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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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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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园子里的女人一听,个个笑得乐不可支。
这些不符合事实、故意出口伤人的言语,一字一句都刺进了心蝶的耳根子里。
可她依旧我行我素,兀自抬头挺胸大步跨过园子,回到她格格住的屋子里。
事实上,心蝶刚开始听见这些个说三道四、拿她主子做文章的话,心蝶不只生气,简直气得想上前同这些人打架理论。要不是格格严格禁止她如此,她真的会上前跟这些有头有脸的“主子们”理论!
压抑着心窝的闷气,心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格格,您肯定饿坏了!饭菜我提回来了,您快别读书,过来吃饭呀!”一踏进屋里,心蝶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她忙着从食盒里取出饭菜。
放下手上的书卷,若兰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略带一丝忧虑。
来到承德已经数日,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见皇阿玛。“心蝶,打听到消息了吗?皇阿玛什么时候会到四知书屋?”
心蝶回首瞧了主子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方才我已经问过小应子了,”小应子与心蝶是同乡,两人一道进宫,在宫中也彼此互相照顾。“他听润福公公说皇上每日不定时上书屋,但这几天皇太后旅途劳顿染了风寒,这段期间皇上下了谕示,说是要全心侍候皇太后娘娘,不让人打扰。”
也就是说,没有召见,若兰便见不着皇帝。
“但是皇祖母今夜将在主殿宴客,接见同行的诸位蒙古亲王以及大臣,可见皇祖母的身子还是好的,在这之前难道皇阿玛任何人都不打算见一面?”
“格格阿哥们、几位随驾嫔妃们是有得见的,可皇上没交代……没交代……”
心蝶支支吾吾的,吐不出实话。
“皇阿玛没交代什么?”若兰问,已猜出七八分。
“皇上没交代,请格格去见他。”心蝶垂着颈子,讪讪地道。
垂下眼,若兰不再追问心蝶。尽管多年来皇阿玛对她们母女不曾闻问她早已习惯,但此时听见心蝶这番话,她心中不会没有感触。
她明白皇阿玛之所以不想见她,是因为额娘,额娘倔强的脾气曾经惹皇帝不高兴,而胆敢触怒龙颜在宫中是大忌!当年皇阿玛没将额娘打进冷宫,已经是天大的恩惠。然而额娘在宫中的命运,也因为她刚烈的性格,早在触怒龙颜那一刻就已经被决定。
然而她此趟随驾到承德,是为了额娘而来,她不能无功而返。
“我明白了。”若兰敛下眼,若有所思。
心蝶咽了口口水,主子的神情全瞧在她眼底,然而她也无计可施。
“格格,不如我们再等一等,反正咱们在承德得住上好一阵子,也许过不久便有机会单独见到皇上了。”心蝶劝道:“格格,咱们别顾着说话,您瞧饭菜都快要冷了……”
“不成,”若兰神色忧虑,她沉吟道:“倘若再见不着皇阿玛,待今晚皇祖母夜宴过后,蒙古诸部汗王来朝,皇阿玛要烦心围狩的事,恐怕待在山庄的时间就更少了。”话才说完,若兰转身便朝门口走出去。
心蝶愣了片刻,猛然惊醒后慌忙追出。“格格,您上哪儿去呀?!”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追上主子。
“我见皇阿玛去。”简短撂下话,若兰的脚步没有停下。
“什么?!您要见皇上去?”心蝶呆住了,愣在原地。瞪着主子匆匆远去的背影,她喃喃道:“当真要见皇上去?这可怎么是好?格格,您等等我啊,格格——”
***
若兰当然明白心蝶阻止她的原因。
明知皇阿玛没有召见,她私自上书屋恐怕会触怒龙颜。然而她顾不了自身的安危,因为这趟来到承德若见不到皇阿玛,额娘的病不能好好医治,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就算皇阿玛要降罪予自己,若兰也甘之如饴。
“格格!您怎么不等等我呢?”心蝶好不容易追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边。
