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有一奇阵,可破敌军。只要用此阵抓获敌方几员悍将,则其军心必定动摇。再辅之以谣言,对方必定撤军,我方乘胜追杀,何愁荥阳之困不解?”
两人畅谈半宿,杨义臣被罗成排兵布阵的见解折服。“你的方法不错,也许可以试一试。”杨义臣想了想,又补充:“今晚我们商量的策略要保密,即使元儿也不可告诉他。他本来就冲动,一旦得知我欲攻打,只怕更加毛躁。”
“伯父放心。我见姜春将军十分沉稳。明日何不用他一试敌军。”
次日,西魏军兵临城下,挑战的是罗士信,辱骂之语不堪入耳。姜春向杨义臣道:“大帅,末将愿意一战。”杨义臣叮嘱道:“罗士信心狠手辣,将军当心!”
城门打开,姜春率军来到阵前。他注目罗士信,见他年轻张狂,手中一杆银枪,重似千均。姜春道:“久闻将军为西魏万人敌,特来请教枪法。”罗士信一言不发,拔枪怒刺。姜春道一声:“来得好!”两马交错,双枪巨震。罗士信枪重力沉,姜春枪法精巧,两人战到四十回合,罗士信大为不耐烦,枪法突然一变,两杆枪竟如双生子一般,左右相称,麻花一般绞在一起。姜春暗惊:“你从何处学来的姜家枪?”罗士信喝道:“我爹亲授枪法,何时姓过姜?”
姜春双目湿润,心中慌乱,险些遇险。正在这时,西魏军中发出惊叫之声,罗士信拨马退回数十步,见荥阳城门又开,罗成率领八百铁甲军出现。他们浑身上下,连马匹的身上都包裹着奇特的软甲。罗成长枪一指,铁甲军如天兵一般冲向西魏阵中。罗士信大惊,领兵欲退,他和手下的两千人已经被铁甲军包围。西魏军疯狂地用刀剑乱砍,奈何对方刀枪不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屠杀。罗士信状若疯子,猛冲向罗成。罗成的闪电直接向罗士信对冲过去,眼看罗士信的长枪即将插入他的胸膛。他身子一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罗士信的长枪。两马靠近,罗成伸手一点,罗士信手中银枪“哐当”落地。
这不可一世的万人敌竟然被活捉了。
破城
当夜,荥阳城迎来围城后的第一次狂欢。杨义臣头一次叫来营姬起舞。在歌舞声中,他大力拍着罗成的肩膀:“贤侄啊,英雄从来出少年。荥阳之围若解,我必定向皇上为你请封。”
杨元也兴奋地问:“小王爷,您这个铁甲阵真是天下无敌啊。什么时候您教教我吧。”
“天下无阵不能破。这个阵势本是当年突厥用来攻打我铁骑军的,我和父王研究了十日,终于破阵。不过这个东西用来对付贼兵,应该无人识得。”
杨义臣好奇道:“如何破呢?”
罗成见杨家父子和东方朗都全神贯注盯着自己,只不见了姜春,便笑道:“待我们打退贼兵后,我自会把答案告诉各位。”
宴会结束后,罗成回到馆驿,发现姜春在房间里等他。他满面泪痕,一把抓住罗成的双手:“小王爷,我该如何办?”
“你私自去大牢见过他了?”
“正是,”姜春痛苦地道,“他原来真是我的亲弟弟。我,我,我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我只要亲弟弟平安。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却偏偏是敌人,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没有告诉大帅吧?”
“我不敢说。不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姜春恳求道,“小王爷,我只想救他一个人,真的。”
“你让我想一想,”罗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姜兄一见如故。你的弟弟,我一定想办法救他,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创造机会。”
随后的三日,罗成用铁甲阵连破西魏军,程知节、单雄信、王伯党都被他活捉。西魏军军心大乱,不久传出窦建德军队攻打西魏大本营的消息。到第十日,西魏军突然全线撤军。罗成对杨义臣道:“伯父,现在是趁胜追击的时候了。”
“那么谁留守城池呢?”
