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中,叶氏兄弟驭马如飞,身后,尚能保持队形的天门关守军,黑压压好似一团乌云般如影随形,马蹄肆意敲击着地面,一如擂动的战鼓在心房上震响,顿时让原本算是狼狈败逃的夏军稍减了几分颓丧。
相隔里许,霍特,安古歹率着两个师团叱咤而来,军旗烈烈飞卷,人叫马嚣中倒是颇具威势,可是这种宛如雷霆的追杀对于迅速突围的逐云骑却又似乎无计于事。不管他们如何快马加鞭,也始终和叶悍军保持着里许距离,再难推进,空自望尘激愤,只能徒呼奈何。到此才见识到,所谓逐云骑,真正的厉害原来在突围上,逃跑起来,如逐飞云,比实战还要精神百倍。
“哥,前面就是望月峡谷了,好险要的所在。”叶敢挥锤遥指,不一刻,天门军已到谷前,叶悍勒马站定,只见望月峡谷出口宽不过三丈,纵深走势更趋狭窄,此时天刚过午,谷中却已是漆黑一片,以叶悍的修为,也只能见依稀中壁立如削,大树盘根,小树蓬枝,覆满山壁,偶有微光泻下,黑压压的影像如叠如簇,百怪千奇。
叶悍虽然早在地图上知道此处,此时亲临也不由心中暗惊,这等险怪地形,如果被人设伏,非全军覆没不可,旋又微觉后悔,倘若先前自己在此埋伏一支奇兵,此刻定收奇效。但一来他兵力不足,二来,也决料不到会有眼前局势,突围之下,身后追着是二个师团,二十多万桀军,而不是整个桀人南方战区二百五十万。
这些念头都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思忖未定,只见峡谷中火光突起,一队骑兵奔跃而出,为首的将军早抱拳扬声:“两位叶将军,钟某在此等候多时了,快请随我入谷。”
近得前来,只见火把簇拥下,这支骑兵俱是玄甲铜盔、长柄朴刀,正是逐云骑九部十八卫中的风雷卫,那钟姓将军眉尖目锐,声若沉雷,则是人称“雷厉风行”的钟赫。
逐云骑九部中以红、黄、蓝、玄四色为甲,四色又分纯色和镶边两种服制,再加上隶属照宁嫡系的银甲部,合称为五龙四天,十八卫以其兵种所长名之。风雷卫善使朴刀,惯于山地冲杀,动如狂风,烈如惊雷,和装甲骑兵虽然作战方式不同,但其灵活之处却犹有过之,同为山地战之冠。
叶悍略松口气,哈哈笑道:“老钟,是你呀,看来此战你老小子已是成竹在胸了,老实说,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出来,着实让我忐忑了一把,看来是到地头了,只不知这‘风起冈’又在何处呀?”钟赫拍马迎上,嘴巴向下微微一拉,算是笑了一下:“出了望月峡谷,地势陡升,就是‘风起冈’了,其实就在峡谷上面,请叶将军约束部队,只可在山道上行走,万俟将军负责诱敌,随后就到。”
叶悍点头应是,到了行军部阵上,他也毫不大意,连忙传令下去,数十万人衔枚疾行,有条不紊向山谷间快速推进,行不十丈,山道渐窄,叶悍见山石树木之间人影偶动,心知定是埋伏了人手或陷阱。他忽的心念一动,道:“此战钟兄已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但是霍、安两个师团充其量也不过二十余万人,天门关下,桀人二百万大军,这——公子可有对策?既是望月谷,却又为何说成不为人知的‘风起冈’呢?”钟赫低低一笑:“收拾了这边,钟某自当与叶兄同赴天门关和桀人再决生死,只怕到时已毋需你我伸一根指头了,自古‘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以公子大才,定然已经对全局有了统筹掌握,咱们所负责的每一个步骤都有可能关系成败。虽然敌势浩大,与我军实在不成比例,但是,就眼中所见,公子早已智珠在握是毋庸置疑的,咱们只是看不透其所以然罢了。”他心中暗笑:如果直接写成望月谷,让叶悍知道并不是什么对付桀军南方战区的妙招,以他的情性,死战天门关也说不定。同时心中也不由对公子思虑周详,连对方心思也算的滴水不露感到佩服和敬畏。
