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香萝呢?朕逼着你去找香萝,你该不会也是宁死不屈吧?」
「如果臣真宁死不屈,那现在怎能跪在这里和皇上讲话?」
康熙忙了忙,继而仰头大笑。
「好个那俊﹗好张刁嘴﹗难怪香萝会为你废寝忘食,连朕这个皇阿玛都不要了。来人﹗去了那俊的手镣脚铐。」
命令传下,随即走过两人替那俊解开手镣脚铐。
「那俊,朕再问你,你对香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提起香萝,那俊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爱意,「如果不真心,臣又何必自我牺牲,和十三爷演出这么一场戏呢?」
康熙又是一楞,「你……好啊﹗你们这两个小兔患子,连朕都差点被你们骗了。」
那俊咚的一声跪下。
「请皇上恕罪﹗如果不这样做,臣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捉住邢紫嫣。因为她在公主身旁埋伏了人马要对公主不利,只有用这一招调虎离山,才可以让十三爷逐一清查身边的特卫,确保公主安全。」
「好好好﹗你们办的好差事,朕生的好儿子,用的好臣子,居然都用起计谋来了。」康熙龙心大悦,频频点头说着,「那俊听令﹗」
「那俊在﹗」
「朕赐你官复原职,加升二等,依旧领骁骑营。」
康熙刚说完,两个小太监就捧着衣服帽子走过来替那俊换上。
那俊换过衣服,重新对康熙行了礼。
「皇上,公主……」
康熙一摆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你去吧﹗那汗阿林算什么东西,妄想娶朕的公主﹗只要你能将公主拦回来,朕就将公主指给你。对了,你父亲现在仍旧在上书房行走,只是宫比以前小些。对了,有一件事得让你知道,你爹的事是朕故意编派出来的。」
「编派出来的?」那俊诧异的说。
「没错﹗朕从来就没有将上书房大臣关入大牢的作法,顶多是撤职闭门思过。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要你去找香萝。毕竟那丫头喜欢你,而你又倔得像头驴子,说不要就不要。所以朕就和你父亲商量这个办法﹐让你自己心甘情愿去把香萝找回来。」
那俊楞了半晌﹐不知该回些什么。弄了半天﹐原来这一切是父亲和皇上所导的一场戏。
那俊双手一揖﹐「皇上﹐即使皇上不这样做﹐那俊也会去找公主的﹔因为公主对那俊情深意重,那俊非草木﹐岂能无情﹖」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俊﹐久久才说﹕「是吗﹖希望你记得自己所说的话﹐别再让香萝伤心、难过,否则朕不会饶你的﹗」
*****
送走康熙,那俊快步离开签押房,准备去找胤祥把香萝明日下嫁的细节问个清楚。
「十三爷,我正要去找你呢﹗」
看着那俊一身崭新的衣服,胤祥也替他高兴。
但胤祥的喜色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对那俊说:「那俊,有人从刑部大牢里救走邢紫嫣,现在刑部正派人到处追缉。」
第八章
幽暗的房间里,邢紫嫣被绑在柱子上,恐惧地望着眼前手执长鞭、一脸疯狂神色的沈观文。
自从被那俊设计捉入刑部大牢以来,邢紫嫣就没想过自己还可以活着出来。
想不到她不但活着走出刑部大牢,甚至还见到了她的丈夫沈观文。
她不知道沈观文为什么没死,更不知道沈观文是如何进入刑部把自己救出来﹔可她却宁可被那俊一刀砍了,更情愿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也好过被沈观文折磨。
沈观文甩了甩鞭子,恶狠狠地往邢紫嫣身上挥去。嘴里阴沉的道:「紫嫣,这一鞭是打你不守妇道,私通鞑子。」
只听得邢紫嫣一声哀号,差点晕了过去。
可沈观文并不就此罢休,他一抬手,又是一鞭落下,「这一鞭是打你谋杀亲夫﹗」
「这一鞭是打你数典忘祖,背叛明月教,忘记反清复明的教规,害得无数弟兄惨死。」
「这一鞭是打你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拋弃幼子。」
沈观文一句一句说着,一鞭一鞭挥着,每一鞭都重重落在邢紫嫣身上,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沈观文丢下鞭子,一步跨上前,用力托起邢紫嫣惨白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因为我恨你,恨你居然为了那俊杀我,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着向你和那俊报仇。」
放开托着邢紫妈的脸的手,他在屋子里走动着,「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看你为了那俊,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拦轿子;看你为了他和一个鞑子公主争风吃醋﹔看你不择手段,像个娼妓般对着他张开双腿﹗该死﹗你就这么犯贱吗?非得找个鞑子男人让他作践、让他玩弄?既然你喜欢男人,那我就奉陪到底,看你还敢不敢对男人投怀送抱?」
说着,沈观文扯下裤子,将邢紫嫣从柱子上解了下来,没有一丝夫妻间的甜言蜜语,也没有一丝情人间的爱抚亲吻,他大刺刺、极粗鲁地侵入邢紫嫣毫无准备的身躯里,宣示着他做丈夫的权力。
邢紫嫣没有抵抗、没有辩解,甚至连动一下都没有,她任由沈观文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驰聘奔腾,脑子里却不断想起那俊、想起香萝。
现在那俊应该已经顺利当上额驸了吧?