罗成道:“不如留下东方朗将军。我的铁骑军也留下,以防万一。”
东方朗急忙禀告:“东方朗宁愿和大帅一起追击贼兵。”
姜春这时才上前道:“末将愿意留守。”
隋军沿着西魏军的行踪连追四十里,直追到一个大山隘。杨义臣多疑:“不要中了埋伏,我们还是退兵吧。”话音刚落,山谷中响起数声炮响,箭石如雨。杨义臣大喝:“退兵,回荥阳。”
西魏军掉转部队,反从后面追杀隋军。隋军仓皇回奔,奔到半路,有士兵来报:“大帅!不好了,荥阳失陷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元愤怒地揪着士兵的胳膊问。
“将军,姜春从狱中放出了罗士信,罗士信又放出了程知节、单雄信、王伯党。他们领兵占领了荥阳。”
“哪里来的兵?”
“就是那日全城狂欢的时候,西魏军用二百条小船载人潜入荥阳后方。罗心为他们打开了后城门,放入了西魏军队。”
杨义臣难以置信地看着罗成,见他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甚至在马上向自己微微地弯了一下腰,似乎在说:“不错,就是我做的。”
这时,士兵又来报:“大帅,我们被西魏军围困了。”
杨元大喝:“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奸细,我和你拼了!”他挥刀向罗成砍去,罗成的闪电后退五步,他起枪,一拨,刀落,再刺,杨元一招殒命。
杨义臣肃然:“我看错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惟一一次看错人,就落了这个下场。”
罗成彬彬有礼地说:“伯父对小侄的赏识,是小恩。小侄反对暴隋,是大义。”
杨义臣拦住血红着眼的东方朗:“元儿是我惟一的儿子,他如今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但是我放不下城中的孙子,你能放过他们吗?”
“我已经叮嘱士信不可屠城。不杀妇孺是我罗成的原则。”
“那,我恳求你放过东方朗,因为我想把孙子托付给他。”
罗成见东方朗眼睛中杀气腾腾,并不在乎:“随便。”
隋军既败,罗成冲到西魏军中,远远看见翟让的笑容:“大哥!大哥!我来了!我从此是你们中的一员了!”
是夜,罗成和翟让对坐在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两人大说大笑,讲到激动处,翟让猛击身旁的柱子,大柱不禁震荡,房顶哗哗的落下一大片碎瓦。罗成遮住头顶:“大哥别砸了,房子要被您给震垮了!”
翟让从怀中取出一张公文,念道:“特封罗成为西魏国兵马大元帅!”
罗成笑着道:“大元帅,大元帅,我终于做了反王的大元帅。大哥,小弟还是被您拉上贼船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拔出弯刀,“让小弟为大哥舞一个弯刀舞,纪念上贼船的好日子!”
他跌跌撞撞走到大堂中间,身形飘浮,刀如月轮,他用突厥语大声唱道:“惜我燕山兮,万马奔腾;怜我阴山兮,从此惊魂。男儿为何不带刀,带刀踏遍燕山草;男儿为何不扬志……”
“罗成!你这个混帐家伙!你敢欺骗我!”姜春怒气冲冲地冲进房间,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指着罗成。罗成收刀,醉醺醺问:“大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敢骗我!罗士信说什么姜家村的话全部是你教他的,连姜家枪那几招也是你教的!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他一拳往罗成脸上揍去。罗成把头一偏:“不许打脸!”他笑嘻嘻地说:“对对对,都是我教的。不这样,荥阳怎么破呢?再说,你多了士信这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啊!”
罗士信跟在身后道:“对啊,姜大哥,我真的想要你这么个大哥。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当你亲生的弟弟吧,我们两个就都有亲人了。”
姜春怒气稍平:“你是我兄弟,我当然高兴。但是罗成不该欺骗我!我那么信任他!”
罗成弯刀一挑,挑起两杯酒,递给姜春和士信:“来!来!来!反正我们都姓罗,这杯酒喝下去,我们就都是亲兄弟了。再说了,兵不厌诈,你那个混帐老子,不找也罢。我这一计诈出三兄弟,还不算佳话吗?”
