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记忆没关系,你可以从现在记起,就从这一刻记起,记住我们的欢笑,记住所有的快乐瞬间!”楚颜对着恬静淡然的箬清微微地笑,笑容在昏黄的光晕里,显得分外动人,站在玉兰树下伫立了许久的杨朗朗心里又像盈满了清水的棉花,那种沉实和轻盈交织的感觉,就是幸福和爱恋。
夜更深了,大伙都已经睡了,杨朗朗送楚颜回房休息,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把脚伸进去抵住门,一把揽过楚颜,亲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温柔地轻声说:“我的颜颜,晚安好梦!”然后放开手,在楚颜害羞的腼腆和讶然的星眸中微笑离去。假装沉睡的佘小曼清楚地听见这句呢喃般的温柔低语,心蓦地微微疼痛起来,像是爬进了一窝蚂蚁,那种悸然的细微的痛楚,一阵阵袭来,难以形容的心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杨朗朗是喜欢楚颜的,可是,她却仍是爱上了他,慢慢的一点点一寸寸的爱上了,也许是渴望温暖,但扪心问来,偏偏却正是因为他的痴情,他对楚颜的那种执著的一往情深,令得她又是感动又是羡妒又是渴望,她常常望着他在想,他是个很专情的不会变心的人,如果他可以爱上她,那么,她一定会无比温暖,一生幸福。在楚颜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地试图让杨朗朗忘记,试图让他爱上她,在楚颜消失无踪杳无音信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陪他聊天陪他忧伤陪他走陪他忙陪他做任何事情,用尽一切的温柔来安抚他的失意,曾一度,他们毫无心蒂地说起各自的往事和任何细微的情绪,曾一度,他们共看彩霞漫天说着自己的梦想和对未来的心愿,曾一度,他们如两只孤独的小舟停靠在一起安慰彼此的失望和失意,曾一度,她以为他开始喜欢她慢慢爱上她了,曾一度,她以为她已代替了楚颜在他心里的位置,她以为时间会让他淡情淡忘,她以为她终于得到了安心的不变的幸福,但如今,却统统败在了这句温柔的“晚安好梦”里!他也曾与她道过晚安,可他何曾有过如此的温柔细腻,他的声音何曾这样充满深情,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想像得到他脸上的柔情似水。痛楚,如蚯蚓掘地般慢慢地却又深深地探入佘小曼的心底,一直以来,她不敢去看他和楚颜之间的任何亲密,她不想去面对,她一直表现得开朗活泼爱玩爱笑,可是,谁又知晓她内心深处的隐隐作痛,她知道,这种痛楚是自己找来的,因为太过渴望温暖,看见别人拥有的温暖就羡慕,过于羡慕就会想占为已有,她想要温暖,只是想要温暖,一直以来,仅此而已!
