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
小说系列 单行本
系 列 花裙子 277
男主角:策凌
女主角:若兰
风流俊俏的策凌爵爷,贵为皇太后内侄孙,周旋于贵妇与名门闺阁间,向来无往不利!只有这个冷眼淡然的女人,竟然还需要他大费周章追求──他说过,欠她一命他绝对会回报!可想而知,一名早已成年的皇格格却仍然“滞销”在宫中,若兰格格与她的额娘石静嫔,在皇宫内根本毫无地位可言!她的皇阿玛要不是有意漠视、就是压根不想理会她的婚事。策凌相信,迎娶一名婚姻无望的女子,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偿。至少,她能因为这个婚姻避开宫中的蜚短流长。即便他清楚,那倔强的皇十格格要的不会是同情──回想初见面时她怒意酡红的脸蛋,笑意在策凌的俊脸上荡开……他将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这是一桩报恩的“婚约”!
第1章
晚膳刚用毕,静夜里,院子传来阵阵花香袭人。
心蝶端了一碗茶到前厅,见主子坐在堂前发呆,她不敢打扰,悄悄把茶碗搁在小几上。
“格格,贵妃娘娘往您这儿来了。”外头一名小太监,忽然奔进来报讯。
若兰认出那是顺福公公身边的太监。
“贵妃娘娘来了?”心蝶张大眼睛,她想不通,贵妃娘娘为什么会到这里。
“是呀,这会儿娘娘就快到这屋子了。”太监道,他是顺福公公先遣来报讯的。
太监才刚回完话,只见顺福公公已来到屋外候着,而佟贵妃正要走进屋子。
那太监一见到贵妃娘娘,便垂着头走了出去。
“十格儿!”佟贵妃已经走入屋内。
“娘娘?”若兰有些错愕。
“我说来就来,一阵风似的,你不介意吧?”佟贵妃笑吟吟地走上前。
“怎么会,”若兰忙起身让坐。“若兰高兴都来不及了。”她由衷地道。不知为何,见到佟贵妃她沉重的心情突然松弛许多。
自钮祜禄氏死后,那统御三宫六院的正主儿也跟着改朝换代,佟佳氏册封为贵妃时,人人都猜想皇上不久后,即将册立贵妃为后,谁知至此后位竟虚悬数年,看来皇上像是不打算再立后了!可饶是如此,这位佟贵妃总摄六宫内政,地位等同中宫。皇上之所以如此喜爱这位皇贵妃的理由无他,因为佟贵妃的温柔解语以及聪慧识大体,常能为皇帝纡解烦忧,让皇上对她又敬又爱。
“真的吗?你这孩子真能哄我开心。”听见这话,佟贵妃温柔地微笑。
从第一回见面起,她便打从心眼底喜欢这孩子。
“这是真心话,不是哄您开心。”若兰答的很认真。
“当真吗?那么这‘真心话’让人听着真高兴。”佟贵妃笑道。
“心蝶,给娘娘奉茶。”若兰垂下眼,回头嘱咐心蝶。
她虽然喜欢佟贵妃,但自小长在封闭的宫闱因不得势而孤独寂寞,因此面对贵妃娘娘无端的慈爱,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亲近之意。
心蝶急忙跑进屋内准备热茶与点心,奉完茶后心蝶悄悄退下。
“皇上已经指了婚,等回京后咱们就要亲上加亲了。”见丫头离去后,佟贵妃热情地握着若兰的手亲热地道。
贵妃娘娘这话虽然温柔贴心,可却仿佛一根小小的尖刺儿,涩涩地扎进若兰的心窝里。
见若兰沉默,佟贵妃脸上的笑容转为关心。“怎么了?你有心事吗?”顿了顿,佟贵妃对若兰道:“往后我就叫你兰儿,你介意吗?”
若兰摇头,对贵妃娘娘微笑,然而她勉强的笑容一闪即逝。
佟贵妃凝望若兰片刻,才试探地问:“兰儿,你心底担心什么?是否愿意跟我说说?”
