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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难办了。”刘子惠感到极为棘手。
刘子惠翻过之前的案卷,震惊于一件旧事:数年前在常山国高邑、千秋亭附近,刘备为了王荣,与冀州刺史公孙度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凭借十几个人杀伤了公孙家约百人。事后公孙度丟官去职,潜伏逃亡,蹉跎好些年才得已复起为司马。而刘备一点不受影响、步步高升官至两千石、封爵静海侯。
因此深知刘备的手腕、能力、影响力绝非自己所能企及,生怕这事处理不好,不仅一身官服得脱下来,说不定还得下狱。
刘子惠把县丞、县尉全部派出去,四处巡察,把王荣上香的道观以及周边道观翻了个底朝天。他自己则亲自带领几名刑名老吏,反复勘验现场、收集物证、询问有关人员,不放过一丝线索,目前有了初步眉目:
“道观里解签那个老道并非常驻,而是临时挂单,问遍了周围道士,只是说老道道学精深,在此解签10日,道观主持将他孤身一人,也就应了。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老道勾结山上匪徒,见财起意,故意将尊夫人诱骗至山上,而后行勒索之事。”
“求财吗?不对!”
赵云斩金截铁质问:“哪个贼人敢把主意打到刘侯家眷身上?”
刘子惠:“你说得对,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贼人目标就是刘侯本身。”
刘备起身,渡着步子:“我去!贼人要的不就是击杀或抓捕我的机会么?为了荣妹虽谁千万人吾往矣。”
赵云:“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千户侯。”
。。。
第三日,刘备带着赵云、张飞两人,前去赴约。
于毒埋伏在一块大石之后,远远见了刘备,就是一喜,拿起一把强弩瞄准着,哪知道刘备相当小心,下马躲在大树之后,于毒只好再等机会。
刘备好一会不见有人来,就将金子往槐树周边乱抛,贼人们见散开的一个个金光闪耀的马蹄金,没有不晃花眼睛、呼吸急躁,有几个站起来,争先恐后向槐树跑去,生怕黄金被其他人抢走。
“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毒见部下失控,又怒又恨,起身将箭矢射出,
嗖!啊!刘备一声痛呼叫,跌倒在地。
于毒:“儿郎们上啊,取刘备首者赏十金!”
山石后、树林中,山腰上,沟壑下涌出近百贼人,杀将过去。
三个人对付近百人!
“来得好。”赵云弯弓搭箭,短短十个呼吸,射出五箭,箭箭无虚发,中者立倒,接着翻身上马,向着数十贼人冲杀而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于毒大笑:“就你们两个人包围我们近百人?”
贼人亦笑:“那小白脸,快来伺候乃公。”
张飞将受伤的刘备提到马上,骑一马,带一马,丝毫不管赵云,冲开二十几个贼人,仓惶而逃。
赵云傲然道:“非也,非两人,而是我一人足矣。”
于毒恍然大悟:“休要任他拖延时间,快追杀刘备。”
“比猪聪明点。”赵云大笑,跟在张飞身后,冲突而出,但凡有贼人阻挡,既挥舞长矛一一刺倒,无一合之将。
于毒招呼众贼人上马,一路追杀,每逢追到二十步内,赵云既扭身射箭,皆倒在地。
于毒追了五里,身旁百人,或掉队、或掉马,竟然只是剩下二十几个,这才害怕不敢追。
“于毒,你中我家侯爷引蛇出洞之计也!”赵云返身而笑,拿出个号角,轻轻一吹。
旁边丘陵背后,转出数十骑。
于毒定眼一看,脸色一下白得发青:“刘备你没受伤?那刚才是谁?”
刘备:“哼,本侯乃不死之身。儿郎们杀于毒者,赏10金!”
。。。
于毒也算有些本事,冲杀一阵逃出包围:“刘备你等着,本帅一定杀掉王荣兄妹祭奠死去兄弟。”
回到山寨门外,却见大门紧闭,一将露出头来:“此山寨早投降本帅,不想死的还不逃走!”
