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习,朝廷里的大臣们没少抨击。甚至是先帝刘骜的一些毛病,大臣们也没有少在其当面尖刻指责。然而,对于王政君本人,却很少有人说三道四。由此可见,王政君的确是个很有心计、功力非凡的女人。
在这一点上,傅太后与王政君有着明显的差距。前者完全是一副政治暴发户的心态和嘴脸。她虽然工于心计,却不懂得收买人心。很快,她的所作所为,再次遭到了朝臣们的非议和责难。
傅太后有个堂侄名叫傅迁,为人阴险奸诈。刘欣很讨厌他,下令罢了他的官并遣回原籍。傅太后大怒,又找孙子去哭闹,令其收回成命。刘欣无奈,只好又下诏留下傅迁。丞相孔光与大司空师丹异常震惊:“朝令夕改,真是儿戏!”二人联名上奏:“陛下!您的两个诏书内容前后相反,会使天下人感到疑惑,无所适从。长此以往,无法取信于民。请陛下仍把傅迁遣回原郡,以清除奸党!”然而,孔光与师丹的反对无效。在傅太后的强力干预之下,傅迁终于没有被遣归,而且恢复了侍中的官职。
傅太后的专横跋扈也给刘欣带来了很大的干扰。他也很烦恼,但是却毫无办法。他知道,要是没有祖母的竭力奔走,他可能一辈子只能作个定陶王。朝臣们对于这点,也是很清楚,再也不敢劝说。从此,傅太后越来越放肆,无人敢管。人们对她的跋扈行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时间转眼到了建平元年(西元前六年)正月,朝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司隶校尉解光向朝廷上奏揭发赵飞燕残姐妹当年害后宫嫔妃、宫女,杀害皇子的罪行。解光奏道:“赵昭仪倾覆扰乱圣朝,亲手杀害皇帝的继嗣,家属皆应依法严惩!可如今她的亲属却都飞黄腾达,享受着荣华富贵,岂能使人心服?何况其罪恶滔天,足以使天下人寒心。请陛下依法严惩!”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等人附议,强烈要求严惩赵飞燕及其亲属。刘欣无奈,只好同意下诏革除了新成侯赵钦和其侄子咸阳侯赵的爵位,全都贬为平民,赵氏家属全部流放辽西郡。
然而,对于丧尽天良的杀人元凶赵飞燕,却没有受到任何惩处。不仅如此,还有人还昧着良心,引经据典地为赵飞燕的罪行辩护。议郎耿育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在奏章中说:“孝成皇帝多年无子,虽然暮年也有可能得皇子。但他认为若是如此,将来必然母强子幼,会造成外戚专权。主弱臣强,若无周公那样的忠臣辅佐,后果不堪设想。他见陛下贤明品德,仁爱孝顺,故而传位陛下。他不再临幸美人,为的是不想再留下后嗣。先帝深谋远虑,为的是断绝祸根,以保我大汉社稷之长治久安!”耿育还说:“有些奸臣在先帝在世时不敢直言进谏,此时却将此事大肆张扬,宣扬先帝过失,真是大逆不道!”很明显,耿育胆敢公然为赵飞燕开脱,必是深知她与傅太后的关系。他看准了,为赵飞燕叫屈,也就是给傅太后出力!为了讨好傅太后,他甚至不惜含沙射影地攻击司隶校尉解光。
对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刘欣毫无兴趣。但是,既然解光与耿育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他也不能不表态。但是,他的立场并非出于国家公心,而是基于私人恩怨。
刘欣也认为,当年自己能够被立为太子,太后赵飞燕出了大力,他岂能忍心追究?更重要的是,赵飞燕虽然作恶多端,但背后却有傅太后这把“保护伞”。想到这里,刘欣也只能按照祖母的意思办了。他也要“葫芦僧”,判一回“葫芦案”。最终,他做了下了封口令:不许再追究赵飞燕的那些事!
