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目露赞赏,沉吟一会,问道:“展鹏,可有人对此起疑?”
“端木将军所选之人大多乃京城左近人氏,一切皆在圣上意料之内。”云翔道,“高绩请圣上示下,可否将魏国奸细缉拿?微臣以命其照原先计策行事。”
“待皇儿比试开始之后,就立即让他捉拿,若不能将其生擒,就地处死。所牵扯官员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查办,高绩不可私自对官员用刑,违者军法从事。”世宗道。
顿了顿,世宗问道:“江适现今与刘家关系如何?”
陆安笑禀:“陛下,江适周旋于刘檀与刘寄之间,左右逢源,每日都在寻花问柳,美酒佳肴,逍遥快活得很。”
忽地,李颐想起一事,拱手道:“圣上,今年东胡与西胡皆是大雪早到,牛羊死伤无数。我国尚需东胡牵制西胡与燕国,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当下,书房一片沉寂,一会儿,世宗打破沉闷道:“来人,看茶!”
过了良久,世宗道:“此事不操之过急,明日早朝让众臣再议!”
却说魏、楚、齐、燕四国先后接到密报,四处反应大相径庭。
西魏灵武城皇宫御花园中,已是得知北汉之事的西魏帝萧焘与郎中令石昱正在商讨如何应对。
石昱沉思半晌,都想不明白,北汉世宗林纬这么做究竟是何道理。
此际已经六十二虽的萧焘,红光满面丝毫不显老态,问道:“爱卿,你看此事会不会是林纬小儿要铲除林驰等人而刻意为之。”
“陛下,依微臣愚见此事绝非如此。其一,林纬如今已是徐徐收拢手中大权,不出十年其国内所有世家豪族皆会被其灭之,何须出此下策,而损其国力;其二,若将与之有关之人连根拔起,北汉似乎尚未有众多官员可胜任,即便是有,也会造成政令难以通达、人心浮动,不怕授之予我国、燕国、齐国有可乘之机吗?其三,调李颐五万骠骑军回京,势必造成对西胡的松懈,使其能放手进攻东胡各部,绝北汉之马匹;其四,除非林纬此人有胆量起掏空安平防卫,或是让新卒卫戍都城,否则绝无可能灭了燕国。不过,臣以为林纬诡计多端,为人阴柔诡异,灭燕之举,最有可能行之。据探子所报林纬此次令其子与王豫、林谕同台比试,胜者得虎贲营都尉之职,微臣以为此次无论三人胜败皆不可能得其职。林纬就是要用这些新卒拱卫都城,恐怕真是下决心灭了燕国。”石昱分析道。
萧焘叹道:“北汉文有陆安、解华、徐建、齐涓、杨弘、张芝、邵儒等旷世奇才,武有云翔、李颐、王恢、欧阳缙、常简、黄坚、王远、成曦、张维等诸多名帅良将,可谓谋臣似雨,虎将如云。林纬斯人真是一代明君,赏罚分明,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用人竟能依才而定其位,鲜少争权夺利之事;开科举士,以致国无遗才;赏赐功臣真可谓面面俱到,使人心服口服,无有丝毫歧异,如此君臣北汉焉能不强胜。更可惧者其年轻之辈都各有所长,文以云烯、薛临二人为首,武以李平、云灿、王豫三人为尊,实是我国之大患!”
语意稍停,便痛心疾首,激动说道:“再看看我国,这些世家豪族哪里理会百姓疾苦,朕不得已才勒令以军法治国,弹压这些酒囊饭袋使其不敢妄动。太子虽小有德才,却身出皇家哪能懂得黎民疾苦,整日游走于众臣豪族之间,保其储君之位,朕所能依者只有文奉尔。”
石昱躬身道:“微臣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且此事绝非如您所想,我国亦是有胜算。观北汉诸臣除陆安、解华、云翔、李颐四人余者皆不足为虑,林纬此人久病缠身,其子林珏生性懦弱,而林驰又是并非能久居人下之人,若其国内四大世家与林驰同时发难於林珏,您想想会有何后果?就算林纬能帮他儿子铲灭所有敌人,林珏有何能驱驾那些能臣?故,微臣以为林纬驾崩之后,北汉众臣必将为权势而四分五裂,此时既是我国进击的最佳时机。当务之急乃是削减北汉国力,探子回报胡地今年大雪早到,冻死牛羊无数,臣以为此事乃天赐良机。可派人出使西胡王庭告知李颐骠骑军离去之事,送去些粮草保存其战力,并唆使其明年开春之时,以雷霆之势横扫东胡,就能让北汉不敢肆意伐燕,必出兵营救,而维持当前之态;同时,再令人出使齐国,言明其中厉害,让他屯重兵予凌源城之外,钳制东营的成曦,使其虎翼军不敢轻举妄动。圣上可派宗室之女赐公主之名,结亲于北汉、南楚,并将细作藏予其中作奇兵之用;臣请陛下加紧攻蜀,只要攻下其地,届时可由武安出兵与安兴之兵形成合击,取襄州、新城二郡。再由此,直取北汉各州郡,只要灭了北汉这只拦路虎,不愁陛下大业不成。”
