飧鲎洹
「老天爷早就安排好这一切了。我们不过是两颗棋子……既然安公公来过此地,也找到了出去的路……妳就不用太过担心了,我们一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的。」张搴语气坚定地告诉他的伙伴。
张搴再次拔出了他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刀尖划入龟甲边缘的细缝当中,轻轻地用手敲击。张搴不敢太使劲,深恐使力太过,伤了这两片千年宝物,但也不能不用些力道,否则这崁入龟甲内的青铜,还真挖不出来。
张搴想不透,一位逃难的老先生,是怎么把这宝贝弄进去的?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安公公不屈不挠、尽忠职守的精神,居然能够想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伪装。要不是自己福至心灵,一时好奇爬上了这赑的背上,这千年的秘密可能还得再藏千年。
张搴费了好一些工夫,终于将这两片青铜挖了出来,又掏出手帕将他们细心包裹起来,转手交给了身旁的金玉珍。
「交给妳保管。」
「给我?」
「不应该吗?」
「不是的。」
「那妳迟疑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意外?」张搴笑了:「妳不是我的伙伴吗?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是的!当然是的。」金玉珍错愕了一会,但很快回了张搴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
「现在咱们得干正事了。」张搴用手指着外头。
金玉珍这时大吐了口气:「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都快在这里闷死了。」
第51章 臣民叩首
明陵 1942年十月
张搴随即全心投入秘室的搜索,他这个行家所采取的方式其实和金玉珍差不多。他首先来到了石像的旁边,用手轻敲了几下,果然是扎实的很。张搴接着蹲下,用手轻轻抚触着底座,感觉到了一股很微弱的气流,吹拂着他的手。
「出口在这下头!不过……我们得先找到移开他们的机关。」
「我知道,我已经查看过这里头的每一块地板和墙壁。」
「让我再试试!」张搴又快速扫视了这秘室一回,依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不禁有些气馁。
张搴思索着,如果安公公可以从这里头平安的逃出去,他们也一定能够做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监,是如何地逃出这里?想必不会仅仅凭借着气力来达成,这可不合逻辑,他一定是找到了机关的所在。一个劫后余生的老太监,来到这里,纵使是大内高手也势必已经精疲力竭,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精力或能力,去思索堪察秘室里头的每一个细节。那么,控制出入口的机关,应该不会在太隐密的地方。
「所以……机关应该会是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张搴自言自语的思索着。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金玉珍早已习惯了她那伙伴特有的思考方式,所以只是静静地在一旁望着张搴。
张搴又重新堪察了秘室内部好一会儿。这时,他发现在这个八角形秘室内的十三尊石像,都是面对及注视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秘室中央的赑及其上头的石碑。这赑及石碑也正是秘室内最显眼的标的,无论从任何一个方位,都只得朝着「它」看去。
张搴心中有了答案,他快步回到秘室的中央,望着赑及上头的石碑。忽然,张搴发现自己先前忽略了石碑上的几个字,就在这「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石碑的最底部,赑背上龟甲的上头,还刻着「臣民叩首」四个大字。
张搴心想,这四个突兀的大字,极可能是一条线索。他后退了几步,反复查看数次,突然间双脚一屈,跪在这赑及石碑的面前。
「张搴!你又在搞什么东西啊?」
张搴丝毫不理会一旁的金玉珍,他陡然向着前方叩起头来。张搴的头碰触到地面,不只一次地发出碰碰的声响。连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他又把头贴近地面聆听,期待着他们可以因此破茧而出。只是事与愿违,秘室里头依然是沈静如昔。
尽管已是见怪不怪了。但金玉珍这会看着她伙伴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实在是再也忍耐不住:「张搴博士!你再叩拜,『它』也不会帮我们开门的。你是不是急昏了头?。。」
张搴这回可真是又窘迫又气馁。他缓缓抬起头来,这时他的头正巧和赑屃的头迎面而遇,二者就在这咫尺之间相互对望着。
「我明白了!」张搴这时大叫了一声,他随即起身,走向赑屃的头,双手使力按压着它的头叫道:「叩首!叩首!」
金玉珍望着她伙伴近似疯狂的举动,直摇头道:「这人可真是疯了!」
金玉珍正打算起身前去制止张搴,秘室内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响。这一十三尊石像,慢慢地往前挪动,腾出了十三个出口。
金玉珍先是被这巨大的转变,吓了一跳,随即她就知道,她的伙伴没疯,而且这回他又成功了。
她兴高采烈地冲向张搴,迅速地又在张搴的脸颊印上一吻:「幸好你没疯,我还真的有些担心……不过我相信你……最后会成功的。我真是快闷死了…」
话还没说完,金玉珍就调头转身取了一盏油灯,往其中的一尊石像后头钻了下去。张搴见状,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见金玉珍已经消失在石像后头。
张搴心想,他的伙伴真是闷坏了。只是……张搴知道,进出所有的皇陵地宫都应该特别地小心,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些什么事?尤其这一下子出现了十三个出口,还真不知道这些出口的吉凶呢!