“我一个人去见皇阿玛就成了,你不必跟来。”若兰道。
“我半点都不勉强,倒是格格……”心蝶叹口气。
若兰没答腔。
心蝶知道劝不动主子,索性不再多说,可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激走的,于是只得跟在主子身边,忠心耿耿地守候着。
为避开其他人,若兰刻意绕了一大圈远路赶到前方林苑里,再回头走上一大段路穿过主殿。
她知道宫里的闲言闲语,就算离了宫也不能少一些。
那些话虽伤不了她,然而每回都会扯到她的额娘,这让她心痛。
额娘没道理要承受这些恶意的嘲弄,但计较只会引来更恶毒的侮辱,人性的自私与落井下石的丑陋,没有一次让她意外。
心蝶陪着主子绕了一大圈路,突然伸手拉住主子的衣袖——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若兰,并未发现异样。
“咱们回头吧!格格。”心蝶皱着眉头,瞪着前方。
若兰原以为心蝶又想阻止自己,才要开口,就见心蝶忽然挡在她面前,敞开双臂、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喂,你这个人——我警告你,别再走过来啊!”瞪着朝自己与格格这头走来的男人,心蝶死命护主的模样,活像保护小鸡的母鸡。
“真巧,又撞见了。”策凌低嗄地道。
他盯着若兰,眸光深沉。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若兰僵在原地。
她屏息地抬起双眼,瞧见站在正前方的男人就盯着自己,那双深沉的眸子仿佛若有所思……
若兰的胸口倏然揪紧。“心蝶,咱们绕路走罢。”她避开他紧迫盯人的双眸,握着心蝶的手迳自转身。
“急什么?!”策凌一个箭步挡在两人面前。“既然遇见了好歹也说上两句话,打声招呼。”他冲着她咧开嘴。
若兰瞪着他英俊的脸孔,不明白他脸上那抹笑意味着什么。
“你想做什么?!”心蝶斥喝着,护在主子跟前。
策凌对心蝶的诘问听而不闻,他撇撇嘴迳自对若兰道:“上回是在下唐突了,莫非十格格还没消气?”他盯着若兰白皙典雅的五官,露出笑容。
如果颐静的美丽像入口的烈酒,一饮即醉。那么这名十格格的容貌,就像清新的甜酒,尤其那一汪清澈见水的眸子,让人一眼便看透她的纯真。两者之间一个浓艳,另一个清新可人。
以一名妻子来说,她的“条件”恰到好处。
自从上回失控过后,策凌已经重新考虑娶妻的可能。
既然他爱的女人先背叛誓言,那么他可以牙还牙,而且将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报复目的!
“咱们格格不想同你说话,你快让开!”心蝶瞪着挡路的男人,生气地喊。
尽管这个男人长得英俊极了,然而心蝶最恨欺负格格的人!
“我没怪谁,今天以前发生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若兰拉着心蝶,示意心蝶别再为难对方。
同时她回避着策凌的视线……却困惑于其中充满侵略性的深沉。
“既然如此,”策凌咧开嘴,盯着她别开的清秀脸庞。“十格格何必躲着在下?”
“我并没有——”
若兰还来不及说完话,便发现他的视线忽然转移到前方,停留在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身上。
独自一人悄悄走进这处偏僻的林内小径,准备会见情郎的颐静,意外发现策凌身边居然还有其他人!颐静本来想转身就走,却发现策凌身边那名女子已经看见自己!不得已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装做若无其事、只是碰巧经过的模样走上前……
若兰不由得紧张起来,上回的事她还印象深刻。如果她猜的没错,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却又再一次被自己撞见。
颐静走到若兰跟前,认出她身上的服色与佩戴绝对不是个奴才,不禁感到疑惑,待又见她眼窝边一颗黑色星痣,颐静一脸狐疑顿时豁然开朗。“咦,难不成您是皇十格格吗?”她露出虚伪的笑脸。
宫中没有人不知道,石静嫔生的女儿十格儿在那场火灾里被伤到脸蛋,眼窝旁留下了一个星疤。原本她听到传言,还以为十格格貌比无盐,没想到——
颐静眯起眼。
她忽然想起,皇上后宫粉党无数,然而听说当年皇上之所以特别宠爱石静嫔,正是因为石静嫔惊世的美貌居于六宫之冠。
而这十格格的容貌:竟然让她胸口生起一股没来由的嫉炉!
