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决定速战速决。先把前面的路清空,脱了盔甲就快跑。
故意以极慢、极慢的速度,解开一肩带扣,再解开另一肩,然后猛然一抖,甩开前后两甲,最后将头盔一掀,铿然掷地。
可中间动作过猛,勾断了她的束发巾子,于是恰巧甩散她长发如飞瀑披落肩。
“看够了吧?那我可得要去巡视了。殿下,请容属下先行告退。”
不等所有人来的及回话,晁玄钰早一溜烟飞快离去,跑得无影无踪。
“呃,老大还真是……俊秀啊。”许久许久,总算有人开了口。
就连李朔,也在一瞬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得不承认,三年的时间,是足以让那个毛躁少年,长成俊美青年,不过方才那一幕……汗湿的白色里衫紧紧贴缚在晁玄锰身上,勾勒出微妙的曲线。
没料到在重重盔甲之下,晁玄钰理应是稍嫌圆润的身材,竟意外的纤细,也许是因为长年穿着甲胄,所以肌肤显得十分白皙,亮丽乌发披散一瞬间,竟叫人起了错觉,把那张过分清丽的绝美面容,错认为窈窕佳丽。
“今天天气,好像太热了些。”李朔彷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肯定是热昏头了,不然怎么会把晁玄钰当成俏佳人?
“殿下说的极是。”不然他们的老大,怎么看起来这么的……迷人哪?
李朔挥手屏退所有人,回房坐下时,忽然想起晁玄钰方才说的。
搞清楚,我可是怕你们瞧见了我的模样,奋日后悔平日不好好锻链,比不上我好看。所以我还是别让你们丢脸的好。
“确实是……十分好看哪。”他因自己竟会看走眼而觉得有些可笑。“不过,那真是锻链得来的?晁玄钰,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锻链啊?”
快步飞奔过长廊,晁玄钰就近窜入无人偏殿,躲在门板后,探头探脑、东看西瞧。“应该没人发现吧?”心儿乱跳,七上八下,就是担心让人看破端倪。
“好险,没人觉得奇怪,不然我可就麻烦了。那三个家伙通通给我记着,等会回去非得好好修理他们一顿。”
待了些时间,一边确定没让其他人撞见,晁玄钰一边开始在宫中不起眼的角落里穿梭着,一直等到捱过大皇子批阅奏折的时辰,再绕回书房。
“只要殿下不起疑,其他的都无所谓了。”她才不想因为身分曝光,而惹来殿下惩处。她还想要继续待在他身边好好工作呢。
“咦?我的盔甲不是都丢在地上吗?”
正值晚膳时间,大皇子不住这儿,几名聒噪的士兵也不在,眼见机不可失,她匆忙跑上回廊,却没看到她的东西。
“欸?谁搬进来的?”注意到她的东西被收进大皇子右书房内,一旁的小茶几上时,她急忙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我现在拿走,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抱着盔甲走到门边,她决定干脆就地整装,穿戴回去再露面;于是拿起前胸兜甲就要套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的将衣襟翻开了些。
看着白绫紧紧勃出的微凸胸膛,她已经绑的很用力了,连兜衣也没穿,要真让人看出来,她也没辄。
平日缠了白绫后,胸前还是丰盈的不像话,她曾经试图节食几个月,以为这样可以让胸前赘肉少一些,可结果却只是自己的腰瘦了下来,反而让上身更为突出。害她最后还要在腰间捆绵布装胖。
她懊恼的伸手到衣襟里,偷偷的压了压白绫周遭绑也绑不住的多余赘肉。“还是应该想办法处理。肿的太厉害了。”
“肿的很厉害?你受伤了吗?”一只大手亲切的伸了过来,就要将她衣襟翻开看个仔细。
晁玄钰被吓了一跳,连忙抱紧衣襟向后跳了一大步。
抬头一看来人,险些惨叫出声:“殿……殿下?”
糟糕!大皇子来这儿多久了?怎么她全然没察觉?
第三章
晁玄钰不由自主惊慌后退,急急欠身行礼,捞起地上盔甲。“见过殿下。”
“这里没别人,你我毋须客气。”李朔向晁玄钰踏前一步,有些担忧。“哪儿伤了?要我传唤太医吗?”