为了感谢赵飞燕当年的帮助,傅太后对其百般庇护,厚待有加。故而,赵飞燕虽然没了权,却依然逍遥法外,躲在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靠着刘骜和傅太后的庇护,她躲过了这场大难。
到了现在,王政君这才知道了皇子被害的真相,她捶胸顿足,极为痛心,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我当年一眼看花,同意选了刘欣做太子呢?要是我当初把宫人们生的孩子们都接到长信宫来,哪里会有今天这么多的麻烦?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王政君虽对傅太后、赵飞燕恨入骨髓,却是毫无办法。躲在家中避难的王莽及其家人,也都是忿忿不平。然而,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己酿成的苦果自己品尝,王政君心中的愤懑与懊悔,真是一言难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权操纵在别人手里。能保住现在的局面已经不错了,要是再敢多嘴,脑袋能否保住都是问题!万般无奈的王家,也只好暂时先咽下这口气……
(四)排斥异己
绥和二年(西元前七年)正月四日,刘欣下诏,强行起复闲居在家的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加封高武侯,成为新任首席辅政大臣。
傅喜虽然贵为三公之首,实权却在深宫中的傅太后手里。这个老女人虽然有些不可一世,还有一桩心事始终没有解决:“恭皇太后”这个尊号不伦不类,实在不中听。“太皇太后”这个无上尊号,这才是她想要的。王政君有的,她也必须有!
随着傅氏家族的日益权重,阿谀奉承,甘愿充当走狗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这年九月,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人开始上窜下跳,公然为其献媚。他们为了讨好傅太后,又向皇帝上奏:“定陶共皇傅太后、共皇丁后的尊号,都不应再加定陶藩国之名。车马、衣裳服饰也都应与‘皇’的身份相称。应设置二千石以下官员在那里供职,还应为共皇在京师建立祭庙。”这一提议,深合刘欣之心。他将此事交给满朝大臣们公议,大多数人都承旨顺意而奏:“母以子贵,的确应该建立尊号,以重孝道!”
刘欣的这一意见,到了三公们手里,却当场“卡壳”。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等三人意见完全一致:“真是太荒唐了!傅太后、丁姬,她们凭什么?噢!定陶王刘康没做过一天皇帝,他的母亲、妻子,岂能与太皇太后平起平坐?”
孔光、傅喜只是口头反对,而大司空师丹很“实在”,他写了长篇大论,详细陈述了理由。师丹早年虽做过刘欣的授业恩师,但这次的上奏,却大大惹怒了刘欣。他决心:找机会拿掉这个老家伙,搬掉这块顽固不化的绊脚石!很快,刘欣就抓住了师丹的把柄。
当时,恰好有人上书改革货币:“古时,先王用龟甲、贝壳作为货币,而今改成钱币,小民因此贫困。臣以为应改变货币样式,恢复古制。”
如此荒唐之见,还要商议什么?显然刘欣应乾纲独断,立即驳回。但刘欣想抓师丹的“小辫子”,借口此事属于大司空府之职责,故意当面征求师丹之见。师丹是个花甲老人,当时也没多想,信口答道:“以老臣之见,可以改。”刘欣下令把奏章交付主管官署讨论,主管官员都认为,使用现行钱币的时间已很长,难以仓猝改变,应该暂缓。而这个师丹人老年迈,似乎忘记了他刚刚当面对皇帝说过的话,就又去附合公卿们的意见:“老臣也认为,的确应该暂缓。”
由于年迈眼花,师丹无法亲自执笔书写奏章,只好请属吏代笔。事情就坏在这个奸猾胥吏身上,此人私自誊写了一份草稿,然后密报给傅氏、丁氏这两家子弟立即上书弹劾师丹:“师丹呈上的密封奏书,街上行路之人都拿着副本!”刘欣大怒,下令立案并交付廷尉审理,廷尉立即弹劾师丹犯了“大不敬”之罪。
事情还未最后裁决之时,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二人上书为师丹求情:“师丹是当世名臣,精通经学,品行卓然。他思维有些昏乱,呈递密奏时来不及深思熟虑。加之年迈体衰,而命主簿誊写奏章。臣等以为,泄密之错恐怕不在师丹。以此罪将其贬黜,恐不能令众人心服!”刘欣大怒,下诏将申咸、炔钦二人的官秩各降二等。接着又下策书将师丹免职。尚书令唐林上书说:“师丹曾为陛下授业之师,德高望重,难道陛下都忘了?功大过微,而陛下对他处罚未免太重。若能保留其封爵,今后也能使他有机会继续为国效力。请陛下考虑民意,以慰帝师之心!”刘欣准奏,下诏封师丹为关内侯。
师丹被定了罪,谁来做大司空?刘欣采纳杜业的建议,召见罪人朱博,将其官复原职,任命他为光禄大夫,不久又升其为京兆尹。十月二十三日,朱博取代了师丹,成为三公之一的大司空。朱博是个声名狼藉的奸邪小人,在朝野上下口碑极坏。忠良去位,奸臣登场,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
经过“史丹事件”,朝野上下争吵成了一锅粥,结果极为奇妙:争吵的话题由“该不该提高傅太后、丁太后的政治待遇”竟然转移成了“师丹是否有罪”!这么一个“乾坤大挪移”,居然“喧宾夺主”,彻底冲淡了傅太后取得“太皇太后”尊号的主题!
