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哲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来，有些无奈。
吕铁吃完饭喝了一口茶，站起来说：“你们坐一下，我出去买包烟！”
吕铁一走，郑嫂端了一瓶子开水过来说：“给加点开水，饭后喝点茶对身体好！”
陶哲接过瓶子说：“郑嫂，你忙吧，不用管我们，自己来就好！”
郑嫂刚要说话，店门轰的一下给人一脚踹开，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门外呼呼啦啦的窜进来四五个身穿税务服装的人，领头的二十多岁，一脸横相，伸手一拍桌子说：“郑寡妇，今天再不交纳税钱老子就封了你的店！”
陶哲眉头一皱，怎么政府部门的人都这么匪气？
郑嫂脸都发白了，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陈组长，再……再少一点吧，你看我半个月才挣几十块，你这税就要八十，还要房租生活，还要交卫生费水电费，这……”
姓陈的组长打断了她的话：“谁管他妈的这么多，叫你交就交，不交就关店，或者把店转给隔壁的醉仙楼，人家老板给你五百，爽快点还有五百块拿，否则一分钱没有你照样关门！”
这话陶哲也听出苗头了，这不明显的强逼欺压吗？原以为他是按正当的收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国家政策嘛，但是听着听着就变味了，真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官都不如现管。
乔茵是记者，心思灵敏得很，一听就知道咋回事，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冷冷的说：“你收税的准则是税务条款哪一条？要人家转店也是税务干的事？”
陈组长说了半天才发这两个人，这一看还一愣：真是他妈的漂亮啊！在清河愣是没见到过这样货色！眯了眼在乔茵身上扫来扫去的，眼生，这么漂亮的见过了肯定不会忘，穿得虽然不土，但是不洋气，估计不是有来头的，再说，有来头的又怎么会在这个垃圾小店吃饭？
色心一起就来了话：“哟，这女的没见过，最近新火区治安不好，杨二，打电话给派出所吕所长，说有两个嫌疑人，为防止逃跑，先拉回税务所，这女的我要先审一下！”说着伸手来拉乔茵的手。
见过无法无天的但是还没见过比这家伙更离谱的，陶哲霍的一下站起来，一巴掌打落他来摸乔茵的手，喝道：“放肆，谁给你乱收费的权利？谁给你抓人的权利？我还不信新火区的天是你盖的！”
“妈比，还这么横？”陈组长一吆喝，手底下几个人一起扑了过来，人多势众的，一下子将陶哲紧紧围住，两个人按着他的手。
陈组长叫陈伟，县城人，税务所所长是他姐夫，姐夫又是李区长的嫡系，在新火区一向是横惯了的，见有人捋他的虎须自然是不客气了，吩咐叫杨二的先去给派出所打电话，叫几个人来，然后瞧了瞧身周，没什么好武器，抓起一只饭碗便往陶哲头上砸，蓦地里手一紧，手腕给人一把捏住，歪头一看，原来是吕铁，不由得大喜，说：“吕铁，来得正好，刚打电话给你们派出所，什么也别说了，妈的，先把这小子K一顿再说！”
“K你妈！”吕铁一脚把他踩翻，顺手夺过饭碗反砸在他头上，陈伟“哎呀”一下捂住额头，鲜血从手指缝里透出来。
作为派出所的民警，吕铁打人还是有艺术的，看着出了血，实际只有一点皮肉伤，嘴里没松劲，骂道：“K老子兄弟，老子先把你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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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你算哪根葱
吕铁的这一发狠不仅陈伟给打蒙了，连他几个跟着一起来的税务所的人都蒙了，这都在一个区里，各机关的办公楼离得都不远，平时陈伟跟吕铁吃喝打屁也不少，却不知这货怎么一进来就翻脸了？
