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坡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快这事便被传出好多版本,无外乎是申云勉好运有个这么念情分的兄弟,帮着养孩子还负责教育,亦或是,申云勉夫妻厚颜无耻,让自己的兄弟教养孩子,自己在家里吃喝与人对赌,当然也有酸溜溜的笑话申云励傻的。
庄稼人大部分都很简单,你给他们一条财路,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便心满意足,申云励让西坡村的村民多条卖鸡卖鸡蛋的财路,虽然少不了眼红碎语的,可大多数还是心怀感激的,尤其是在经历鸡瘟之后,申云励在村里的威望直逼里正。
所以站在申楣一家人这边的还是占多数的。
如同申楣料想的一样,他们刚进门,看着脸色苍白的三兄弟,申张氏不问青红皂白,便哭着扑向三兄弟,悲切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一看她这架势,申云励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再看自己大哥申云勉也脸色难看的瞪着自己,好像仇人一般,厉声质问道:“老二,你大哥我不过是让你帮着教导一下三个侄子,你不愿意明说就好,何必想着法子折磨对付三个孩子,你大哥我现在是落魄了,不如你过的风光体面,可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你大可放心!”
“不过老二,做人要凭良心,当初你被黑熊抓伤,身体病弱,是大哥背着债给你治病,还有这些年要不是我和你嫂子帮衬着,你能有如今的光景?”
最近他被那些人催债催得紧,家里连一文钱也翻不出来,本想着中午申张氏能从老二家带回一些好吃的,哪知竟是几个冷馒头和不济事的糕点,看到申坤他们哥三个被老二送回来,便觉得是个机会。
而昔日两人相依为命。他狩猎劳作才让老二衣年老二被黑熊打伤的事有着内情,但自己为他背债也算对得起他,这些都是他对付申云励的杀手锏,每每祭出都无往不利,而且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申云勉是那种想要占便宜还爱摆姿态,里子面子都要,最好你能乖乖将好处孝敬给他的人,尤其是他自认为对申云励有恩,又是长兄。申云励理应唯他马首是瞻,这才是理所应当,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面对申云勉一声声的指责。申云励心思灰暗,血脉、亲情、相依为命的日子,这些都让申云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的大哥,哪怕他做过什么错事。也是一时糊涂而已,血脉亲缘是割不断的,他总有一日会看到自己的好。
只是事实总是以残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申云励神色黯淡,沉默不语,申云勉心里有种畅快的感觉,任你在他人面前春风得意。大摆老爷的架子,在他面前还不是得俯首贴耳的任他摆布。
许是次数多了,申云励的接受能力强了许多。很快就想开了,他做事问心无愧足矣,亲情应顾,但却不能无底线的放纵,这样不仅委屈了自家人。也会滋养申云勉一家子的坏毛病,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们那样总是纵容原谅他们。沉吟了片刻,沉声说:“大哥,没有照顾好三个侄子确实是弟弟的不是,大哥关心阿坤他们,因此指责我,我也能理解,只是任何事在下结论前,总要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吧。”
“什么来龙去脉!这谁身上掉下的肉谁心疼,旁人哪在乎你们的死活,我回来时三个孩子还好好的,这一转眼,就全都出了事,这可让我如何是好!”申张氏也不点名指责,就在一旁抱着三兄弟的头,哀哀怨怨的低泣着,仿佛申坤三兄弟真的出了大事,看的申楣直翻白眼。
申云励也是眉头紧蹙,“大嫂,大哥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这满桌子的菜,家里的娘几个还没动筷子,就被阿坤他们抢光了,任谁这样暴饮暴食都是要闹肚子的。”
“阿坤他们正长个子,吃的不过多了点,二弟若是嫌弃他们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鸡蛋挑骨头指摘他们。”申张氏总能将别人的话转个意思,将矛头指向别人,而且有时候女人不讲起道理来,你再如何费劲,也是白搭。
这些年,申张氏什么人,申云励也是清楚的,直接放弃和她讲道理,而是对申云勉两人说道:“大哥大嫂,我已经让栓子去请云城大叔了,想必也快该来了,不管怎样还是让大叔给阿坤他们看看为好。”
来时,阿楣说请云城大叔来帮着看看,他还觉得没必要,此时想来这孩子怕是早就料到大哥大嫂会借机发挥了吧,想到自家孩子小小年纪竟比他还通透,欣慰的同时感到心酸,这些年他们娘几个得吃了多少次亏,遭了多少次的算计。
“你大哥可没你那么阔气,又是买下人,又是替人养孩子的。”申云勉刮刺着申云励,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不赞同找郎中。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正是栓子扶着年近七十的云城大叔,申张氏眼神明显有些心虚,不自在的欠欠身子,申云勉也只得客气的问着好。
申云励替代栓子扶着云城大叔坐在申楣搬来的椅子上。
云城大叔,本姓刘,曾经在凤阳镇的药堂做过学徒,后来回来成为西坡村的赤脚郎中,平日里自己采药,帮着村里人看个伤风感冒,跌打损伤还是可以的,几十年来,西坡村没受过他恩惠的几乎没有,在村里的威望还在里正之上,毕竟谁没个头疼脑热,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两年半前,陈锦来到西坡村后,年纪大的云城大叔才在儿子们的要求下不再出诊,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这次也就是看着申云励的面子,刘家人才同意云城大叔出诊。
“……这娃仔正长身体,饥一顿饱一顿,致使脾胃虚弱,又不忌嘴暴食油腻吃食,才闹得肚子,不妨事。”见申张氏眼睛红肿,云城大叔捋捋胡须,宽着她的心。
却不知申张氏反因他的话心底恼怒,可是云城大叔不比陈锦,在村里威望甚高,刘家的两儿一女也不是好相与的,申张氏不敢言语开罪,又不像陈锦是申楣的师傅,让她有口实发作撒泼,只能自己心里憋闷。
“大叔,真的没事,你看他们脸色白的吓人,不会还有别的毛病没查出来,他们之前可都是好好的,这事出的太突然也太蹊跷了。”说着还不甘心的看看申云励。
云城大叔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不说一看一个准,但也**不离十,再加上这半年来西坡村关于申云勉夫妻两的传言没少听,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不喜申张氏这样的做派,尤其是听申张氏的话,嫌自己的孩子病太轻,不能讹诈上申秀才一家,黑着脸道:“若以后还让三个娃仔吃不饱,想没有毛病也难!”