于毒仔细一看,竟然是张燕:“燕帅不是死了?为何帮助杀戮黄巾之仇敌,做世家豪族帮凶?”
张燕弯弓直指于毒:“追兵立至,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呸!没想到张燕竟做了官府走狗,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于毒调转马头,向西南山区逃窜。
张燕心中郁结,一刀砍断旁边旗杆。
旁边一个娇小靓丽的女子用清冷的声音问:“燕帅真是为了奴家不惜与好友决裂?”
张燕转身,原本不展的愁眉化作笑脸:“当然是真的,本帅仰慕宁姑娘已数年,若能得偿所愿,别说舍了一帮朋友,就是隐姓埋名,做个农夫、农妇,亦是乐在其中。”
“呸!谁要做农妇。”女子正是张角之女张宁,“人家数年前不过十一二岁,哪里招人喜欢,不论燕帅、程志远、于毒,喜欢的都是人家从姐吧。”
张馨曦有着魔鬼身材天使面容、开朗的性格,从小就有数不清的男人在张馨曦面前打转、献殷勤。张宁则瘦弱、孤僻、幼小得多,即使有着张角之女的身份,也是被忽视的对象,被挑剩下的人。更何况张角虽只有独女张宁,张梁、张宝却都有子,还有从子张牛角。
张燕牵起张宁冰凉颤抖的手,牢牢握在手中:“你觉得我是那样看重外表的人么?我看重的是宁姑娘的善良,单纯和乖巧啊。”
第325章 西羌乱北燕飞()
望着寒风中渐渐重叠的两个身影
王荣忍不住问:“兄长觉得张燕、张宁真心相爱?”
王斌嘴角抽噎:“或许是,或许不是,反正我一点不关心。”
王荣:“张牛角死后,褚燕改为张燕成为黄巾渠帅,娶张宁为妻后,可进一步招揽张角旧部。张宁可以恢复到之前人上人的生活,各取所需是么?”
王斌:“哼,好好的两情相悦被你说成利益交换。”
王荣:“那好,我倒是觉得兄长跟张宁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个人都喜欢言不由衷,外表平和内里却都很骄傲。”
“住嘴!”王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断了念想也是个好事,王荣上前深深一拜:“多谢燕帅营救之恩,静海侯必有厚报。”
张宁急忙推开张燕,羞涩地逃了。
张燕一张老脸到是不变神色:“王夫人,我非你等一路人。今日夺取多年的老兄弟于毒之营寨,乃是为还被俘释放之恩义,之后我等两不相欠,刘侯走他的阳关道,我自过独木桥。”
转身而去
王荣急忙叫住:“山中清苦,夫君准备了一些盘缠用度,做兄弟们辛苦费,非是还营救之恩情,还请燕帅留步,难道连见一见的胆量都没有吗?”
。。。
刘备见张燕既送百金予之。
张燕:“燕为报昔日之恩,非为钱财。”
刘备拿出一些纸张绢帛:“话别说满,先看看这个。”
张燕打开一看,竟然是大汉的机密公文: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共杀护羌校尉泠征。金城人边章、韩遂素来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
新任护羌校尉夏育进兵剿贼,困于官府畜牧场。凉州刺史左昌、汉阳长史盖勋等州、郡合兵营救,至狐槃,为羌所败,盖勋生死不知,左昌弃军而回革职下狱,以弘农杨雍代为凉州刺史。”
张燕看了好一阵,头昏眼花,抬头说:“公文意思是西北乱了?”
刘备:“乱了,而且是大乱。”
张燕:“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备:“燕帅若欲为官,必为君举荐,往赴关中凉州。”
张燕:“刘侯试我?我本边军小吏,逃亡而回,官逼民反,遂从黄巾之乱,怎可能再去为世家豪族洒热血?”
