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军队轻便和自由地作战来看,任何其他方法都不如这种方法能取得这样好的效果。这是因为,不管向哪个方向行军,在最初三四个星期内给养通常是不会遇到困难的,而且到后来就可以依靠仓库供给,因而在战争中采取这种给养方法可以获得最充分的自由。当然,在这一方向上遇到的困难可能比在那一方向上遇到的困难大一些,这在考虑选择方向时是会起一定作用的,但是,这种困难决不会大到根本不可能选用该方向的程度,因此对给养问题的考虑决不会起决定性作用。在这方面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在敌国退却。在这种情况下,对给养来说会有许多不利的条件。军队连续运动时,通常不会专门停留下来征粮,因而就没有时间征粮。在敌国退却时,环境大多是很不利的,部队不得不始终保持集中,通常根本不能分开舍营,或分为几个纵队在宽大的正面上退却。军队同当地的关系是敌对的,只进行分派而没有行政权力支持,是征收不到粮食的。
最后,在这种时刻特别能够引起当地居民的反抗和恶意。由于这一切,军队通常只能在建立好的交通线和退却线上退却。1812年,拿破仑始终只能沿着他进军时的道路退却,就是由于给养问题,假使他沿着任何其他道路退却,失败可能来得更早而且更为肯定。因此,甚至是法国的一些著作家在这一点上对他提出的一切责难,也都是极不合理的。
四、仓库供给。这种给养方法,只有当它同十七世纪后三十年和十八世纪实行过的给养制度一样时,才不同于前一种给养方法。这种制度今后还会再次出现吗? 如果人们想到,在尼德兰、莱茵河畔、上意大利、西里西亚以及在萨克森等这些地方,大量的军队在同一地点进行了七年、十年和十二年之久的战争,当然就很难想象还能用什么别的方法筹集给养了。在这样长的时期中,哪一个地区能够始终作为双方军队给养的主要来源而不完全枯竭,能够不逐渐失去担当这一任务的能力呢? 但是,这里自然会产生一个问题:是战争决定给养制度,还是给养制度决定战争呢Y我们的回答是:只要战争所依靠的其他条件允许,开始是给养制度决定战争;但当这些条件不允许时,战争就反过来对给养制度发生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就决定给养制度。
以就地征粮这种制度为基础的战争,比单纯采用仓库供给制度的战争有极大的优越性,相形之下,后一种战争好象是另一种样子的工具了。因此现在没有一个国家敢用后一种战争对抗前一种战争。即使一个愚昧无知的陆军大臣,无视了这种关系的普遍的必然性,在战争开始时仍用旧的给养方法维持军队,统帅在现实中也会放弃这种方法,自然而然地采用征收的方法。如果人们再考虑到,仓库供给制度需要巨大的费用,必然会缩小军备的规模,减少军队的人数( 因为任何国家的财力都不会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除非交战双方通过外交途径达成协议( 这只能看作是概念游戏) ,这种给养制度是没有可能实现的。
因此,今后的战争在开始时多半都要采用征收的方法。
当然,这个或者那个政府也可能采用复杂的给养制度作为这种方法的补充,减轻地方的负担等等,但我们在这里不谈这些,我们只想指出,政府能作的事情是不多的,因为在这样的时刻,首先考虑的总是最迫切的需要,而复杂的给养制度并不属于这种最迫切的需要之列。
但是,如果战争就其成果来说没有象其性质所规定的那么彻底,就其运动来说没有象其性质所规定的那么广泛,那么,采用征收的方法将使军队所在地区的力量枯竭,以致只得被迫缔结和约,或者,必须采取措施减轻地方负担,由军队本身建立独立的给养组织。拿破仑统率的法国军队在西班牙时就曾经不得不由军队本身携带给养。但是,最常见的还是被迫缔结和约。在大多数的战争中,国家的力量急剧地消耗,以致这些国家都不愿花费浩大的费用进行战争而宁愿媾和。因此,这也是促使现代战争持续时间缩短的一个原因。
虽然如此,我们并不想一概否认用旧式给养制度进行战争的可能性,如果交战双方根据各种情况应该采取旧式制度,以及其他条件允许采取旧式制度,那么这种制度也许会再度出现。但是,我们决不能认为这种给养方式是合理的制度,它只是在特殊环境下的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决不是从战争的本义中产生出来的。我们更不能由于这种办法比较仁慈一些,就认为它能使战争趋向完善,因为战争本身就不是什么仁慈的行为。
不论采用何种方法,在富庶和人口稠密的地区总比在贫瘠和人烟稀少的地区容易取得给养,这是很自然的。我们在这里提出人口疏密的问题,是因为它同当地现有的存粮有两方面的关系:第一、消费多的地方,储存也一定多;第二、人口稠密的地方,通常生产也比较多。当然,在这方面,工业工人居多的地区是例外,特别是位于山谷之中、周围土地十分贫瘠的工人居多的地区( 这种情况是不少的) 更是如此。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人口稠密的地区总比人烟稀少的地区容易满足军队的需要。住有四十万人的四百平方普里的地区,即使土地非常肥沃,一定不如住有二百万人口的四百平方普里的地区容易供养十万人的军队。何况,在人口非常稠密的地方,陆上交通和水上交通也比较发达和便利,运输工具也比较多,商业交易也比较容易和可靠。总之,在弗郎德勒供养一支军队要比在波兰容易得多。
这样,有着许多吮吸器官的战争就最喜欢在交通要道、人口众多的城镇、富饶的河谷、或者水路通航的海岸上进行。
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军队给养问题对作战的方向和形式,对战区和交通线的选择是有普遍的影响的。
至于这种影响的范围有多大,筹备给养的难与易对作战能起多大影响,当然取决于进行战争的方式。如果战争是按其固有的精神进行的,也就是说,战争要素发挥了它的不可抑制的威力,双方迫切要求和需要进行战斗和决定胜负,那么,军队的给养虽然重要,也是从属的问题。但是,如果双方形成均势,双方军队多年来只在同一地区进进退退,那么,给养往往就成为主要的问题了,统帅变成军需官,指挥作战就变成了管理辎重队。
这样,在许多战局中,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任何目的也没有达到,白白地浪费了各种力量,而把一切都归咎于给养晶的缺乏。但拿破仑却与此相反,他经常说:不要跟我谈给养问题!