楚颜静静地卧在佘小曼身旁,月光透过纱窗再透过浅绿色的窗帘洒进来,淡淡地洒在鹅黄色的床单上,这间房间是新粉刷布置过的,在五一之前杨朗朗为迎接楚颜的归来特意亲自动手弄的,照着楚颜曾经对他描述过的梦幻般的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的样子。深蓝色的天花板上嵌满了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星星,因为楚颜说过希望每个晚上都能看到美丽的星星,而且,她还一直觉得,星星是幸福的守护神;四周的墙壁和地板是水蓝色的,湖水般清澈的蓝,仿佛碧波荡漾,上面画着一叶叶飘逸的轻舟,和种满了三叶草的幸福岛,轻舟里是两个相依相偎的背影,扬帆驶向充满了所有人心之向往的幸福岛,这是杨朗朗的手笔,也代表着他一心的向往;窗帘是半透明的浅绿色,上面是手工刺绣的一双双正在比翼飞翔的蜻蜓,浅紫翅膀深蓝眼睛,风舞动窗帘的时候,蜻蜓是真的像要飞出来似的生动得无以复加,想来杨朗朗也花了很大的心思才不知从何处求来的,这里也有着他的心之所愿;鹅黄色的床单软软地铺在粉红色的床上,这是楚颜童年时一直梦幻着想要拥有的床,粉红色散发着无穷的浪漫,鹅黄色充满着不尽的生机,这是一张欢乐之床,柔软贴心盈满了梦幻的浪漫;与墙壁一色的书桌,桌上摆着楚颜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常看的书,左手边静静立着一盏精致的台灯,台灯是娇嫩的洁白吊篮花,花芯是一束清月色沁着浅紫透着淡蓝的灯心,楚颜怕黑,喜欢开着台灯睡觉,她说,这样子就算半夜醒来,也会感觉温馨;小小阳台上挂的风铃是色彩缤纷形状各异的贝壳,风动,铃声清脆,透人心扉,让人魂之所萦魄之所绕心神飞天。楚颜环顾这一切,多么美多么美,虽然她早已不记得她的童年她的往事她的从前,可是,她仍有着同样的喜爱和感觉,这是她梦想中的那片天地。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没有了记忆,走到何处都有浮萍漂流的感触,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身在何方,不知哪里才是自己最终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可是,这里的一切,这片梦幻天地,都给了她无尽的安慰让她深深依恋,她在梦里微微地笑,如果一直都这样,如果可以永远停留,那该多好!
楚颜是被那些细微的抽泣声惊醒的,自从失忆后,她的神经变得细致敏感,稍稍有一些风吹草动就会让她惊醒过来,一反之前头沾枕便呼呼大睡像只死猪一样任凭他天打雷劈地动山摇都不会醒过来的睡态。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借着月光,她看见泪水从佘小曼紧闭着眼睛的长睫毛下蜿蜒流淌,她不敢动,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佘小曼为什么哭,在她的眼里,佘小曼一直是个欢乐天使般的小妹妹,她虽然不记得从前,但她喜欢总是笑容灿烂一脸开怀的佘小曼,她轻轻地把手臂伸过去,抱了抱她,佘小曼反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楚颜,她低声地痛楚地呜咽:“颜颜,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她不再叫楚颜‘颜颜姐’,她叫她‘颜颜’,事实上,失忆后的楚颜变得像个什么也不懂的纯真孩童,他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他们要她做什么她也从来不反对,因为在她空白的头脑洁白的心灵里,他们都是她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亲人朋友,虽然她想不起来他们是她的谁,但她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对她极好,所以,她早就把他们都当作是她心里最重要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了。“乖,不哭不哭!”楚颜拍着佘小曼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安慰她,佘小曼把头埋在楚颜的怀里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很久很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放开楚颜,拿纸巾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见楚颜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勉强地挤出笑容安慰她:“我没事了,你别担心!”楚颜盯着她哭红了的眼睛,感觉一阵心疼,她知道佘小曼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里成长,长大了也是一直漂泊四方从未曾有过安定,此时此刻,面对忧伤的佘小曼,她母性的柔情被唤醒了,她轻轻拂开她滑落在额头遮住眉眼的长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轻声问:“小曼,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佘小曼蜷着头偎依在楚颜的怀里不去看她的眼睛,她声音幽幽地问:“颜颜,你是不是很喜欢朗朗?”