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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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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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聪明了,抢百惠户口之时,龙争虎斗,各出奇谋,各显神通,实际上,在得手之后,谁会把百惠照顾得最好,是最要考虑的一点。

百惠如果放在列基富、里昂或利达三者之手,也不过是儿个大客户手内的其中一张皇牌而已,不见得有额外及突破式的关颐。

孙凝不同,她必须倾全力、尽全心,在百惠手上表现一手。

这个决定怕是大大出乎里昂顾问公司之意外,他标榜自己是大规模、有经验的机构,这一招在日本人的身上发生不了作用。

孙凝还是奇怪,利达公关公司有日本银行作为后盾,为何百惠不予考虑?她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我以为利达公司的呼声很高,他们的银行是日资银行。”

寿川由一正式道:

“生意可不是这样子做的,正如我的好朋友山口纪夫说,如果银行家要兼做客户的责任推销员,那还得了?银行家最看重的是客户的本事。”

似乎解释了孙凝之所以获得百惠顾问合约的所有原因。

孙凝在当晚回到家里之后,躺在床上老睡不着。辗转反侧的缘故非但因为兴奋,更为感慨。

审视孙凝是次的胜利,差不多由于列基富与他的各盟友的成全。他们用来攻击孙凝的理由和法宝,处处取得相反效果,成了促成孙凝与百惠合作的催化剂。

孙凝想,做生意为什么要迫害同行,而不愿意成行成

市?

做前辈为什么要妒贤忌才,而不愿意扶掖后进?

做事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而不可以有商有量?

做人为什么要薄情小器,而不可以宽宏大量?

到头来,吃亏者谁?孙凝轻叹,心中默祷,但愿永远的仁者必昌。

从翌日开始,孙凝踏上了新的历程。

百惠集团的宣布,使商界人士对孙凝的新身分予以一定程度的尊重。

最重要的原因是一有后台撑腰,显示日后合作机会良多,谁还会故意地开罪孙凝?再多的对她不利的谣言,都不攻而破,或最低限度冷凝了,被搁置一旁,再起不到任何破坏作用。

难怪说,最彻底的歼敌方式还是强化自己。

百惠集团的顾问合约到手后,孙凝公司的底子是厚起来了。

她提议给百惠的形象与推销术,非常顺利地推行,而:

且得到了比预期更理想的成绩。

孙凝是踏实、务实、现实派的强劲市场推广与公司行政管理的名将,已为市场所公认。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半年之内,孙凝到手的大合约共有三个。

首先要改善的是招兵买马,另置写字楼,以应付骤然而来的几单大生意。

孙凝跟游秉聪商议:

“聪,反正是要转宽敞的地方办公,与其交租金,倒不如按揭月供,长远计还可能着数,你的意见如何?”

游秉聪耸耸肩,摊摊手,道:

“你的主意不是一向棒极了?还来问我?”

孙凝为之气结,有一点点的忍无可忍。一个计划跟自己长相厮守的男人,不可以伴侣的喜为喜,不能够以爱人的悲为悲,他的诚意又有多深呢?

孙凝在诚惶诚恐,苦苦挣扎的创业时刻,没有自游秉聪口中听过—句半句的鼓励,在有了起步基础之后,也没有得到游秉聪一言半语的赞赏。

说得难听一点,游秉聪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活脱脱在传递一个你死你贱的无情讯号。

不是不令孙凝心寒兼失望的。

孙凝稍稍提高厂声浪说:

“聪,我的事,你一点都不开心吗?”

游秉聪一听,脸立即沉下来,说:

“你需要我关心你吗?”

“聪……”孙凝哑掉了,再造不了声。

“如此成功顺遂的强人,你需要的不会是我那微不足道的意见吧,说了也是白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聪,你这样子对我不公平!”

