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悲哀吗?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如线偶般操控住强者手里。
“算了,就帮帮你们好了。”
叹息似的呢喃声才传出,一抹如烟般的淡粉红彩在人影间穿梭飙窜,而伴随着呼疼的咿唔声响圈子的中心逐渐漫出一阵尘扬。
不过一个呼吸间,原本还颇有些威武态势的蒙面人个个变得既狼狈又滑稽,一只手淌血不说,完整的另一只手还得顾着骤然松垮的裤头,好几个反应慢的裤子已是滑至足踝卷成了团,于是放眼望去就见蹲的蹲扭的扭,不是在找裤子就是夹腿掩着光溜溜的下裆。
十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着,别说手上的怪彤兵器早没个影,就连系在腰间的灰褐布袋也不知所踪,只剩断成数截的裤腰带七零八落地散落满地。
“不急不急,没人跟你们抢裤子穿。”摆摆手,混乱的始作俑者没事人般热情招呼着,两腿边一高一低各堆了座棱丘。
右腿边的灰蒙蒙,左腿边的银晃晃,那些似轮似斧的怪东西全像捆肉粽般被条红绳从中串成了串,整整齐齐地宛如一条珠串饰链。
抖手收回了红绳,血螭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拎起另一只脚边灰蒙蒙的小袋看也不看地就往前头蓦然生出的深坑里丢,不一会儿就清空了右腿边的布袋丘,然而却依旧蹲杵着,抱膝歪头地大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麻烦,早知道挖浅点……”低啐了一口,血螭最后还是决定土法炼钢,省得一个不小心发掌失了分寸,届时放出来的东西可有得他手忙脚乱,难得好心一回帮人忙可不是帮人下地府的。
插掌入地掊了两把砂上,被碎石扎得生疼的血螭不满地皱了皱眉,最后索性屁股一坐双掌向后一撑,蹬着两条腿用脚跟掘起堆堆砾土踹进坑里。
吵杂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余拨土的沙沙响声,埋首作工的男人好一阵子才感到怪异地抬起头,就见那些蒙面人全如见天开般瞪大了眼瞅着自己瞧,一如初见红绳攀身时那般瞠目结舌。
又是怎么了?迷惑地眯了眯眼,血螭一脸莫名地挺坐起身,下意识就是伸手摸了摸脸……面具又没掉,这些家伙干嘛这副见鬼的表情?
回头想向身后的戎月找答案,谁知道入眼的也是两手捂嘴肩头耸个不停的怪样。
“月牙儿?”不确定地微扬眉梢,血螭开始怀疑是否烈阳太炽让他的眼有点花了。
大力再刨了几脚,一个鱼跃翻起,运劲再将甫填平的砾地压实后才转身朝那抹开始逸出笑声的人影走去。
“什么事这么好笑?”倚岩重新坐下,血螭一把将已然笑到全身发软的人儿抱上腿。
“你……呵呵……真的……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戎月实在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来,索性趴在血螭肩上笑个痛快。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在场的没一个见过七尺男儿如顽童般用脚刨土的,遑论还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而且做来居然还这般地天经地义理直气壮?浑然没半点不妥的自觉……
又是一波笑意上涌,戎月不禁笑倒在血蝻的怀里。
这家伙老说自己懒,这一回他总算知道男人的惰性有多严重了。
“喂,你们几个,拉好了裤子还站在这儿晒太阳干麻?各位大爷不会是想提着裤腰跟我打吧,再动手可不保证掉下来的零碎不是脖子上顶着的玩意。”蒙眸微眯冷冷扫过面前的活人塑型,已经猜到几分原由的男人面具后的笑容很是狰狞,就连目光都隐隐透着噬人杀气。
有没有搞错?他血螭的笑话岂是人人都可以看的!!
