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有了。”
方佩瑜回一回气,继续说;
“早业不会为我而放弃你及香家,这是肯定的。”
“何以这么低估自己,放在眼前的有个叫叶柔美的女人,她的条件比你差得太多了。”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不宜把早业的个性错误估计。你知我知,他是个浪漫不起的人,此其一。他的进取是循序渐进式的,不是白手兴家的材料;最大的理想与目标,是青出于蓝,早业从没有另起炉灶的志气,此其二。在谈第三点之前,我得补充一句,香早源若有另起炉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他的谋略与计算,不可忽视,实则比早业还要行。”
香任哲平至此,明白为什么香早业跟自己的对话,都变得比以前醒目了。
无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忽然的,香任哲平生了一种儿子找对了对象的感觉。
这个意念一闪而过,她不觉吃惊。才不过几句话,这姓方的年轻姑娘就买了她的心?太犀利了吧!
“你说,还有第三点呢?”香任哲平重新集中精神听下去。
“香早业是有潜质的一个人,但潜质要被发掘、被提升、被栽培,否则就会被埋没。换言之,香早业需要有人拉着他的手一齐飞升,他自己连独个儿独立一阵子都会觉得厌烦而放弃。”
“方小姐,从没有人像你那般了解早业,差点包括我在内。”
“不,你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眼前的需要,要你好好的把早业分析吧了。”方佩瑜说,“所以,话说回来,要培训早业,必先要你的认同。”
这顶大帽子戴得香任哲平最舒服。
不论是孙凝抑或叶柔美都没有这个重要的意识。
至于大媳妇胡小琦是异种,她只是香任哲平破坏长子生活与成就的一只棋子,对她有不同的处理手法。至于香早业的妻岑春茹,她的态度比起方佩瑜来,更差一截了。
岑家与方家都可以说是香江豪门,岑春茹当初也是得到了香任哲平的认可,才踏进香家的,但岑春茹在往后的日子却没有对这份认可作积极的回应。
在过了一段时期之后,香任哲平其实提点过香早业,说,
“二嫂因没有商场经验,她连本城富豪也分若干等级这回事也弄不清楚,你有便呢,告诉她一声,不要随便答应出席一些并不需要应酬的场合,以免贬低了身分。”
表面上这番话只是针对岑春茹的社交活动,对她答允当什么慈善活动的主席与顾问之类提出意见,骨子里其实是要她觉醒岑家跟香家比,仍有一段距离,示意岑春茹在高攀香早业。换言之,不知感恩,不明图报,或直接地说,不懂对香任哲平迁就与逢迎,是不智的。
可惜,香早业有意无意地没有转告其妻,更没有心机去分析母亲的用意。
这比起方佩瑜肯自动自觉的向香任哲平的权威致敬,是有重大分别的。
香任哲平对方佩瑜说:
“我认可的话,香早业会答应你向岑春茹提出离婚吗?”
“我说过了,早业要有人捉着他的手,才能一齐起飞。
而且,早业看岑春茹被孤立了,他会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办妥。”
香任哲平一听,眉毛向上一扬,问:“岑春茹会被孤立吗?”
“会。”方佩瑜非常肯定地说。
“香家对付她,只代表她一面受敌,她还可以有后盾。”
“如果娘家不支持的话,岑春茹就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了。对于一个不出社会来做事的女人,她身旁的猪朋狗友,只是落难时的一层压力而已,不会对她伸出援手。”
“你何以如此肯定她娘家的态度?”
“你有兴趣听经过?”
“为了增加我们彼此的了解,我愿意花时间聆听。”
于是方佩瑜扼要地把她的部署说了一遍。
“在公事得益,私情发泄的情况下,白晓彤会令岑奇峰就范。最重要的是岑奇峰一定会看在商业的一大笔进帐上自动就范。白晓彤只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架起他下台的阶梯而已。”
香任哲平差不多拍案叫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姓方的才真是自己理想的媳妇材料。
香任哲平一直需要一个家势显赫,聪敏能干,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去当儿媳妇,助她一臂之力。
能有这样才具的女人不多,这少数之中还要她具备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就是肯臣服于香任哲平手下。
打个比方,香任哲平是武则天的话,方佩瑜要是上官婉儿。
谁个朝代的后妃,一旦不合皇太后的脾胃,不是打落冷宫,就更可能是红罗赐死。
时移世易之下,她,香任哲平投儿子离婚再娶一票,有何不可?
况且,聪明伶俐的方佩瑜还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一开始就成为香早业以至于香家的资产,而不是负累,这一点请你放心!”
香任哲平笑着说:
“你这么肯定雅顿的外销合约与哈尔滨的内销网所带来的利益,适足以抵销香早业离婚的那笔赡养费?”
