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满身泥水任由二爱往外拖着,她哆嗦着:“肯定不是刚儿,我娃灵醒着呢,他咋会跑到这发大水的洞里去呢?你说是吧二爱?”
“是,姐。”二爱慌忙应答。她的胸口一阵疼痛,凭她的直觉,她觉得王警超怀里抱的就是刚儿。如果真是刚儿,那一定没救了。齐腰深的水,又一天一夜了,能有救吗?二爱心慌得厉害。她又想大姐说得对,兴许刚儿在别的地方躲着呢。
王警超将抱着的人缓缓放到洞外的泥地上。
大爱颤着声说:“警超,你快把手电打着呀,让我看看是谁。”
王警超难过地垂下头:“大姐,您别看了。是刚儿。”
大爱惊叫着扑了上去,使劲地摇晃、抚摸、呼喊着刚儿。可刚儿已经浑身冰凉,没了一丝气息。
大爱昏厥了过去。
7
又是几天几夜的大雨。杏子河怒吼着,流淌着浑黄的泪往东一路愤怒地奔去。
大爱木木地坐在刚儿的坟头,一夜之间,她仿佛老了好多岁。黄风吹乱了她枯干的头发,她也毫无知觉。
二爱、三爱和小爱默默地立在她的身边。不远处,山峁上的那棵孤零零的杜梨树,在凄风中难过地垂下了头。
看着大姐每天在刚儿的坟前伤心哭泣,不吃不喝,二爱姊妹三个的心情难过、沉重之极。她们找不到任何办法来帮助大姐摆脱失去刚儿的痛苦。她们是多么想替大姐分担掉一些痛苦啊。
大爱的右眼在急剧地发生着变化,眼球突兀地鼓胀出来,移植的角膜颜色由黑变灰又变白。二爱、三爱和小爱不断地给她点眼药进去,却又被她用源源不断的泪水冲刷掉。
姊妹三个赶紧将大爱送往地区医院。
当医生宣布大爱的右眼已经完全失明,并且需要摘除时,她们三个惊呆了。难道大姐要付出失去刚儿、失去一只眼睛的巨大代价才能走向自由和幸福之路吗?这太残忍了!如果早知道会失去刚儿,大姐一定不会往出逃,她宁愿被胡二水打死也会守着刚儿的。
三爱要大姐出院后跟自己到北京住上一段日子,可大姐说她哪儿也不去,她要陪着她的刚儿。
学生的课不能再耽误下去。在二爱的一再催促下,三爱只有告别了刚做完重大手术伤痕累累的大姐,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一路上三爱不停地流着泪。她想不明白:为何大姐这样善良忠厚,聪明能干的一个人,命运却如此对她不济,让她接二连三地遭受厄运,承受如此多而重大的伤害?!难道她从小到大受的苦、受的伤害还少吗?
老天爷,都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咋这么不公平?!
和大姐相比起来,三爱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有心爱的王涧给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温暖,有着健康美丽和美好的前程。自己该多么好好地珍惜这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啊。
第十章
1
三爱想,自己和王涧的故事有着一个浪漫而美丽的开头,有着美丽绚烂的过程,应该还有着美丽圆满的结尾。她希望他们的故事像故乡的向日葵一样绚烂而又有着饱满的果实。
终于,当家乡的向日葵开始打籽的时候,王涧在信中说他要回来了,三爱也考上了研究生。三爱又高兴又激动,兴奋地备这备那,急切等待着王涧的归来。
她有千种思念、万般心事要倾诉于他,她有多少伤心与酸楚需要他的抚慰,她要穿上最美丽的衣裳,打扮成最美丽的模样来迎接心爱人儿的回归。
然而梦想和希冀却如沙漠中的雨,还没有落地便被风干。一直等到大雪纷飞,王涧不但没有回来,反而突然没了音讯。三爱写去的信也被一一退了回来。打电话过去,房东说王涧已经退掉房子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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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放飞了梦想
作者: 陈海涛
三爱的心情沮丧至极点,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处于极度的不安、忧虑与恐惧中。她度日如年,苦苦煎熬。她不知道王涧出了什么事,她作了种种猜测,她相信王涧决不可能就这么不打招呼地将她撇下、将她遗忘,可是为什么他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呢?