她仍然沉默。
“怎么,你对我见外吗?”佟贵妃问。
“不是。”若兰急忙摇头。“贵妃娘娘待若兰太好了,好到让若兰觉得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佟贵妃皱起眉头。
“娘娘待若兰好,若兰心底好感激,可是娘娘的盛意若兰不敢接受,也承受不起。”若兰站起来,走到窗前然后停下,凝望窗外的香花。她苍白的侧颜,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如同遗世绝俗的白玉。“若兰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更明白自己的斤两。明知娘娘的心地善良,可若兰绝不敢因娘娘待人的好,就狂妄地以为能高攀爵爷。如果可以自己决定,若兰一定不敢答应皇阿玛的命令跟娘娘结这门亲家。”她幽幽道出原委。
佟贵妃愣了片刻才回神。“你这孩子,你在说什么呢?”佟贵妃怜惜地叹了口气。“什么是高攀?你可知道自己是个‘皇格格’,要当真计较起来,其实是我跟策儿高攀了你!”
若兰摇头淡淡笑开。“娘娘,若兰只有‘身分’,可您与爵爷有的是荣宠,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分别与等第。”
若兰这番话,让佟贵妃无话可说。
“难道,你并不期待嫁给策儿?”过了半晌,佟贵妃问。
若兰没有回答,心头异常沉重。
佟贵妃眸光温柔。“你以为,我到这儿来见你,只因为皇上指了婚?”
她转身,凝望雍容华贵的佟贵妃。“娘娘一向心地善良,这是可想而知的。”
“你错了。”贵妃却摇头。
错了?若兰不明白。
“我不为任何事来。”佟贵妃接下道:“我来只想告诉你,我打从心眼底关心你,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别老是锁着眉头,徒伤自个儿的身子。事实上,早先我约你上烟雨楼就不为什么,只因感到咱们投缘,我喜欢你罢了!”
许是这孩子眼匠眉稍的哀愁让她不忍,因此触动了她的情感,以及狂热的母爱。策儿便时常笑她,这一股“母爱”已经过度泛滥。但她明白,这一切只因她过去曾经拥有、失去过一个“女儿”,到了这把年纪才会难以控制的将一股亲情,投射在这些孩子——甚至是十格格身上。
佟贵妃的话,让若兰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而现下这番话,竟发自仅只数面之缘的贵妃口中。
佟贵妃走到若兰身边,仿佛母女间私下谈心一般温柔地问若兰:“我听你的语气,似乎不赞成这桩婚事?”
“我……”感受到贵妃娘娘的关怀,若兰心软了,再也不能将贵妃的好意拒于心门外。“若兰没有赞成或反对的理由,但这件婚事并不合理。爵爷……没有理由选上我成为他的妻子。”她坦诚地道。
虽然仍然没说出,她如此怀疑真正的原因。但她承诺过不说,就不会开口说出爵爷的秘密。
“孩子,你的顾虑我明白。可天底下的事,总不可能每一桩都合乎情理。”贵妃对若兰微笑。“策儿是我的养子,我自认比谁都了解他。但孩子大了,他成了一个男人,便多了为娘的也不明白的心思。”
若兰听着,却难以完全理解。
“你不懂,是吗?”佟贵妃笑开颜。“某些事,就跟做人一样眼下总觉得难以释怀,非得等到一把年纪才懂得圆融。那么,但求问心无愧,顺其自然又何必自寻烦恼?”
“娘娘?您认为我在自寻烦恼?”她沉思着,眉宇间填满忧虑。
“事情来了,多琢磨几遍倒也不是坏事。”贵妃细瞧若兰的反应,语带玄机地道:“只是现下这情况,远不是你所能改变的!既然不能改变,那么何不顺其自然接受老天爷指引,踏踏实实地走上一回?我相信,聪明如你,一点就透。”
娘娘的话,若兰当然听懂了。
她在鼓励自己,要勇于接受命运,甚至以积极的态度改造自己的命运。
“策儿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想要一个女人,绝对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同样的,他不要一个女人,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他。我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你肯定已经听明白。”佟贵妃接下道:“就算你对策儿没信心,也别对自个儿失去自信。或者你还没发现自己的长处,而策儿却看见了!好像我,不就第一眼便喜欢你了?”
