想起徐琳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就恨不能马上跑到她身边去保护她周全。整整两节课,我和王飞都在耳语,根本未曾认真听过十分钟的课。我不住问:“她真的有枪么?”而王飞也不厌其烦地回答:“真的。我们昨晚出来的时候她曾给我看过。”“真的吗!是什么枪?”“一把手枪,一把黑色的手枪!”
在11:10的时候,我们身旁的女生再也禁不住内心的好奇了,开始加入了我们的耳语交谈中来了。王飞喜得抓耳扰腮,兴奋地与她们切切私语,笑着将他昨晚的所谓艳遇添油加醋地吹得天花乱坠。女生们的加入,让我感到很拘束,虽然我的腼腆在我成年以后被稳静和深沉掩埋在了外表下,但我仍然在不是很熟识的女生面前不善言辞,所以我缄默不语,只是微笑着默默地看着他们。在即将下课的时候,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鼓励大家举手发言回答。坐在最前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侃侃而谈,豪迈而自信,他刚发完言下课铃就响了。几乎是紧随着铃声,我拿起书包就奔出了教室。
“你干吗去?等等我!你忙去投胎吗?等等我!”
我匆匆走下楼梯,奔出邵逸夫科技馆的大厅时王飞赶到了我身后。
“去找徐琳!”
“你去找她做什么?”
“她有生命危险我能不去吗?”
“你这个傻瓜!她把你甩了你还对她这么痴情!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友了,你去充当什么英雄救美的脚色!?”
我不再言语,拼命地拔足狂奔,向外国语学院的教学大楼死命地奔去。王飞不住大喊大叫地紧跟在我身后。当我转过几片小树林和几幢古旧典雅的校舍楼房后我终于奔到了外语教学大楼前。我在大门前与几个正一边说笑聊谈一边走出来的女生迎面而遇。我认识其中的一位正是徐琳的同学,所以停下身子气喘吁吁大声对她说:“徐琳呢?”她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没遇见她?她刚走。一个戴墨镜的女孩来等她。听说她们要去划船。”我闻言大惊:那个戴墨镜的女孩一定是刘雯了!她果然来了!我惊恐万状地转身便狂奔起来,从身后传来那位女生的惊奇的喊声:“陈男,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和王飞一口气跑到了怀葛湖边,但湖边柳树成荫,知了鸣叫,鸟儿惊啼,并没有看见徐琳和刘雯的身影。看着空寂无船的小湖,我的心霎时被焦虑和恐惧攫住了。
“看!她们在对岸!”
正当我惊恐惶急之际,王飞突然指着对岸惊声大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两个女孩正在对岸的一株柳树下纠缠在一起。
“快跑!”
我和王飞沿着湖边的堤岸绕了一个半圆,终于跑近了那株柳树。我和王飞都大惊失色,直嘘冷气:刘雯哪像个学生,简直就是职业杀手!她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身穿一套紧身黑色休闲衣,戴着一副冷酷而神秘的墨镜,正举着一把黑色手枪对准了徐琳的前额神情激动地又嚷又叫: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徐琳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满面泪水地不住倒缩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眼看徐琳就要掉入湖里了,我正要喝住刘雯时王飞已扑了上去,他笨拙地叉手叉脚地一边大叫“刘雯不要乱来”一边要去抱住刘雯的身子。但当他跑到刘雯的身旁时却被她一腿击中下体那个要命的部位,痛得他鬼哭狼嚎地抱住跨间那个部位踉跄退回。
“你小子滚开!再上来捣乱我可不再给你面子了!”刘雯一边仍然用那把可怖的手枪对准徐琳的前额一边怒声骂道。
王飞退到我身边,尽管痛不欲生,但仍不忘了嬉笑:“小姐!请你文明点好不好?别的地方你不踢,偏偏踢这个地方!痛死我也!”
刘雯只是冷笑,并不言语。她依然凶相毕露地用枪对着徐琳的前额。
王飞蹲着身子,一张脸已涨红得像猪肝;他强忍住痛苦对我说:“现在怎么办?”
徐琳一见我们到来就哭着直喊救命,这时她用一双乞怜的眼睛望向我,虽然停止了叫喊,但却更令我心生怜惜,这一刻为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了!
我向她们缓缓走去。我从赶到这株柳树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心中暗自思索解救之法,这时已有了眉目。我一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她们走去一边沉声对刘雯说:“刘雯,你千万别冲动,有话慢慢说……”
“站住!你在上前一步我就开枪了!”刘雯歇斯底里地尖声大叫道。
我停住了脚步,镇定地说:“刘雯,你听我说,她不值得你这样做!你明白吗?她不值得你跟她同归于尽!”
刘雯面现诧异之色,但她依然凶相毕露地尖声叫道:“为什么!你别花言巧语了!我不会信的!”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她是一个十足的薄情寡义的人!她是一个‘情爱游戏主义者’!她从前对我的感情是假,现在对你男朋友的感情同样是假的。你知道我跟她分手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什么?”
“我问她为什么跟我分手,她这样回答我:‘没有任何理由,我喜欢这样,我喜欢玩情爱游戏。’”
“那又怎么样?”
“我由此推断她对你的男朋友的感情也是假的。她并非真正喜欢你的男朋友,她只是在恶作剧,如果你真的杀了她,那岂是太不值得了?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她是不是这样。”
刘雯满脸狐疑地问徐琳:“是不是这样?”