霍、安两人率众而来,却只来及看着天门军的尾巴隐入峡谷,两人自命勇将,前时一轮交战,却被叶悍抢得先机,把凌厉的刀法舞得风雨不透,两人左支右绌下,几无还手之力,只好先避其锋,待叶悍一轮力竭,正要鼓起勇力,力拼生死之际,谁知对方却如滑溜的小鱼般撤马突围,任两人如何怒骂叫嚣,却总是迫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所过之处,将桀军士兵砍得人仰马翻,一路追杀到此,早已是恚怒填膺。
两人带头冲进望月峡谷,眼见如此山形地势,霍特陡然一醒,连忙勒住安古歹的马缰,神色惊疑不定。安古歹显然更为大条一些,急怒道:“霍,你拉我干什么?这些夏兵逃跑起来,就是雪山上的羚羊也要自愧不如,我们必须消灭他们,让他们知道愚弄我们桀帝国军人的后果。”“但是,此地地形太地诡异,敌人如果……”霍特沉吟道。安古歹朗声一笑,打断他道:“堂堂桀帝国军人,刀山火海面前都是面不改容,怎么会被险怪的地形吓倒,真是连那些逃跑的夏兵也不如,我真替你感到羞耻,够了,霍,我知道你害怕敌人先有埋伏,但是这种推断是毫无道理的,他们是败军到此,如果有实力早就摆在天门关外大战场上了,我可不想拿这些理由到虎帅的军杖下分辩。”
两人争执未定,陡听一声大喝,“桀人蛮子,哪里走?”两人循声望去,正见几个桀军士兵脑袋飞起,颈中鲜血勃然喷涌,溅得银甲如腥。四围桀军一时惊惧退避,顿现出一个夏人将军来,只见他玄甲如墨,铜盔罩顶,两端平白伸出两只金色铜角,宛如斗牛一般;那人面如黑炭,虬髯满布几乎看不出五官长相,只有一双眼睛精光暴射,如狼如豕,锋锐逼人,在黑暗中反而尤显冷厉。他手提一把黑色巨斧,斧上黑龙盘绕,熠熠生光,斧柄粗如儿臂,竟也是玄铁打制;跨下黑马雄奇矫健,昂然欲奋,前蹄刨在地上击得土石横飞,马首微垂,不安的打着喷鼻,黑脸将军好似地狱魔神般横空出世,峡谷出口尚算开阔,霍、安两人带着百余近卫深入谷中,此刻却被他一人将卫队与队伍生生截断。
第八章 横钺立马敌千军<;下>;
“愣什么,宰了他!”安古歹大吼道,提起军刀催马上前,桀军士兵好似当头一棒,如梦方醒,凶悍本性复被激起,纷纷掣刀催马,跃跃欲试,黑脸将军冷冷一笑,俯身挥斧,烈斧飞扫,带起一股飓风,将身后士兵逼开一丈之地,他回手一削,一带,将两个桀军劈倒,顺手一搠,斧尖矛将对面桀兵高高挑起,反手扔回背后桀军队伍里。那人登时被开肠破肚,不得便死,凄厉的叫声在暗淡的天色里益发让人毛骨悚然。安古歹见此威势,也不由大为怔愣,桀军士兵盔沉甲重,寻常刀剑都难伤分毫,质地远远超过夏人的牛皮革甲,不想在眼前的黑脸将军面前,竟毫无防护之力,更别谈挥刀反击了。
那黑脸将军连杀数十人锐气更盛,每每随手一劈就将背后迫来的桀人逼开,然后回头料理眼前敌众,桀军空有甲士二十余万,奈何峡谷地窄,能同时挤进的不过几十人,簇拥一起反而施展不开,眼见近卫队一个个倒下,霍特也不由冷汗直冒,安古歹跨出的马也早已拉回,大声呼喝道:“混账!上啊!宰了他,连升三级,黄金……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桀帝国以军事建国,武风盛行,历来视临阵逃脱为最大的耻辱,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听到主帅喝骂,桀兵纷纷鼓起余勇,纵身抢上。“你奶奶的,鬼叫什么,信不信爷爷零碎了你,呆会儿到了阴朝地府不要报错了爷爷名号,爷爷‘战魔’万俟浪是也。”黑脸将军边杀边骂。
