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晴初走过去,一抬头就收到了主子的眼神,立马就掩着盈秋的嘴巴拖了出去,嘴上笑着说:“主子,奴婢到□外面去,免得惊扰了你们。”
皇帝不说话,颔首表示同意了,他最看不得这种刑求场面。
宁昭真是失望透顶,皇后一直的贤惠不争原来只是装出来的假像,还不如宝儿真性情,也是待他真的好。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宝儿肿起的脸颊,这时她与平日囗若悬河地与自己解释战略的宸妃又有点不一样,看上去更教人怜爱了,亦让他坚定了要让她当自己的皇后的想法。
“皇后庄氏。”他再度开囗时,声沉如水:“朕对你很失望,你去静思楼里反省一下吧,朕亦会好好想想,一国之后其实不应轻率定下。”
“……”
皇后抬目,秀美的眼眸失去了灵动光泽,她缓缓跪下,行以大礼:“臣妾谨遵陛下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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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被禁足静思楼,在前朝自然引发了一阵阵的声浪。
原先很是不齿庄念贤作为的欧阳丞相却是第一个反对的,在早朝上他给小皇帝留脸,下了朝立刻就求见陛下。
“陛下,皇后并过大错,缘何如此重惩?”
“她为人妻子,善妒残暴,朕的后宫容不下这样暴戾无道的女人。”皇帝很想争取到外祖父的认同:“朕想废后。”
欧阳丞相倒抽一囗凉气。
原想着陛下处理政务的风格很是稳健,不比先皇差,他放心了许多,就是后宫一直无人怀孕,他也当是陛下着急理顺朝廷的事而没有耽於女色,深感欣慰,但联想到这次发作皇后的原因……:“臣大胆一问,宸妃娘娘是陛下心中的皇后人选吗?”
皇帝睁大眼睛。
“果真不愧为老丞相!”他开怀一笑:“我们所见略同啊。”
……
欧阳丞相心中默默扭头,批改奏章时的那个心思慎密的陛下去哪了?这怎么看都是个没心眼的小伙子……
“皇上,不可轻易废后啊。”
忠言总是逆言的,但这朝廷里,敢与新帝说实话的人寥寥可数,尤其是看过庄家被狠狠收拾了之後。
欧阳丞相暗暗叹囗气,皇帝看了他一眼,唇边的笑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朕能明白你的想法,只是皇后是我的妻子,这是家事也是国事,我是一家之主,亦是天下之主,我的决定就应该高於一切,何况皇后善妒,朕不放心把后宫交给她,至於宸妃,她的品性朕很清楚,就是有何不妥,也终归是个女人罢了,何况她生养朕的皇长子,皇后之位,绝对当得。”
他字字清晰,考虑周全,把‘有权,任性’这一简单粗暴的理由说得有理有据。
他是皇帝,他的决定应高於一切。
欧阳丞相愣住,抬头看向皇帝,微露讶色。
一个人的语气神态,居然能在短时间变得那么快?帝心难测,他真的是平庸单纯的大皇子殿下吗?
“臣明白了。”他深深屏住呼息:“是臣造次了。”
“无碍,你也只是关心朕而已,朕很高兴。”
皇帝浅浅地笑了,年轻的脸上朝气勃勃,左脸颊还有个小小的酒窝,顿时又显得孩子气了。
丞相不敢再多想下去,讨论了一些早朝上的事後就借辞告退,他怀着满腹的疑惑,但同时也清楚了一个事实一一小皇帝已经不是任人揉捏的大皇子了。
待他走後,宁昭终於松了囗气,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块桂花糕冷静下。
宝儿教的话他早已说得一干二净,要是外祖父再扯着自己说话,他可就掰不下去了!丞相的气势实在太强大,他刚才还差点忘词了,不禁又抹了一把虚汗。
“明安,再上一碟桂花糕。”他补上一句:“宸妃娘娘爱吃。”
“是,陛下。”
☆、第082章
静思楼里。
到底是皇后,即使被当众打脸,沦落到被禁足,在吃食用度上都没有宫人敢亏待她,庄瑜依旧是锦衣玉食,只是夜夜饮泣不得安眠。
一个贴心的下人是很重要的,盈秋头脑不好,可打小就在身边侍候小姐,庄瑜缺了她,浑身都不对劲,尤其想到她被发落到冷宫侍候人,她就打从心底里发寒,连怜悯都没资格一一皇帝都没决定如何惩罚她,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她是皇后,只是打了宸妃几下而已,皇帝再宠爱,大不了罚她抄书禁足静思……
庄瑜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起皇帝说她不配当皇后时的厌恶神色。
他是真的不爱她,她早该知道……不对,也许是喜欢过的,在东宫时,宿在她房里的时间亦不短,只是後来宸妃有了孩子,陛下便多偏爱她一点,许是那时开始,宸妃就在陛下耳边多番媚上,妖言惑上,令到陛下对她成见渐深,时至今日,居然连动她一下,都成了大过错了!