申张氏一下子噤声了,眼里打转的泪花也没了,只是委屈的瞄了申云勉一眼。
申云勉也没了之前的气焰,甚至有些窘迫,尤其是看着院子外围着的人群,见他们时而交头低语,或是低头说笑,就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讥讽他,看他的笑话,心里恨极了申云励和申楣。
申云勉家前后左右没走几步都有着庄户人家,早在听到申张氏的哭声时,就纷纷的走出家门围过来,当然也有路过的人,或是喜好凑热闹的人,来的晚,不明就里的人,低声的向其他的人询问,一时间好不热闹。
申张氏原本想着将事情闹大,申云励一家为了顾面子,只得哑巴吃黄连,这一招是她这些年总结出来对付申云励一家的必杀技,只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是申云励和申李氏念着血脉亲情,觉得只要不过分,退让些也无不可。
只是当他们发现,他们的退让只是被认为傻,觉得好欺负,使得申云勉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时,便不再退让。
事情自然也就不会顺着申云勉他们的意愿发展,他们自己反而成为这些被他们故意引出来的人眼中的笑柄。
还是申云励可怜三个孩子说道:“大叔给开个方子调养一下吧。”
“其实也没必要吃药,这腹胀消了,再吃几天清淡的食物养养胃就没事了。”云城大叔善意的说着。
“云爷爷还是给堂哥们开个药吧,爹见哥哥们难受担心的紧,吃了药早早好了,也好随着爹读书识字。”申楣笑着说道,她总要让人知道自己一家人的付出,不是他们挟恩图报,实在是不信任申云勉一家的为人,不说清楚,指不定他们在背后如何颠倒黑白抹黑他们一家子。
“乖孩子。”云城大叔笑着夸奖申楣,然后开了一个方子,申楣大概扫了几眼,不过是些山楂之类的,健胃消食的温和药物,不贵还实用,让申楣暗暗称赞他的为人。
怪不得身上的气运旺盛,家庭和睦兴旺,子孙繁盛。
申云励让栓子将牛车上的米面鸡蛋送进来,然后亲自赶车送云城大叔回家,同时将药抓了几副给送来,便带着申楣他们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办年货与赌债【求订阅、收藏、求粉】()
缺少绿色的装点,冬季的西坡村有些颓败破旧,不过人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气,辛苦劳作一年,为的就是过个好年。
申楣不知道这个时空究竟是不是前世听说的平行空间,不过过年的习俗倒也相似。
腊月二十二那日,一家人早起去凤阳镇赶集,置办年货,申李氏怀着身子外出不方便,便留在家里,申玉儿原本也要留家照顾申李氏,还是申李氏劝她出去逛逛。
申玉儿是家里的老大,这些年既要帮着照看下面的几个小的,又得帮着申李氏下地干活,除了女扮男装的申楣,申李氏亏欠最多的就是她,如今哪里舍得委屈她。
张大成将牛车套好,申云励一行人便动身离开,路上看到不少的熟人,申楣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凤阳镇从腊月二十开始,逢双日便是一个大集,今个儿二十二是大集,二十三要祭灶给灶神爷供奉麦芽糖,二十四要扫房子除尘贴对联。
这个时候去赶集,大多是想趁着集市将自己做的麦芽糖、麻花等吃食,或是用高粱糜子做的扫把,以及竹子藤蔓编的箩筐簸箕之类的农具给卖了,然后再置办年货,所以人特别的多。
这日的天气虽晴朗,但前几日的积雪融化,使得道路泥泞,那些壮汉还好,可是那些赶集的妇孺老者就显得格外吃力,也有人愿意花个一两文钱坐上牛车,但更多的是自己步行,申云励但凡见到,就尽可能将他们免费捎带去凤阳镇。
一个小小的牛车坐满了近二十人,加上道路泥泞,晃了快两个时辰才抵达凤阳镇。
因为各自的目的不同,在镇口众人就纷纷离去。申云励他们则是先去了孙府,将他们自制的薯片薯条给孙展青送去,申楣并没有见到孙展青,听仲叔说他正随着孙景墨会见客人,让他们等等。
申楣想着也没什么事,就留下东西,随着申云励他们一起去逛集市了。
虽说苏夫人送的礼物中有着绸缎和精细棉布,可是太贵重,量也不多,不适合送人或是居家穿。所以又在布庄买了好几匹棉布和麻布,足够他们家和李家、申云勉一家每人做身新衣服。
往年申楣家的对联都是申云励自己写的,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选的红纸的质地好了几个档次,看到路边小摊上的漂亮窗花,申楣本想买些回家,被申云励揽下,“你外婆剪得窗花不比这差。花样也更多,刚刚买的红纸足够写对联和剪窗花。”申楣这才作罢。