方佩瑜很从容地答:
“如果香家不是由你主持,再多十倍的盈利,也可能弥补不了香早业的一半身家。但,我对你有着无比的信心。”
至此,香任哲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她跟方佩瑜果真是说着同一语言的两个女人。方佩瑜甚至能当她肚于里的一条蛔虫。
她确实早在香家的公子成婚之前,这位香氏家族的掌舵人,老早已经计算好财产的分配方式,不会谬谬然地留下一笔可观而且可调动的数目,让媳妇摇身变为外姓人时,会得有把柄数据在手,平白分他们香家的利益,其实,这不是难懂的一个道理。只要是名门望族出身,都知道世纪末的婚姻是应该怎样安排的。
在欧美,尤其美国,老早已流行在婚前订立契约,讲清楚他日离异,妻子名下极其量所能享有的利益,以免被她分去一半的身家。太多望族离不了婚,就是很难割舍巨额家财之故。
以香任哲平的老谋深算,再加手上有四个儿子,老早就会想到预防策略,怎会在儿子婚姻有问题时,平白容许外姓人取走分毫?
有钱人尤其比没有钱的计算得周到。因为后者根本无钱可守、无财可计。
方佩瑜再补充:
“我引进香家的生意,除了颜面以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那就要你去想一想了。”
这最后的一句话,就更深得香任哲平的心了。
无疑,这次会面是空前成功的。香任哲平找了个机会对香早业说:
“如果你老早留神找到这个方佩瑜,就省掉如今的很多麻烦。当然,这种麻烦或会由别的一些乐趣抵销,你会得看着办,实在不用我操心了。”
这番话就等于圣旨了。
第九章
香早业从未试过在母亲跟前如此得宠,这种感觉实实在在是太好了。
就像中期业绩宣布在即,过往的很多年,整盘数做好了,连建议的股东红利都写好了,呈交到主席室去,香任哲平起码板起脸孔来,更改三五七次,才作实。
活脱脱的就没有把香早业的工作成绩放在眼内似。
集团里头都流行一个笑话,要主席一次性通过议案,只有一个方法,把议案交到香早儒手上,由他来照抄一次,香任哲平一看是老四的字迹,就会照准如仪。
可见人人都认定了香早儒那真命天子的身价。
这最近,老二香早业真有起色了,中期业绩的一盘数递进主席办公室后,香任哲平把香早业叫进去,只略为修改,问了几个问题,就批准了。
连香早业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此运气。
讯息已经相当明显了,尤其是雅顿与哈尔滨的合约转与香氏签妥之后,连香早儒都连连拍着他的肩膊说;
“二哥,这番功劳不少。”
香早晖在旁,搭口说;
“老二,我是做中国贸易的,这单哈尔滨的交易拨到我这边来处理如何?”
对香早晖的这番话,香早业就不好即时作答了。
在方佩瑜未撩动起他对香家权势的争夺意识之前,香早业根本不大理会业务分配情况。他只看牢家族企业与投资的一盘数,就算称职了。
这阵子,他的计算已大异于前,明显地一个方佩瑜在他心内起了化学作用,把他潜藏的对家族企业继承与控制的欲望提升到了一个要积极面对和处理的层面了。
方佩瑜说得对,趁香任哲平仍然未定继承大统者准之前,最低限度要加强自己手上的筹码,就算做不成南面称王,也当个有实权实益实名实位的诸侯才成。这就牵涉到业务的掌管范围了。
香早晖如果在以前向香早业提出如此一个要求,他会一口答应,认为无伤大雅,甚至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如今,不同了。
于是他回答:
“这怕不是我做得了的主意,已经给主席报告过这单生意的来龙去脉,她发给谁管,怕已有了定案,你向她提一提吧。”
跟着香早业就已经给方佩瑜报告了这回事。方佩瑜一想,立即说;
“快去给你母亲述说香早晖的意思,看她怎么说。”
“为什么?老大如果真想染指,他自会找路数。”
“不,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们要探知有关汝母的更多心意,日后才好办事。”
当香早业向香任哲平提及香家老大的意图后,香任哲平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个反应表示事情在香任哲平心目中并不简单。
过于一会,香任哲平对早业说:
“给我约一约方佩瑜,明天在老地方跟我会面,我有话要给她说。”
方佩瑜在得到这个讯息之后,同样是沉默了好一阵子。
香早业禁不住失笑起来了,道:
“怎么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呢?”
方佩瑜答:
“早业,就是你这番话了。根本是很普通的一回事,香任哲平一就是来个不管,一就是决定拨给谁管,不就完事了?这类业务分配是司空见惯的,为什么要如此大阵仗,先是沉思考虑良久,到头来把我这个仍然是不相干的外姓人找去,商议些什么呢?”