“是吗?我倒认为是持严之论,人并不轻易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这句话说得再对没有了,”孙凝不顾后果地这样说了。

果然,游秉聪立即做出回应:

“孙凝,我怕难以再跟你相处下去了。”

孙凝点头,连连地点头,道:

“要来的始终躲不过,你怎样说怎样好。”

“多谢你潇洒的成全。”

迟来的错愕与痛苦,在夜深入静时才发挥了作用。孙凝痛哭失声,直到一双眼哭得胀痛,鼻子塞了,呼吸发生困难,那才稍稍地晓得自制,扶着墙,到洗手间去洗一把脸。

多年的感情与寄望,刹那间烟消云散,如此的不留痕迹,太令人难受了。

孙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游秉聪,静下心来细想,感情是迷糊一片。这最近的大半年,事实上,跟游秉聪的相处,已成厂一种习惯,也似乎是一份责任。已没有了热恋时的那种奇异的享受和温柔的感触。然而,无可否认,她对于游秉聪恋情的结束,有莫大的不甘、惆怅与痛苦。

不甘于几年青春的白白葬送。、

惆怅于人际关系的冷漠与复杂。

痛苦于无端承担离异的责任。

在游秉聪的心目中,导致他们离开的原因是孙凝不够好,这才是致命伤。

当一个女人的成就超越了她身边的男人时,男人以唾弃她作为发泄的方法,是最有效的。

人前,他仍可以自鸣得意地表示,不论这女人有多本事、多好,我还是不放在眼内,还是不留恋,还是不珍惜。

人后,他要她承受失恋的痛苦后果与失恋的严重责任。

不是男人无情,而是女人无义,完完全全地虚荣过甚,以致于不得不分手了。

失恋的痛楚没有预期的难受,完全是因为孙凝极度忙

碌之故。

百惠顾问合约之后,已是其门如市了。

她连睡眠时间都不足够,何来午夜梦回的唏嘘。

她的脑筋全用在客户的生意上头,没有再分出来关照自己。

当然,不论多么忙碌,还是有些人情是非可以予闻的。

这天,孙凝在午膳时间没有约,打算找顾采湄买饭盒,门才开了一点,就听到采湄提高声浪在讲电话:

“孙小姐不是爱富嫌贫的人,她跟游秉聪分手,决不会像你说的是孙小姐嫌弃游秉聪没有本事,她更不是金睛火眼地看牢那些商场上的风云人物,去物色对象。孙小姐并不需要把自己推销出去。”

孙凝真是啼笑皆非。—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呆,管自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到楼下商场买汉堡包充饥去。

孙凝不是不难过的。

自己的奋斗稍见成绩,就惹来游秉聪的怒怨,已是一项极大的遗憾。

况且分手了,还要在坊间传出流言,要她背上嫌贫的罪名,这又是哪一门子的事了?

她走进麦当劳去,一边轮买食物,一边胡想,忽尔有人在她身边叫丁一声:

“孙凝!”

她回转头来,见着列基富公司的一位旧同事沈美宝。

“美宝,很久不见,听说你最近升职了。”

沈美宝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对最有商业威胁性的孙凝,一直采取防范的态度,从来没有特别友善过。孙凝离开之后,听说更得到列基富的重用,把原来属于孙凝的客户都拨到她名下去管。

“有什么用,还是受人二分四。

“你便不同!日本人肯跟中国女人做生意,不简单呢。

孙凝,真佩服你!那天我才跟列基富说起你,他讲:不可小睹了年轻貌美的女人,反正是放一条身子到江湖上行走,只要肯豁出去,无论如何会有突破性成绩。”

孙凝听呆子。再好的修养,也难掩她一脸的难受与悲愤。

孙凝从来是个对人际是非一笑置之,也习惯置身事外的人。过往,对商场内所有的各式谣言,最能令她生气的就是,举凡女人冒出头来,坊间就必然会传闻说,此姝跟她的上司或老板有染,好像女人有事业成就,除了要跟男人上床之外,别无他法。