二爱给三爱打来电话,告诉三爱,大姐的眼睛已经伤口愈合,医生说可以安装假眼了。三爱就将大姐接到北京,带大姐去同仁医院精心定制安装了一只假眼。看着大姐的眼睛从外观上基本没有大的异常,三爱欣慰了一些,这么多年了,她总算为大姐做了一点点事情。
刚好放了寒假,三爱怀着难言的隐痛和沉重复杂的心情和大姐回到了塞北。她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每日悉心陪伴和安慰仍沉浸在悲恸之中的大姐。姐妹四个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难过最伤感的一个春节。
塞北的雪永远是那么美丽而圣洁。当年,那首《我爱你,塞北的雪》轻轻盈盈、无限深情地飘飞在全国大地的时候,三爱曾穿着二爱给她从省城买回来的那件她最喜欢的红罩衣,围着红围巾,无数次走在这塞北厚厚的雪地上。那时她还没有去过城市,她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向往和遐想,她才刚刚情愫萌动。她立在风雪弥漫的雪路上,眼望着前方,幻想着当她沿着这条弯弯曲曲、不甚平坦的雪路一直走出大山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会碰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大山外面的世界她看到了,那个人她也碰到了,是他亲自来到塞北与她相遇,又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放飞了梦想。
他们相遇的那个季节,树是那样翠绿而干净,向日葵大朵大朵地开得像燃烧的火焰,杏子河水清澈而欢畅。他走后的那个冬季,雪曾是那样地迷乱了她的心和她的眼神,使得她的身心热烈绽放。她在雪花中旋转、漫舞、歌唱,又将自己融化在它的广阔清凉透彻的怀抱里。飘飘扬扬的雪花中,她独自登上疙瘩山,在那棵披满雪装的杜梨树下,将红头巾解了下来拿在手中,使劲地朝北方挥舞着呼喊着。红头巾在寒风中耀眼地飘动着,似一面指引她的鲜红旗帜,引领着她走出大山,走出这片黄土地,看到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三爱又登上了疙瘩山。放眼忘去,四下无人。只剩下满山满眼满地的寂寞和感伤。杜梨树上落满了沉甸甸的积雪,它微微弓着腰,若有所思。
三爱将头上的红围巾解了下来,仔细地系在面朝西北的一根树枝上。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在翻山越岭,急急地寻找着什么……
2
好长日子没有见着大爱,余智斌坐卧不宁,茶饭不思。他的心里直发慌。不知大爱到底怎么样了。
刚儿出事后,余智斌急忙赶去看望大爱,但被二爱挡在了门外。后来大爱从地区医院转到了省城治疗眼睛,他打了许多次电话向二爱询问大爱的病情,都被二爱冷冷地挂掉了。他心急火燎地赶往省医院看望大爱,仍被二爱挡在了门外。面对大爱三个妹妹冰冷冷的表情,余智斌满怀愧疚、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大爱,刚儿的死他的确负有很大的责任。他默默地放下礼物,准备转身离去,二爱从背后叫住了他。她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余局长,请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承受不起你的关心。请你以后好自为之,离我姐姐远点,再也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从省城回来后,余智斌带着满心的伤感,参加了人代会,紧接着又是全县的人事大调整。然而群众呼声最高、最有希望被提拔成县长的他却落选了。他向三丹提出离婚的要求以及刚儿的死直接影响了他的提拔。虽然他政绩显赫,虽然三丹坚决不同意和他离婚,虽然他目前还是县常委的女婿,但他的老丈人不顾宝贝女儿的乞求坚决要给他颜色看看,以锻炼干部的名义请求组织将余智斌“下放”到了沙湾乡当一把手。
到基层工作后,消息闭塞,难以知道大爱的具体情况,余智斌整日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后来终于从以前的一个下属那儿知道大爱已经出院回家,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
周末,余智斌从沙湾乡回到县城。他直接去了大爱的家,家里依旧没人。余智斌担心极了,他真怕大爱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他赶紧爬上了疙瘩山。果然,远远地就看见山顶上一个女人在一座矮坟前坐着。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就像寒风中的一尊雕塑。
余智斌走过去,心疼而愧疚地看着大爱。大爱消瘦得厉害,圆润的脸庞深深凹陷了下去,脸色惨白。
余智斌的心里一阵刀扎般的疼痛。这都是他造的孽啊!