记得晁玄钰鲜少受伤,而且几乎难得看大夫,李朔刚进房时,听晁玄钰说什么得想办法处理,倒是让他怎样也放心不下。
“不用不用,玄钰没事。”两人常一同出巡,独处时,不称官职与身分,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她不免在心底嘀咕起来:真让你见着,我不毁了吗?
“如果皇子没有要事,请恕玄钰失礼。”她今天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冲,老是东跑过来、西跑过去的。
“玄钰,我没把你当外人。”李朔一把抓住晁玄钰右臂,将她扯了回来。“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吗?”见晁玄钰如此紧张,李朔讶异之余,有了怀疑。
“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晁玄钰被拉扯之下,心头一惊,满怀盔甲重新落了一地。
“我说没事就没事。”
“胡扯,哪里是没事?”李朔眯起眼,目光落在晁玄锰微微翻开的衣襟,角度不偏不倚,直窥进里头白绫。“看你胸口包扎成这样,何时受了伤的?”
“我没受伤,那、那不是、不是……”晁玄钰一面不客气的打掉李朔企图揪住她衣领的手掌,一面退开步伐。
惨了惨了,她怎么样也找不着好借口。都怪她一时大意,竟让他发现了她的秘密。现在,怎么摆脱他?
“有伤在身,为何不告假回去休养?无端逞什么强?”对晁玄钰一再闪躲,李朔开始不悦。“我说过,最恨别人欺骗。即使是你,也不许瞒我任何事。”
李朔对晁玄钰屡次拨开他指掌的反抗之举,倒没有特别追究。
他从以前就知道,晁玄钰爱逞能,猜想也许是晁玄钰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殿下,您就别再靠过来——”一步步后退,退上台阶,被逼到书桌前的晁玄钰,本想闪躲,却被李朔以更快的动作,用双臂将她牢牢困在书桌前。
“殿下,请别怪玄钰犯上!”她急欲逃脱,闭上眼睛猛力挥拳,此刻,她也顾不得是否会伤了他。如不伤他逃出困境,她会身败名裂,招致他的怨恨!
“有本事,你就犯吧。”
李朔轻易拦下她挥舞过来的右直拳与左勾拳,而后拾腿挡下晁玄钰出其不意的猛烈正踢,巧妙地完全封住玄锰四肢,将她牢牢困在他与书桌间。
他轻笑,对晁玄钰的攻击全然没有放在眼里,只当是晁玄钰在与他玩闹。“好了,给你机会,快解释这白绫底下是怎么回事?”
“这、这您要我怎么说呢?”她挣扎着,心儿乍停。来到皇子身边三年,未曾想过有一天,皇子会对她的事如此在意。虽然满怀感激,可也十分无措。
她总不能说,这白绫底下是、是、是她……不该带来宫内的私人东西?
“好吧,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看了就知道。”李朔轻吹了声口哨,一手揪住她衣襟,用力扯开——
“大皇子殿下,左相国有事晋见——”
领着左相国来到右书房的禁卫军副统领宇文辉,才站定在敞开的房门口通报,看见房内一景,顿时一愣,便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副统领与左相国,亲眼目睹大皇子李朔,将晁玄钰统领压倒在书桌上,令其动弹不得,并且准备扒了对方衣服的样子……
“咳咳!”低下头,连咳数声,宇文辉转身伸手一摆,对着左相国说了。“皇子此刻有要事待办,可否请左相国晚点再来?”
“是、是……”忍不住拿出怀里方巾,拭去额际冷汗的左相国,只希望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瞧见。“我半个时辰以后再来。”
天啊,怎么他就来的这么不凑巧,偏撞见了大皇子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来,万一皇子怕这丑闻被他张扬,说下定会对他——
左相国摸摸与自己拐处了五十年的颈子与脑袋,真不想与它告别……
“左柏国,这你就不懂了。”宇文辉像是知之甚深的拍拍左相国肩头。“是大皇子的话,我想半个时辰,应该不够,您一个时辰以后——”
话还没完,宇文辉就让涨红着脸、匆匆忙忙冲过去的晁玄钰给撞了一下。
“啊!糟了!”两人看见晁玄钰离去,开始担心起他们是不是妨碍到了什么,一回头,就见大皇子似笑非笑的倚在书房门口,看着他们。
“左柏国,有事进来呈上——宇文辉,罚你今晚值夜。”转身才要进书房,李朔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宇文辉回头轻笑。“你可知受罚是何原因吗?”
