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明若跑去掐他的人中,掐醒后被小陈突然一把抱住:“棺材!”
夏明若说:“嗯,都是木头。”
小陈哭喊:“死人!!”
夏明若说:“人类骨骼。”
小陈歇斯底里了:“鬼啊……!!”
夏明若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他一边卷袖子戴手套一边说:“小陈同志,激动是应该的,这是我国目前发现的最大的悬棺葬群,呆会儿我们邀请你一起合影留念,然后光荣地刊登在考古学报上。”
楚海洋把皮尺的一端扔给他:“明若,测量。”
夏明若接过,往外推小陈:“你别贴着我,我没法干活。”
小陈抖抖嗦嗦说:“小夏同志我害怕!”
楚海洋说:“小陈,你在洞口等我们。”
小陈大喊起来:“别丢下我一个啊!天要黑了!这里有鬼!有僵尸!白白白白毛僵尸!吃吃吃人的!!被吃了就投不了胎要当孤魂野鬼的!”
“啧,”楚海洋叉腰说:“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还白毛,白毛那是正常现象,尸体本身会霉变,一霉变就长白毛。一定湿度,一定温度,有营养的提供体,加上真菌感染,于是长白毛。”
“如果你有脚气,以后肯定长白毛。”夏明若笃定地说。
小陈翻着白眼滑倒在地上:“……我有脚气。”
“那你前途很光明嘛。”夏明若说。
“你别吓他了。”楚海洋轻轻触摸着棺木。
夏明若叹口气,干脆把自己和小陈系在一起,拍拍腰上的绳子对他说:“我到哪儿你到哪儿,这样不怕了吧?”
小陈点点头,夏明若于是抖抖皮尺:“测量。”
“东三,完整,长1。84米,宽0。74,高0。67,”楚海洋报数:“再量一具备案。”
夏明若随着他往里走,刚迈了几步就听到小陈饱含恐惧的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大力猛然向后拉去。
楚海洋的瞳孔瞬间放大,飞身扑来紧缠住夏明若的胳膊,两人在地上滑行数米才勉强停下。
“小陈!”楚海洋大喊。
“小陈怎么了?!”夏明若这才反应过来。
回答他们的是小陈几乎想把喉咙喊破的嘶吼:“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鬼抓我啊啊啊!!!”
“小陈!小陈别怕!”楚海洋喊:“你只是掉洞里去了!手脚不要乱动否则我们拉不动你!你试试能不能碰到洞壁!”
夏明若龇牙咧嘴催促:“快……快……我的腰要断了……”
“小陈!!”
小陈似乎恢复了些理智,摸索一阵后用变了调的声音回答:“碰……碰到了。”
“那就撑着洞壁上来,”楚海洋说:“快一点!明若你也坚持一下!”
夏明若哀号:“车裂啊……同志们……”
“来、来、来来了、”小陈忙不迭说:“马上上来!就、上来!”
可下一秒又听到他的啸叫,接着小陈同志一飞冲天,生生从洞里弹了出来。
夏明若看呆了:“啊呀……”
小陈狂奔喊:“鬼呀……!!!”
夏明若被他拖得满地滚,楚海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枪托砸在小陈脑袋上。
小陈咕咚一声倒下,楚海洋赶忙把夏明若扶起来,只见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破的,腰上一道血痕尤其严重。
“你太壮观了,夏明若同志。”楚海洋把他腰上的麻绳解开。
夏明若疼得直抽气:“我这身衣服算完蛋了。”
“穿我的吧,”楚海洋说:“我包里有药品,你忍耐一会儿。”
夏明若咬牙摆手说:“没事,没事。小陈这家伙!”
“到底看到什么了?”楚海洋凑到小陈失足的洞口。
这洞直径五十厘米左右,勉强能够挤进去一个成人,洞型非常规整,明显是人工凿成。洞口被一块棺木碎片掩盖着,楚海洋和夏明若出于保护文物的本能避开了,但小陈是一直闭着眼睛的,所以才不慎失足。
楚海洋用手电往洞里照,沉默半晌后对夏明若说:“昨天晚上真的是枪声。”
夏明若指指洞下:“有尸体?”