“大爱!大爱!”余智斌轻声地呼唤着。
大爱木木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余智斌仔细观察大爱的眼睛,他突然发现,大爱的右眼反应迟钝,少了昔日的神采和光亮。
难道这场灾难使大爱的右眼失明了?
“大爱,是我啊,我是智斌。”余智斌焦急地摇晃着大爱羸弱的肩。
大爱纹丝不动、默默不语。眼睛死死盯着刚儿坟前摆着的一些衣服、鞋和食物。
“大爱,这儿太冷,跟我下山去。啊?”余智斌脱下大衣披在大爱的肩上,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蓬乱的头发。
“哇”地一声,大爱猛地扑到余智斌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衣襟,放声地哭了起来。
“你们还我刚儿!还我刚儿!只要我的刚儿在,我什么都依你们!我什么都不要……”大爱撕心裂肺的哭声使天地动容,枯枝落泪。余智斌任由大爱撕打着,两行泪顺着他的脸滚落下来。
大爱逐渐停止了哭泣。
“大爱,天黑了,回家吧。别再伤心了,振作起来。跟我起来,我们下山。”余智斌柔声地对大爱说。
“家?”大爱刚刚停止的泪水又哗地一下涌了出来。“我还有家吗?我的家都被你们毁了!”
余智斌心痛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刚儿。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在这看着我的刚儿。”大爱的声音嘶哑微弱,冰冷而凄凉。
“大爱,听话,啊?我们下山去。风把你吹感冒了,刚儿也会不答应不高兴的。我带你去吃饭。啊?”
“你说刚儿会不答应不高兴?那好,我下山,我下山。”大爱慌忙站起身来。
余智斌的心被彻底地击碎了。灾难已经将他的大爱打击成了这副样子!这还是大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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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失去心爱的儿子
作者: 陈海涛
他的可怜的大爱啊。她只有三十多岁,却经历了多少苦痛。五岁丧母,十三岁就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年年是三好生,却没能上完高中就弃学顶班参加了工作。年轻美丽,却被凌辱强暴,悲观、绝望中又嫁给了害她的凶手。婚后又屡遭丈夫伤害,身心俱损。好不容易有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却又因为自己对她的那一丁点照顾和感情,永远失去了她心爱的儿子,还有一只曾经那么清澈美丽的眼睛。
余智斌的心被沉重的罪恶和负疚感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是那么深爱着她,可是却一步步把她推向了痛苦的深渊。如果不是因为他,大爱能遭受如此大的伤害与打击吗?