徐琳拼命地点头说是,并且补充说:“你放心,我马上跟他分手。”
刘雯一张脸放出光来,面露喜色,但一转眼间她又面现狐疑了。这时我已来至她的身后,我怕她反复无常,又冲动起来,所以张开双臂,闪身一抱,紧紧地将她的双手和躯干抱住了。同时对徐琳大喊:“快跑!快跑!……”
徐琳蓦然惊醒,拔足魂飞魄散地向不远处的大道跑去。
“放开我!放开我!……”刘雯不住疯狂地挣扎着,对我又撞又踢。因为她的手被我紧紧地抱住,紧贴在身子的躯干上,枪口往下,对准的是她自己的双脚,所以她不能开枪,对徐琳不再有威胁了。
我正暗中松口气时突觉左手一阵剧痛,已被刘雯一大口咬住了,她那锋利的牙齿似乎已咬至了我的骨头,强猛绝伦的剧痛霎时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一阵晕眩,左手无力地松懈了,但我的右手仍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可是这样,她已经能举起手枪了!
“站住!”她冲正跑向大道的徐琳尖声喊叫,手中的枪也对准了徐琳的身子。
徐琳已吓得魂飞魄散,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警告,继续往前奔逃。
刘雯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勾动了扳机!
“不要——”我和王飞同时惊叫出声。
但为时已晚,子弹即将在一声惊心动魄的爆炸声中飞向徐琳!
可是,出乎意料,我原来以为这一下枪声必定惊心动魄,令人魂飞魄散,但却只像一记过早泄出的响屁,只发出了“噗——”的一声。原来是一支假枪!在这声所谓枪声中一颗红色的圆颗塑料子弹倒是像模像样地向徐琳飞射而去,可是令人惋惜地在中途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我和王飞大笑起来。然而这时刘雯却又从身上掏出另一把黑色的手枪来,她又对准了徐琳奔逃的身子厉声叫道:“这才是真枪!”
我和王飞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果然火药的爆炸之声惊心动魄地响了,但令我们大惑不解的是,我们并没有看见火舌,也没有看见徐琳的身子应声倒下。当我们将目光移向手枪背后的刘雯时惊呆了:她原本雪白娇美的脸突然变得比黑碳还黑,只剩下眼眶内的边缘仍有些白色的痕迹,而一双眼珠子在里面滴溜溜地急转。这下我明白了,原来这支枪也是假的,所不同的是这支枪的确会以假混真的爆炸,并会喷出一些无伤大雅的黑烟。但我仍不明白,这枪为什么不向前方的敌人喷黑烟却偏偏向身后的己方喷射这不太雅观的东西。看来大概是质量问题了,所以刘雯才会不幸变成了黑脸包公。
我和王飞又捧腹大笑起来。这下徐琳终于停止了飞奔的身子,转过身来,当她看见刘雯那黑碳似的脸时,惊愕片刻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的神情很快镇定了下来,对刘雯尖刻地冷笑道:“这叫做自作自受!”说着,她又冷笑了几声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雯呆在当场,一动不动,直到徐琳的身影消失后她才突然放声蒙脸大哭起来,并寻死觅活,要跳水自尽。王飞大惊,慌忙跑上去张开双臂欲再次抱她,但又被刘雯一腿击中下体的那个部位,痛得他鬼哭狼嚎地倒地。但他依然没有忘记哀声喊叫:“小姐,请你文明点好不好,怎么又踢我这个地方?”
刘雯咬着嘴唇,但最终还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我用一张手纸堵着被刘雯咬裂的伤口,定定地注视着她,心里蓦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如此的陌生而又熟悉,它让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徐琳时的情景和感觉。“为什么会这样?”我凝视着刘雯那滑稽的表情,陷入了一片迷惘之中……
第七章 灾难降临
我焦虑、恐惧地等待了四天四夜之后,灾难终于降临了。
我接到噩耗的时候正在靠近女生公寓的篮球场上观看我们系和物理系的一场篮球对抗赛。时值中午,下课回来和去吃中饭的学生在篮球场外围铁丝网旁的小路上络绎不绝。在球场外围成一个椭圆圈的观众激动紧张地观看着场上的精彩表演,不时暴起震天动地的喝彩之声和唉声叹气的遗憾之声。我和王飞并肩站在我们系的女生中,也在忘情地观看比赛。当我们系进球时女生们都激动地欢呼雀跃起来,并尖叫着大喊进球队员的名字,有的甚至歇斯底里地大叫:“帅呆了!”王飞的激动并不压于女孩子们,他有时甚至会大叫地抱着我令我极其反感地亲我的脸颊。我也很激动很兴奋,但我只是微笑鼓掌,很少大喊大叫。当球赛进行到最后时刻时我们系又连进了三个球,奠定了稳操胜券的坚实基础。在时间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叫卢镜真的球员又远投而入,投进了最后的一个球,也是本场比赛最为精彩的球。我们系来观看球赛的同学都欢呼跳跃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外公的电话,可怕的恶梦霎时魇住了我!
“小男吗?我是外公。”
“啊!外公!您最近好吗?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好了吗?”
“小男,家里……家里……”
“外公!是不是公司倒闭了?”我大惊失色地问。
“公司宣布破产了,你爸……”
“我爸他怎么了?他回去了吗?”
“没有,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
“失踪!……我妈呢?我妈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