楚颜的唇边不自觉地绽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很坦诚地说:“是啊!他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他了!”“那么,你是爱上他了?”佘小曼轻轻地叹气,这是她预料中的答案,就凭楚颜肯让杨朗朗牵着她的手到处去就看得出来她并不排斥他,虽然她还没有记起他,楚颜仰着头凝望满是星星的蓝色天花板,有点愁郁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懂什么叫爱上,也没有想过,我只是想找回我从前的记忆,不管是痛苦的也好快乐的也好,它们都能给我沉淀的力量,我现在感觉自己虚空得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似的,风一吹就会飞走,你不会懂那种感觉,那种满心苍白茫然无措的感觉,我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不知道谁是我真正的亲人朋友,不知道我究竟可以依靠谁,也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和以往,一切都茫然得像梦幻一样,我像一直在飘一直在飘,从没有落到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我很害怕,一直都是,我害怕我周围的事物总有一天都会像梦境一样在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消失掉,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把握不住!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地想努力地回忆努力地找回从前的自己,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去想过!”她摸摸佘小曼的脑袋,仿佛是叹息般的舒气,人还是需要倾诉的,心里压着的感觉一直不说出来,整个人便会沉郁,过了一会,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哭呢?不是因为羊咩咩吧?”佘小曼的眼泪又来了,她原本就是一个外表欢快坚强而内心脆弱敏感的人,她把头埋在楚颜胸前,仿佛恳求似地说:“颜颜,你可不可以不去爱朗朗?你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我爱他!我爱他!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这样的爱他!以前,我以为我只是喜欢他,可是,当你回来之后看见他对你的好他对你的呵护,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我这才知道自己早已经爱上了他,并不是我从前以为的只是喜欢,我总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不去介怀,我以为我可以祝福他,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心真的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得想死掉!颜颜,你懂吗?就像是被钝钝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划过,那些让心支离破碎的凌迟般的痛楚,让人无法忍受,我再也做不回我自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佘小曼心碎的泣诉触动了楚颜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她对她怜悯,为她心酸,她揽紧佘小曼不住抽动的双肩,用脸温柔地摩挲她的头,柔声地说:“小曼,我懂!我知道!你这么爱他,我不会跟你争的,你放心吧!你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他一定也会爱你的!相信我!乖,不哭了,好好睡觉,好吗?”“嗯!”佘小曼闭上眼睛,紧紧地靠拢在楚颜的怀里,闻着楚颜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和温暖气息,睡意浓浓地呢喃:“妈妈的怀抱是不是就像这样,暖暖的,香香的,让人好安心好安心!”楚颜的脸上露出又是疼惜又是慈爱的笑容,温暖别人,也是一种很美好很美好的感觉,不是吗?
晨曦淡淡,一夜无眠的楚颜穿着睡衣趿着软软的拖鞋轻轻地走到客厅里的那个大阳台,那儿睡着朗朗和颜颜,她就蹲在那里看着熟睡的两只无忧无虑的狗儿,自言自语地说:“狗儿啊狗儿!你们认识我吗?你们知道我到底是谁吗?你们这样相依相偎地睡着,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也不用怕,不会像我这样惶然,也不会像我这样失眠,多让人羡慕啊!狗儿啊狗儿!我多想像你们这样,就这样香沉沉地睡着,轻轻地打着呼噜,流着水口做美梦,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们这样呢?我为什么又会睡不着呢?失眠,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啊!”她轻手轻脚地摸进它们的帐蓬睡窝里,把头低在膝上,歪着脑袋静静看它们熟睡的样子,夜幕还未完全散去,整个天地很静很静,秋风吹过,发出猎猎的声音。