桀军虽然对逐云骑中杀伐无算的“五凶”的战力缺少认知,但这种横斧立马,喝匕群众的气势已宛如雷击电闪,慑人之极。桀军心神微乱之际,万俟浪跨下“墨电”蓦得腾跃而起,万俟浪横斧一拦,将当面桀兵劈得人仰马翻,死伤并重,冲势却毫不停留,径向霍、安二人奔去。安古歹首当其冲,百忙中举盾一挡,‘轰’声中盾牌被一斧劈缺半边,成为废铁。安古歹大惊失色,顾不得虎口流血,连忙勒马而退,万俟浪哈哈一笑,一拳轰在他马头上,伸手一捞,将他挟了过来,安古歹只觉一个庞大身躯盖过来,晕晕糊糊中只觉腰骨欲折。万俟浪一个回合生擒安古歹,更加意气风发,催马向霍特迫去,霍特当机立断,挥鞭在马上连抽,丧家犬般径奔峡谷深处。万俟浪奋起而追,长笑声中,挽起两个斧花,将霍特马臀上的尾巴剃个干净。桀军大哗,不由骇然欲死。
桀帝国军制,主帅是军队的灵魂,主帅若亡,军队必然也要获罪,这样固然有利于指挥的快捷有效,对阵时军队如臂使指,同时保证一支队伍对主帅的绝对忠诚,但也不可避免的使军队缺乏灵活性,一旦主帅有失,整个军队就要陷入群龙无首的盲目境地。桀军眼见两位主帅一个被擒,一个在逃,都是又惊又恐,呐喊着追杀奔进,黑暗之中,暗潮汹涌,宛如一条盘蜒前行的大蛇。
望月峡谷绵延数里,除了入口的数十丈尚算宽敞外,便都是羊肠山道,勉强可容五人并行,两国军队俱是惯于野战之人,山道对行军的影响倒不太大。只是悬崖峭壁,树木葱郁,两侧崖壁或不甚高,然而隐在晦暗的天色中,莽树丛遮之下,却平添几分险恶,让人心中暗自发怵。将出峡谷,地势陡然拔高,山分岔道,向上攀援数十丈,地势绵延开阔,就是所谓的‘风起冈’了。
听着喊杀声渐渐聚拢过来,叶悍精神一振,回身拍了拍满面沉静的钟赫,道:“老钟,差不多了,别玩深沉了,不知你给这些狼崽子们准备了什么呀?”钟赫淡淡一笑:“山海郡地疲物乏,十年九旱,五年前,朝庭筹措修建多年的都江堰工程终于竣工,将西部地区十三条大河罗织成网,启用以来,风调雨顺,说是夺天地造化也决不为过。就是边疆戍守的将士也从此免除从内地长途补给的难处,‘风起冈’就是那时规划的自然分流区,而这十三河中的灵渠就流经‘风起冈’旁边。”说到此,他微微一顿,从腰间拿出一个‘雷灵火箭’,接道,“三天前,我已经部署截流蓄水,就等着这一刻呢,全歼这二十万桀军,其实是,兵不血刃——”
“兵不血刃——,”叶悍仿佛已可看到素来强悍的桀军在洪水中垂死挣扎的惨淡模样,忽然间觉得这世上的强弱易势是那么的飘渺无端,一时间疏无胜利在望的兴奋感觉,怔愣中竟没留意钟赫接下去说了什么。心神微恍间,只见钟赫擦燃火箭,‘倏’声中,火箭激射上天,炸开,那一篷蓝光好像一天繁星,游移着闪动了好久,终于黯淡在昏黄的天空中。
轰隆——轰隆——
洪水来了……
第九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上>;
“大家向我靠近,把速度降下来,他妈的,别兴奋过头了,想撞墙么?”血狼机内,桀军大校科律边手控飞机器,一边拿着对讲机叫骂着,桀帝国多年以来对机械的运用虽然遥遥领先,缔造乎几乎无敌于天下的无死战队,但是受技术所限,飞机器还远不能运转如意,座驾室通常也只能容一到两人,虽然比起夏庭装备最优的逐云骑的各种弩弓刀剑都要优胜,然而,毕竟还处在同一平台上。
眼见离天门关城墙已不足十丈,科律已觉全身兴奋的似欲复苏起来。“嗡——嗡——,”之声大作,只见原本候在关内阻击天门军撤退的魔隼、火龙机种却好似麦田里的蝗虫般飞了出来。科律大诧,连忙呼叫对方少校,“窝米!怎么了,说话……。”
“轰——轰——,”两驾火龙机似乎被什么东西轰个正着,翼残舱破,拖着长长的火尾坠了下去,桀军如遭雷击,一时之间不管天上的飞机兵,还是地上的冲锋军团都大为怔忡,急切间谁也搞不明白胜利在望,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当是时,城头上喊杀声蓦的大盛,白甲红缨如朝阳花开般迅速簇满城头,他们三二人卫护一尊黑管双轮火炮,夏字双龙旗和叶家军旗迎风招展,在耿耿欲坠的日头下,鲜亮夺目,天地也为之一灿。