“太饶舌?”他常为此受罚,已成习惯。
“不,是你谎报数目。下次记得,至少说六个时辰。”
当夜,李朔批完奏章,才躺下便翻来覆去,始终静下下心。三更打梆声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一夜难眠。这一切,只为了有个疑问盘据心上。
“晁、玄、钰。”
他低吟这名字数次,脑中浮现的,不再是当年那个爽朗豪气、无畏无惧的十七岁瘦小少年,却是如今这位妩媚有余、壮硕不足的禁军统领。
晁玄钰确实是在隐瞒他什么。这点让他极为不舒坦。他拿晁玄锤当心腹、当密友,而晁玄钰却不肯对他交心?
今天晁玄钰先是不愿卸下盔甲,后又执意不肯让他察看伤势,是不大对劲。
李朔慢慢回想起,这三年来,他确实未曾见过晁玄钰有过袒胸露背的时候,一同微服出游,迫不得已,两人同宿一处,晁玄钰也坚持守夜,不曾与他同榻。
清丽的外貌,一点也不低沉的嗓音,平坦的喉间,纤细的手臂,雪肤玉颈,还有几乎每个月都向他请了几天病假……
记得有一次李朔没准假,就见到晁玄钰铁青着脸,抱着肚子直喊疼,连值班也不成。还有,方才他无意间见到白绫似乎紧紧束缚着什么……那若不是伤……
“总不成……玄钰他是……”他自床上坐起,赫然惊觉这诸多疑点,可以拼凑出一个答案;不想还好,越想越让人心头不宁,想不起疑也不成。
他的唇边缓缓浮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他下了床,披件外衫使出了宫殿,在空荡的后宫走着。
过去他对女人没有特别兴致,至今未娶,可不代表他不仅欣赏女性;只是总希望,能找到个不柔弱、够资格与他匹配的聪明妃子,这样比较有意思。
而现在……“也难怪……玄钰说不出口吗?呵呵呵……哈哈哈……看来,愚昧无知的人,是我才对。”势均力敌的对象,是他一直想寻得的。
不过晁玄钰若将他当好友,就不该瞒他。思及此,笑声渐减,剑眉蹙起。
“晁玄钰呀晁玄钰……你、会、后、悔、的。我说过,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许欺骗我——包括你。”
晁玄钰一连请了几天病假,没回宫任职,并非畏罪潜逃。
事实上,她认为那些小事情,应该不至于曝光;顶多,她回头去跟皇子赔个不是,顺便带个药方之类的,当作她已经看过大夫,说几声感谢皇子厚爱,相信皇子向来大量,不会同她计较什么。
最大的问题却是,如何避免今后的危机?有一必有二,无三不成礼,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人找到破绽?
今天她铁了心,决定要万无一失才回宫。
一大早,晁家内府中,就听见晁玄钰房内传来奇妙的对话:
“不够,再用力些!”厉声命令,咬牙进出声的,正是晁玄锰。“我没说停就下准停!”
“将军,我们……我们已经使劲了全力,真的不行了!”几名侍女唉声连连,彷佛已经快断气。
“再用力点,再用力点……呀……好,这样、这样可以了。”
晁玄钰喘息着趴在床前,让左右各两名侍女使尽蛮力、扯紧白绫,将她上身捆的扎扎实实,平平坦坦,虽然几乎令她喘不过气,可她至少心里十分踏实。
“我说、我说将军,您这样不会很难过吗?我看您的脸是灰绿色的呢。”
“没关系没关系,再把新打造的盔甲给我拿过来。”
年前她就特别拜托西方名匠,帮她重新量身打造的新战甲,终于做好送来了,轻薄凉快,但不失坚韧为其特点。这样,就算天气再热些,她也足以应付。
呵呵,今天开始,她什么都不怕了!