当然,这位统口巾在俄国战局中的作法清楚地表明,人们可能过分忽视给养问题。虽然他的整个战局不仅仅是由于给养缺乏而失败的( 因为这毕竟只是一种推测),但是,他的军队在前进时所以遭到惊人的损耗,在退却时几乎遭到彻底毁灭,无疑是由于他忽略了给养的缘故。
尽管人们不能否认拿破仑是一个常常敢于走向疯狂的极端的狂热的赌徒,但是,仍然可以说,是他以及在他以前的一些革命军的统帅,在给养问题上破除了顽固的偏见,是他们指出了给养问题只应该看作是一个条件,决不应该看作是目的。
在战争中,缺乏给养同劳累以及危险一样,统帅在这方面对军队的要求是没有固定界限的。一个性格刚强的统帅比一个柔弱而重感情的统帅能提出更高的要求,而且不同的军队由于士兵的意志和力量不同( 这取决于战争锻炼、武德、对统帅的信赖和爱戴,或对祖国事业的热忱) ,承受这些要求的程度也是不同的。但是,下列这一点可以作为一条原则提出来:不论给养缺乏和困苦多么严重,永远只应该看作是暂时的现象,以后给养必然会转变得充足起来,甚至,总有一天会绰绰有余的。如果我们想到,成千上万的士兵,穿得破破烂烂,背着三四十磅重的行李,不顾天气和道路的好坏,成天拖着疲乏不堪的脚步行军,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置之度外,而且为此得到的不过是吃不饱的一点干面包,难道世间还有比这更为令人感动的事吗?人们即使知道,这在战争中是屡见不鲜的,但事实上却几乎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情况往往不会引起意志消沉和力量衰竭,为什么单凭人们心目中的一种理想就能够长久地激发和支持这样不懈的努力。
凡是为了伟大的目的而要求士兵忍受给养上的极大缺乏的人,不论是出于感情或是出于理智,随时都应该想到,有机会时要给他们相应的报酬。
现在我们还应该谈一谈给养在进攻和防御中的差别的问题。
防御者在防御中可以不断地利用事先为军队的给养所做的各种准备。因此,防御者不会缺乏给养,在自己国土上这一点特别明显,在敌人国土上也是这样。但是,进攻者却不是这样,他远离自己的给养基地,只要他继续前进,甚至在停止时的最初几个星期内,他每天都必须筹备必要的给养,在这种情况下,很少能不感到缺乏或困难。
这种困难如果是在下述两种情况下发生的,就会变得特别严重。第一、在胜负未分的前进途中。这时候,防御者的给养都在自己身边,而进攻者的给养却只能放在自己的后方,进攻者的大量军队必须集中,因而不能占领广大地区,而且只要会战行动一开始,甚至他的辎重队也不能跟上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在决定性的会战的前几天,就会有一些部队缺乏给养,而这种办法决不能促使军队很好地进行会战。
第二、当交通线过长时,在前进路程的最后一段路程上缺乏给养,特别是当战争在贫穷、人烟稀少、居民多半怀有敌意的国家中进行时更是如此。从维尔那到莫斯科,和从科隆经过列日、鲁文、布鲁塞尔、蒙斯、伐郎兴、康布雷到巴黎,这两条交通线的差别有多么大! 在前一条线上,取得每一车粮食都必须使用暴力,而在后一条线上只要一张商业合同或一张支票就可以得到可供几百万军队用一天的粮食。
给养方面的困难往往使军队的伟大胜利的光芒消失,各种力量耗尽,退却成为不可避免,尔后,真正战败的各种症候就会逐渐增加。
至于饲料,正如我们说过的那样,在开始时很少会感到缺乏,但在当地的力量濒于枯竭时,感到缺乏的却首先是饲料,因为饲料的需要量很大,很难从远方调运,而且在缺乏粮秣的情况下马匹比人更容易死亡。因此,骑兵和炮兵过多,可能成为军队真正的负担和实际削弱力量的因素。
第十五章 作战基地
一支军队从建立它的地方出去作战,不论是进攻敌人的军队或战区,还是到本国的边境设防,都必须依赖这个地方,必须同这个地方保持联系,因为它是军队存在的条件。
军队人数越多,对它依赖的程度和范围就越大。但是,军队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同整个国家保持直接的联系,它只要同它所掩护的正后方的那一部分地区保持联系。在这一地区内,必要时将为储备品建立专门的设施,并为军队的经常补充建立一些组织。因此,这一地区是军队及其一切行动的基地,同军队应该看作是一个整体。如果为了确保更大安全而把储备品存放在筑有防御工事的地区,那么基地这个概念就会因此更加明确,但基地这个概念并不是有防御工事才形成的,在很多场合,基地是没有防御工事的。