大家都大笑起来。姜春无奈,转怒为喜,三人饮完酒,罗成摇摇晃晃地走向翟让:“不过,姜家枪还真的很眼熟,我只看一遍,所有招数就像刻在脑子里似的,想忘记都忘记不了。大哥,我有点儿撑不住了……”
姜春一惊,拉住罗成,他已经睡过去了。
退兵
半夜,罗成突然惊醒,窗台上坐着一人,一条腿悬空着,荡来荡去。罗成眯缝着眼睛:“小坏?”他不敢肯定。小坏手指夹着一颗硕大的珠子,他的手指转动很快,珠子转动着发出温润的光芒。月亮从窗外照下,小坏的身影显得有些神秘和瘦削:“我不要这个珠子了。”他手指一弹。罗成接住珠子问:“你要什么?”
“你马上要进攻洛口了,我要洛仓三分之一的粮食。”
“不行!”罗成断然拒绝,“军粮不够。”
“为什么不够?”小坏的腿继续晃着,晃得罗成头昏。“难道你想攻打洛阳?杨玄感就是因为攻打洛阳丧命的,你不会也傻到想证明自己的能耐吧。”
罗成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小坏,我真该杀了你!你简直就像钻到我心里的虫子一样讨厌。不,打不打洛阳我还没决定。”
小坏呵呵笑起来,他完全不在乎罗成的威胁:“如果你肯分给我洛仓三分之一的粮食,很快你就会发现这是最英明的决定。”他身子往窗外一仰,整个人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罗成头一次觉得茫然,小坏对他如此了解,这种了解让他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洛阳,洛阳,他的头更痛了,醉酒实在是件糟糕的事情。
第三日,西魏军开始向洛口进发,没有花太多的军力,洛口被攻陷了。西魏军前往洛仓前,罗成派遣八百铁骑军抢先一步运出了部分粮食,小坏的大船正等在运河旁。罗成看着小坏的笑容,郁闷地说:“也许你是对的,我是应该存一部分在你这里。别动掉我的储粮,否则我会派人剿灭水龙帮。”
攻陷洛口是西魏最大的胜利,因为洛口充足的储粮不但解决了西魏军的军需,还帮助了周围的灾民。翟让亲自主持开仓放粮,整个洛口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罗成隐瞒了翟让关于水龙帮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他担心的是李密。
洛口沦陷的消息传到洛阳,东都震动。洛阳的守将为王世充,这人野心勃勃,早就窥伺大隋的江山。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当即判断出大隋必亡。当时东都的宫廷内除了大量的妃子和宫女外,隋帝的侄子杨侗也在。王世充于是拥立杨侗为代帝,以代帝的名义发下诏书,封李密为西魏公,表彰他除暴安良的精神,希望网罗李密,同时阻拦西魏军攻打洛阳。
李密看了代帝的诏书,冷笑数声,派遣秦琼赶往军中,要罗成率军继续东进,攻打洛阳。秦琼快马加鞭飞驰到洛口,表兄弟相见,大喜相拥。罗成看到秦琼带来的命令后,长叹一声:“我本来准备攻下洛口后就退兵。”
“为什么呢?”秦琼十分不解,“攻打下东都,不是正好威慑天下吗?”
“表哥你错了!目前西魏军的地盘有多大,您难道不清楚吗?北有李渊、东有窦建德、长江有暴君,南有杜伏威,更不论那些大大小小的反王,多如牛毛。西魏自建国以来,一直征战,何曾有过修生养息的时候?东都洛阳,易守难攻。我实实告诉你,东都的储粮足以支撑它被围六年。如果我们在根基未稳之时,一味强攻,就会和杨玄感的下场一样。”
“我以为凭你的才能和我们西魏军的本领,不愁东都不灭。”
罗成苦笑一下:“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是神仙。翟大哥可以做证,虽然我们攻陷了洛口,军粮还是不足。”
秦琼皱眉:“那该如何是好?我只懂冲锋杀敌,这兵法是一窍不通。”
翟让道:“兄弟,你真的觉得东都不值得打吗?那么我们就退兵,一切责任我来担当就是了。”
罗成笑笑:“大哥别急,就算要退兵,也要给王世充吃点苦头,给西魏王一个台阶下。”
西魏军攻打洛阳的炮声震撼着洛阳城,王世充在大殿上对着身着皇帝服饰的杨侗破口大骂,他又指着殿下的群臣怒吼:“你们,都要给我挡住西魏军!”内史令元文都向王世充建议继续分封西魏,同时城内捐献部分金银,遣使出城谈判。王世充瞪着眼睛:“说得好!那么谁出城和罗成谈判?”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无人接口。
夜风很大,罗成坐在帐篷内观看作战地图。罗心快步走入:“爷,洛阳的使者来了,他们送到了求和的金银。”他把一份清单放到罗成桌上,罗成并未抬头,继续看图。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带着两名随从走到帐篷外,侍卫把随从拦在了帐外,让那人独自进入。罗成看了看清单,见对方悄无声息,便抬头问:“王世充派你来谈什么?”