方佩瑜且还认定一点,香任哲平这次要跟她商议之事,必不是香家人所能办得到,或者不是他们所方便处理的,所以才找到她。
无疑,这是一个自己在香任哲平面前一显身手的机会。
她非常重视这个与香任哲平的约会。且因为未知悉内情,难于控制,就更多的紧张。
她们仍在山顶的餐厅会面。坐着的位置能鸟瞰半山下的景色。香任哲平先开腔:
“我们家花园往外望的景致比这儿更好。”
“希望有一天能陪着你坐在园子里看那美丽的景致。”
方佩瑜说。
“你这个希望呢,不是没有实现的机会的。本来见过你一次面之后,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说句良心话,你跟我的老二实在比岑春茹匹配。匹配在于你有本事提炼早业的潜质,让他有所发挥,这对他,对香家都是好的。可是,对于成全你俩,仍有一重严重的心理故障。”
方佩瑜非常留神的听。香任哲平继续说:
“若没法子消除这重心理故障,我就变得力不从心了。”
方佩瑜听懂了这番话了。香任哲平约她出来密谈,目的已露,谈的就是交换条件。
如果香任哲平的这重心理故障没有办法消除的话,她压根儿就会否决掉儿子的离婚建议,或听若罔闻,置身事外。
唯其她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障碍,并说只要消除障碍,就可以水到渠成,玉成此事的话,那就是要跟自己明码实价地讲条件的时候了。
方佩瑜肯定的还有—点,条件必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否则香任哲平不会提出。故此,事成与否,不在乎她的能力,而只在乎她情愿与否。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方佩瑜对香家二少奶奶的地位是非常的旨在必得了,都已经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怎容许功败垂成?故此,基本上她就没有什么叫不情愿了。
于是方佩瑜非常有把握而且坦率地说:
“要消除心理故障,办法有的是,我会尽力,绝不灰心。”
“那就先要跟你提一提我心理故障的成因。”香任哲平呷了一口柠檬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的一生活脱脱像喝柠檬茶,永远夹杂了酸味,这种感觉,因为我遮掩得好,没有人发觉。”
方佩瑜也觉得惊奇,问,
“你的一生也有缺憾?”
“谁没有了?”香仟哲平望住方佩瑜道,“当我以为和香本华相亲相爱,自以为珠联璧合,佳偶天成之际,也曾平地一声雷,出现过一个我们之间的方佩瑜。”
方佩瑜大吃一惊,一颗心差点要吐出嘴外去。
“所以说,我对于婚姻第三者的角色是无沦如何有种厌恶感的,总是挥之不去。要我成全你和香早业,我出不了手,因违不了心。我家二嫂纵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她正在演我当年的角色,叫我如何去对付她?”
方佩瑜无辞以对,她想不出有何法子可以易角,只好微微低下头,带一点惭愧与懊悔。
“除非你肯助我一臂之力,帮我舒泄掉心头的这口鸟气。”
方佩瑜抬头凝视对方,像等待法官的审判。香任哲平说:
“我从没有原谅过香本华以及香早晖的母亲。我老实告诉你,香早晖的存在是我感情生活缺憾的明证,我每天看到香早晖,就像被人热辣辣地打一记耳光,不论我怎么位高权重,富甲—方,全世界都看到一个不争的事实,我深爱的丈夫曾经背叛我,他使另外一个女人怀孕,我打了一场永远改变不过来的败仗,在我们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上划了押。”
香任哲平的语音并不激动,她一个字一个字平和但非常清晰、踏实地讲出来,更具震撼力。
冲动是会有机会复归平静的。已然平静,等于态度更加决绝,不可转变。这更令方佩瑜吃惊。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立即联想到香任哲平前后的那几番话来,整个人更是慌张得微微抖动起来。
要消除香任哲平的那一重心理故障,就要把那撕了她脸皮的铁证铲除,那不就等于要消灭香早晖?这个联想是恐怖的。
香任哲平看到了方佩瑜的神色,依然气定神闲地说:
“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唯其是方佩瑜遮掩不住战栗,香任哲平更确信讯息已经传递出去,且对方已经接收。
方佩瑜轻轻地点头,仍有极多的惶恐失色,不知所措,故而缄默。
“消灭一个印记的方式,正如毁掉一个人一样,有很多种,并不需要将之真正置于死地。一个商业罪案,一次失足,已能成千古恨。证明香早晖有劣根性,他不是纯种的香家人,非但不具我们的慧根,且还有好些低三下四人的遗传,就已经是我不幸中之大幸了。”
这番话,已很明确地把香任哲平的要求与理想,或者应该说是交换条件,提了出来。
方佩瑜明白。她下意识地点头。
“佩瑜,”香任哲平拍拍她的手背,说:“你必须清楚,香家其实并不缺少一单两单大生意,你的孝心,我是知道而且领艿摹2还腋粗氐氖悄愕牟胖牵约岸晕业木匆猓幽愕闹种植渴鹩胧侄危抑滥慊岢晌疑肀咭桓龀錾淖约喝耍挥心闱星惺凳档匕镂胰コ哪В也呕嵩谌蘸蟮娜兆永铮陌怖淼玫厥幽阄薄!?br /》
香任哲平叹了一口气,又道:
“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原是这么困难,你的那位老同学孙凝,是太可惜了!对她的谣言,我听得不少,这可不是我们之间的真正故障。谣言与坏话对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者,可视之为一种妒恨交织的发泄,不必挂齿。可惜的是她老不对我臣服。”
对于香任哲平这种心态,老早在方佩瑜预测之内。
香任哲平并没有看错孙凝。方佩瑜太清楚这老同学的个性,她不会臣服于正邪之间的人与事,孙凝是个世纪末极其天真、甚而幼稚的人,她仍坚信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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