“红缨卫——,”手持望远镜看到这种情景,就连一向智计百出,喜怒不形于色的雷宾总参谋长也不由脸色微变。逐云骑五龙四天十八卫中,红缨卫号称第一,历来就是照宁近卫军,他的出现,几可为照宁现身的标志。加隆看着面色渐趋凝重的虎帅,只见他浓密的眉毛如箭簇般挤在一起,更显如虎形容。
加隆迟疑着道:“难道晴风真的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城楼上指战的是红缨卫统领狄锋,夏庭中四分五裂,这是后院起火,晴风绝对脱身不开,而且,就算晴风亲临又能如何,他武技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这是两军厮杀的战场,在这种正面冲突中,丝毫取巧不得,个人作用可以说微不足道。请虎帅不要受任何因素影响,在胜利面前,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帝国的百万神武之师。”雷宾果断的打断他,平静而坚决地道。
是啊,在这个时候,任何迟疑不决,甚至中断攻城的决策都只能是自乱阵角。“虚张声势。”沃讷重重的哼了一声,“传令下去,阿奴柏,裕带军团全力攻城,科律,血狼军团空中掩护,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内摧毁夏军炮台!”
“轰——轰——,”好像要一抒胸中郁愤一般,数十樽红缨火炮一字排开,按单双号连环开放,硝烟弥散,撼天动地,一时间将魔隼、火龙两个机种轰得晕头转向,胆颤心惊,逃得慢些的立刻灰飞烟灭。火炮循环连放,气势凶猛至极,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火炮将尽,或者炮管因持续发射逐渐升温而被煅烧的铁一般灼烫的镗管会因此爆炸。
“混蛋!”科律低骂道,虽然接到虎帅迅速炸毁夏人炮台的命令,但是在红缨火炮的强劲火力下,他才不敢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轻撄其锋,所谓“杀敌一伤,自伤八百”,就算成功完成任务,如果飞行器损失惨重的话,他也不认为这个不死军团大校还能坐得稳当,项上脑袋还能留着吃山珍海味,更别提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了。
“等等吧!”科律暗道,接着传令血狼军团迅速散开。血狼机纷纷盘旋着划着优美的弧线,退到火炮射程之外,好像缀起了漫天繁星。红缨卫一时失去了攻击目标,火力终于慢慢弱了下来,也借着短暂的间隙稍作修整。
科律眼见天光渐暗,冲锋军团就要开始进攻,任何迂回包抄的战术此刻也用之不上。心思一转,忙抓起对讲机喊道:“窝米,你好大胆子,两军对阵,没有命令,竟敢主动撤退,你知道么,你这一退将我军的大好形势都丢掉了?”说到这,他心中一动,火炮虽然威力惊人,但毕竟没有飞行器灵活,窝米完全可以在他们没有站稳脚根时利用优势,给予打击的呀,难道一见夏军出现,就心胆俱丧,不战而溃了吗?
“大校,我知道,可是……我……。”对面的声音咽了下去,似是颇为惊悸。科律无心听他解释,喝道:“你的过失等下了战场,自有军事法庭处理,但是,现在,我命令你,带上魔隼和火龙军团,火速进攻夏人炮台,这也是你将功折罪的惟一机会!快——”“可是——。”科律听到对方还在迟疑,心中更怒,骂道:“没有什么可是可是,他妈的,你把帝国军人的脸都丢尽了。”他迅速挂断对讲机,接上指挥信号,继续命令道:“全军听了,向夏人跑台进攻,魔隼和火龙军团,我命令你们速速返航,敢擅自溃退者,杀无赦!”返逃机群显是心中颇为惊惧,毕竟当炮灰的事,是谁也不会涌跃去做的。
忽然,城头上如雪银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