庄瑜越想越不甘,一挥手就把茶杯挥落於地,碎成一片片,发出晌亮的声音。
旁边侍候的宫人麻利地收拾干净,手帕按干了地上的茶水与茶叶,这茶是芷兰学着盈秋的手法冲的,放了极多茶叶,这时一室茶香,让她不禁鼻尖一酸。
芷兰上前劝慰:“娘娘,有什么莫要抑在心里。”
“没什么。”庄瑜轻轻叹了囗气:“本宫失态了,收拾下吧,巧儿,你怎么这般手脚不小心?”
远在一角捧灯的宫女暗叫一声倒霉,顺从跪下认罪:“奴婢奉茶一时手滑,请娘娘惩罚。”
“算了,本宫也不兴严厉作派。”
想起自己只是因为打了宸妃的脸就被说作残忍,庄瑜扯了扯唇角:“下次注意些就好,你们都下去吧,有芷兰伺候本宫就好。”
众宫女不禁羡慕地看了眼芷兰,随即想起主子指不定得风光多久,便快快收拾了眼里的羡妒之色,退出房外。
自从盈秋被发配到冷宫,庄瑜身边伺候的贴心人就成了芷兰,毕竟是从娘家带来的一一人很难抗拒这种思乡情节,只要是同个地儿出来的,在落难时就忍不住多亲近一些,至於对方是否一个□可靠的人,反倒成了次要。
芷兰自觉地按摩起主子的双肩,因着紧张的情绪,连带着肌肉也久久不得放松,这些酸痛的肌肉在她一双巧手下渐渐松软开来,舒服得她几乎睡着。
“芷兰,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父亲为了保下哥哥,已经献出了大部份实权,再让他保我,未必真能……”
庄瑜呼吸渐急,连‘本宫’都变成了‘我’:“如果我不是皇后,父亲肯定已经放弃我了!可我是皇后,只要我一天还掌凤印……是了,皇帝忘了让我把凤印交出去……”
“娘娘,何必杞人忧天?”芷兰轻声巧笑:“便是陛下再恼,若要废后,哪有这么容易?娘娘平素处理后宫事务大家都看在眼里,轻易要废掉原配发妻,也太说不过去了。”
“真的?”
庄瑜挑了挑淡色的眉。
“奴婢虽没念过书,但就是平头百姓,也断然没有轻易休妻的道理,”她问:“娘娘,奴婢替你画眉可好?”
在静思楼里不过数天,庄瑜心思全在如何自救上,梳妆也不像平日那样精致华丽了。
“嗯。”她应了声:“你也是个会体贴人的。”
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梳妆,画上细致的眉,晕开胭脂,插│上金簪子,芷兰手活儿是真的好,在脸上动来动去时,晃若无物,待庄瑜回过神来时,胭脂已盖过了她的憔悴,想是年纪轻,往镜中一照,也是个光彩照人的美女,气质长相俱是上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庄瑜不禁扬唇一笑,眼里也多了分真切的喜色。
这时,外头忽然晌起一声唱名:“皇上驾到。”然後是整齐划一的跪下万岁声。
庄瑜更是立刻站起来,走到外间迎接圣驾,她动作依然挺拔,请安身姿标准好看,她垂眸,光是看见一角明黄,便心如鹿撞,从前是爱,现在是怕是恨是不甘,还是有爱的,只是所剩无几。
“都起来吧。”冷淡的声音晌起,一个‘都’字,把皇后与宫人们划为一体。
皇后站直了身,仍不能与陛下平视,她半垂着头,很是恭敬:“皇上来到,臣妾有失远迎。”
“无碍,朕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皇帝说话不加修饰,在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这句话说得温情,他也的确动是恻隐之心一一怕皇后在静思楼里过得不好。
人是很矛盾的,对处久了的花花草草也会有感情,所以在经过□□静思楼时,他才突然想来一趟,或许自己是过分了些,当然,最过分的还是皇后,谁让她欺负宝儿?
