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意图非常明显。张搴压根没想到,这白玉棋子竟是块磁石,他拿起棋子,也就同时启动了棋局的机关。
来不及赞赏这番设计,张搴只能再度自我解嘲:「也好…没有观众也实在太寂寞了…没听到我这生手出招,还能吸引这一大群观众,倒也不太失面子…下回可得想想卖票收银子。」
张搴没得选择,只得好好的端详这盘棋了。张搴仔细观查这盘面的同时,这周遭的陶士兵士观众可也没闲着,他们身上竟不断地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来。
张搴心中抱怨着:「该死的!这棋赛居然是场…读秒职业棋赛。开什么玩笑…」
这陶土兵士身体内发出的声音节奏逐渐地加速,张搴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子也就越流越多越快。但是,张搴实在是个围棋门外汉,对围棋一窍不通;再则,这根本就是一盘死棋,纵使张搴是个围棋高手也恐无济于事。
张搴回首看看那些包围他的兵士们,少说也有百名,自己的身手虽然矫健,但是要躲过这些攻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张搴知道自己很快…很快…也将成为一具“死棋”。
张搴回头再望一下棋盘,依然是渺无头绪,无论将白子放在何处,都是身陷包围,死路一条。陶土兵士们身内的响声似乎快到了尽头,张搴己经没有时间再做犹豫。
这个时候,张搴决定还是相信自己运动选手般的身手,他大叫一声:「赌一把吧!」
张搴随手将手中的白子,往身旁的地上一丢,随即迅速地死命滚向一旁。
同时间,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地面下响起。张搴以为是兵士们手中兵器已经启动,更是死命的滚动,试着逃过这致命的一劫。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的出乎张搴的意料。原以为死定了的张搴,发现陶土兵士们手中的武器并未发射,相反地,他们在隆隆声响中开始回复到原来的位置和姿态。
巨大的声响,原是来自于前方的护城河。张搴难以置信地起身一探,只见城门旁的两具黄金龙头,此时已经停止涌泉;护城河中的水银,已经快速地从数个巨大的漩涡中退去。
张搴这时知道,他又蒙对了。
他沾沾自喜的说道:「那秦国终就…统一了天下,除了『弃子』投降之外,难道我还能扭转乾坤,改变历史吗?……幸好,我没试着窜改历史,这可是要不得的错误。」
张搴回首望着那几乎致他于死地的棋盘,顿悟地开口大笑,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的开怀大笑。
河中的水银尽皆退去之后,河床上出现了台阶,而城中城的大门也同时间开启了。
序曲八 地宫明月
陕西 1928 年 四月
张搴满心期待,慢步穿越湿滑的河道进入城中城内。
城中城的内部不大,里头布置简单,有一种属于先秦反朴归真的质感。举目望去,只见八位高大的将领高踞于骏马之上,护卫着中央的一辆马车。这八位将军的服饰与马匹的配备明显地不同于城外的所有兵士,均是人高马大。每位将领至少有二米高,看起来英武非凡。至于他们的坐骑呢?高度也不下于他们的主人,更是雄壮威武得很。张搴认为他们应该是皇家卫队,至于中间的那一辆马车,应该就是灵车了。
这马车是典型的中国双轮马车,每个轮高一米五,车尾有梯子上下。车寛约略是先前内城战车的两倍宽,长度更是三倍有余。但不同的是,这不是一辆陶土座车,而是一辆地道的木制马车,上头雕工粗犷中带着细腻。可能由于黄土地形气候干燥,这一木马车依然保存的相当完好。
进入城中城前,碰上那盘意有所指且差点要了张搴命的“死棋”,张搴早已经推断这座地下城池应该就是秦陵。只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及魄力去建筑这样一座庞大的地下陵寝呢?