权衡了会儿利弊得失,为首的褐衣人一个眼神示意率先转身掠离,其他人随后也跟着纷纷退去,风卷砂扬顷刻间不见踪影。
“……跑得还真快。”举目远眺,血螭失笑地摇了摇头,这群家伙原来也还是有点长处可夸。
“都快要吃人了谁还敢蘑菇?”托起血螭腕上垂下的坠饰赏玩着,澄澈的大眼里仍残存着些许笑意,看着人忽雨忽晴地把一群大汉耍得团团转,戎月就有股拜师学艺的冲动。
如果真得坐回正阳殿上的那张椅,有这门功夫在想必耳根子可以清静不少。
“小心,那玩意很利。”轻嘱了一声,血螭放松左腕的力道让坠饰连同绳端软软躺在绵柔的掌心里,右手则是随意捡了两颗石子掂了掂。
“这年头可不是人人都懂得察言观色,像我们头上那位仁兄就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字音犹在舌尖上打转,血螭掌间抛玩的碎石就已破空射出,紧接着第二颗去势更疾,互撞后第一颗石子像长了眼睛般转朝巨岩顶上的伏影笔直飞去。
一阵衣袂声响,一名和之前那群同样装扮的褐衣人如鹏鸟般大张着双臂自岩顶飘掠而下。
“不错嘛。”看着人毫发无伤地稳落在面前,血螭感兴趣地多看了两眼,来人并无蒙面,露出一张看来还十分稚气的年轻面容,正想开口问问这小子同伴都跑了他还留在上头干烤干嘛,就见人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这戏又是在唱哪出?以目相询,血螭不解地望向戎月,戴着这张鬼脸,他可不认为这半大的毛孩子是在跪自己,然而戎月回以的眼神却也一头雾水。
“参见王!”
“找……我?”扬声指着自己鼻尖,戎月已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问题,他实在想不出谁会跑到这荒漠鬼域来参见他这个无名也无实的王。
“王上,请您救救左相大人!”
“左相?出了什么事?”陡然一惊,戎月下意识地握起学,好在身旁的另一只手阻止得快才没让他被掌心里的晶坠剖伤。
别慌,有我在……无声地给予支持,血螭晃了晃交握的指掌示意。
“您离开后螣王就未曾参与朝议过,左相就在朝殿上和甄主子为了谁代螣王处理朝政吵了起来,下狱至今一点消息也没,小的……小的实在很担心。”
暗叹了口气,戎月苦笑地朝血螭摇头……就为这点小事,胤伯也真是的,亏他走人前还特意留书千交代万交代,早知道就连人也一块打包带走,瞧这情况戎甄也许会点头也说不定。
“啧,的确很像那个杠子头会做的蠢事。”点了点头,长睫下墨瞳浮起一抹讥色,“辛苦啦,你先走吧,我会帮王想法子救左相的。”
“……谢大人,小的告退。”
“……就这样?不问他是谁也不问他干嘛替胤伯通风报信?我不认识他耶。”等到人在砂岩间消失了身影,戎月就马上耐不住好奇地转身巴着人问。
才两句话,什么都还不清不楚地就让人走了?这实在不像男人的作风。
“不错不错,总算开始懂得怀疑人了。”
“……”傻笑扯了扯唇,戎月赶紧一笑带过这让人尴尬的话题。
要他怎么坦白解释他的信任大都只是种手段,而方才的情况根本不是适用的良机。
“古人不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再说要问我也不会跟个分不出敌我的陌生人问。”抬臂枕在脑后,血螭惬意似地交叠起两腿,深邃的目光悠悠望向无垠晴空。
“反正哪……该来的躲不掉,谁欠谁的迟早都得算个清楚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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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情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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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昨天之前戎月还对自己脑袋里的东西没十分也有九分信心,那么此刻他就没十分也有九分地肯定——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看着前头的身影大摇大摆地连过十来道明关天暗卡,没人拦无人阻甚至见着的还个个唯唯诺诺地匍地叩首,戎月就不由地一阵沮丧,亏他还漏夜彻思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人良方,结果根本白忙一场。
连天马行空的白日梦都做了,他怎么就没想到那张和“螣王”一模一样的脸!