若兰淡淡地点头微笑。
她无意介入他们之间——
“心蝶,咱们走吧!”她回头对心蝶道。
然策凌却不让路。
他挡在若兰面前,脸色诡谲。
“策凌爵爷?真巧,没想到您也在这儿。”颐静装做像陌生人一般,跟情人打招呼。
策凌的脸色很冷,他当然听得出颐静故意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他阴晴不定的神色,让颐静心头顿时不安起来。
“十格格,您是路过这儿?或者,”颐静回眸转了转,竟然笑着对若兰说:
“十格格,您是否跟什么人约好了在这儿私会?”她有意无意地望向策凌。
心蝶一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私会?你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咱们格格才没像你说的那么不知道羞耻!”
“我跟心蝶只是路过这儿,您误会了。”若兰拉着心蝶想走,策凌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爵爷,请您让一让。”若兰淡声对他道。
“既然咱们是在这儿‘私会’的,你就没有走的必要。”他黑色的眼瞳紧盯住若兰。
这话让若兰冷不防倒抽一口气。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事情越抹越黑?
颐静自信的笑容霎时僵凝在嘴角。“策凌爵爷,看起来该走的人是我才对,这儿可没人胆敢赶走‘皇十格格’。”她酸溜溜地道,眼眶适时挤出了两滴泪,哀怨的眼神幽幽地望向策凌。
她开始怀疑,因为自己不肯拒绝皇八爷的婚事,因此策凌在两人幽会时故意约了皇十格格,让她难堪。
然而这招梨花带雨,却意外地不再对策凌生效。“请便。在下还有话想私下对‘皇十格格’说。”策凌冷淡地道。
若兰张大眸子,错愕地瞪着策凌。
颐静瞪大眼睛。她美艳的眸子瞠怒地瞅着策凌,表面看似恨他,柔媚的眼波却又勾引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这勾魂摄魄的眼神饱含旖旎,就如同往常两人在床上交欢时眼神交织的缠绵,策凌自然明白这意思。
然而他却视若无睹地别开眼。
策凌冷淡的反应,让颐静一阵错愕。下一刻,她望向若兰的眼眸锐利得如同一把刀——
“既然格格与爵爷有话要说,颐静不该再打扰,告辞了。”抬起颈子,颐静在策凌冷淡的目光下保持着骄傲优雅、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离开。
若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她转眼望向他。“你为什么对她这么说?你明明——”
见到心蝶疑惑的眼神,若兰欲言又止。
那一天她躲在大树后听见的秘密,她绝不会在第三者面前说出口,即使是心蝶。
策凌挑起眉。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心蝶气忿难平。
“她是顺亲王府的大格格,颐静。”策凌眸光深沉,英俊的脸孔因紧绷而显得阴骛。
他森冷的语调,唤起若兰的注意。她多希望自己不曾经过这里。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打扰了你们。”她对他说。
“格格?”若兰的道歉引起心蝶的狐疑。
“我们?”策凌撇起嘴。“你实在很喜欢自作聪明。”他眸光放沉,冷冷地道。
若兰屏息以对。
“走吧,心蝶。”她没有生气,迳自转身。
她相信颐静格格走后,他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爵爷没有理由再挡住她。
然而策凌没有让开,他质问她。
“为什么道歉?你没做错任何事!”