要在平时，陈伟一伙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上前群殴，打了人再说，也从来没出过事，不是没出事，只是别人整不过陈伟的后台。
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人了，吕义宗没来，来的是杨重海和周群，平常一些小事当然不会令吕义宗出面。
杨重海和周群开着所里的三轮摩托来的，还有一个实习的警员，毛头小伙子一个，接到报警说是税务所陈伟报的警，在自家地头上还报警那就说明是想借派出所的官威吓唬吓唬人，在同一个区府上班，各个部门互相来往很很正常，大家都是明白人，今天你找我，说不定明天我就要找你帮忙。
三个人一下车，杨重海走在最前面，税务所的几个人一见他们就让开了路，杨重海看到这几个家伙脸上都是怪怪的，没有往常那种笑呵呵的打招呼的表情，心里就有些奇怪，进了屋后又见到吕铁跟陈伟斗鸡一样的表情，又是一愣，再见到乔茵和陶哲，心里就有些谱了，大概就是陈伟这家伙踩到铁板了，如果只是跟吕铁斗气，自己倒可以上前作个和事佬，劝劝了事，但这中间有个乔茵，那就不好办了，虽然吕义宗没说过乔茵的来历，但自己在区委的熟人还是打过招呼，这个女记者可不能有丝毫怠慢，跟吕义宗有什么矛盾也不能在他面前摆出来，官场都有个规则，瞒上不瞒下，要是乔茵在省报上捅出什么篓子来，倒霉的可不就只是吕义宗了，破坏了潜规则，自己的前途也就算完结了。想想这事自己也不好解决，吩咐周群在现场做个记录，自己出去到旁边的电话亭给吕所长打个电话。
陈伟那边自然也有人给税务局里打了电话，不多时，吕义宗差不多和税务所的所长张仲林同时赶到。
陈伟一见到张仲林，把捂着额头的手故意拿开，露出血红的脸委屈的叫了声：“姐夫！”
张仲林铁青了脸，狠狠的说：“成什么样子？这是上班时间，没有姐夫姐弟，你还是不是一名国家职工？回去反省反省！”末了还是补了句：“先去医院上点药！”然后回头则马上堆起了笑容伸手握住吕义宗的手说：“吕所长，好几天没跟你喝茶聊天了，晚上抽个空？”
吕义宗握了他一下手随即缩回去，面无表情的说：“张所长，最近比较忙，有空再说吧，还有啊，你得多费费心了，派出所是国家公安机构，是要为人民的安危负责的，可不是某些人的私家部队啊，一个电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张仲林心里骂娘，嘴里却应和着：“那是那是，嗯嗯，那就这样吧，回去我狠狠的教育教育！”
他却不知道吕义宗这些话一大半是说给乔茵听的。
陶哲却忽然拉开挡在前面地吕铁。向张仲林说道：“张所长等一下！”
张仲林正火大着。刚刚陈伟一起地打电话给他。说了这里地情况。心里火得很。吕义宗你个狗日地。你侄儿打了我小舅子。道谦地话都没得半句。当老子是好欺负地么？回去先到李区长那儿告告状。
陈伟做这事也是为了李区长。张仲林是知道地。郑嫂旁边地醉仙楼老板罗凤芸是李区长地人。罗凤芸想要把郑嫂地店盘下来加多一个夜场。但是郑嫂一个寡妇就只是靠这么一个小店维生。给那点钱拿着有什么用？当然就不愿意。罗凤芸就给李怀仁吹吹风。李怀仁自然不会不理。这点针鼻子大地小事也不在意。在张仲林面前提了一下。张仲林倒是上了心。把任务又交给了妻弟陈伟。谁知道陈伟竟然跟吕铁整了这么一出。难道郑嫂与吕义宗有什么关系？得好好打听打听。狗日地吕义宗今天这么不给面子。打狗都要看主人面。难道他不知道他张仲林地面子就是李怀仁地面子？
就算吕义宗不给他张仲林面子。你这狗日地毛头小子又是哪路神仙。妈地比！张仲林斜着眼瞪着陶哲。脸色阴沉着看他要说啥。
陶哲根本不看他脸色不好。指着陈伟一伙人砸烂地桌椅说：“张所长。税务所地职员砸烂地这些东西应该由税务所来赔吧？还有。这个小饭店一个月总地利润也就一两百块。税收到差不多一百块。税务所是根据国家哪一条税务法规来收地？同样地。我可是听说旁边醉仙楼地营业税好像是一百二十。请问一下。醉仙楼地营业收入跟这个小店地收入是多少？”