“阿月,再磨蹭天都亮了,你不睡我还想睡。”
快步跟上,欺人夜幕深浓外加脑袋后头没长眼,戎月吐舌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这男人……不光脸,连口气神情都模仿得唯妙唯肖,不愧是跟螣哥同食同寝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连他有时候也都恍恍惚惚地以为跟前人就是螣哥,遑论那些小臣小兵闻声见人哪个不吓得头昏眼花。
就这样,遇门门开遇人人善一路通行无阻,直到……
“来者何人!”
一声不识相的厉喝终于让前行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也让戎月暗暗替人捏了把冷汗。
新朔无月,这笨蛋怎么就不会多燃把火?如果血螭真有心学个十成足,光凭这一句就可以让人送这个不长眼的到下头地府报到了。
“啊?王……王上!”敢情这个小兵招子还不算太浑,总算在那冻死人的凛冽目光中认出了那张魔魅的脸容,接着马上就是膝着地头磕掌,整个人瑟瑟趴到了沙土堆里。
“王上安康!”后头隔没几步的卫士听到这一喊也赶忙跑过来叩安,只一眼就明白伙伴闯了什么大祸,却仍不惊不慌地甚是镇定,“求王上恕罪,这人刚调进内城还不懂规矩,扰了王上圣驾罪该万死,但请王上念在初犯饶……”
“算了,开门。”冷声打断这叨叨不停的求饶经,血螭没多做计较,一来都到了牢前他不想节外生枝,二来身为“螣王”度量也还没那么小。
说到底螭那小子只是懒得理会这些琐事,结果下头那群往往看他冷脸没反应就自以为是地揣测上意擅作处置,才造就了螣王狠戾无情的响名,真认真算,真正是他本人属意杀的应该一只手就数完了,毕竟这一亩三分地里敢惹他的实在真是屈指可数。
“……是。”迟疑了一会儿,跪地的卫兵仍是磕头领令,转身朝趴瘫在地的伙伴伸出手,“二胡子,钥匙。”
“可、可是甄、甄主子……”可怜趴在地的男人被吓得不轻,一句话结巴了老半天还说不完全,但听得出来意思是这要求大有难处。
一扯同伴的衣袖,伸手的卫士倏然贴近同伴嚼着耳根子低语:“瞎你的眼了二胡子,改叫二愣子算了,看清楚眼前是螣主子还是甄主子?你难道还要王上大半夜去跟甄主子请令不成?人家爷儿们自有计较,哪轮得到咱们来管?”
“可……”
“还‘可’?再给我‘可’就自己看着办,我小安子可是刚救了你脑袋下来,仁至义尽了。”软硬兼施,一脸惶急的卫士已有些不耐,显然很想给这个脑袋不开窍的伙伴来上一拳,仆么人面前还敢三推叫阻,简直活腻了。
“……好啦,都听你的。”耷拉了脑袋大力一点,僵持半天的老实人总算肯解下腰链上的钏匙递出。
两人间的争执一字不漏地入耳,血螭不觉莞尔地朝起身去开门的人多望了眼,这一看微抿的薄唇更是扬起一抹兴味的弯弧。
“怎么了?”走近身悄声问着,戎月可不会以为此时此景这男人只是想到什么好玩的,更何况这种另有意涵的笑法一路上实在已看得太多,多到只要那唇角勾上几分他就可以猜到点,通常八九不离十。
比如现在这一种,就是标准的猎人见着猎物两眼发亮,而且还不是唾手可得的兔鸟之流,而是勾起男人十分兴趣的尖牙利爪那一类。
“人生何处不相逢哪。”笑语晏然,血螭转了转眼珠子朝前头正卖力开锁的人瞟去。
“是他!这么巧?”门边火把映照下,原本隐于夜色中模糊不明的脸容变得一清二楚,这名牢前卫士恰巧就是那天特地跑到魔石坡“参见”他的少年。
“巧是不巧晚点儿就知道了,只是……这小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摸了把脸,血螭突然觉得没先进门跟戎螣打声招呼真是可惜,有福同享,他可从不吝于分享这样的趣事。
“王上,请!”