孙凝一听这些谣言,她就禁耐不住火了。

这绝对是对女性能力与品格的极大蔑视与侮辱。如果单凭上床就可以在企业机构内叱咤风云的话,那么舞厅舞女,以至一些专营丑业的影视艺员都可以充塞整个中环了。

就算有些例子真是依仗什么特殊关系做踏脚石,老实说,还是要贯注十足精力,发挥无限才华,捱到金睛火眼,才能站稳高位的。

那些散播谣言人士委实是对女性太不公平了。

孙凝没想到自己一成功就有这种不平等待遇,有人可以妒恨得当口当面地给你侮辱而毫无愧色,她不是不战栗,不是不惊惶的。

如何应付这种贫嘴烂舌之徒呢?孙凝原想一笑置之,但翻心再想,不给这种人还以半点颜色,只会助长她欺善的心理,他日更变奉加厉,得寸进尺。

于是孙凝答;

“列基富说得若有半分道理的话,你也不妨考虑豁出去,看看有没有突破?”

孙凝的这番话锐意深刻。谁肯放条身子向人兜售,也得要有人肯买才成。看沈美宝的样子,只怕她过了自己的关卡,人家也不屑一顾。社会不是你肯卖就一定有人买的社会。

还有,女人不晓得物伤其类,还站在列基富一边助纣为虐,这种人不还她一刀,怎么成?

沈美宝显然不比孙凝聪敏,她没有即时做出反应,道别后再细想,方悟出孙凝回敬她的心意,恨得牙痒痒的。

老实说,世界是有崩口人忌崩口碗这回事的,但若明知自己是崩口人,就别惹人家双手奉送一只崩口碗了吧!

只有那些肤浅之辈,才易于自招其辱。

沈美宝当然不是善男信女,因此次事故,而暗地里跟孙凝结下梁子,在所难免,孙凝不是不知道的。

她慨叹,江湖上就是太多你不犯人,人欲来犯你的事例,你只能逆来顺受,或者尽力还击,前者会在日子有功的情况下,令你生癌吐血。后者呢,必然结怨,惹人憎恨。

最不公平的还是人们不曾记得自己惹下的祸,自己先发毒招所造成的恶果。人们的脑袋晓得把自己的过错自动删除,只保存别人犯我欺我的记录。

孙凝的心情无疑是难受的。除了将这些小挫折看成大顺中的小逆,甘之如饴之外,真的别无其他更好的应付方法。

就是如此这般的,孙凝在商界内崛起,同时,变回名副其实的单身贵族。

游秉聪在这近年是离开了列基富公司,另闯天地,但江湖上似乎记不起这个人来似。没有同行同业清楚他的去向,甚至很少人单独提起他。除非人们兴致勃勃地谈论孙凝的时候,游秉聪的名字才会再挂在嘴上。

世界是绝对重情而现实的。人们的每一分钟要花用得物有所值,连讲是非,都要挑对象,讲一些无名小卒的是非是太浪费感情与时间,半点趣味也没有。

说实在的,游秉聪的去向与出路连孙凝都不清楚,既无需要打探,也缺兴趣。

这次赴北京主理西单百货商场开幕,在回航的航机上碰到了游秉聪,听他说是自己弄些生意来做,才知道对方一点儿动静。

游秉聪重逢孙凝,他看上去还是顶祥和且极之兴奋的。

他现今对孙凝的热烈,在从前一起相处的日子是少见的。

孙凝在心目中默默地感叹,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真的要失去了,才懂珍惜?还是另有原因?

孙凝并没有想到,这些年来游秉聪在她身上发完了自己的脾气之后,剩下一个人来独自闯荡江湖,终尝到要白手兴家,何其辛苦。

身边没有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能为自己的欢乐而快慰,能为自己的烦忧而牵挂,是他奋斗前程上最大的遗憾。

因此,他才想念孙凝的种种。

航机还未降落之前,游秉聪又从后面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坐在孙凝座位的椅手之上,跟她攀谈。

孙凝是有一点点的尴尬,她下意识地扭动身体,看看哪儿有空位置。

正瞥见前排有字位时,香早儒就自动站起来,对孙凝说:

“我坐到前面去,让你朋友可以跟你好好叙淡。”

也没有等孙凝的反应,香早儒就站了起来,也跟游秉聪打了一个照面,互望了一眼。

香早儒离座之后,游秉聪也就不客气地坐到孙凝身边来,说:

“他是不是姓香的?”。

游秉聪的语气透着奇怪,问题问得并不很礼貌,且声浪颇高,这无疑令孙凝更不自在,她只好点头。

“是香家的第几位公子?”游秉聪仍有兴趣追问,也没有待孙凝作答,便又说:“这些年,你是真的交游广阔,社会上的名流贵胄都认识得七七八八吧!”

孙凝没有回答。

她瞪着眼睛看游秉聪,忽然心上难过。

有一些人,他们不是做着大奸大恶的事情,他们甚至不是奸滑欺诈,然而,就因为他们说的话不得体,态度不大方,因而令人望上去觉得不干不净,猥琐小家,完完全全的不舒服。

男人要给人这种坏感觉,就更糟糕了。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这副不讨好而讨厌的样子。

还是个自己曾经喜爱过的人物呢,孙凝怅然。

事业成功能令一个人加添风采,可是,际遇不顺遂的话,人也一样会变酸变坏。

看一个人的神情表现,就能决定他是在得意或失意之中。

为此,孙凝又不好意思不应酬游秉聪,免得像落井下石,爱富嫌贫似。

于是她只有勉力地微笑,没有回应他的话,态度还是和蔼的。

这当然就鼓励了游秉聪一直把话说下去:

“怎么了?这最近还为你的名与利不断跑码头吧?听说你手上的大合同越来越多,将列基富比下去了。”

人的尖刻与大方最容易见于语言的表达之中。

游秉聪真的不必在对话中弄得酸气冲天,徒觉他的量浅。

他的话问得不得体,孙凝可答得大方:

“前辈承让,我才有机会努力苦干。”

“孙凝,”游秉聪说:“你的口才永远这么好!”

不是口才,而是诚意。

夏虫不可语冰。

原来游秉聪真的跟孙凝是两类人。

由于孙凝反应的冷淡,游秉聪面子更没处放,于是没话找话说,用眼瞄一瞄前,说道:

“那姓香的为人怎么样?”

孙凝对这句话可有点禁耐不住而火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端端把闲话扯到别个没关系的朋友身上是什么意思呢?

游秉聪现在对孙凝也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凭什么见了面,就不断地查根问底,好像不把孙凝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件翻出来,决不罢休似。

孙凝很凝重地说:

“我跟香先生是刚认识的朋友。”

“刚认识就一同飞北京了?”

“游秉聪,你说话小心一点成不成!”

到底把孙凝激怒了。

世界上怕多的是游秉聪这种你承让他三步,他进迫九步的人。

势必要迫得你翻了脸不罢休的。

孙凝天生最惹这种可怖的小人。

“你紧张些什么呢?孙凝,我跟你的关系老早结束了,也不是要管你什么,随便问一句罢了,你是个独身女人,若他并非有妇之夫,就绝对不成问题厂吧!”

孙凝气白了脸,且有一点情急,道:

“游秉聪,你所坐的那个座位是香先生的,请你回到后面去坐吧!”

“孙凝,这算下逐客令了?我以为跟你还是朋友。”

孙凝听过有女友在跟情人闹翻之后,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我可以跟他仍是朋友,根本不必分离。”

其中的含义、哲理与苦衷,孙凝现在懂了。

游秉聪继续说:

“我们分手时,我正打算给你谈谈我的事业新发展,中国是个很大的市场,我的生意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北京很多高层人面我都熟了,譬如……”

游秉聪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的生意状况。孙凝越听越是心里难过,只有还是劳劳役役,没有大功绩的人,才会不住地介绍自己各种的所谓成就。

不要说在商场上那些真正成功人物,街知巷闻,名传同业,就是今时今日的孙凝,亦不必在人前再罗罗唆唆地讲自己的本事。

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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