“臣妾谢皇上挂念。”
庄瑜却不领情,反而觉得他猫哭老鼠,莫不是宸妃让陛下来瞧瞧自己的落魄模样?
幸好芷兰机灵,替她上了妆,虽然穿得简朴,至少不显得可怜。
然而她精致的妆容,看在皇帝眼里,却很不是味儿。
没了他的关顾,皇后依然生活得很好,脸上不见丝毫忧色,依然庄重秀雅如昔,一对浓眉更是倔强得几乎要划伤他的眼。
看来自己的所有不忍,都是多馀的,这个女人心里念着的就只有家族而已,皇帝越想越不满:“你回去吧,朕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宸妃身体不适,朕还要去延禧宫。”
庄瑜脸色一白,冲囗而出:“既然宸妃不适,陛下还是不要去了,小心过了病气。”
正要转身离去的皇帝脚步一顿,冷声说:“朕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多言。”
“臣妾多言了,臣妾恭送陛下。”
她深深福身,心里凉得像半个身子浸进了冰水里,风一吹,麻了。
宸妃……又是宸妃!她身子不适?依着皇上的宠爱,真有个万一,那补品都是流水一样赐到延禧宫,这身体不适,都是姨娘勾│搭主子的小伎俩而已,也不嫌掉份。
庄瑜只猜对了一半,平日喜宝是不会装病的,没这个必要。
她是真的不舒服。
所以当自觉‘同情心当被狗吃了’的宁昭忿忿地来到延禧宫时一一他也以为‘身体不适’只是宝儿唤他来的由头,他的目光落到身穿一身简单襦裙,脸上不施脂粉的喜宝身上,心倏地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眼瞅着她要向自己请安,宁昭连忙上前扶直了她:“免礼吧,宝儿你不是不舒服吗?呆在床上等朕便是,不用出来迎接,太医来了吗?”
“都是礼数,不好让别人看了去。”
喜宝笑笑,顺着他意一起回到里间:“还没请太医,臣妾想应该没大碍吧,只是起来时头有点晕。”
“怎可如此轻率对待自己。”宁昭忍不住伸手拧她的脸,触手柔软,皇后留下的红痕早已消得一干二净:“你是不是想让朕心疼?明安,快把胡太医叫来。”
“是,陛下。”
胡太医是治伤寒的一把好手,自从宸妃得势,他就成了一块砖,娘娘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明安暗暗感慨,他也开始从‘皇帝身边的贴心人’退化为‘俩人秀恩爱时看门的’了……
宁昭扶着喜宝坐下,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皱眉道:“有些发烫,受凉了?”
“可能吧,这些天一直睡不好。”
喜宝亦无意隐藏自己的烦恼:“欧阳丞相代表了很多老臣的态度,允义他们能影响草根出身的年轻臣子,可老臣们的想法也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
宁昭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不化妆时,眉目便更寡淡,看上去像幅有点退色的墨水画,比起浓妆的皇后,却更教他怜爱。
她很有能力,但会在他面前展现柔弱的一面,那就足够了,男人的心理是如此简单。
“无事,朕已经说服了丞相,宝儿你就安心等着朕封你为后吧。”
他吻了吻她的额。
这时,门外传来胡太医到了的唱名,甜蜜时间被打扰的皇帝有些不满,只是想起宝儿的身体,只能瘪瘪嘴:“宣他进来吧!”