朝中的群臣们吵的昏天黑地,刘欣也是心烦意乱。最终,傅太后的“太皇太后”梦想,又一次泡了汤!
(五)以怨报怨
刘欣为了显示力量,树立“乾纲独断”的权威,不惜将自己的恩师贬黜。从这点来看,刘欣的确“没良心”。
而宫里的傅太后,却与孙子截然不同。她虽然没多少文化,却也有些古风。她的做人信条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可见,此人虽是一个妇人,行事却能按圣人遗训办事,却也难得。
在报答了赵飞燕的大恩之后,她也在找机会报复当年的仇人。在这个世界上,傅太后最恨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王政君,一个就是冯昭仪。此刻她权势显赫,威震长安,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件令她颜面扫地的“黑熊事件”:
建昭元年(西元前三十八年)的冬天,在那次著名的“黑熊事件”中,一向得宠的傅昭仪面对危险,只顾自己的性命,落荒而逃,却丢下皇帝刘姡Р还堋6胝岩谴耸比赐ι矶觯幌悦プ枥购谛埽W×肆鯅'的性命。为此,刘姡Ф愿嫡岩谴笪宦胝岩羌匆虼说贸瑁嫡岩呛苁潜焕渎淞艘欢问奔洹8嫡岩枪び谛募疲钩隽嘶肷斫馐獠胖匦碌玫搅鯅'的宠信。现在是建平元年(西元前六年),距离“黑熊事件”的发生之日,已经过去了三十二年之久,按理说早就应该烟消云散了。可傅太后淤积在心中三十二年的恶气,岂能一朝解消?她要报复!
王政君现在是太皇太后,傅太后就是再骄横,却也不敢动她。为了出气,她要拿冯昭仪开刀!她派人到中山国去,罗织罪名陷害冯太后。最终冯太后服毒自杀,其弟宜乡侯冯参、弟媳冯君之、妹妹冯习、妹夫、儿子等几十口子人,总共十七人,都被牵连而死。
消息传出,天下冤之。朝廷内外对此议论纷纷,深感到愤怒不平。司隶校尉孙宝认为,冯太后一案证据不足,疑点太多,奏请皇帝重新审理冯氏一案。刘欣准奏,下令孙宝重审。
傅太后一听,火爆脾气再度发作。她扑进未央宫,找到孙子怒骂:“皇帝!你设下司隶校尉一职,就是来对付我的吗?!冯氏谋反,证据确凿,事实明白,还有什么可说的?!孙宝却故意要挑剔,来宣扬我的过错,我难道应当被治罪吗?!”
刘欣一见祖母怒气冲天,早已吓得没了主意。对于祖母的话,她从来不敢怠慢,只好顺从其意下诏:“把孙宝关进监狱,从重治罪!”