张搴当然心知肚明猜得着这位君王可能的身份:「是他!应该就是他,没错…」
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统一全中国,建立庞大帝国 “始无前例”的帝王。一个不惜民力为后代留下世界七大奇景“万里长城”的帝王。现在,这一切的答案都可以在张搴面前的这辆马车中获得证实。尽管咫尺之遥,张搴反倒是有些犹豫。不错,他是有些犹豫,但与其说是担心还有其它致命的机关陷阱;还不如说是,中国人所谓的:「近乡情怯!」
张搴顿了下,抬头看着天空中高悬着的那轮明月,正不偏不倚地座落于马车的正上方。一轮柔和的光柱,直接投射在马车,及马车旁周围的地面,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环。
「真是美极了!」张搴止不住的赞叹。
这类似中国山水画黑白的简单设计,形成自然的视觉美感,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于纽约市皇宫大饭店(Plaza Hotel,座落于曼哈坦中央公园旁的知名饭店 )内部,那种形式复杂西式水晶大吊灯的美感。
张搴这时才能领悟到中国古诗中描绘「明月」的意境之美:「这真是鬼斧神工!」
张搴跨步向前,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张搴隐隐约约在车身旁看到了几个中文古字(小篆),上头写着「大秦始皇帝」。
「我就知道,我的推论是对的!这是秦始皇陵的地宫呀!二千多年来失落的皇陵地宫呀!」张搴欣喜若狂的大吼大叫。
张搴实在难以相信今晚的遭遇,几度生死交关之后,他发现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秘密。即使是在人类的考古史上,今晚的发现也足以令他张搴名留青史,诚如自己常说的一句口头禅:「人生是无法预料的!」
张搴俯身靠近了车身,向内端详。这灵车居然没有车顶,月光可以直接照射进车内,里头一览无遗。月光下,只见里头躺着一位身着“金履衣”的木乃伊,始皇帝的脸颊除略显干涩消瘦之外,大体保存良好。张搴不确定这是因为内部干燥的环境所致,还是他身上金履衣的保护之故。
始皇帝依然戴着他的皇冠,皇冠上满布宝石,虽然己过了千年,依然闪烁耀眼。冠沿的正上方,镶着一个圆形的大蓝宝石,宝石内部隐隐闪着两个中文古字「赢政」。张搴很是纳闷,这些「字」是怎么镶进宝石里去的?
始皇帝的左手依然握着他号令天下的宝剑,剑长约有九十公分,看来一点也不笨重。张搴好奇的一探,剑柄上头有着“干将”二字。张搴听说过这把剑,那是中国古代春秋末年所铸的一对传奇名剑“干将、莫邪”其中的一把,相传为秦始皇所得,传言果然不假。
始皇帝的右手则握着一片布满文字的青铜碎片。张搴无从得知这青铜片的来历,只是心中纳闷着:「始皇帝手中握着…这破铜烂铁干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张搴太久。张搴他迫不及待地想探索查看更多的细节,所以也没有细查这块青铜片。但这城中城内的月光虽美,却实在是不够明亮,马车内的阴影也太浓密了。
张搴须要多一点的光线,多一些的光亮,他心中盘算着要是有一支火把就足够了。张搴回首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这城中城,但是这里头的东西实在太宝贵了,张搴立即决定出城去另做一支火把。
张搴当下立刻回头向城门走去,他才刚刚跨出月光投射在地面的光圈,一阵阵的巨响又立即自四面八方传来。张搴马上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这回,一股一股的粉末打向他的面孔,又快又急……是黄土,从天而降的巨量黄土正迅速地喷撒在整个城中城内。
序曲九 干将宝剑
陕西 1928 年 四月
张搴又气又懊恼,气自己怎么会在这最美好、最重要的时刻,犯下这最愚蠢且最不可原谅的错误;懊恼这无价的发现就在咫尺,可是自己却必须在被活埋之前离开;否则,他很快的就会成为秦陵地宫内的另一个遗迹。但是,如果张搴两手空空的离开,又有谁会相信自己今晚真的发现了秦陵和始皇帝呢?