“燕帅若欲逍遥并州、冀州之间,虎啸山林,此正其时,”刘备指着黄金,“正所资也!”
张燕:“东羌被段太尉剿灭,西羌势力大减,乱又能乱到什么程度。”
刘备:“你没看懂?”
张燕扭扭捏捏半响:“我只识两千余字。”
刘备气为之结,拿出一张西北地图:“乱军有四支,北支北地郡(宁夏周边)先零羌、南匈奴胡,南支枹罕、河关(黄河上游)羌,西支湟中(青海湖)羌,金城边章、韩遂所率汉羌。前两支先起事,后两支受到挑逗而乱。
羌胡进凉州,多从河谷而下,大汉在各个河道选择险要孔道或富庶谷地设置塞、城,驻扎士卒和当地乡勇,主要防备从西面来的敌人。
如今北地羌胡从北面来,没有能力攻下东面的安定、南面的汉阳两郡,被迫转向西面金城郡、西南的陇西郡,这两郡的精锐都在西侧、城防也多面向西侧。几路乱军东西夹击,这些城塞关口大多被攻破,即使还有零星抵抗,大都失去作用,金城太守死,护羌校尉被围,就是明证,说明羌胡乱军已经连成一片,气候已成,短时间很难平定。”
张燕:“羌乱又怎样,黄巾数十万,官军精锐一到,还不是土崩瓦解。”
刘备:“羌人即使被击退,也能顺利退回,并沿途破坏城塞,或占据一部分,大汉财政无钱修复全部城塞,也无力全数收复,因此下次再来也容易。”
张燕:“看来真要乱几年。”
刘备:“燕帅若想虎踞山林,本侯可指点你一条明路。”
张燕早收起原来的不耐烦,恭敬的作揖问道:“请刘侯教我。”
“其一:羌乱西起,你亦起东方,羌乱歇,你必偃旗息鼓。其二,不可打黄巾旗号。其三,控制规模,不打郡城、州治,不杀州郡大员。”
“大妙!”
张燕仔细记下来,反复默读,同时又很疑惑:“我是贼匪,你是官员,本就势不两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刘备:“你有仁有义,不是普通贼匪,希望你答应一件事:不论之后统帅多少人、当多大的官,保住为民请命之赤子心!”
。。。
张燕携张宁,拿百金走了。却取五十金,跟上于毒,将金送之。
“坑得我还不够吗?”于毒正在气头上,当即将张燕绑住,要打杀。
张燕却道:“于兄弟劫持刘侯家眷是亲者痛仇者快。”
于毒:“我为大贤良师报仇,为何亲者痛仇者快?”
张燕:“杀师尊者董卓是也,夺得刘备师尊卢植帅位者董卓是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侯不杀俘虏、救济灾民,数有仁义之举,是可以争取的朋友,莫非你希望与天下人为敌?希望部下全数死掉才开心?”
于毒总感觉张燕的话不太妥帖,却又想不出清楚哪里不对。
左右士卒失金复得,皆欣喜而劝之,于毒这才作罢,与张燕重归于好。
后来,张燕娶了张角之女张宁,从此有了号令黄巾余部之名,天大地大,逍遥自在,几年之内屯田练兵,拒险坚守,数次打退官军,威震并、冀州诸山谷,竟因此招安为平难中郎将,此是后话。
。。。
刘备回到幽州,呆坐母亲坟棺前,回想起之前家境贫寒,母亲编草鞋、草席,洁白的手上都是老茧和伤口;回想起自己生病时母亲变卖首饰、亲喂汤药;回想起部曲被督亢匪抓走要他亲身去换,众人责难逼迫,只有母亲站在自己身后;有了孩子后,母亲既勉力管理一大家子数千扣人,又辛苦起夜照顾婴儿。。。
“时间都去哪啦,还没好好珍惜,母亲就老了、去了。今后无父、无母,再没有人不求回报的关心、爱护,我只是一个孤苦伶仃之人。”
想到此处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泪水哗啦,如同小溪,止也止不住。
第326章 三顾草庐上()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春
大灾之后有大疫,从去年秋冬天到今年春,经历战争州郡多发生疫病,紧接着南宫云台火灾,乐城门火灾。
黄巾之乱的兵灾、连续不断的水、旱、蝗、火灾使东汉财政越发窘迫。
国难思良臣,皇帝时常感慨:“昔日孝武皇帝有东郭咸阳、孔仅、桑弘羊领盐铁事,使国用不乏,足够北击匈奴,东平朝鲜,南定南越,西开凉州、西域。朕之东郭咸阳、孔仅、桑弘羊何在?”