既是过新年,那么吃喝便是少不了,哪怕家境贫寒的人家也会买上一些白面,割上一些花肉,包饺子吃。之前申家便是如此,所以年底的猪肉和白面最是走俏,白面申楣家还有。无需急着买,猪肉早在十几天前,申云励就和屠宏打过招呼,让他给留意一头好猪。
屠宏在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后,人踏实了不少。虽然有些毛病还在,例如小气吝啬。不过也没再像之前那样耍小聪明,算计别人,靠着申云励留下的那点银子,又把猪肉铺子给开了起来,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猪肉屠宏已经处理好,按照申楣的要求,那些杂碎内脏也都留了下来。
之后,一家人又去杂货铺买了不少的瓜子糖果,便赶回了西坡村,毕竟冬季天冷而且黑的也早,晚了路不好走。回来时,大家都多多少少的带着东西,申云励也只能帮着带带东西,人是没法捎带了,不过还是让众人感激不已,一个劲儿的夸着申云勉为人仗义重情义。
申云勉赶着牛车将捎带的年货给每家亲自送去,才回家,然后让张大成给申云勉一家送去几十斤猪肉,原本回来的时候,可以直接送去的,但是想到申云勉两口子的为人,怕他们见到这满车的东西再生事端,便先回了家。
申云励不知道的是,亏得他们先回了家,否则就不只是惹出事端而已了。
却原来,申云勉眼见申云励一家子日子越过越红火,却没自家什么事,申云励偶尔送来的银钱米面,远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觉得申云励忘恩负义,心里嫉恨不已,每日也懒得打猎,喝点小酒四处溜达,被村里的二赖子,毛头一伙人盯了上。
毛头几人先是假意交好申云勉,请他喝酒耍牌,又故意让他赢了几两银子,享受到这种轻松暴富的感觉,然后利用他的贪婪,让他一点点的染上赌瘾,为了翻本不断的去赌,只是虽有输有赢,但赢得不及输的十分之一,但申云勉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所欠赌债越垒越高。
毛头一伙人当初盯上他,就是为了钱财,自然不会让他无限期的欠下去,三天的期限一到,申云勉还未将钱还上,毛头便带着几个手下找上了门,申云勉没钱他们知道,但申云励却有钱,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盯上的就是申云励一家,只是申云励有功名在身,背后又有孙府,他们不敢招惹,便将目光投向了申云勉。
如他们料想的一样,申云勉带着他们来到了申云励家。
只是申云励和申楣他们一早便去集市赶集,只留申李氏在家,因不放心,临行前反复叮嘱张大成守好门户,不要让人惊扰申李氏。
听到门外的动静,张大成透过猫眼看向门外,见申云勉带着一伙人面容不善的站在门口,便和张李氏商量着如何办,鉴于申云勉之前的不良记录,母子俩决定等申云励回来再说。
只是申云励一回来,便让张大成给申云勉一家送猪肉去了,张大成也就忘记了这茬,一进申云勉家,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和到处翻找值钱东西的一伙人。
毛头见到张大成,手一挥,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都围了上来,强行抢走张大成背上的猪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麻烦张兄弟回去告诉申秀才,他的大哥赖赌账,若是他肯替他还了银子,我毛头便揭过此事,否则,少不得的借他一只手来抵账。”毛头用手里的木棍在申云勉的右手上比划了一下,吓得申云勉脸色苍白,冲着张大成叫道:“你还不赶紧将老二叫来,难道要看着我被剁手?!”
张大成虽不喜申云勉的为人,但还是急忙赶了回来,将这事说与申云励听。
“大伯欠了赌债,被人打上门了?”申云励还没说话,申楣惊诧的问着。
“恩,上午的时候,申大爷还带着他们找上咱们家,见他们来势不善,我和娘就没敢告诉嫂子。”张大成老实回着。
“大成叔谢谢你。”申楣一脸庆幸的谢着张大成。
申李氏性子软绵,耳根子又软,若真的让他们闯进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虽然虎仔在家,申李氏不会被他们伤害到,可是难保不被气到或是吓到,再不济破财也是难免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