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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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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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听了孙凝的解说,没有什么表示。

孙凝再竭力地补上最后一句游说的话:

“在商言商,我们是应该尽用自己的优点,让业务对手正视及承认自己的优点,是一个捷径。”

“多谢孙小姐,各位同事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孙小姐的?”

寿川由一问,跟着用眼环视各同事。

全都是那副不言不笑的扑克表情,于是寿川由一说;

“我们会从十间公司之中选拔三至四间公司,再做最后决定。没有入围的公司,相信在一个星期内就会有通知了。”

结束了那次面试式的业务计划研讨会议,孙凝好像打了一场仗似的,累得不成活。

秘书顾采湄说:

“为了争取这单百惠的生意,你工作至废寝忘餐,可不能让别人也一样受苦受牵连,备受冷落,这有一点点的说不过去,你细想啊!”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孙凝向秘书小姐鞠了—个躬,说:

“多谢你提点,我立即去办。”

“这是我的责任。”

对的,一个好的秘书,关顾上司的层面由公及私,明显地,采湄是做到了。

孙凝回家去之前,上了一次超级市场,把一应食品饮料都买备,两只手挽住沉重至极的几大包东西,提回家去。

还来不及休息片刻,便拨电话到游秉聪的办公室去,说:

“是聪吗?我是孙凝。”

“啊,稀客。”对方的语气冷淡。

“聪,请别怪我,这段日子,实在忙。现今告一段落了,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你那么肯定我会随传随到?现在已是下午四点。”

孙凝沉住气说:

“我刚上超级市场买了配料,打算亲自下厨,烧你最爱吃的辣味食品,你来嘛。”

“好吧!”对方说罢,就挂断了线。

孙凝叹一口气,想,做事辛劳,却精神愉快;做人呢.难,难,难,难完之后还惹一身的龌龊气。

一看壁上时钟,也不及再伤感下去,立即行动,跑到厨房去,洗瓜切菜,快快做饭,好让游秉聪一下班来到,就能吃烛光晚餐。

这天,为了要讨好游秉聪,企图带罪立功,孙凝是真的很用心做菜。又因为知道游秉聪是四川汉子,喜欢吃辣的,故而做出来的几味小菜都有辣味。那锅酸辣汤更是下足材料。

孙凝的厨艺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刚好赶及游秉聪出现之前,四菜一汤已经能上碟了。无疑,孙凝是香汗淋漓,劳累至极的。

她忽尔想,如果有一天,她嫁了,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事业,如何协调好?

游秉聪要她这样子不住以旧式妇女手段讨好奉承服侍的话,那时间与精神就捉襟见肘,长时间应付下去,人要一下子老掉好多年呢!

或者,到时要在事业与家庭之中挑选其一,才能维持美满的关系与幸福的生活。 

二者,孰轻孰重?

孙凝细想,嘴角泛起了微笑,她心知自己的选择。

如果游秉聪支持她的事业奋斗,愿意在主妇的责任上减轻她的负担,那是最理想的。如若不然,只要游秉聪温言软语地给孙凝下道训令,要她当全职主妇,她还是千肯万肯的。

女人,最后的归宿是什么?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

游秉聪在饭桌旁一坐下,孙凝就陈列她整个黄昏在厨房内所辛劳苦干得出的杰作。

“希望你喜欢吃。”孙凝这么对游秉聪说。

语调无疑是温柔的。可是,这对游秉聪而言,有点陌生。连孙凝都一下子感到有些微突兀,好像不大配合自己的性恪与身分似。

总的一句话,她是有欠自然。

举凡是稍有做作的意识在内,就叫人不舒服。

之所以有欠自然,显然是始料不及,那就是说,孙凝原以为最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一下子说出口来,才发觉感受有异于前。

这个发现是并不妥当的。

游秉聪望了孙凝——眼,问:

“你很久不弹此旧调了?”