孙宝入狱的消息传来,举朝大哗。尚书仆射唐林拼死进谏,慨然为孙宝鸣冤。刘欣大怒,又找人诬陷唐林结党营私,下诏将其贬到偏远的敦煌郡去做鱼泽障候。
孙宝、唐林的无辜蒙冤,激起了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等满朝众臣的强烈愤慨。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刘欣有些怕了。他亲自去找傅太后陈说利害,傅太后这才勉强同意释放孙宝并将其官复原职。
孙宝虽然被平反,冯太后的案子却被定成了“铁案”,不许再审。疯医张由由于首先揭发所谓“逆案”之功,被赐爵关内侯。作恶多端的史立,也被破格晋升为中太仆。随着大司空师丹、中山国冯太后、司隶校尉孙宝等三起冤案的发生,朝廷内外噤若寒蝉,谈之色变,没人再敢对傅太后的权威表示怀疑。
此时,王莽闲居在家,手无寸铁,随于朝局的走向,他也是深感担忧,却是无能为力。早年阿附王氏的那些走卒们,早已见风使舵,转占“高枝”去了,没有丝毫影响力。大势如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政君早年的忧虑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除了她一人在宫中外,王家再无任何亲戚掌握朝廷权柄。至此,这个久负盛名的家族,陷入了陷入了近四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谷底之中……
(六)生杀予夺
傅太后发了雌威,朝中谁人不怕?在她的淫威肆虐之下,傅氏、丁氏子弟大行其道,越发纵横不法,骄奢无度。在傅氏子弟之中,惟有大司马傅喜依旧谦恭节俭,深得人望。
建平元年(西元前六年)九月,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人提议傅太后当“太皇太后”之时,大司马傅喜和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都持反对意见。由于大司马、丞相、大司空等三公异口同声地集体反对,刘欣就是想办也办不成了。最终,傅太后的希望破灭,到现在也只得到了一个“定陶共皇太后”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尊号。傅喜的行为,令傅太后怒不可遏:古往今来,哪里有这样“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傅喜这个混账东西,比死对头王政君、王莽等人还可恨、还可耻!她发誓:“一定要除掉这个畜生,老身要清理门户!”
刘欣虽然昏聩徧狭,开始却也是有点上进心,他也有他的难处。在内廷,傅太后一直在频繁地纠缠他,一定要刘欣给她加上“太皇太后”的尊号。为了这事,整日把刘欣搞得是心烦意乱,不得安宁。在外朝,朝廷重臣们大多数都不赞成,坚决反对。刘欣没有办法,犹豫不决,此事拖了足足有一年多,还是没有办成。
建平二年(西元前六年)正月,傅太后在参加元旦朝贺时,得知向太皇太后王政君在大殿接收百官祝福、道贺,心中极为不快。散朝之后,她跑到刘欣宫中,对孙子大发雷霆:“王政君那个老鬼够风光啊!老身受够了!孙子,我今天告诉你,要是你今日不解决尊号问题,老身就死在这里!”刘欣吓得面如土色,只好跪下连声答应:“孙儿这就去想办法!尽快去办!尽快去办!”傅太后怒气冲冲,理也不理,转身拂袖而去。
傅太后走了,轮到刘欣犯愁了。要想实现祖母的愿望,必须得到三公九卿的多数赞同才行。而三公之中,除了大司空朱博还算“听话”外,大司马傅喜、丞相孔光,都与自己不是一心。
刘欣思虑再三,终于想明白了:看来,要想达到目的,必须要把三公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其实,早在上一年的九月,刘欣之所以先把大司空师丹免职,换上了听话的朱博,已经开始做出了第一步。刘欣希望通过将师丹免职,来影响、触动傅喜与孔光,警告他们以后不要和自己作对。而傅、孔二人却犹如吃了秤砣,始终不为所动。
刘欣总算看清了:傅喜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对着干。他决定换马了:这个大司马,还是让听话的人来干!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拿掉舅舅傅喜。
刘欣向朱博暗示,令他私下搜集傅喜的“黑材料”。朱博早就与刘欣的岳父、孔乡侯傅晏一直暗中往来,早就不时地在一起密谋。得到刘欣亲自召见的机会,二人心中大喜。多次在觐见时呈递密封奏书,攻击诽谤傅喜以及孔光。
朝臣中的“墙头草“们看清了形势:噢,皇上这事想拿傅喜祭旗啊!于是,他们纷纷上书附和。真是“积毁销骨、众口铄金”,群议汹涌,傅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