只是一切顾虑都已经太晚,金玉珍的呼救声已经从石像下头传了过来。
第52章 恍如隔世
明陵 1942年十月
张搴急忙拿起另一盏油灯,朝着石像洞口冲了下去。只见一条长约二十来米的吊桥挂吊连接着两边崖壁的洞口,吊桥的下头则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金玉珍正悬空挂在桥上接近另一端洞口还有四、五米距离的地方,她的脚下已经是空无一物,只靠抓住顶上的一条绳索奋力的支撑着。
「张搴!张搴!」
「我就过来,妳撑住。」张搴立刻将油灯往后头的壁上一挂,便跨上了吊桥,向前挺进。
张搴小心翼翼地前进,他算了算年代,这条古董吊桥至少也有个三、五百年的历史,怎能不令人提心吊胆?再则自己的体重,远比金玉珍多了几十磅,这吊桥能不能支撑他一人的重量,他都有些质疑,更别说现在要承担他们二人的重量。
张搴无法多作思考,因为金玉珍正在生死交关的当头。张搴谨慎地向前迈进,脚下的木板,不时地发出吱吱的声响,他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的落入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张搴,快点!我快支撑不住了。」
张搴没有回答,继续着他稳健的脚步。就在快到达金玉珍面前的二米左右,张搴脚下的木板,在一阵破裂声后,瞬间断裂成了碎片像是被深渊吸入一般,所幸张搴及时将脚挪到一旁的绳索上,才没掉了下去。张搴摒息望向下头,看到先前金玉珍掉落的油灯,依旧在谷底下头燃烧着,谷底的地面一片漆黑蠕动,张搴立即知道谷底下面有着什么东西。
「张搴…」金玉珍这时已经耗尽了气力,一声大叫之后,双手松开了绳索。
张搴实时一把抓住了金玉珍,硬是将她像体操或是杂耍班子一般地甩向自己的背后。金玉珍就在几乎失足摔落谷底之际,被张搴从死里救回,她死命地揪住张搴的脖子。
「金……妳放松……点!我…快不能喘气……」
金玉珍回神过来,才稍微松开自己的双手。张搴在获得喘息之后,顾不得喘气,立即快步冲向桥的尽头。几乎就在同时间,整座桥就断裂成数节,一片片碎裂的木板应声又被吸进了乌黑的谷底。
「从来没有感觉踩在地上是这么的踏实,这回我真是吓死了。」金玉珍急喘着气颤抖的说道。张搴虽然也是气喘如牛,还是打起精神安慰他的伙伴。
「是我的错…我应该走在前头才对。」
张搴和金玉珍二人靠在桥头这端的岩石边不停喘息。金玉珍看着拼死救回她的张搴,伸出手用她的衣服袖子,帮张搴拭去满脸的尘土及汗水。
「我希望今晚所有的危险就…到此为止。」
「我也是!」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经历过最漫长也…最刺激的一个夜晚。」
「我也是!」张搴和金玉珍此时不觉的两人相视而笑。
歇息良久之后,张搴又点燃了打火机,牵引着金玉珍朝前头的通道洞口走去。
这洞并不太深,不一会出现了个叉道。叉口处挂着一盏油灯,张搴点燃了油灯,朝着通道的两头张望,却只见两边同样各是一条漆黑不见底的甬道。
「张搴!要走哪个方向?」
张搴望着油灯,只见火焰不断地向着左方飘动,他毫不迟疑回道:「这头!」
金玉珍现在已经完完全全信任她的伙伴,毫无意见追随着张搴,朝向右方通道前进。大约向右边行进了一、两百米,他们便发现前方的通道地面上,散落着一堆堆的土方及石块。
「应该就是这里啦!妳看…我想,安公公已经为我们开了一条出路。」张搴指着面前一个大约一人寛,十来米深的小洞,洞口的另一端隐约露出了些许的光线。张搴见光线透出,知道应该没有危险,于是对着金玉珍开口。
「妳先?还是我先?」
「我先!我不要落在后头。」金玉珍望着前方已经看见的光明,身后坑道内依然是一片漆黑,止不住直打哆嗦。她真担心坑道里头还会发生什么怪事,对她而言,这一夜已经是太长了。
「好…女士优先!…到了上头先等我…再行动。」张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遵命!领队。」
金玉珍立即爬出了洞穴,张搴紧随在后。因为洞口非常窄小,所以二人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费了好一番工夫,两人才顺利地爬出这个洞穴。
拨开重重杂草及树支的掩蔽之后,他们终于回到地面上,眼前是一片树林及丘陵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一望,骄阳早已当空高挂。
张搴举目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我想这是明陵的背面,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就可以确认我们现在的方位。」
稍事休息之后,他俩动身朝向背后的山麓走去。
「张搴!」
「嗯!有什么问题?」
「你还没告诉我,先前你在断桥下看到了什么?」
「妳想知道?」
「是!」
「妳不是已经脱险了。」
「当时油灯掉了下去,我两脚腾空,只顾着喊救命,根本不敢往下看…要是你没赶来,我掉了下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保证。」
「你告诉我嘛!」金玉珍开始对着张搴撒娇。
张搴忍不住笑了出来:「妳这么想知道?」
「当时,我看见你的脸色,就很想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当时我根本不敢往下面看。」
「下面是个小龙谷。」