他想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来,疼爱照顾她一生。因为他是那样地深爱着她,她每时每刻都占据在他的心中。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永远爱她。他决不能眼看着她如此憔悴、消沉下去。
余智斌搀扶着大爱小心翼翼地下了疙瘩山。快到杏子桥边时,大爱突然甩开余智斌的手往前奔去,留下余智斌独自愣在了桥上。
这一幕恰好被回家经过杏子桥的贾雄看到。贾雄暗自欢喜。他当年的情敌、如今的竞争对手余智斌果然不顾身份和这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搞在一起。当年,他苦苦追求李县长的千金三丹,却被余智斌轻而易举地得了手,他心里一直记着这笔仇。这次余智斌没能被提拔,着实令他安慰不少。听说三丹和余智斌的感情一直不好,最近正在闹离婚。贾雄的心里暗暗升上一个念头。
3
又过去了两个月,依然没有王涧的半点消息。三爱决定鼓足勇气去找王涧的父母。
王涧的父母好像早知道三爱要来似的,一脸的不安。沉默、犹豫了许久,王涧的母亲终于含着泪颤抖着嘴唇对她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王涧在那边……已经结了婚,他叫你不要再等他了,你这么优秀,不愁没好对象……”
三爱顿时晕了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王涧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了天涯海角。她立在曾经和王涧一起依偎的那块礁石上,面对着脚下咆哮的大海,失声痛哭。如雪的浪花使劲地拍打着坚硬的花岗岩礁,一下下如翻拍在三爱的心上,碎成白沫和一道道刀痕,在她的心头刻上道道皱纹。而那一汪咸涩的海水,如她的泪一般苦涩和腥咸。
她想着她和王涧曾经发过的誓言,想着两人曾经的甜蜜与欢乐,想着他和她的激情与感动,想着临别前他那深深的眷恋的目光。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自己深爱的他会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人。
但他就已经做了这样的事。
三爱伤心欲绝,她真想跳进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了百了。
忽然,大姐的模样又在她的脑海浮了上来。三爱想,比起大姐所经历的一切,自己的伤痛算得了什么呢?父亲、姐姐们还有杏子村的乡亲们一再嘱咐她,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子来,可她还没有为他们做出点什么。他们对她抱着多大的希望和信任啊。难道她为了自己个人的一点苦痛就放弃对事业的追求和生命的责任吗?不能,决不能!
但她实在是太难过了,她不思茶饭,她无力行走,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脑子里永远甩不掉那个王涧,那个可恨的没心没肺的坏了良心的王涧。
她无处诉说自己的伤心与痛苦。姐姐们已经饱受了太多的天灾人祸,她岂能再给她们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
她想去远方,去放逐压抑、沉默太久的悲凉思绪,她想把满身的苦痛和悲伤统统流放到异乡的街壤。她想将所有悲与欢的情结,还有那些遥远的每一片飘零的落叶般的记忆全部抹掉……
可她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躯壳回到了学校。
校园里的玉兰花仿佛约好了似的,一夜春风,一场春雨,骤然在校园里绽开了,一朵朵紧紧地簇拥着,粉雕玉砌般纯净。
学子们在春日的阳光下嬉闹着,他们青春的笑脸如满树春花,纯真而明朗。
这些快乐的少男少女啊,他们知不知道,他们正拥有着一段多么让人羡慕的岁月,他们是否像自己一样,含泪倾听着这春天花谢的声音?
第十一章
1
就像几十年前无私地向我们的党和军队奉献了自己的所有能量一样,塞北敞开它博大的胸怀,再一次向世人证实了它的慷慨、伟大与神圣。油海、气田、煤海,加上厚重的黄土文化、淳朴的民风,沉寂的黄土地沸腾了!
塞北的原油源源不断地被运往全国各地,塞北让许多大城市早早有了天然气。随着“西部大开发”的号召,全国各地都对塞北展开了支援建设,塞北开始朝着大型的能源重化工基地迈进。
紧接着,塞北以北的边县又建立了亚洲最大的天然气净化厂。紧邻着的毛乌素沙漠上,一座新的现代化煤城正崛起在大漠腹地,与被称之为“气海、油田”的塞北交相辉映。而经过三十年的建设,塞北水土保持综合试验站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水保试验站。
塞北走向了大飞跃。
今日的塞北,“羊煤土气”。“只要有本事弄一口油井,就肯定发大财了”。“搞对了,一口井你一辈子都享受不尽”。人人都在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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