敌国的一部分领土也能成为军队的基地,至少成为基地的一部分,因为,军队进入敌国以后,有很多必需品要从占领的地区取得。这时必须具备一个前提:这支军队必须确实成为这个地区的主人,也就是说,这个地区确实已经服从军队的命令。但是这种服从是有一定限度的,通常只有在守备部队和巡逻队对当地居民起慑服作用的范围以内,居民才会服从。因此,就军队的需要而言,在敌人国土上能够取得各种必需品的地区是很有限的,多半是不能满足需要的。所以,本国就必须提供更多的必需晶,军队背后的那部分本国的地区仍然是基地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军队的需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任何耕作区都能供应的,另一类是只能由建立军队的地区解决的。属于第一类的主要是给养品,属于第二类的主要是各种补充。因此,第一类也可以在敌国解决,而第二类,如人员、武器,往往还有弹药,则通常只能由本国解决。虽然在个别情况下也有例外,但这种例外的情况是不多的,是不能作为根据的。因此上述区别总是非常重要的,这再一次证明,军队与本国的联系是不可缺少的。
不论在敌国还是在本国,给养品大多储备在没有防御工事的地方,因为,一方面没有这么多的要塞来储存这里需要那里也需要、消费得很快的大量储备品,另一方面,给养有了损失也比较容易补充。与此相反,各类补充,例如武器、弹药和装具则宁可从较远的后方运来,不能轻易储存在战区附近没有防御工事的地点,在敌国境内,则只能存放在要塞里。这也说明基地所以重要,主要是由于它能供应各类补充,而不是由于它能供应给养晶。
这两类必需品在使用前越是集中在大仓库里,这种从各方面来的补给品越是汇集成大的储存地,这种储存地似乎就越可以代替整个国家,它们就越同基地这个概念联系在一起。但是,决不能因此就认为,仅仅这种储存地就可以算作基地。
如果有些地区广阔而富庶,补充和给养的来源十分丰富,为了使这些地区更快地发挥作用,已组织了几个较大的补给点,而且这些地区又在军队某种程度的掩护之下,距离军队很近,通有良好的道路,同军队后面的广大地区连在一起,甚至有一部分就在军队的周围,那么,这些地区就可以给军队带来更大的生命力,给军队的运动带来更大的自由。
有人曾经企图用一个概念,即作战基地的大小来概括军队的这些有利条件,用基地同作战目标的关系,即基地两端同这个目标( 把目标想象为一个点) 所形成的角度,来表示军队补充和给养的来源地的位置和状况等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的总和。显而易见,这种几何学上的奥妙不过是一种游戏,因为它是以一系列的概念替换为基础的,而所有这些替换必然损害真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军队的基地由军队赖以生存的三个部分组成:当地的补给物资、各个地点上建立的仓库和提供仓库储备晶的地区。这三个部分就其位置来说是分开的,不能合而为一,更不能用一个要塞到另一个要塞、一个省城到另一个省城、或者沿着国境线等随意想出来的代表基地宽度的一条线来表示。而且,在这三个部分之间是不可能确定什么固定的关系的,因为实际上它们的性质总是或多或少地混在一起的。有时,要从遥远地方运来的各种补充品在当地就可以取得;有时,甚至连粮食都不得不从远方运来。有时,附近的一些要塞本身就是大屯兵场、港口或商埠,可以容纳整个国家的军队;有时,要塞不过是一个物资缺乏、几乎不能自给的土城。
因此,人们从作战基地和作战角的大小引伸出来的所有结论,以及根据这些结论建立的整个作战理论,只要它是几何学性质的,在实际的战争中就不会受到任何的重视,它只能在观念世界引起一些错误的倾向。但是,错误的只是结论,这些观念的基础还是真实的,因此这种见解往往很容易一再出现。
因此,不管基地的作用是大是小,以及作用为什么有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