问到这个张仲林更火。那个气啊犹如火上浇了油！醉仙楼一个月地营业额差不多五十万。郑嫂这个店一个月总额度有没有五百块都不好说。两个店收地税一样。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了。问题是别地人不知道醉仙楼后面站着地是区长李怀仁。张仲林那个气啊。别地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吕义宗还不知道？我张仲林拿你吕义宗没办法。难道这么个毛头小子也骑在老子头上撒尿拉屎了？听陶哲这么一说。蓦地里发作了。伸手指着陶哲说：“你算哪棵葱。老子有你指指点点地份？……”。回头招呼着税务所地人：“上来。都给老子砸。这个人。也给老子打！”
陈伟资格还不够大，张仲林的话在税务所也就是圣旨了，派出所所长跟张仲林也就是平级，更何况税务所的人哪个不知道，张仲林后面是李区长呢！
张仲林一咆哮，后面的人便跃跃欲动。
吕义宗从腰间掏出手枪“叭”的拍在饭桌上，吼道：“妈的，哪个敢动手！”
这可是真枪！吕义宗这一下让众人都中了定身法一样，全都不动了！
张仲林气得面色发白，这个狗日的吕义宗，今天跟他是耗上了！妈的，是你逼的，不到最后老子也不想跟你撕破脸！铁青着脸给身边一个人说：“小刘，打电话到区委找李区长，就说吕所长在这儿大发神威，这工作没法做下去了！”
吕义宗冷眼瞧着他不说话，有点任之由之的态势。
张仲林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吕义宗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硬角色，李区长他还是不敢得罪的，现在这么硬势是不是有什么后手？只是闹到这个样，那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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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书记与区长的碰撞
郑嫂这个家怕是自打开张以来就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也从来没来过这么多政府的官吧，闹了这么久，除了税务所和派出所的人外，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甚至不时还有人起哄。
郑嫂面色苍白，担心得不得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陶哲低声说：“郑嫂，别担心，没事的！”
乔茵拉住她的手也安慰着：“郑嫂，别怕，我就不信没有公理讲了！”
张仲林等得有点冒汗了，伸袖擦了擦。
门外马路上“嘀嘀”两下小车喇叭响，张仲林松了口气，这车声音熟得很，区里总共只有两台桑塔纳，杜书记一台，李区长一台，吕义宗也一样，听到喇叭一响，赶紧收起枪跟张仲林一起迎了出去。
门外李怀仁是来了，可还有一辆桑塔纳，杜胜友从另一辆车里也钻了出来。
张仲林和吕义宗都是一怔，怎么区委一二号都来了？两位领导的脸色不一样，李怀仁有些怒色，杜胜友却是面无表情。
一行人族拥着两人进了小店，这一下，小店立刻显得拥挤不堪，杜书记面色一皱，说：“无关的人都出去！”
吕义宗跟张仲林都是打了个手势，两边的人马唰啦啦几下都退了出去。
小店里也就剩下张仲林吕义宗，陶哲，吕铁，乔茵，郑嫂，李怀仁杜胜友两位领导，还有区委办公室秘书长钱丽珍。
吕铁这个时候倒有些聪明劲，赶紧搬了两把木椅子给杜胜友和李怀仁。
最近李怀仁因为吕义宗破了信用社地案子。日子又好过多了。吕义宗背后没什么靠山。心里有意拉拢他。今天这个事挺闹心地。张仲林这人不堪大用。一点小都办不好。搞得鸡飞狗跳地。还惊动了杜胜友。刚才在区委。办公室秘书长钱丽珍接了电话。杜胜友听说就要一起来看看。
一到小店。李怀仁一见到乔茵。面色就更不好看了。乔茵来地事。他第一个知道。区委安排给吕义宗也是他跟杜书记商量地。要是只是张仲林吕义宗扯点子皮。倒好解决。有乔茵在。这事就不能不走点假过场了。
