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先前刺杀的蒙面人,先后躲进一间宽大的宅院,院中的人似乎都已经早早地就寝,只有后院偶尔传来一两句谈话的声音。为首之人,人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掠进后院一间点亮着油灯的房间。房主一身浅灰色的锦服,似乎在欣赏着墙壁上名家画作,背对着蒙面人,淡淡地语气中带着刺人的寒意,道:“得手了吗?”
“属下无能,不能将林珏毙予剑下,反而折损了近十名手下。请大人降罪!”闻言,蒙面人慌忙跪在房主身后,连连磕头请罪。
“什么?”房主猛然回头,现出他文质彬彬地面容上,此人正是司马治。此刻,他一双幽冷的眸子,暴射出一阵煞气,细细地看了蒙面人良久,脑门上青筋急促地跳动,藏在袖中的双手,紧了又松,反复多次,终于放下杀机,哼了一声,坐到主位。幽冷的眸子一刻不离地盯着蒙面人,森森地说道:“将你的遮羞不取下。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面人又叩了两个响头,口称:“多谢大人不杀之恩!”缓缓地解开蒙巾,露出一张惨白的老脸,神色惊恐不安,凝结成块的血迹把花白的胡须拧成几块,嘴角还残留着吐出的鲜血,不敢多做擦拭,飞快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闻此,司马治双目越加森寒,似乎非常不相信云轩能有这般本事,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让我得知,有半句虚言,汝可知你在国内的家儿会有何后果吗?”
“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依你的说法,你这大内十大高手之一,奈何不了一个娃娃,反到受伤而归,叫我如何信你!罢了,你们几人明日即刻离开安平返回国内。七年之功,竟叫你们一班蠢材毁于一旦。”说完用力地低吼一句:“滚!”
一群废物枉费自己苦苦寻觅的良机,杀不了即刻全部撤退,不可留下任何痕记,没想到竟让林珏硬生生地留下九具尸体,落下许多线索。只要北汉内乱一起,必将无暇四顾,皇兄必可乘乱攻取城池,哼哼!只要这几人一死,林纬必定无迹可循,胡乱猜忌林驰、郑天或是世家之人,到时一样回将这安平城搅得一塌糊涂。
“幽寒!”司马治幽冷地道。
语过,一个如幽灵般的身影立刻飘进房内,浑身上下一幅黑色的功装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黑巾蒙面,如墨的青丝用黑巾包裹,背负长剑,一双清冷的眸子淡然地看着司马治,敛衽道:“义父,唤幽寒何事?”
“你可都听见了?”司马治眸中微微带些暖意地说道;“今夜出去之人,义父要他们见不到明日的晨光。”
“是!”幽寒身影一闪,立时飞出房间。
此时,司马治阴冷地笑容浮现在两腮,似乎看见安平城一团乱麻,自己皇兄意气风发调兵遣将,攻占北汉城池的样子。少顷,司马治恢复昔日的文质彬彬,取下书架上的几本书籍,旋开内里的机关。吱呀呀一阵细细的声响,挂着画卷墙壁上现出一个小门,不急不慢地把东西放归原处,步履从容地走了进去。不久,离此不远地一处客栈中,一辆精美的车辇驶向城外林谕的府邸。
命令巡城卫不得滋扰百姓,加强城门守卫,今夜如无圣上和自己的旨意不得将放人出城。明日清晨,立刻将九人的画像张贴,如有能识者,赏!城卫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飞马回禀,校尉立刻列阵将云轩等人护在阵中。并抽出些富余之人清理巷陌,校尉则是战战兢兢地护送云轩到内城城门。刚进内城门,云轩命桂起即刻将此事,禀明世宗,叮嘱地不得将己吐血之事告知。
回到清园赏雪斋的云轩,此时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听闻他遭到刺杀的府中众人,一时间又将宽敞地大厅挤满,看云轩没有大碍才放下悬在半空的心。片刻之后,云轩在雪儿与香芸的搀扶下,笑着谢过众人的关心,单留下云烯。
须臾,遣散众人后,云轩等人就来到偏厅,彩玲亲自为斟茶倒水后才坐下。见其一幅少见地温柔贤淑的俏模样,嘴角不由闪出一抹笑意,遂将今夜之事仔细地告诉云烯,道:“姐夫,你有什么看法?”