“我知道我打扰了你们。”若兰解释。
策凌沉下眼。
“格格,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心蝶被搞糊涂了。
若兰继续往不说:“如果我冒犯了什么,全都是无心的更是无意的。我知道你针对我只为了保护‘她’的名节,就如同那晚你为我所做的一样。”虽然其中意义有稍许不同。她提醒他,她会如此坦然是因为什么理由,然后直视他的眼睛。“我保证,那天所见过的任何事都不会从我的嘴里泄露而出。”
策凌瞪着她,然后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
他奇特的反应不像恶意,然而那抹笑容也没有多少善意的成分……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深宫里的皇格格!”他瞪着她低喃。
若兰迷惑地眨眼。
她清澈的眼眸坦荡却纯真!策凌欣赏她的勇气,却不喜欢她的直接与大胆。
“一个男人在婚前或多或少难免有腧矩行为。”他盯着她深沉地道:“格格出身贵重加以久居深宫,极为珍视名节,自然不习惯这种事。”
若兰瞪着他,一时无法解读他话中的话……
“我承诺,这些婚前放荡不羁的韵事,婚后都会消失无踪。”他的眸光变得深柔,语调低沉暧昧地对她道:“一旦成婚,我只会是我妻子一个人的丈夫与情人。”
若兰瞪着他,他深邃的眸中仿佛有一块磁石……
然后,骤然间若兰“听懂”了他的话!
她屏息地瞪着他英俊的脸孔,就在他朝自己咧嘴一笑后,若兰的双颊瞬间燃起两把灼热的火焰……
她退了两步,然后拉起心蝶的手——
调头就走。
若兰没有花心思去多想,爵爷对自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次见面时,他轻浮的举止仍历历在目。
正如爵爷所言,他“婚前”的韵事想必多不胜数,她不会可笑到幻想他所说的“妻子”会是自己,充其量,爵爷只是暧昧露骨地“暗示”她,可能成为他“韵事”
里的其中一桩战利品。
很快的,若兰把那轻浮男子的轻佻言辞抛诸脑后。
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心烦。
她明知道心蝶说的对,贸然前去四知书屋一定见不着皇阿玛,她肯定会被公公们拦在屋外。
而今早她得知皇阿玛一大早就上太后寝宫,若兰只能从西暖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静心等侯晚间于主殿举行的夜宴。
困坐房中,若兰看着心蝶忙进忙出的为她张罗衣物、为她梳妆打扮。
“真可惜,咱们没有一条像样的红玉坠子,能配格格您身上这件湖水绿的绸衣。”心蝶瞪着铜镜,皱着眉叹息。
心蝶的叹息,若兰没有答案。
其实她心底明白,受到皇阿玛宠爱的格格与嫔妃才是宴会的要角,她就算打扮的再隆重,也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尊重。更何况她要从哪儿找来一块好红玉?额娘与她的生活用度挨紧,平日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太监公公们不照顾她们母女自然是有道理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间,外头公公的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心蝶一脸忧虑地扶着盛装的若兰上了轿,才悄声依附在轿帘边嘱咐:“格格,算心蝶求您,到了皇上跟前,您说话可得为自个儿留点余地,好不好?”
里头若兰没答腔,心蝶无奈地叹气。
她知道格格来到承德为的是什么,然而如果为了静嫔而得罪皇上,回到京城格格与静嫔的处境只会更难受!然而心蝶也明白,如果这趟不能求得皇上的恩典,只怕再拖不了多久静嫔妃的病就会要了命!
心蝶忧心仲仲地挥挥手,公公们便抬起轿子往主殿而去。
轿子抬到主殿前苑,里头早已经人满为患了。
若兰坐在轿内,吩咐公公们在熙来攘往的人潮间落了轿。“心蝶,你在这儿等我,等见过皇阿玛后我就出来。”踏进主殿前,若兰回头交代心蝶。
“格格,您不留下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夜宴,这样好吗?”心蝶问。
若兰笑得淡然。“没关系,没有人会在乎我是否曾经来过。”随即转身踏进内院。
候在内院的人更多,廊下挤满王公贵族,入口的太监见到若兰便走进殿内通报,过了许久也没见太监走出来回报。
若兰在门前站了很久,坚忍静默地等候着迟不传召的旨意。
心急的若兰根本没留意到廊下有哪些人,当然更没瞧见站在角落的策凌。
他正静静观察着她,深沉的眼底埋藏着阴惊的合光。
“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颐静压低娇柔的声音,就贴着他耳边滑过。
他猛一转头,看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颐静凝望他肘发亮的双眼,总能激起策凌胸口中的火苗。“不可能吗?或者,你以为她不是以成为你的对手?”他沉下眼低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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