“还有一半的人都去哪了?”匆忙回到宫中,晁玄锰看着剩下的士兵们,就直接问道:“大操场也没人,今天不是有骑射晨练吗?我几天不在,大伙就忘了?”
晁玄锰的新盔甲将她重头到脚包得扎扎实实,外人只看得到她两枚大眼睛,精灵地转呀转的。
“不不,是大皇子一早,就把其他人召集至皇宫外护城河边,说要今天改练泅水。”
“泅水?”覆面头盔恰恰遮掩住她惊愕表情。“为何改练游泳?”
知道问不出所以然,随即她拍拍部下肩头命令道:“咳咳,我身子依旧有些不适,万一大皇子追问起来,你们就回报说,今儿个我还没销假回来……”
最喜欢在操练的时候,好好教训部下的晁玄钰,此时不得下放弃晨练。若只有部下们,她不下场也罢,可加上个大皇子搅局……
看样子,前几日的事情,果然引起他不悦了。得快溜为上,等过些天,也许皇子便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忘了吧?但愿如此!
“我说……晁大将军,平日你不总说,练习为武技精进的基础,怎么,今天想偷懒吗?”李朔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她身后飘了过来。
“不不、刚刚凑巧身子开始有些……不适。”晁玄钰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不适?刚告假回来还是没治好?外头的大夫果然不牢靠。”
李朔轻挑剑眉,跟着踏前,关心的将手臂搭上晁玄钰肩头笑了。“那么,我即刻命太医来为你诊视。你就先回我宫里,卸了这身沉重盔甲躺着休息吧?”
“我、我、我突然……又觉得好了许多……”轻轻拨开大皇子手臂,晁玄钰忽然起了前有陷阱、后有狼的战栗感。那,她选哪一样?
“我还是……去晨练好了。”
那只狼似乎比较厉害,她宁愿赌一赌运气踩陷阱……
“是吗?那可太好了,禁军统领本该以身作则,过来吧。大伙在等你。”
晁玄钰抗拒无效,被大皇子半逼半拉带到河边,就见一大群士兵早已经打着赤膊,在河两岸间迅速地翻过来、游过去。
对晁玄钰一路摇头的动作视若无睹,李朔指着河,轻笑道:“将军快做个示范吧。先来回游个十趟好了。”他敛了脸色,击掌道;“来人!为统领更衣!”
“更衣就不用了。”示范是无所谓,但要脱下盔甲,晁玄钰是绝计不可能。
她心里盘算着用什么说辞最稳当。“呃,游泳,我想大伙都已经很熟练了,所以,要练习就要更进步、要和平日不同,就干脆……干脆背着盔甲吧。”
即使那盔甲有八斤重,她也得乖乖的穿在身上。豪语发下,就非实现不可。晁玄钰惊人本事,确实是长年良好的训练得来的。认命苦笑,咬牙完成。
还好,还好她才砸下重资,打造新战甲,至少比原来的轻了五斤……
李朔先是张着口愣了下,随即隐忍笑意,语带双关的说了。“晁大将军还真有毅力。”他盯着晁玄钰,出人意料的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什么。
“这样真的能游吗?万一溺水的话……”李朔倒有些同情起晁玄钰了。
晁玄钰赶忙撇开头,不敢再与李朔多谈。总觉得再扯下去,她早晚肯定创造奇迹,背马渡河三千里。“属下会尽力而为。”
“别担心出糗。”李朔贴近她耳边,以极轻、极轻的口吻,独独说给她一个人听:“万一溺水,本宫会亲自出手救你。所以别担心……一切只有我知道。”
他知道?知道什么?明明就隔着头盔,怎么晁玄钰却彷佛能感受到李朔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颈间肌肤,叫她浑身起了疙瘩,手脚虚软起来?
于是她顾不得还没做暖身操,就是笔直往河里冲去,迅速跃入水中,只想赶快逃离他。就是打死她也不能溺水!
可是,手脚都被沉重的盔甲束缚,加上衣裳吸了水,灌进盔甲之中,八斤的负荷也快变成十三斤,但晁玄钰只是铁青着脸,坚持游了一趟、两趟……
渐渐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今日胸前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