“立尸,”楚海洋点头,转身收拾工具:“我下去看看。”
立尸是他们的术语,能立起来的尸首基本上都是盗墓贼。
在很多古墓的发掘中也能够碰见立尸,盗墓贼得了财物,从盗洞里爬上来,一些比较缺心眼的便先把东西递出去了,结果被洞口意图独吞的同伙一铲头打死,卡在盗洞里,光荣地成为了立尸。
当然眼前的这位仁兄不是,从严肃的痕迹学角度来说,他是被人打死了塞进洞里的,不过对于小陈也够吓人的了,尤其是脑袋还开了花的。
夏明若把磨破了的裤管卷到膝盖上,先楚海洋一步往洞里爬去:“竟然让一个死人把我害这么惨。”
楚海洋说:“你等等……”
夏明若却突然低呼一声。
楚海洋跑过去:“怎么了?”
夏明若仰起头,头顶只在洞口下面一点,脸色煞白:“海洋,这下面真是个死人?”
楚海洋说:“啊。”
可是死人不会抓人脚踝。
夏明若朝下望去,只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
那眼睛也紧盯着夏明若,接着一个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嘶哑声音响起:“我的天啊,娘啊……”
夏明若僵直着用惊人的毅力坚持说完了“我是你爸爸”才连滚带爬地往洞外逃去:“海洋!!!”
楚海洋一把扶住他,举枪瞄准洞里:“出来。”
洞中一片寂静。
楚海洋说:“快一点,我三秒钟后开枪。”
枪就是枪,就算没有子弹,依然有威慑力,底下那人悉悉索索动起来:“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
楚海洋一个探身把他揪上来。
这人穿了身旧军装,光脚蹬一双解放鞋,腰上系绳,两手空空,脸上涂得漆黑,说不怪那是假的。
他轮流打量楚海洋和夏明若,最后对夏明若说:“小同志!自己人!”
可惜他判断失误选错了人,夏明若冷冰冰地白他一眼,抓起蟠螭刀就往他脖子上砍。
那人吓一跳:“不不不不”,又瞅瞅夏明若:“等等等等。”
夏明若皱眉说:“到底是不是?”
那人手脚慌乱:“啊?啊?什么?”
楚海洋说:“真是,一把年纪了,盗墓就盗墓,吞吞吐吐什么?”
那人咧嘴一笑说:“同行啊!”
夏明若在他眼前把证件抖开。
那人细细看了一遍:“真好,还是国营的。”
夏明若一虎脸那人慌忙躲开,突然就苦口婆心起来:“小同志们,盗墓是错误的。”
楚海洋和夏明若同时蹲在他身边掏耳朵:“啊?你说啥?”
那人说:“同志们,我国法律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国家所有,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发掘,所以同志们,回头是岸啊。”
楚海洋压压手示意他停止:“理解得很深刻。”
“谢谢你小同志,”那人的眼神十分真挚:“我保证下回再也不盗了。”
“我都懒得打你,”楚海洋说:“去,和小陈躺一块儿去,明若你把他捆起来。”
“大叔,不好意思,我得弄结实点儿,顺便请你照看一下小陈,别让他又来害人。”夏明若将他的手扭到背后,用麻绳绑住,打个蝴蝶结。
大叔说:“保证完成任务!”
他安静一会儿又问夏明若说:“小同志,你们还下洞里去么?”
夏明若说:“下啊。”
大叔问:“我也跟你们下去好不好?”
“你不是刚上来?”楚海洋把手电固定在头顶上:“哎,大叔啊,下面那人是你杀的?”
“哪能呢!?”大叔喊:“我看见他时他就死了!我看他堵在洞里,就剩只脚在外头荡,便发善心想把他移开,结果上面突然就掉下来一个小子,杀猪般大叫,我自己差点都被吓死!”