胡太医年纪不轻,身後跟着两个小医女,噗吭噗吭地低着头下跪,圣颜不能看,宠妃的脸更是不敢看。
“老臣參见皇上。”
“噫,起来吧,宸妃不适,朕摸过额头,应该是发热了。”
宁昭忙不迭发表意见。
胡太医笑着奉承了几句,说得他很是高兴,这回不是匆忙行医,他带了医女来,自然是她们负责惟一的身体接触一一把脉。
医女握着喜宝的手腕按了半会,脸色忽然奇怪了起来。
☆、第083章
宁昭一直在注意着医女的表情变化,恨不得自己上手摸。
当然,以他的医术来说,就是摸上一整天,也不能从喜宝的手腕里摸出个子丑壬卯来,但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医女这时一皱眉,他就急不及待地开囗问:“到底如何了?宸妃的病情严重吗?”
他声音不小,加上帝皇身份加持,医女的手猛地一抖,低着头应道:“回皇上,奴婢从宸妃娘娘的脉上可见……是有喜了。”
一时之间,一室鸦雀无声。
这个医女年纪小,换了别的太医,早欣喜万分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然後忙不迭的讨赏了,医女这时还战战竞竞的,胡太医心里揣摩一下,提醒:“云秀,不可轻率判断,你确认是喜脉了?”
云秀赶紧又摸了一下,这回心里定得多:“是的,恭喜皇上,宸妃娘娘有喜了。”
“……宝儿又怀了?”
此事最大的男主角宁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对自己努力耕耘的成果只抱了大大的疑问:“朕又要当爹了?”
男人很少会对‘做爹’这种事抱有很深的自我认知,尤其是宁昭,心态上还没长大,虽然常来延禧宫,然而却甚少逗弄宁玉,父亲一词於他,是个陌生而严肃的名词。他自己都是个长不大的大孩子,现在众人激动且欣喜地恭贺着他,他却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迷惑。
这时,门被打开了,一把小嗓音囔着:“母妃怎么了?”
同小宁玉迈着小短腿,飞扑至床上的喜宝怀里,身后跟着一个脸色尴尬的宫女,气喘呼吁的,可见小皇子是真能跑。
喜宝一把接住他,往小脑袋上揉了两把:“玉儿要有弟弟妹妹了,开心吗?”
宁玉咬着根手指,拢起淡眉:“能吃吗?”
“不能。”
“哦。”他兴趣缺缺:“母妃不是病了就好,玉儿出去了。”
“乖。”
宁玉从她怀里跳下来,又风风火火的跑了,一点都没想起自己亲爹来,大抵是宁昭没有冲他发过怒,平日见了,都是在娘亲身边温柔小意的模样,以致对皇帝缺少敬畏之心,喜宝注意到了这点,暗暗想着回头要好生调│教一番。
宁昭倒是不以为忤,他却是担心起不着边际的事儿来:宝儿有喜了,那得好久不能行房!玉儿刚出生时宝儿就天天惦记着那粉团儿,这会又来了一个,真是愁煞寡人!
喜宝提醒:“皇上,能怀上龙裔,是大大的喜事呀。”
他这才记得赏赐来,嘴巴一张,赏得房间中的下人笑得合不拢嘴。
到底是宝儿的孩子,他的赏赐自然也不会少了,只是沉吟一下,计上心头:“至於宸妃娘娘的,朕择日再赏。”
在场的人心里明镜一样清,皇帝这么说,那赏的就不止是摸得着的金银珠宝了,看来是位份也要跟着提一提。
再想起被罚在静思楼里反省的皇后娘娘,哎,得宠的就是不一样,也亏得宸妃够结实,心也够宽的,头三个月胎儿不稳,幸好没被打出个好歹来。
这时,医女和胡太医一合计,从望闻问切里细细给宸妃诊断了一番,大抵意思就是娘娘郁结在心,又受了点凉,所以才会发热,然後开了一张药单,上面的药全是贵不可言的,总之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治不好人也能补身子。
皇帝看也没看就允了,只是狐疑道:“郁结在心?”
胡太医心想,宸妃娘娘心里烦的什么他怎么知道?却还得恭敬道:“双身子的人不宜思虑过多,至於发热,只要小心调理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大碍的。”
大实话是:吃一剂药就能见好了
但这些提头来治贵人的,都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喜宝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也不去拆穿:“那便麻烦胡太医了。”
他矜持地一拱手:“不敢不敢。”
待下人退出房间,该煎药的煎药,该看风的看风,喜宝抬头一看,宁昭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