「小龙谷?『小龙』?」
「是!就是妳在井中碰到的那些小龙。」
金玉珍马上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哦!幸好没有再碰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接着是一个温柔的笑脸:「张搴,谢谢你!」
两人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的另一面,顺着山麓往下走,来到了明陵前方的巨大石像神道。果然如张搴推测,这是十三陵中的长陵。
「果然是长陵!真是可惜呀!」张搴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我们在一夜间,解开安公公留下的所有谜语,还有什么好可惜的?」金玉珍困惑的看着张搴。
「照这两片青铜的大小看来……应该还差一片青铜,整个鼎面就凑齐了。金…不暪妳说,十几年前我在秦陵地宫中得到过这样一片青铜…不过已经还给中国政府了。要是那片青铜现在在手边就好了,咱们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去找指南车。」
「秦陵?秦始皇陵?」金玉珍瞪大眼珠子对着张搴叫了出来。
「是…不过现在都给埋在黄土下了。我想没个几年工夫,是没法子让它重见天日的。」张搴怅然若失的回答。
「别想那事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大半青铜江山,还是赶紧回去,先凑合凑合着看看解不解得开这金文。」
「妳说的有理。咱们回去吧…」
二人依循着神道两旁的石像群,离开了北平西北近郊的明长陵。
第53章 危机四伏
菲律宾 马尼拉 1942年
人在菲律宾的金枝,刚收到了来自中国,代号「玉叶」的电文:「货船已经接近港口,货物不日可期,请等待。」
金枝看了电文,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一旁的随扈问道:「请示官长,该怎么回复?」
金枝来回踱了几步:「就这么回吧。『稍安勿燥,还有鱼儿没入池。耐心!耐心!』」
「是!」随扈立即转身离去。
除了极少数人知道在这片马尼拉近郊的丛林下,有几处极机密的地下库房。但是里头却不是军火弹药,而是巨大的财富。虽然比不上两年前在衣索比亚的所罗门王宝藏(King Solomon’s Mines)。但是这几年来日军在亚洲各地搜刮而来的黄金财富,使得这片丛林,早已经成为另一个宝藏地。金枝为避去日本皇室的不必要的猜忌和内斗。索性为这个宝藏取了个代号—山下黄金(Yamashita’s Gold)。当然这个宝藏的名称的由来,只有金枝本人、儿玉誉士夫和山下志文将军三个人知道。金枝独自一人望着前方这一片浓密的热带丛林,不禁想起了两年前和张搴在衣索匹亚为追寻所罗门王宝藏的那场交手争斗,至今仍能耿耿于怀,不能自己。事后他数度向天皇请罪,尽管他的伯父—裕仁天皇并不怪罪于他,但是这对金枝却是一向极大的耻辱。他誓言要从张搴手中抢回一盘。这是他自衣索匹亚归来后,即责令驻美秘密部门,一直对张搴执行监视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清晨,在曼哈坦的第十街的街道上,会同时有两部车发动离开的原因,那不是个巧合。经过了那回的交手经验,金枝对张搴的能力深具信心,但也得到另一项和张搴交手的启示,即是这回他决定隐身于一角,并有意无意的放出信息如「金枝玉叶」,让张搴以为他才是首要的敌人,把所有的重心及戒心都放在他的身上。如此一来,金枝相信更可以转移张搴的注意力,有利于完成他的这项使命。届时只要他在最后关头现身坐收渔利,就能达成德川家康大将军「静观待杜鹃鸣啼而平天下」的最高境界。想到这里,金枝一人独自对着这片丛林志得意满的大笑。
第54章 十面埋伏
北平 1942年十月
两人回到临时住所后,张搴立即将所有的青铜片和羊皮摊在桌上,分析着上头的金文。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琢磨。张搴心中对于这些青铜金文解碼的结果,有了个比较明朗的轮廓。
「我认为…这应该是首古诗…」
「古诗?」
「是的!就目前所有的金文显示,应该是一首七言古诗…」
张搴这头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响,屋子的大门已经被踹开,冲进来一群不速之客,纳兰带着十几个持枪的喽啰,一下子把屋子挤得是水泄不通。
「我早该耐着性子,等你张搴把东西找齐了再出手。你瞧,这不就省事多了。以后我会多多学着点…怕就怕没有以后…」纳兰露出他那惯有令人作呕的笑容。
张搴也不干势弱回嘴:「是吗?纳兰!有许多事你是学不来的,不过有些事你也不用学……像是当贼。」
哪知纳兰这回有了进步,居然耐住了性子没动气:「就让你耍耍嘴皮子……反正这回我又是赢家。」
「赢家?土匪,你搞错了吧!这金文还不齐,比赛还没结束…」金玉珍对着纳兰冷冷地开口。
「我说我的格格大小姐。这回我赢了…抱歉…比赛已经结束了…」纳兰大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
纳兰特意在张搴和金玉珍的面前打开,盒中是一片青铜。张搴马上就认出,这就是那片他从秦陵中得到又归还给中国的青铜片,只是不知道这青铜片是怎么到了纳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