中常侍张让、赵忠皆道:“天下之钱财多在富家豪族府库,天下之田多在大家豪族名下,不如一次性收每畮(小亩)十钱,以助军需、修宫室、铸铜人。”
皇帝刘宏也想不出来其他办法,曰:“可!”
此外,又下诏州郡收集上好的材木文石,押送雒阳。
一畮(小亩)平均只产一石半粮食,若一半作为口粮,剩下一半卖掉,以60到100钱一石计,只能换45到75钱。每小亩10钱,相当于把农民四分之一到七分之一的收入抢走,明显属于官逼民反、不可接受的恶政。
二月
乐安太守陆康上疏:“昔日鲁宣公按田亩征税而生灾害,鲁哀公增赋而孔子反对,怎能夺取民财而营造无用之铜人?岂不是违反了孔子的教诲,犯亡国的错误!”
半个月之内,上书反对的官员达到数百人,官员们群情激奋,言语极其尖锐,将提出意见的人批得一无是处。汉代有财产税,主要对商人、官员、豪族收取,田税只是十五税一,收田租同时收田亩钱,在世家豪族看来,明显是动了他们的奶酪,属于重复征税,因此引起天下大哗。
皇帝急忙解释只收一年,但官员豪族早就与皇帝不是一条心,都说今年开头,焉知道之后不会继续!
。。。
涿郡太守、涿县县令亦上门告知刘备,渔阳公沙太守亦派徐岳前来商量,希望能联合署名奏章,批评这一政策。在他们看来,刘备拥有数十万小亩土地,屁股决定脑袋,必定不愿意缴纳‘修宫钱’。
刘备以重孝在身,不便参与政事为由,委婉拒绝,转头对王荣说:“立即准备500万,并辽东的上好木材,冰化了就让你兄长与简雍、刘明等一路押送上雒,我再写一封信。”
王荣:”都不愿意交,夫君为何得罪众豪族?“
刘备:“三年大旱,接着黄巾之乱,接着西羌叛乱,朝中早就无钱,可仗又不能不打,难不成真的舍弃凉州?无凉州关中岂能安稳?
所以助军钱、修宫钱必然继续收,与其后面被郡里催收,被其雁过拔毛,不如早些直接贡献给皇帝陛下以表忠心。
而且这500万绝不会白给!”
。。。
皇帝大怒:“军费动辄以十亿计,修宫钱比助军钱少得多,这人非说朕用钱只是修宫室,是何居心!”
下诏以大不敬之罪,槛车征陆康诣廷尉。
大不敬,可判流放甚至死罪。后得侍御史刘岱屡次向皇帝解释,才得以赦免归乡。
相反,宦官们主动表现出为国之忠义,说动家族率先交田亩钱。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对州郡运来的木材、石材屡次挑眉树眼,动辄要求重新运输。州郡运来之后,要运回去又得出运费,只好堆积在雒阳,宦官们就以本钱的十分之一强买强卖。
修宫室原本用不了许多钱,如今十成花费,只有两成用在修建,其余都入了宦官、各级官吏腰包,因此朝野正直之士,越发不满,政治生态越发恶劣。
这是最坏时代,贪污贿赂成风,上到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都被要求到西园讲价,钱到位然后才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