男人都是负心的。她费尽心思想把他留在身边,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出卖了﹔就像一年前,他拋弃自己迎娶香萝一样。
哼﹗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即使要她的命,要她出卖身体变成娼妓,她都愿意。现在她只要那俊和香萝死,只要他们两个死﹗
沈观文纵情地驰骋着,却没有忽略邢紫嫣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爱与限,他徒然止住动作,紧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在想那俊吗?」
邢紫嫣一楞,登时回神,「我……」
「你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告诉你也无妨。他已经正式回复骁骑营都统之职,同时还官升二等,这是一件。另外一件,鞑子皇帝告诉他,只要他能在公主离开京城前将她拦下来,就把公主嫁给他。所以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明天那都统是怎么拦下这个当初被他所拒绝的公主。」
邢紫嫣浑身一颤,「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我夫妻多年,我何时说过假话?」
「我……」又气又恨又恼又自怜的情绪,让邢紫嫣几乎疯狂,她紧抓住沉观文,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说:「阿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
「是。请你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让我在明天可以拦下那俊,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为你做任何事。」
「你还着想他会像上一次一样,为了你弃鞑子公主而去?你少作梦了﹗上一次若不是他,我早杀了你这贱人,还能容得了你活到现在?」
刑紫嫣霍地想起那俊曾经说过,在王府大街有明月教的人埋伏,却没想到是沉观文。
她摇头,「阿文,我已经不奢望他会爱我了,况且我现在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我怎么还会再爱他?我只想杀了他。」
「你想杀他?」
「是﹗我想杀他﹗」
沈观文森然一笑,「好,我让你去杀他。不过堂堂公主下嫁,仪队侍卫一定不少,加上那俊带着骁骑营的兵马,光你一个人肯定无法得手。我可以派几个人协助你,你愿意吗?」
邢紫嫣喜出望外,「阿文,你……」
「不必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
「对﹗我这些弟兄都对你恨之入骨,要他们帮你有点困难,所以能否说动他们,就看妳自己了。」
话说完,沈观文一拍手,几名汉子走了进来。
这些汉子乍见邢紫嫣赤身裸体、玉体横陈的模样,顿时血脉愤张,欲火全冲了上来。
邢紫嫣顿时明白沈观文的意思,自己背叛他和那俊在一起,他也早不把自己当作妻子,而是一个娼妓,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
无所谓,只要能杀了那俊和香萝,即使成为娼妓她也愿意。
想着﹐刑紫嫣迎向那些个如狼似豹的彪形大汉。
*****
辞别了皇额娘和皇阿玛,香萝跨上彩舆,由着侍卫将自己由天安门抬离开紫禁城,浩浩荡荡绕行京城,然后准备出山海关,往西套额鲁特去。
对于康熙的安排香萝毫无怨言,因为她的心已死,所以嫁给谁为妻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京城,永远不再看到那俊,甚至要她重回关外牧羊她都愿意。
想着,队伍转眼间来到王府大街,这个昔日的伤心地。
香萝闭起眼睛,不去看街上的一景一物,也不去想当日的情景,更不想那俊的绝情与背叛,她只是紧抓着一串康熙给她琥珀念珠,无意识拨动着,让自己的身子跟着彩舆摇摇晃晃。
突然,有人出现在王府大街的另一头挡住了去路。
负责安全的众侍卫早知道今天那俊会来拦轿,因此也不多加阻止,可等到他们发现来的人并不是那俊,而是耶紫嫣时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邢紫嫣好快的身手,霎时来到香萝的彩舆前,如同一年前一般将香萝拖了出来。
可这回邢紫嫣连话都懒得说,手执匕首,豪不迟疑她便往香萝身上刺去。
香萝睁大眼睛,没有诧异、没有反抗、没有尖叫,只静静地看着那亮晃晃的刀子刺进自己身子里,再看着血流出来。
奇怪﹗她怎么没想到呢?死,也是一种解脱的刀式,不是吗?为什么她以前都没有想到?居然傻得躲到山上去出家,再让那俊找回来,让他又狠狠地伤一次心,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眼看一刀得逞,邢紫嫣拔出刀子,又想往香萝身上刺下,不过这回没那么顺利众特卫亲兵眼看香萝遇刺,都奋不顾身冲上前想救她。
此时,埋伏在一旁的其它明月教高手纷纷跃了出来,双方展开一场厮杀。
邢紫嫣趁着混乱把香萝拖到一旁,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感。「你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香萝喘息着,嘴角泛起一抹美得惊人的微笑。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何等愚蠢的人,更不知道死亡原来也是一种解脱。」
邢紫嫣一愕,根本没想到香萝竟然不怕死。「妳……」
「你杀了我吧﹗快下手,再晚一点,皇阿玛得到消息派人赶来,你就无法杀我了。」
「妳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我听说死不过是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罢了﹗果真如此,那么死反而不可怕,而是一种解脱。」
「但是你舍得那俊吗?」
提起那俊,香萝苍白的脸上益发没有血色,「他……他不爱我,他根本不爱我,即使我舍不得他又如何?」
邢紫嫣冷哼一声,「不爱你﹖如果他不爱你,他怎么会处心积虑保护你,处处替你设想;甚至为了让你平安返回京城,不惜自我牺牲,和那个什么十三爷的设下圈套来对付我,把我的一些手下全杀光了。」