佟贵妃这番话,让若兰忽然想起昨日她见策凌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你倔强的模样,对我而言更具有十足的挑战性。
一抹红云,骤然抹上她苍白的脸颊。
佟贵妃像识穿了什么,笑吟吟地鼓励她:“既然知道皇命不能违背,那么就接受它吧!皇上的旨意是不能更改的,但命运却可以修正。你还年轻,人生道路还长得很,与其逃避抗拒,何不把心底的牵挂给放空,先试着接受既定的命运,然后运用智慧与耐心,扭转命运让你不满意的那部分?”以过来人的身分,佟贵妃敛下笑容语重心长地做结语。
这是佟贵妃生活在宫中大半辈子的心得。
她并非天生宿命,而是环境教导她逐渐成熟,才能慢慢接受命运并且扭转自我的执着,运用智慧进而回头去改变命运,而非一味逃避或者以漠视、忿怒来对抗她所身处的“现实”,因此痛苦一生。
贵妃娘娘的话,如同鸣钟,在若兰心中回荡……
她的额娘性格与佟贵妃截然不同。额娘在痛苦中仍然执着,并且逃避令她痛苦的根源,坚决相信她的痛苦足环境以及周遭人事物所造成的,然而人生在世,环境岂能尽皆顺如人意?不能先改变自己,执着的性格就因此注定悲情的一生!
如同她,她的命运也面临了一个重大的转捩点。
指婚之事,像是直到现在才突然在她心中成为一桩“事实”!而这“事实”开始在她心头酝酿发酵……
若兰屏息着。
佟贵妃的话,让若兰不得不正视。
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有了一名被指定的“丈夫”。而她的命运此刻已注定将与她的“丈夫”牢牢牵连在一起……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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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段路有顺福陪我,你脚伤还没全好快回去歇着吧!”佟贵妃告辞后,若兰坚持送贵妃娘娘一段路。
这位慈祥美丽的长辈,今夜所给予她的是最珍贵无价的礼物。
“娘娘,那么我回去了,您保重。”若兰告辞。
“十格儿,”佟贵妃柔声唤住她。“心底放开些,别净忧虑那些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明白吗?”
“若兰明白。”月光下,若兰露出笑意。
佟贵妃这才安心离去。
待贵妃离开后,若兰才转身踏上小径。这段路离她住的屋子不远,贵妃只肯让她送到前庭,稍后穿过小径就能回到住处,因此心蝶没跟上来。
然而若兰并没有返回自己住的小屋,却是直接朝书屋的方向而去。
若兰知道皇阿玛既然为自己指婚,就一定会想起额娘,而皇阿玛还愿意为她做主,心底对她与额娘并非完全无情。
如果她不在这个时候去见皇阿玛,只怕额娘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兰明白,佟贵妃所说的“命运”也需要机会,而额娘是最需要机会的女人。
六宫粉党三千,以色事主,恩宠眷顾不可能维持一生一世。
回到京城后她会进一步说服额娘,以慈爱与感恩看待不可逆转的环境,为人处事尽可能柔软,以慈悲智慧扭转命运获得清凉,唯有如此才能化解额娘长期以来的痛苦,也才能赢得尊重。
如同佟贵妃,若兰相信,她能得到皇阿玛的尊敬与宠爱,心思反倒不像额娘只系在皇阿玛一人身上,即使明知与众多女子共事一夫,然而她恒常笑容可掬,关爱宫中事事物物、亲爱家人,她把痛苫与烦恼的那扇门合上关起,不苦苦执着皇阿玛“对不起”她的地方……
夜里小径寂寥,只有几个宫人在园子里四处走动为主子们奔波,若兰慢慢走在小径上,思索着一些难解的道理,听完贵妃娘娘的话后,她仿佛豁然开朗了。
若兰一面想着贵妃娘娘的话,才刚走到书屋附近,就被守在这儿的公公挡驾。
“我想见皇阿玛一面,请公公入内代为通报。”她客客气气地请托,并且把身上仅有的银子全塞进那个太监手里。
那公公掂了掂银两的份量。“这个恐怕不成呀!皇上批摺子的时候,最忌讳人打扰——”
“公公,如果您愿意行个方便,回京后我必定再重重答谢您!”若兰承诺,尽管她与额娘没剩多少银子,然而她一定得见到皇阿玛一面。
“好吧!请格格在这儿等着。”那公公犹豫片刻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
这太监肯同意倒不是看上那区区一点银两,而是听说十格格近日已经指婚给策凌爵爷。十格格不算什么,然而爵爷可万万得罪不起!