只在新年之伊,回云府向自己父母请过一次安的云烯,嘱咐欣梅与两个弟弟多在家中陪下双亲,便背负着被逐出家门的名声,一直逗留在云轩这里忙碌着。闻言,清峻的面容,神色沉静如水,缓缓地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抹着杯中的茶沫,细细地品味着云轩说的。半晌之后,朗星般的眸子,放射出睿智地神采,道:“殿下,怀民以为此时绝非正气门中人所为,刺客撤退之时,竟然下手杀死自己人,这郑天绝对是做不出的。至于是何人之手,明日看可否有人认识刺客,才可知道些许端倪!”
第八章(下)
未等他们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薛临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叫道:“殿下!殿下!”紧接着蹬蹬蹬的脚步声,片刻就进到偏厅之中。原来,正在接受季诚等人宴请的薛临,接到消息,闻听云轩遇刺,神色大惊,随后胡乱说了几句,撂下一座人,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一路上,从报信的亲卫中得知殿下竟然亲自上阵,好像还受了些伤,更是忧心不已,在车辇中一直催促着马倌快些,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不知不觉间云轩已经成了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薛临步履如风,快步走到云轩身前,眼见他面色还有些发白,着急地问道:“殿下!您的伤势不碍事吧?”
赵大躬身请罪道:“殿下恕罪!”
云轩轻轻地挥退赵大,心中暗暗感激他的关怀,微笑着冲淡其紧张的心情,道:“岫之,孤似乎可以治你闯内庭之罪?”
犹自不放心地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才长出一气,放下心中的担心。向正给自己斟茶的彩玲拱手道谢后,便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起刚斟好的茶,一饮而尽,有些无赖地说道:“您看着办?属下愿领责罚!”当下,看着薛临失仪的模样,个个心中有如蒙口葫芦暗自偷笑。
少顷,云轩正色说道:“事情你都知道,说说究竟是什么人想行刺?”
静下心神的薛临,双手抱胸,用手指抚摸着他有些细绒的下巴,沉思一会,道:“行刺之人一般来说不是为仇,即是为利。论结仇,有刘寄、郑天、林谕、林峰等。如论他们得手后,获利最大的非赵王莫属,圣上再无亲子,其嗣位唾手可得;其二乃世家,赵王即位必将颠覆圣上此时的法令,他们就可以再度得势;其三,燕、楚、魏、齐等,诸国都有可能刺杀殿下,让圣上惊悉噩耗,一蹶不振,放松对诸国地压制。如果郑天一家老小还在京城,刺杀就不会是他派人干的,但要是正气门已经人去楼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属下认为为利益而谋刺,才是最大的嫌疑。”
闻此,云烯道:“世家中可没人有铤而走险的胆量,俱备有能力派人刺杀,又能瞒过三营眼线的少之又少。如此有能力刺杀殿下的人便呼之欲出,一是赵王林驰;二是郑天,三就是各国的死间,但从手法上看郑天可以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林驰与死间。”
二人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瞬间便得出刺杀自己的人,云轩接过话题,胸中另有一番城府,目光深远而悠长地说道:“无论是何人行刺都不要紧,皇叔与世家快走到尽头了!”忽闻此语,云烯等人身躯一振,问道:“您是说圣上会用此大做文章,进一步削减世家与赵王的权势!”
几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云轩道:“都回去歇息吧!我有些累了!”