张搴立即调头返回,冲向马车,向内凝视了数秒。这个时候,秦陵地宫内已经是地动天摇了,满地尽是从天而下的黄土及宝石星辰。
张搴顶着满天的黄土,望着上空斗大的月亮,然后又转头注视着车内,口中低声咀咒:「真是该死!」
张搴将手向内顺手抓起“干将”宝剑,准备转身离去。哪知始皇帝却不肯让他心爱的宝剑离手,他的手依旧紧握着宝剑。
张搴着实被这异象,当场吓的失魂大叫,回神之后才叫道:「我又不是偷你的皇冠,你不能永远死抓不放这属于天下人的宝剑。」
只是始皇帝并没有因张搴的抗议大叫而松开他的手,但也没有起身和张搴争夺。张搴定神一瞧,原来在始皇帝金履衣的袖子里,有两条细细的金丝线纒在干将宝剑的剑身及剑柄上。张搴反手将干将宝剑轻弹出鞘,金丝线瞬间被割断,此时始皇帝的另一手也自动的松开,手中的青铜片顺势滑落。
张搴又吓了一跳,以为始皇帝赢政复活过来。回神一看,始皇帝并无动静。张搴心中不满的叫道:「真是给你这死(始)皇帝…吓死两回!」
张搴顺手捡起了青铜片放入口袋中,握着宝剑转身飞奔逃出城去。
当张搴重新回到内城的通道时,早已是面貌全非。整条通道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黄土,两旁的火沟也被黄土掩盖,熄灭了大半。张搴在天摇地动间,隠约望见前方的石门已经关闭。张搴知道他必须立即开辟出一条新的出路,他沉着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想探寻出一条生路,但在满天滚滚的黄土下,一无所获。
前方已经是死路一条,张搴只得返身跳下护城河,试图返回城中城内,另找出路。这时,河底已是干枯一片,水银早被黄土给取代。
忽然间,一个念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划过张搴的脑海:「水银…对!水银跑哪去了?」
张搴立即改变方向,顺着已被黄沙淹没的河道,找寻水银的排出口。不多久,张搴就发现前方河床黄土堆积下有一处凹陷的畦地。张搴立即冲了过去,果然是一个排水孔,但是,上头压着一大块的铁栅栏。
张搴使劲地想要移开它,但是这铁栅栏却被牢牢地锁住,一动也不动。张搴望着满天飞舞及双脚已经深陷其中的黄土,四下张望搜寻可以移开铁栅栏的工具,却是渺无一物可用。张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他须要的是镇定,还有再镇定。
他再一次沉着地四下搜索河床周围,最后目光停驻在自己左手上的「干将」宝剑。张搴实在舍不得一试这个宝贝,万一干将宝剑不幸因此受损,岂不毁了一件千年宝物,那他张搴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此时,情势益发危急,黄土已经淹到了张搴的大腿。张搴别无选择,只得自剑鞘中猛然抽出干将宝剑,然后在漫天黄土下高举干将猛然地向下砍去,火花瞬间在他的眼前闪出,一声响亮的金属断裂声,整片的铁栏杆应声破裂。
「好剑!果真是千古传世的好剑!」
张搴在惊喜中,立即搬开了铁栏杆,将剑收入剑鞘中,然后一跃而下。
张搴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会掉进一个水银池中,毒死或是溺死,危急之中却也别无他法。
排水孔下方是一条漫长的排水道,由于不久之前,才排过水银之故,异常的滑溜,张搴像是坐在纽约市康尼岛(Coney Island )游乐园的云霄飞车般,在水道中上上下下地滑行了好一阵子,最后整个人才像空中飞人般地被摔了出去,直接落入水中。
张搴拼死憋了一口气,直到完全浮出水面。确定自己不是掉进了水银潭中,才使劲地换了一大口空气。
张搴抬头仰望,天色渐亮已成微微的青白色,依稀可见河岸旁的稀疏树林,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成功地死里逃生,离开始皇帝的地宫。
折腾了一整夜的张搴,奋力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半游半漂地来到河岸边。要不是他年轻体壮,又曾是个运动健将,就算没死在秦陵地宫中,大概也要淹死在这河里。张搴心想,要是我这前美国大学的游泳冠军,溺死在这样一条中国小河里,届时恐怕会让出席丧礼的校友死党觉得荒谬吧!想到这里,张搴一时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片刻间,张搴已经爬上了河岸。他真是累坏了,尽管四月天的清晨,河岸边仍透着点凉意,一身湿透的张搴已经仆在河岸边,打算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打个小盹。