夏明若痛心疾首说大叔,咱俩真是难兄难弟!说什么也得喝一杯!但现在麻烦您耐心等我一会儿,您再多说一句我就把您敲晕了。
大叔说:“啊唷小同志,我一看你的刀就知道了,大家都是古墓工作者,相煎何太急呢。”
夏明若客气说:“啊唷大叔我们哪有你清闲,东西一挟就走了,我们还得照相画图修补登记造册写报告呢,还是你福气好啊。”
“别信,”楚海洋说:“尊重长辈啊,我们下去。”
楚海洋半个身子下到洞中,用脚撑住洞壁,伸手来接夏明若,夏明若的脚却被大叔勾住了。
“下面是空的,”大叔的脸色严峻起来:“但是很危险。”
夏明若凑到楚海洋耳边问:“你信不信他?”
“信,”楚海洋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我最容易相信人了。大叔,绑着手不影响你行动吧?”
“不要小看人啊。”大叔乐呵呵站起来。
确定顺序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最后决定由熟悉情况的大叔打头,伤员夏明若居中,楚海洋压阵,三人向洞内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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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位大人帮在下指出错误,在下已经修改了通假字;若是以后再犯,敬请围殴。
第七章
洞中的立尸已经被大叔移开,大叔也不屑于控制速度,缩缩肩膀,几乎是哧溜一下就滑到洞底,砰一声从下方的洞口脱出,落地后喊:“下来吧!”
声音从漆黑中传出,回音嗡嗡直响,看来底下的空间不小。
夏明若可不敢学他从石壁上蹭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蠕动,一边动一边诉苦说海洋我的膝盖好痛胳膊也好痛我这回算是为祖国的考古事业献身了。
楚海洋不说话,蠕动得比夏明若还慢,等到夏明若都脱身了,他还在石洞里奋斗,原因无他,卡住了。
“你俩都有缩骨功?”他有些无奈地问。
夏明若转问大叔:“你有没有?”
大叔说:“没啊,你听谁说的。”
夏明若仰头回答:“我没有,但我没你高。”
“他妈的挤死我了!”楚海洋抱怨道,他努力一挣终于脱离苦海,但喘口气刚想站直,又撞了头。
夏明若和大叔同时咧嘴,毫不客气地笑起来。楚海洋用手电轮流照着他们,表情比较骇人,那两人立刻严肃了。
“咳……”大叔说:“同志们请看,这就是娘娘坟的内部。”
“啊,这还真是娘娘坟?”夏明若问。
“对,拥翠山里就这一座大墓。”大叔说:“我拿人格保证。”
“大悬棺葬。”楚海洋纠正,举着手电缓缓前行。
这个第二层的洞仍然是下行趋势,比上层那个要大上好几倍,越往下走洞顶越高,地面越宽,就像一个大布口袋,刚刚下来的地方是袋口,现在则在往袋子中间走。洞里气温极低,夏明若刚刚在上头把破衣服脱了,只穿了件单薄的背心,冷得直打颤,便蹭到大叔身边说:“大叔,你把外衣脱给我吧。”
楚海洋把自己的衬衣脱下甩给他:“穿我的。”
大叔挺羡慕:“真体贴……”
楚海洋问:“大叔你真想挨揍吗?”
大叔马上撇头呈委屈状。
手电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地面又不平,三人走得极慢,等到大叔受不了了说同志们我口袋里有蜡烛麻烦你们点上吧,这才稍微加快一点脚步。问题是走快了也没用,就如大叔所说,这是个空洞,四壁坑坑洼洼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
“也不是,”楚海洋说:“这的确是一个天然溶洞,但被人后天加工过了。”
手电光指向脚边:“这里本来有个石笋,但被人凿掉了。”
夏明若抚着胸口说:“呼……我心理平衡了。”
手电又指向洞顶:“这里应该是钟乳石留下的痕迹……哎哟,明若。”
“啊?”
楚海洋说:“洞顶有岩画啊。”
夏明若眯着眼睛说看不清。
楚海洋把手电塞到他手上,把他抱起来,夏明若便顺势骑到他肩上去。
“勉强看见,画风不错,有点半坡彩陶的意思。”夏明若努力仰着头:“相机呢?”
“没带下来,等会儿上去拿。”楚海洋问:“画得是什么场景?”