“对呀,手艺是工多艺熟,我恐怕今晚的菜烧得不符你的口味。”

“不相干,好坏也是一餐,我并不苛求,裹腹而已。”游秉聪说。

两个人一时间静默地吃了几口饭,游秉聪又开口问:

“何来这番兴致?是不是有预感要放弃工作,专职家务?”

这么一个问题出自游秉聪之口,是令孙凝震惊的。如果对方问话的态度是温柔而非如现在的苦涩,肯定孙凝会开心得难以形容。

问题的确可以是一种变相的求婚方式。

然而,对方的态度、表情、语气,处处都令孙凝不敢往喜悦的一边想。

他只令孙凝害怕,可能在挖苦的背后隐藏一些孙凝未知的不愉快事实。因此,孙凝问道:

“聪,为什么这么说?你认为我应该放弃工作?”

“女人如果在事业上头不如意,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下公事包,改挽菜篮,不是吗?”

“你听到什么消息,让你有这个推测?”孙凝急问。

游秉聪先把一口饭吃完了,才继续说:

“百惠商场的那个户口,你肯定拿不到。”

“你怎么知道?”

“掌握到实际讯息以及照情况推断。”

“聪,请告诉我来龙去脉。”

“你是女人,日本人首先就不会喜欢在有选择的情势下跟女人交手。”

孙凝依然精神奕奕,信心十足地说:

“这是你的推断,还是听回来的讯息?”

“二者兼备。”游秉聪答,“不单这个消息,而且列基富有日本人的线路,他手中几个大客户都跟日本人有生意往来,好讲话。公司里的人对列基富赢这场仗,相当有把握。”

孙凝默然,一会,才晓得答:

“聪,公平竞争之厂,我是服输的,即使他另有特殊门路,也是他的一份力量,我无话可说。”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

“可是,聪,我并不失望,仍认为列基富未必会把百惠的户口拿到手。” 

“为什么?你不知道他亲自出马吗?”

“就因为他亲自出马,才不一定胜券在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东西方民族性不同,在营商方面的看法与手腕也有差异。不久之前,我们争取韩国公司竞投新机场非核心工程的顾问合约,我跟列基富在政策上的观点就不同。结果,我的想法跟韩国公司头头较为接近。所以,他的推广方针与营运哲学很可能跟日本人有距离。”

游秉聪稍稍吃厂两口菜,才施施然回应,说:

“我坦白告诉你,就算列基富输了这场仗,他也不会让

你赢。”

孙凝一听,心就冷了。

又一个人在她面前落实了列基富对自己的敌对态度。

游秉聪看孙凝没有造声,便又说:

“你老早就应该想到要承担这个挑战列基富的后果。”

“聪,你最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是他对我先不重视的。”

“他对你不尊重,可以。调转头来,你向他的权威挑战。

就是死罪,因为他是老行尊。”

原来没有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回事吗?原来不容许后生可畏、不鼓励努力创业吗?

孙凝无辞以对。

“列基富已联手与其他两间公司以各种渠道去买百惠的欢心。他的几间盟友,其中一间赢,都是你输。”

孙凝点头,忽尔有种英雄感。

江湖老手,财雄势大,对付一位力争上游、白手兴家的小女人。她,孙凝,虽败犹荣,怕什么了?

最令孙凝难堪的不是外人对自己的欺压。老实说,在商言商,各出奇谋,争夺面子与生意,是很正常的一回事,谁又欠了谁什么心债情债,要手下留情呢?

就算是列基富,孙凝对他的失望也只是一掠而过。说到底,自己是离了巢,往外头闯,身分就跟其他一般业务对手无异,列基富要对付她,是天公地道的。就算他本人不介意赚多赚少,那公司里头的职员,总要加薪发粮,轮不到你不在商场上做龙争虎斗。

孙凝不怪列基富。

更不个怪其他业务上的劲敌。

她只怪那些应该站在她身边,让她有力量应付时艰的亲人。

孙凝一念至此,连鼻子都要发红了。

想来想去,自己的亲人又有多少个了?