皇宫,御书房,世宗等人仍然在处理公文,商议军务。
“什么?皇儿遇刺,可曾受伤?亲卫伤亡如何?什么人做的?”世宗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惊声发出一连串地问题。桂起先告诉一脸惊忧的世宗,平安无事,接着快速简单地将事件复述了一次。
少顷,世宗便让桂起回去,好好服侍太子。老成谋国的陆安躬身道:“老臣请圣上下旨,命殿下借彻查刺客之命,迅速将赵王、世家以及各国布置在安平的势力眼线一一清除,此时我大军正在安平左近,无人敢肆意而为!”
“陆老此意甚是,请圣上下旨,迫使赵王与世家之人抱成一团,稍后便可轻易地将其全数歼灭!”李平拱手道。
世宗龙目射出一缕精光,看着一旁不做声地云翔。须臾之后,云翔道:“圣上,恩师所说极为妥贴,但此事要把握好一个度。太紧赵王与世家必会人人自危不敢出头,太松就会以为太子可欺,您还要叮嘱殿下一番。原先的计划还须照旧执行,双管齐下,我们才有更大的胜算。”闻言,世宗道:“好!明日早朝朕便传旨,恩师与皇儿一同彻查此事!”
翌日,从早朝回来的林驰,一脸狰狞怨恨,气极败坏,匆匆忙忙地直奔外城林谕的府邸。看到来大厅拜见的林谕,不顾众多下人环顾,举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怨怒地道:“你跟本王去书房!”被打得莫名其妙地林谕,跌坐在地上,鲜血慢慢地从嘴角流出,心中更是怨恨,低头摸了摸脸庞肿起的手印,不敢做声地跟着。
片刻,就来到林谕华美地书房中,林驰阴辣地道:“说!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做什么?”一脸不明白的林谕,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被打,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林驰牙齿咬得嘎叭直响,指着林谕的鼻子,吼道:“是不是你派人刺杀林珏?”
闻言,林谕几乎跳起来,大声道:“没有!”暗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当街刺杀,郑天?容不得他再想什么,林驰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看着他狠辣地说道:“老子能让你大哥去楚国,就不会在乎你的小命。你记住,父王要是让你这畜生害了,一定会先要了你的小命。”怒哼一声,将林谕推在椅子上,拂袖而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司马治在外求见。林谕阴冷地问道:“司马先生,可是来看本爵的笑话?”
此时的司马治一脸谄媚地说道:“属下怎敢!王爷找您有何事?”
闻言,不甘与愤恨立刻爬上林谕的双颊,幽冷地目光盯着他,问道:“是不是你派人刺杀林珏的?”
“有人刺杀太子?”司马治故作惊讶地闻道。
“本爵这一巴掌就是替刺杀之人受的!是不是你做的?”怨毒地目光注视着司马治,拳头重重地锤向桌子,心中暗恼他给自己胡乱出什么馊主意。
司马治似乎被他锤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解释道:“属下到北汉不过半年有余,何能差遣他人行刺。”遂把心中想好的说法,说出:“现在王爷已是刺杀最大嫌疑之人,这些时候,您应当加紧暗中笼络王爷之人,以备日后之用。”被他说得心中一动,林谕笑着同意道:“好!”
此时,四大世家聚在赵府,三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生怕再象前次拐带妇孺之案般,清除自己的势力。代表云翔出席的云济道:“各位大人,咱们没做过怕他什么,圣上若无实据,也奈我等不何。家兄有句话,要本官告诉你们,按照平日里,该怎么就怎么,别慌了手脚!”