就在周公将近之时,张搴先是听到几声枪响,没多久,一个熟悉但令他作呕的笑声,从河岸后方的树林中传来。他听过这声音,虽然只是一、两回,但是这低沉的声音却足以令他终身难忘。
序曲十 石中剑
陕西 1928 年 四月
张搴抬头向林子望去,一个肥胖的身影,领着几个喽啰,正向自己走来。张搴本能地迅速起身,他知道这人是谁?正是他的宿敌纳兰继朋。
纳兰一脸贪婪肥笑着开口:「冠军先生!不…不…现在我应该改口称呼你是 “惊奇先生”!张搴博士…你真是永远这么神奇…不可预测…不枉我一路上不计成本的追着你,……今天你又打算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张搴望着纳兰身后的一名喽啰,正是前夜带头逃走的挑夫,马上便了解为什么这一路上纳兰始终可以亦步亦趋追着他的队伍。
张搴一见到这家伙就觉得呕心:「纳兰先生!噢!……我叫错了,应该是小偷先生,今天你又打算做什么无本生意…从我这里偷走什么?」
纳兰撑着他肥硕的腰身,露出他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还有油腻的笑声:「冠军先生,同行嘛!话何必说得这么刻薄,做人要厚道些…不过,我就是喜欢你们美国人这种直接还有幽默。……死到临头,还是改不了愚蠢…自大…自以为是的本性。」
纳兰看来有些动气,要是其它人敢对他这般消遣,只怕早没了命。不过,眼前的可是张搴。这些年来,他也从张搴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虽说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总是占了不少便宜,所以纳兰还是耐住了脾气。
「…张搴,你呀…还真是我的知己。不过,我…得更正一下,我不是偷,我只是要向你借用一下你昨晚的战利品。」
纳兰身后的几名喽啰也同时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枪枝,对准了张搴。
那不知耻的纳兰走近身来,露出像是蹄膀般的肥手,看着张搴。
张搴当然知道纳兰要得是什么,尽管心中百般不愿,可是套句中国话:「形势比人强。」
张搴万般不情愿地将手中的“干将”宝剑交给纳兰:「同行…?考古学和盗墓不是同行,请不要污辱我和这个神圣的职业。」
这时纳兰才不在乎张搴的冷嘲热讽,他一接过手宝剑,便上下左右不停地端详把玩,从剑身到剑鞘用手细细的揣摩:「真是一把好剑!…应该值不少钱吧?!」
纳兰忍不住的赞叹,然后转身向他的喽啰示意。
张搴当下知道这个无赖下一步要做什么?当枪口对着你时,不用问,也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
「纳兰,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得到了这把宝剑?」张搴知道纳兰是个生意人,是一只贪得无厌的狼,只要有足够吸引他的饵,他永远都会上钩。
纳兰随即转头,示意其它人暂时放下瞄准的枪枝。
正当所有纳兰的人马,都把注意力放在张搴身上的同时,张搴早已注意到纳兰身后树林里,透着旭日光芒中移动的人影。
张搴见纳兰费力半天,硬是无法将“干将”剑脱鞘,心中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灵机一动,发现这是一个絶佳的脱身机会。他举步向前走近纳兰,所有的喽啰立即又举枪对准了张搴。
「纳兰!纳兰!抽出…这千古名剑可是有诀窍的。你这样硬来蛮干…难道不怕把到手的宝贝…给弄坏!这古物…缺了一角,可就大大的不值鏄钱了。」
古董贩子纳兰当然明白张搴所言不假,所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盯着张搴瞧着。而张搴其实是借着这番解说,故意支开纳兰一伙人的注意。
「来,我教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