夏明若说:“比较像战争和祭祀,一场大战,抓住俘虏,举行神秘仪式,然后砍头……你往前走走。”
楚海洋就向前走两步:“砍头?那我可以推测了。小朱好像说过,佤族、凉山彝族也有砍人头的习俗,每年播种和收获的时候,他们都要砍敌对部落的人头祭祀,然后埋在地里,据说这样一搞粮食就丰收了,村寨就兴旺了。”
“哦!还真斩首了!”夏明若说:“批量斩首。”
“真够干脆的,”楚海洋问:“没文字吧?”
“没有,画上有牛。”
“部落驯养了牛?”
“然后骑牛打仗。”
两人研究来探讨去,最后夏明若说:“海洋啊。”
“嗯?”
“大叔不见了。”
楚海洋也仰着头:“发觉了。”
夏明若边看岩画边问:“不去找他?”
“算了吧,”楚海洋说:“刚才我还想呢,你不让他下来他早晚还是得下来,还不如快些撵他走,免得到时又吓坏了小陈,这大叔可危险了。”
“你说洞里那人是不是他杀的?”夏明若从楚海洋身上爬下来。
“可能还真不是,那倒霉家伙估计早就被人打死了,大叔看样子刚从下面钻上来,问题是:大叔怎么跑到下面去的?是另外有通道还是先行一步下去了?”
夏明若摇头说:“我不知道。”
楚海洋问:“身上的伤怎么样?”
夏明若说:“火辣辣的。”
楚海洋紧搂他一把以示鼓励:“走吧,咱们去找娘娘。”
娘娘啊娘娘,你在哪里?
这两人在黑暗中走了三个小时,烧光了三支蜡烛换了两节电池,终于听到水声后,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被骗了。
“溶洞,地下河,矿物质,大自然啊!多么瑰奇!”夏明若蹲下感慨说:“我怎么不是学地质的。”
过一会儿他又担心起小陈来:“半夜里把他留在棺材洞中,没事吧?”
楚海洋突然把手电关了。
但还是晚了,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在他俩脸上,刺得人睁不看眼,等看清了,便发现黑洞洞的枪口隔河相望。
“哎哟。”夏明若立刻站起来做投降姿势。
“苏联产的冲锋枪,”楚海洋眯着眼睛说:“咱们遇见熟人了。”
“过来。”对岸的黑影有两个,前头那个高声地说。
楚海洋打横抱起夏明若(伤口不能浸水)夹着尾巴就往河里趟,边趟边学着某人口气说:“哎,哎,自己人!自己人!”
过会儿发觉“自己人”被捆了个结实,也在对岸蹲着呢。
夏明若打招呼说:“大叔,又见面了。”
大叔说:“幸会,幸会。”
点燃火把,对方把两人拉起来搜身,连插在鞋帮里的短刀都被找出来扔了,所以刚才忘带蟠螭刀反而成了件好事。搜完身开始逼供,夏明若心惊胆战地躲开枪口,刚想说话大叔便抢先一步胡扯了:“我的两个外甥。”
“李二狗。”大叔用嘴努努楚海洋。
又努努夏明若:“李三狗。”
两位考古工作者同时撇开头暗骂声你奶奶的。
“李老盗,”为首的那个说:“你外甥可真不少啊。”
“呵呵呵呵,”大叔讨好地笑:“主要是我妹妹会生,英雄妈妈,人多好干活嘛,咱们响应毛主席号召。”
“你是人多好盗墓。”为首的说着就把枪举起来了:“你这辈子也算盗出名堂来了,也积积德,留点好东西给后辈吧。”
另一人飞快拉住这为首的说:“豹子等等。”
豹子问:“干吗?”
另一人说:“他也算有真本事的,留着吧。东西还没找着,咱们倒死了不少人了,你这脾气能不能控制点?”
豹子歪着头想了想,便枪指夏明若:“老盗,你要不能带我们找到宝贝,我就客客气气送你小外甥上路。”
楚海洋不着痕迹地挡在夏明若身前,也笑道:“我舅舅肯定能找到,肯定能找到。”
大叔苦着脸喃喃:“谁说的……”
楚海洋恶狠狠瞪他一眼,差点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队伍变成了五人,大叔还是领头的,楚海洋和夏明若紧随,再后边是两个持枪的危险人物,一矮一瘦,长得都挺惊耸,。
火把照亮了溶洞,他们沿着河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只觉得水声愈大,洞周愈宽,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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