说罢,便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享受着赵家奉上的好茶,慢慢地听着三大世家的议论。看着他们将近说了一个多时辰,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依着云翔所说。云济笑呵呵告辞,与其他二人各自回府。
第九章(上)
散朝之后,陆安奉旨与云轩一同到三司,心中便打定主意,借此事锻炼云轩,独立面对一切事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任何谋略。车辇之中,陆安微捋了捋胡须,拱手道:“昨夜圣上特地嘱咐老臣告诉殿下,如今已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人手加派,以保护您的安全,要您善于运用手中亲卫与行在的新卒。这是圣上亲笔书函,请殿下过目。”遂先把世宗授意告诉云轩,然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云轩。
闻言,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便将书信接过,云轩神色淡然地打开,说心里话自己虽然预见父皇会籍此向世家与皇叔发难,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做枪使,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痛快。云轩一边看着父皇的书信,神色越来越激动,世宗说道,朕授命高绩加紧探查是何人行刺吾儿,定会给汝府亲卫一个交代。此时,父皇再无多余之人可供驱策,汝已近成年,要知道保护好自己和姐姐、四个丫头以及属下的安全,万事三思而行。朕深知吾儿性情,可是心中颇有不快,父皇亦是不得不将事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减少对我国的损害。朕也就不得不委屈皇儿,此事干系国家前途黎民安康,代父皇多受累了,万事小心,切不可让自己身处险地。看着父皇的书函,竟会专门给自己解释一番,为什么如此,云轩心中小小的不快即刻被酸楚取代,父皇游龙银蛇般洒脱地笔迹,竟然也会有浓浓的无奈和如平常人家慈父般殷切的关怀、嘱托,真真正正地自己当做一个男人,可以承担一切的男人。
云轩星目微润,迅速地闭上眼睛,试图让心情稳定些。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陆安,微微暗忖,太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如何为圣上分忧解难,悠长的老眼飘过一缕赞赏,皓首不可见地轻点。须臾之后,便到内城城南的刑部府衙重地,刑部尚书张芝、御史台包华、大理寺卿何钦三人已在刑部大堂恭候。
听得桂起在外低声禀告刑部已到,星目一睁,一扫先前略带着伤感与不快,云轩眸中精光闪烁,神采飞扬,胸有成竹地踏步而入。进入大堂,简洁地让三人免礼,就领着众人内堂议事。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便直切主题,云轩问道:“关于九个刺客的画像,城卫府可有什么消息?”
“回禀殿下,城中已有百从由画影图形中辨认出这些都是六、七年前到京城谋生的楚、齐两国的普通人家,平日十分老实本分,没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举。”赤面的何钦马上把今晨才得到的消息告知。
“正气门的人有什么动静?”云轩道。
当下,御史台大夫包华,此人四十左右,其貌不扬,不苟言笑,神色敦厚地躬身道:“正气门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却十分慌乱,似乎已经得知殿下遇刺,现今四处托人在各部打探、疏通,以期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从而保住他们的家业。”
此时,云轩心中已经非常确定不是正气门所为,那么剩下的人就不多了。片刻之后,何钦似乎想起什么,道:“殿下,微臣已经命令城卫府严加盘查出入安平之人,发现可疑者立刻回报。”
云轩神情朗峻,没有什么改变,淡声问道:“张尚书有何高见?”
闻言,张芝心头泛起一丝疑虑,似乎察觉此事绝非是一般,可能涉及皇叔与世家,神色谨慎地拱手道:“微臣不敢有何高见,一切听从殿下定夺!”
心下哼了一声,云轩星目如炬地看着三人,冷冷地说道:“孤以为此事与皇叔、世家脱不了干系!你们以为如何?”
不待三人开口,霸道地下令道:“何大人,你命城卫府今日过后,一切如常,暗中加派人手监视四门,无论何时见到可疑之人,即刻将其请到大理寺细细盘问,但不可妄动刑具。设在外城的各国使馆,也要加强监视,切记不可有任何疏漏!”
“微臣遵命!”何钦道。
“包大夫!孤命你从即日起,立刻将与皇叔、世家相关之人,一一请到御史台,细细查问他们这些时日的行程!”
“是!”
暗中一笑,你不是从不参与这些吗,今日孤就要你走上一遭,云轩道:“张大人,孤命你先后将周宾、云济、刘刑、陈同、林谕、赵理、赵豪等人分别请到你这刑部大牢里坐两天,你记住除了四大家主与皇叔不能请,其余之人全部给孤请到,明白吗?”
“这……这……!”张芝左右为难地看着陆安,眸露哀求之色,却见陆安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地继续喝茶,一咬牙,拱手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