杨朗朗去吵楚颜起床,他昨天跟楚颜约好了去爬白云山,楚颜一天到晚总喜欢赖在家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甚强健,现在是越来越显得弱不禁风了,站在地铁边沿等车的时候,列车驶过的那阵风就能把她吹得摇摇晃晃的像一片秋天季节险险地挂在枝头将要脱落的黄叶。他敲开了房门,却只看到揉着眼睛仍睡意朦胧来开门的佘小曼,他很不礼貌地探进头去扫描了一下,却意外地没有看见楚颜,他转过头问正用手指梳理乱发的佘小曼:“颜颜呢?”他知道楚颜不可能那么早就爬起来,平常她都是一直睡到他来吵她起床为止,往往吵醒她的时候她还会嘟着嘴一脸不满地申诉:“人家才刚刚睡着哪!”他往往一脸不相信地点她小小的蒜头鼻:“才刚睡着?你昨晚是去偷鸡还是去梦游啦?”在印象中,属猪的楚颜一直都是很能睡的,特别是周末,一旦睡着了能把她叫醒的只有她肚子里闹饥荒的蛔虫才有这本事。佘小曼扭过头去一看:“咦?怎么不见了?”楚颜不可能比要赶车上班的她还起得早,所以她也有点吃惊,杨朗朗扭过头去四处张望,客厅里没有,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再跑到天台上查看,也不见踪影,他有点慌了,这一大早的楚颜能跑哪去?难不成跑到别的房间客串去了?他一个个敲开房门去问:“喂!有见到颜颜吗?”大伙都被他吵醒了,齐齐跑出客厅里来,箬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睡意浓浓的呵欠:“老弟你欠扁啊?楚颜一向不会乱跑的,你找清楚没有啊?别乱神经过敏的!”杨朗朗一脸着急:“就是都找过了,可都没有啊!”这下大伙都被他弄得有点慌了,四外抽沙发探桌椅翻箱倒柜地纷纷乱找,仿佛以为楚颜是跟他们捉迷藏似的,最后,还是箬清掀开狗儿们的帐蓬睡窝找到了正抱膝而睡的楚颜,杨朗朗爬进去拍她的脸喊她:“颜颜,醒醒啦!你怎么睡在这里?”,她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一脸的睡意,她实在是太累了,每天夜里都是到了清晨才能睡着一会,叫她又怎会不感觉疲累。杨朗朗抱起她,走回房间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一脸掩饰不了的倦意,他一阵心疼,昨晚她定是一夜没睡,不然就不会跑到朗朗和颜颜的帐蓬里去,难道朗朗和颜颜让她想起什么了吗?杨朗朗的眉轻轻皱起,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啊!没有了记忆的楚颜一直无法消除对处界的畏怯,无论他们对她多么好,她都还是依然神情茫然无助,仿佛什么都毫无把握一副无从依靠心不踏实的样子,他们必须要尽快为她找回记忆,找回从前的自己,杨朗朗在心里坚定地想着,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楚颜能快点回复到从前活蹦乱跳的样子,那时候的楚颜,虽然有时会烦忧有时也会因为往事伤痛,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坚韧、开朗、快乐、容易满足的,他还是习惯她揪着他的耳朵大吼大叫的朝气蓬勃,喜欢她故意惹他生气的顽皮,还有她吵吵闹闹却毫无心机的样子,这样的楚颜,活得比现在要轻松、要快乐得多!他一只手握住楚颜被秋风吹得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抚平她又在睡梦中不自觉皱起的眉心,站在他身后的佘小曼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内心既是渴望的羡妒又是煎熬的伤痛。
楚颜因昨晚受了凉发起了低烧,杨朗朗不听劝阻硬要留下来照顾她,本来他的假期已经满了该上班了,正是秋装上市的时候,而且又要开始准备下一季的服装设计,公司里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总经理算是很给面子了,无理由请假一星期也二话没说就批了,这会儿再请可就真是有点过份了。佘小曼偷偷地对楚颜说了这种情况,楚颜知道后坚决不让杨朗朗留在家里,非把他赶去上班不可,可杨朗朗坚决不肯,楚颜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他,杨朗朗很委屈地说:“颜颜,不要赶我走嘛!我担心你嘛!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楚颜心里虽然很感动,可想起昨晚佘小曼的话,她装出很生气的声音气哼哼地说:“我有箬清照顾,有雨辰哥哥照顾就行了。而且,我不喜欢对工作不负责任的人。”杨朗朗还是不肯走,他摸摸楚颜的额头,担心地说:“可是,你又不肯去医院,我就算在公司里也是不能安心工作的!”楚颜想不出理由来,只好闷闷地说:“我不管,反正你不去上班我就不要理你了!”杨朗朗只好无可奈何地去上班了,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说:“要好好休息,要乖乖吃药,要记得打电话给我,要……”楚颜脸对着墙壁咬着嘴唇笑,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好窝心,她其实很想杨朗朗可以留下来陪陪他,有他在她就不会闷也不会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