香萝摀住肚子上的伤口,鲜血不住从她指缝里流出,让她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你……你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俊用他自己当作饵,把我诱到废园里,好捉我归案。」
「你是说我在废园所看到的是……」
「是那俊故意安排的。我费尽心思讨好他,使尽浑身解数伺候他,只求他全心全意待我,可他却把我当成娼妓;他的人虽在我身边,他的心里想的却是你,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也是你。
我就不懂,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论相貌,我自认不比你差;论才气,诗词歌赋,我哪样不成;论贤淑,洗衣烧饭哪样不精;论手段,你比我更了解男人的需要,更了解那俊的欲望与热情吗?可他偏偏要你、偏偏爱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香萝完全无法置信,那俊爱她?那俊竟然爱她﹔甚至为了她自我牺牲,设计诱捕邢紫嫣。
天﹗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愤怒至极的邢紫嫣将香萝推到墙边,匕首抵住她雪白的颈项。「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截你的花轿吗?」
香萝摇头,仍旧无法从真相回神。
「照理说,你要嫁给别的男人和我无关,但我为什么来?因为这是幌子,什么公主下嫁,不过是个天大的幌子﹗这根本是你那鞑子父亲设下的一个幌子,目的就是要让那俊可以在宫外拦截你的花轿﹔否则以他一个骁骑营都统,哪有可能见到你这个公主。」
「不,君无戏言,皇阿玛话都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吗?现在整个京城上至公卿大夫,千至贩夫走卒,老弱妇孺谁不知道那都统今天要来拦轿?」刑紫嫣讪笑道。
「我还是不相信,如果那俊真要来拦轿,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那是因为他让我丈夫拦住了,算算时间,这时候那俊应该已经人头落地才对。」
香萝心猛一揪,「你说什么?你说那俊怎么啦?」
邢紫嫣冷冷一笑,「他死了﹗你心爱的那俊死了﹗不过没关系,我马上让你去陪他,你去死吧,香萝公主﹗」
话声未毕,邢紫嫣手起刀落,再次将刀子刺入香萝身子里;正当她第三次举起手,准备刺死香萝时,一道快得令人来不及分辨的人影将香萝推开,硬生生替香萝受了那一刀,同时将自己手里的长剑送入邢紫嫣身体里。
连受两刀,香萝早已不支瘫软在地上,一身明黄金龙袍被不住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教人看了触目惊心。
她半倒在地,无力地看着这个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人,那赫然是那俊﹗
被长剑贯穿而过的痛楚,让邢紫嫣几乎说不出话,然而让她最惊讶的不是那俊赶到,而是那俊另一双手所提的东西。
那俊无视于那把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将手里的东西提到邢紫嫣面前质问道:「好个调虎离山计﹗你不是说沈观文死了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到骁骑营里想刺杀我?既然他活着,你又怎么忍心再一次叫他去送死?」
看着沈观支那瞪大死不瞑目的双眼,邢紫嫣不禁连连后退,一抹惧色浮现在她脸上。可没多久她又大笑出声。
「我怎么会不忍心呢?他把我当娼妓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送给其它的男人,你说我怎么会不忍心﹗再说,如果不这样,我有机会杀了这个臭丫头吗?我早说过,我得不到的男人,其它女人也别想得到。哈哈哈﹗」
邢紫嫣面色惨淡地笑着,拔出长剑,指着晕死在地上的香萝说:「如何﹖心痛吗?你这么费尽心机想保全她,想赖着她直登青云路的公主快死了,你心疼吗?」
那俊早痛得没有感觉,沉沉一哼,「死又如何?我不会让香儿寂寞的﹗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走黄泉路的,我早说过要她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做我的妻子,所以不管她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的妻子。她生,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她,让她快乐;她死,我会陪着她,不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受半点委屈。因此不论生死,没有人可以分开我和香儿。」
「香儿香儿香儿,你口口声声都是香儿,连自己要死了,还是念着她,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那俊以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紫嫣,如果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一年前,我又何必冒着被抄家灭门的危险救你?」
「你……」
「说我对你没感情是骗人的,说我没为你动过心也是假的,因为你是个美丽又动人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你,我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要我、拒绝我?」刑紫嫣痛心的说。
那俊摇头,「如果你没有杀沈观文,或许我不会这么快对你死心,毕竟一个女人连自己相持以共的丈夫都可以杀,那么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说过我是为了可以跟你在一起才会……」
那俊又摇头,「相爱不一定得厮守在一起,有时候距离反而会是一种美,就像我和香儿,如果她真执意嫁去西套额鲁特的话,我也不会阻止她。但我会一直想着她、守候着她、祝福着她。」
他弯下腰抱起香萝,无限缠绵地吻了吻她满是血迹的小脸,再对邢紫嫣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