父母早逝,无兄无弟,左顾右盼,除了两三个谈得来的朋友,就只有寄望将来的伴侣。

她稍稍地望了游秉聪一眼。

叙面了一个晚上,除了一盆盆的冷水照正自己的头淋下来之外,游秉聪没有说过一句半句鼓励她、安慰她的话

不要说是今晚,从来也不曾说过。

自从她决定创业以来,在游秉聪跟前他只给她一个感觉,似乎是孙凝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似的,这种心理压力日形沉重。

孙凝下意识地在这段日子里益发要迁就游秉聪,以弥补自己的什么过失似。

一旦洞悉这种情势,孙凝就浑身的不畅快。

游秉聪不是自己的终身伴侣吗?终身伴侣对自己的关颐与支持竟是如此的话,日后的生活将怎么过?

连亲人对自己的表现都与敌人差不了多远的话,那还是敌人好。

最低限度敌人对自己有积极性及建设性的一面,为了迎敌,会得抖擞精神,全力应付,生活上的种种进步即巾此而起。

想深一层,孙凝是毫不介意向她的敌人礼貌致谢的。

可是,亲人?

唉!真是无活可说。

这世界的残酷之处,偏偏就是自己的最爱,去糟蹋自己、为难自己、辜负自己。

如果游秉聪肯在今晚,对她说:“孙凝,别怕,今次失败, 下次可以成功,加油!”那会多好!

无疑,孙凝是失望的。



第三章 

感情怕永远都不会是单程路,而是互相感应的。故此一顿烛光晚餐之后,并不能掀起情侣相叙的热情。

彼此的情绪都逗留在无可无不可的框框之内,跳不出那个闷局。

孙凝把咖啡递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的游秉聪,自己也坐在那张单独放在墙角的软椅之上,陪着他观赏球赛。

心里头,孙凝的不安越来越沉重。

那是一个并不乐观的自然反应。过往,孙凝或游秉聪总会有一个乘机坐到另一个的身边去,以便能一伸手就可抱着对方的肩,或可以一俯脸,就能脸脸相对,吻将下去。

有心人总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相亲相叙的机会,只会刻意制造,不会顺势回避,

如今,情况大异于前。

见微知著,往往是成熟人必有的伎俩。

孙凝瞒不了自己,也只能在心上轻叹了。

要她这就站起来,坐到游秉聪的身边去,她根本办不到。有种无形的对游秉聪的抗拒感,在暗地里滋生,她整个人正在受到控制。

游秉聪看来是相当沉醉于电视台播映的网球节目,每逢球手打出漂亮的一球时,他还是纵情地哈哈大笑,完全的旁若无人。

究竟他心里怎么想?他的眼中心内还有没有孙凝?真是天晓得了。

直至电视球赛节目播完了,游秉聪拍一拍大腿,就站起来,说:

“真精彩!”

精彩的只是球赛,而不是今夜,更非孙凝为他悉心预备的晚餐。

“我走了,忙了一天,人很累,要早一点休息。”游秉聪这样建议。

“好。”孙凝毫不犹疑,也不恋栈地说,并且走到大门前,把门打开,送客。

游秉聪轻轻地吻在孙凝的脸颊上,说:

“晚安!”

“晚安!”孙凝回应。

就这样,说了再见。门再关上了,关住了一层层的愁思困念。

孙凝把自己抛到床上去时,整个脑袋都被这些忧闷烦躁所充塞与骚扰,原本极为疲倦的身体,竟一下子被刺激得亢奋起来,抵抗着睡魔。

她,辗转反侧至半夜,才勉强入睡。

往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孙凝老是为了是否能得到百惠的合约而担心。

在面呈计划书的会议上,百惠的行政要员说过,他们将选拔三至四问公司作为入围,其余的将在这十天八天之内得到消息。换言之,每—天的邮件都可能派送一个已然落选的坏消息。

孙凝主仆二人每日在收到大叠信件时,都异常紧张。

顾采湄轻叹:

“活到如今,心情仍如小时候派发成绩表似,生怕一打开就见了红字,不台格!”