杜胜友点了点头。说：“张所长。吕所长。你们也都是各机关领导。搞得像什么样子？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他侄儿先打我小舅子！”张仲林来个恶人先告状。指着吕铁给李怀仁说。“他先动手。把陈伟都打得头破血流。现在送医院检查了！”
李怀仁猛一拍桌子。喝道：“张仲林！我看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什么侄儿舅子地。像什么话？政府机关都是你家开地？”
张仲林忽然醒悟还有杜胜友在场。知道说错话了。赶紧闭了嘴。偷偷瞄了一下杜胜友。杜书记仍然一脸无表情。
陶哲倒是开了口：“杜书记，李区长，还是我来说吧，从头到尾我都是见证人！”
张仲林又火了，挥手骂道：“狗日的这里哪轮到你说话，还不快滚出去！”
杜胜友开口了：“不像话！”
李怀仁腾的一下站起来，喝道：“张仲林，你……滚出去！”
李区长在新火的形像一直是彬彬有礼的白面书生样子，要见到他发怒的表情还真没几个人看到过，张仲林一下子傻了，李区长是真的对他发火了！
李怀仁注意到自己有点失态，微微咳嗽了一下演饰，然后和气的对陶哲说：“陶乡长，坐下慢慢说！”
张仲林又一怔，这狗日的毛小子才多大？又是什么乡长了？自己的大儿子今年快高三了吧，看样子跟这小子也就差不离儿，什么乡长？
李怀仁对张仲林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手下无能不好办事，办事不让你放心，这样的手下要来有什么用？这个陶哲虽然年轻，但做事是把好手啊，别说办事，就凭现在这份沉稳，张仲林骑马都赶不上，倒是有心把他拉拢。
陶哲没有客气，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照实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述说了一遍。
李怀仁越听越是火，只是面上一点也不显露，张仲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杜书记听了先发话：“这是在区委区政府眼皮子发生的事，国家一再强调要减轻农民负担，这件事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新火区党政的失职，吕所长，你办事的公正态度值得表扬学习，但是，我要批评你一下啊，你是一个部门的领导，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影响，不过不要有心里负担，嗯，小*平同志都说过，人无完人嘛，有错就改，那还是好同志，一错再错，那就是不觉悟了！”
吕义宗“啪”的一下行了一个部队军礼，大声说：“杜书记，李区长，我吕义宗一定谨记领导说的话，坚决服从上级组织的指挥！”说完嘿嘿一笑，又说，“书记，区长，义宗是部队出来的，文明礼貌是差了点，领导只管批评！”
吕铁心里头鄙视二叔：谁说部队的都是粗人？平日里把我老吕批斗得一钱不值，今天我老吕也见到了你丑恶的嘴脸了！
杜胜友叫了郑嫂上前，亲切的说：“郑嫂，我代表区委区政府向你道谦，你放心，这事我们一定公平处理，钱秘书长！”又招了钱丽珍过来，向着李怀仁说：“李区长，政府这一块，你看……”这些民事纠纷属于政府机关的事，所以杜胜友把球又踢到李怀仁这一边，面子也做足了，光辉形像他占了，处理麻烦的事扔给李怀仁，李怀仁还没话说，再说这事一查下去，搞不好张仲林咬到自己屁股上，虽说搞不到自己的大麻烦，但总归是烦恼的。
杜胜友何偿不知道就凭这件事还整不倒李怀仁，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把控制权让出去？不过也有收获，吕义宗这一块有可能拉到自己这一边，税务所那一边，明天再开个会，动一动张仲林，李怀仁要收拾残局，自己没对他下紧手打击，他李怀仁也不得不让一步了，税务这一块心病可以一举拿下，一直沉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