那人取下斗篷,一双眼睛明如秋水,满含悲哀和愤怒:“我是代表皇上来谈判的。”
“吉吉!”罗成又惊又喜,“怎么是你?你没有去江都?”他快步走到吉吉面前,想刮刮她的鼻子,又觉得不妥,“你来谈什么呢?”
“乱臣贼子,你我有什么好谈的,不过是皇上要求你们退兵自省。”吉吉抽出一封信,扔给罗成。
罗成撕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第一封是代帝杨侗的,大意不外乎宣扬大隋神威,招抚西魏,要封西魏为大隋封属制地,封李密为大隋西魏公。第二封则是王世充写的,意思是天下反王应该以攻打江都为己任,灭掉暴君隋炀帝,再各分其土,洛阳可以犒军多少云云。罗成看完,微微一笑:“王世充打的好如意算盘。”他对吉吉道:“王世充居然胆小到这个程度,派你一个女子来谈判。”
“那么你是退还是不退?”
罗成仔细又看了一遍清单:“代帝如此慷慨,西魏怎么能不遵圣命?”他放下清单,上前一步,搂住吉吉的纤腰,凝视着她的眼眸:“但是你怎么办呢?你不要回去了吧,吉吉。王世充阴险狡诈,世间少有。你不如留在西魏,跟我走。”
吉吉冷冷地说:“我大隋公主,焉能屈尊尔等匪类。罗成你趁早收起这份心思。你起兵造反,逼死大隋栋梁,你……”她的话被罗成的嘴唇封住,罗成深深地吻着她,声音十分温柔:“吉吉,乱世当中,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自保?随我走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眼泪在吉吉的眼眶里转动,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微微颤抖着:“王大人忠心为国,岂容尔等诋毁。皇兄今继承大统,大隋的公主岂容你来轻薄?”
“为什么?你真的恨我?还是你受人胁迫?”
吉吉放声大笑:“是的,我恨你,永远都恨你!”她用力推开罗成,转身冲出帐篷,吩咐随从:“备马,回洛阳。”
罗成追出帐篷,拉住吉吉的马缰:“留下吧,吉吉。”
吉吉扬起马鞭:“松手!”战马奔向无穷的夜色当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不敢回头,一抹面孔,已是泪如雨下。她的眼前闪动着王世充阴霾的双眼:“公主殿下,千万别忘记了,您堂兄的性命,隋宫中大大小小数千条人命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重逢
西魏军队凯旋而归,在金墉城城门口,李密率领文武百官亲自来迎接。罗成下马行礼,李密上前扶起他:“罗元帅,孤家盼望你到来已经多时。”
罗成笑道:“大王风采非凡,西魏气势居反王之首,正是大王的气魄所至。罗成能为大王效力,真是三生有幸。”
李密见他态度恭敬,又对过去只字不提,心中大悦,放声大笑:“这次暂且放过王世充的狗命。大军回来,正合孤意,如今天大的机会正摆在西魏面前。”原来关西李渊已反,自立唐王。他派人送来信函,相约天下反王齐聚镇江,共同讨伐暴君,争夺玉玺。李密得意地说:“我们西魏是反王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支,李渊建议以我西魏为首,公推盟主为联军大元帅,直取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