孙凝苦笑,连日来患得患失,诉苦无门的境况,令孙凝这一辈子都记住了。

从庄淑惠传到她耳朵内的讯息也是不大乐观的。

她在电话里向孙凝通风报讯,说:

“列基富是交了计划书,与百惠的头头会议完回到公司来后,神采飞扬,胜券在握。且,孙凝,听说,列基富与里昂顾问公司、利达公关公司等的行政总裁都会过面,他们打算联手争取百惠。”

“淑惠,你不是说,敌人是抬高自己江湖地位的主要凭藉。如果我赢了.额外光彩;要是输了,虽败犹荣,你不必难过。”孙凝说。

“道理是我说的,我当然的明白。难过的只是今趟不成功,以后走的路就更长更远了。且孙凝,你不单是为自己而奋斗,连我的期望也一并负在背上了,你知道吗?”

“知道。”孙凝点头。

庄淑惠已没有了在此地江湖再闯天下,决一死战的心了,只能寄望于孙凝做代表。有点好像超越了参赛年的健儿,只能退出竞技场,瞪着眼睛看着可栽培的人材,替自己完成心愿。

孙凝能否一举成名,庄淑惠是感同身受。

出师不利,无论如何很折损英气。

能一开仗就占据地盘,是最能提高士气的。

站果如何,只好拭日以待。

等待一般又是极难受的一回事。

每天临到下班时,顾采湄必然为没有收到百惠通知败的讯息而抹—把汗,直至八天过去后,放在顾采湄桌上的一叠新信件,的一封就是百惠集团寄来的。

是吉是凶?

顾采湄紧张得不敢拆阅,她高声喊:

“孙小姐,孙小姐!”

孙凝应声抬头,看到了她手上扬着的信,知道什么事情发生了,便站起来,一手把信抓过去,咬咬牙,拆阅。

总要正视现实的是不是?

速战速决,是胜失败,是赢是输,都来个了断好了。

信抽出来时,孙凝的手是颤抖的。

以后回想那段艰苦创业的日子,孙凝永远不会忘记当她接到百惠集团那封信时的感受。

太太太刻骨铭心了。

对于一个现代职业妇女而言,事业上的一场胜仗抑或败仗,影响身心的程度怕不下于一段男女感情。

无他,世纪末异性之间的私情只不过时生活的一个环节,跟事业一般,同样是需要,而不是独一无二,难我独尊。

从前,女人的生命属于男人,女人的幸福是家庭美满,女人的寄托是疯狂的爱情。如今,女人的生命属于自己,女人的归宿是经济独立,女人的寄托是忘形的工组。

姑且论是客观环境的迫害,抑或是主观心理的意愿,总之,男人与工作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已在无可奈何之下成为均势。

孙凝“刷”的一声,把百惠集团的信封撕掉。

信展示眼前,飞快地瞧一眼,孙凝喊:

“天!我们过了第一关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百惠集团现正打算从孙凝顾问公司、列基富顾问公司、里昂顾问公司、利达公关公司等四间公司的表现,再决定选取—间为他们服务。信上且写明:

“如果阁下对你所提的市场推广计划书仍有补充的话,还有一个星期时间,然后我们便会把结果相告。”

这就是说,四间入围的公司还可以在这场商业田径赛上,跟入直路一段,作最后的发力与冲刺,不论是本身有何最新建议,都可以再行让百惠知晓,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竭力作各种关系的拉拢,去做成这单生意。

好戏如今才陆续上场。

孙凝、庄淑惠与顾采湄—同叙在小小的孙凝顾问公司总裁府第的小客厅内,盘腿坐在沙发上,商量大计。

庄淑惠感叹道:

“列基富果然是武林高手,他有眼光。”

“什么?”顾采湄不解。

“他老早看得到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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