开了门让过一旁,垂眼的瞬间才赫然发现后头跟着的人竟是月王,一愣后目光不由地在两人间巡了巡,似是无法明白戎月身边怎会是戎螣,片刻后才又惊觉太过放肆地赶紧低下头。
有意思,真是被吓到了吗?连个眼色也没对月牙儿使呢,还是说因为“螣王”在此所以只能故作不识,抑或者……唇微抿,缓缓泛起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跟上,前行传令。”简洁下了个令,同时不动声色打量着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庞,在半晌也不见半点情绪后,薄唇勾挑的弧曲更是多了几分。
这小家伙真是太有趣了,可惜小天有了那只笨猫后对旁的玩兴大减,否则倒可以送给那小子解解闷。
晦暗的牢房里光影忽明忽灭,伴着丝丝缕缕的血味腥腐更加阴森地叫人怯步,一想到从小相伴的至亲也许正在里头受苦,戎月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谁知前脚才刚越过血螭后脚还来不及跟上,腕上一紧就又被扯了回来。
“黑漆抹乌跑这么快干嘛?摔得四脚朝天我可不拉你。”戎螣式的口吻,却难掩关心,轻责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也带了点溺宠。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哑巴吃黄莲的戎月鼓着腮帮子咬了咬唇。
“知道了啦,‘螣哥’。”
螣……哥?!
幕幕往事纷至沓来,滋味全是苦涩酸楚地下不了口,如浸寒潭般血螭从头到脚都泛起了冷意,心痛头也痛地朗身旁瞥去,果然就见那张俏脸瞪着大眼在跟他做无言的抗议。
暗叹了一声,血螭索性拉着人停了下来,却是谁也没出声的意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相视无言。
“……别再那样叫我,我很在意,非常在意。”直到前行的火光渐暗,血螭才幽幽开了口,黯淡的神情与语气让戎月不由揪心地蹙起了眉。
看着那双总神采奕奕的漆眸浸着他不曾看过的轻愁,戎月开始后悔起那一句在他而言只是玩笑的唤语,只是赌着气才故意这么喊,却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这可以天塌当被盖的男人露出如此受伤的神情。
“我……”嗫嚅着,戎月不知所措地望着那染满沉郁的心眼,他从不知道对于以往相见不相识的错过血螭竟是这样地在乎,在乎到简直不像那个凡事向来潇洒的他,但也许……
是因为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这男人吧,不曾认真想过,男人的心情。
被他当戎螣唤着,被他当戎螣看着……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心口突然一阵窒息般的紧缩,戎月难受地闭了闭眼,一种孤寂的悲凉漫天席地卷来,让他的眼越发酸涩地看不清身前的人影。
有口不能说,有眼不能示,不能苦口不能语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只能戴上重重面具适如其份地扮演着另个阳光下的连体,倾慕之人眼里看着的不是他,嘴上唤着的也不是他,一颦一笑一举一行全都不是因为此刻站在面前的他。
他只是这一张脸的替身,只是个不存在的……虚影。
人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涯遥不可盼。
什么样的心情呢……
为何他该死地从未想过!
扑上前搂住男人的颈项,戎月模糊着眼哆嗦地吻上那两片微凉的薄唇。
“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了!”滚滚珠泪盈眶而坠,戎月不住道着歉语,心疼这男人所受的痛,更怪自己伤口上洒盐的残忍。
“……不会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回以一个紧拥,血螭有些慌地在人儿窣窣轻颤的背脊上又是拍又是抚,他可没想到只一句忍不住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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