不过,他可没傻得打算真去通报!
宫里所有的人全都知道,这十格格和她的额娘根本不讨皇上的欢心,他要是真呆的跑到皇上跟前去禀报,万一惹得皇上不高兴,说不准他的人头就落了地!
那太监想定了就一脸施恩似地,抬着下巴走进通向书屋的小径,留下若兰等着。
若兰知道公公不会快去快回,然而她也没料到,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她脚上的伤口还没全好,站了这么久伤口早就已经裂开,然而她忍着痛,耐心地等待公公回来。
直至一个时辰过去,刚才那名太监终于回到小径,他见到若兰还等在这里,表情略显惊讶。
“公公,皇阿玛肯见我了吗?”若兰急切地问他,怀抱着希望。
“呀?这个……”那太监咽了口口水,眼珠子滴溜转着。
“怎么了?我还需要再等吗?”她充满耐心地微笑。“没关系,等多久都无所谓,只要皇阿玛愿意见我——”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皇上批摺子的时候不见人!”太监撇起嘴。
他根本没回报皇上!本来以为让这格格等上一个时辰,她没耐性自然会走人,想不到她竟能耐着性子耗上!
“我可以等皇阿玛他批完摺子——”
“我说别等啦!”太监不耐烦起来。“您再等还是一样!皇上不见人我可不敢给您通报去,免得上头怪罪下来,我当奴才的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若兰终算听明白太监的意思。“你刚才明明答应替我通报。”她收起笑容,严肃地问。
太监搭着眼皮要笑不笑地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虽说您是主子咱们只是奴才,可主子也不能强人所难的,您说是不?”
“你——”
“欺,我说格格,您也甭怪我!我大宝向来看上头的眼色办事,您要有本事就买通了敬事房总管,那就不必求到我头上来了!”
若兰的手在发抖。
也许因为佟贵妃太好太美,她竟然忘了人性也有低劣自私的阴暗面。
“喏,这是您方才给的银子。”太监冷笑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两往若兰面前一推。“我这就如数还给您,这样您也不必怨我了,是吧?”这颗碎银他压根儿不瞧在眼底!
“你不愿意通报皇阿玛,为什么让我等半个时辰?”她问。
太监哼了一声。“您愿意等,咱们做奴才有什么法子?”
见若兰没他的法子,那太监哼笑两声,嘴脸势利。随后他手掌一摊,几颗碎银子就从这刁奴手上滑落,掉到地上。
那蔑视的态度,摆明了刁奴欺主!
若兰气得浑身颤抖。
然而他没得意太久,后方林子里忽然出现的人影,一时间吓得他变了脸。
策凌身后跟着一名公公,早已来到附近,若兰与太监两人之间的对话,策凌听得一清二楚。
“爵、爵爷!”爵爷后面跟的那个李公公正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太监大宝吓得退了数步。
“你是哪个总管底下的人?”策凌冷着脸问话。
“禀……禀爵爷,奴才是……是瑞福公公的人。”大宝脸色发青,只差没吓得尿裤子。
“李公公,立刻把这个刁奴押走,捆绑了就送交给瑞福总管!记得,把刚才他与十格格的对话复诵一遍给总管,我倒想看看总管会如何处置!”策凌寒声嘱咐。
“是。”
李公公还没动手抓人,大宝的膝盖一软“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爵爷饶命呀!求求您别把我交给总管,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
尽管大宝已经跪下,李公公仍然毫不留情地拽住他,力气大得一掌就能把人给掐死。“刁奴!胆敢犯上,死一百次都不可惜!”李公公面无表情地撂话。
人不可貌相,李公公是策凌手下的死亡,早年自关外跟随小台吉进宫,一向忠心耿耿随伺左右算是策凌的家仆。
“奴才、奴才这就给格格磕头、磕一百个响头!”大宝赖着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