掂量了许久,石昱此计只需费些粮草,便可将林纬之意,灭于襁褓之中,即使不成也损失亦是不大,萧焘问道:“文奉,为何不乘北汉都城空虚使人调唆林驰叛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只要林纬活着,林驰就绝对不敢有丝毫谋逆之意。臣闻林纬手中有三营,影营、卫营、稷营,若臣子稍有异动便会受到其监视,若是使人接近林驰,必将暴露其身份,白白牺牲将士性命,微臣请陛下三思!”石昱闻言连忙跪求道。
当下,萧焘就决定:“爱卿请起!就依文奉之言,明日朕便下旨令人出使四国。”
石昱站起来躬身谢礼后,道:“关于三营所在,由细作传回的情报看,臣以为稷营必在柔水阁中,现今掌握之人应是薛临、王豫。”
思虑片刻,萧焘决然道:“立即让他们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务必要弄清其中虚实。还有严查国内各处青楼,是否有北汉探子混入,任何有疑之人都不可错过。”心中依然耿耿于怀,暗骂,娘的!前次若非对林纬小儿性情不明,朕的线天关也不会丢,遂挥挥手让石昱即可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五章(下)
楚国建都于南都,离恒江天险不过三百里之遥,距东齐仅两百里,开国皇帝高桓刻意把京城建在此地,就是要后世子孙铭记敌国可随时度过天险与关隘,威胁皇都,勿忘开拓之心。
现今楚国后宫布置得富丽堂皇,金光冲天,再看那女乐弹琴吹笙,鼓乐齐鸣,宫女身着薄纱,曼妙玲珑的舞姿,引得时年三十六岁的楚帝高洋心火焚头,欲心大炽,推开粘在身边劝酒的妃嫔,站起朝领舞的二女走去。但看那高洋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随着二女一同起舞,只听两声衣衫撕裂的声音,领舞二女已是身无寸缕,露出白玉般娇躯。二女却仍旧不停用她们身体各部挑逗着高洋各处,当下高洋掏出胯下之物,塞入一女黑林山谷之中,恣意淫乐。未几,宫中众女在其命令之下,都除却所有衣衫,供高洋游弋予诸女各自不同的溪水幽谷。
突地,宫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道:“启奏陛下,上将军庞飞有本急报。”闻言,高洋却未有任何停下的鞑伐诸女的意思,尚一手搓揉着一个佳人的玉球,气喘吁吁道:“呈进来!”
太监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地推门而入,只听高洋淫笑着指了指诸女,道:“把它放在朕的龙案上。你去再把门外的太监都叫过来,去舔美人们的尿沟子!哈哈!”
“奴婢遵旨!”神色如常地与门外六个太监一同与高洋淫乱,这些太监个个皆无奇色,动作十分娴熟,想那高洋让他们做这些已非头次,直到他舞弄多时,没了兴致方自散去。梳洗整理过后,才慢慢地打开奏折,原来写的都是北汉所发生之事。便将其收入袖中,下旨摆驾林贵妃宫中。林贵妃,名绛,林纬之同胞亲妹,少世宗十二龄,北汉高宗时与楚联姻;两岁时,母毙,临终时叮嘱林纬照顾好她,世宗常叹未能尽兄长护佑之责,故方有不将任何宗亲子女嫁入他国之意。
高洋来到这透着清冷的林绛宫中,取出奏折给她看。清丽绝美的林绛,花容却总带着丝丝愁容,妙目缓缓地看完之后,推回给他,淡声道:“臣妾不知陛下是何用意?”
抓起折子狠狠地丢在地上,看看眼前这清冷的绝色佳人,高洋冷哼一声,道:“朕就是不知,才问你。”
“臣妾敢问陛下,本宫皇兄是否动用水师?”林绛面无表情瞄了这无用的昏君一眼道,闻言,高洋这才讪讪离去。当下,秀容煞白的林绛,顾不得礼仪,无力的跌坐在地,抖动着无暇的玉手,颤悠悠地拿起高洋丢落的折子,美眸中珠泪满盈,缓缓地打开它,激动地语无伦次的道,“锦儿,我们有多少年没听见大哥他们的消息了?”与她一同到楚国的锦儿边哭着边说道:“公主,您先起来!”
“十四年了!自大哥登基以来整整十四年没有听见故乡的音信。”林绛喃喃自语道,那痛人心肺的花容,刺穿着整个房间,惹人怜惜。
“公主……”锦儿扶起林绛,一直哭泣着,不知应说些什么。事情其实很简单,林绛收到世宗的一封书信,偶然间被楚国太后发现,恐其泄漏楚国机密便绝了她们对北汉的消息。
齐帝司马玄也接到密报,星夜召集众臣,群策群力,问道:“诸位爱卿,若是放任林纬老儿伐燕,燕国灰飞烟灭之日,就是吾等亡国之始,还请众卿开怀畅言!”
司马玄话语刚落,一干文武众臣立时炸开了锅,分成两派,文官主向北汉称臣,视机而定;武将力陈若是北汉敢来叫嚷着让他们有来无回,现今应扩充军备与北汉决一死战。看着手下重臣,司马玄不由恼怒不已,同时也十分羡慕林纬有如此多的能臣干将,也对楚帝高洋空有许多人才而不知所用极不平衡。却从未想过,手下为何没有这些能臣名士,真是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可叹他连如此浅显之理都不明白。
良久,司马玄站起不耐地道:“此事以后再议,都谢恩回府!”
才刚满二十的燕帝梁秸风闻此事吓得从床上滚落在地,还是两个妃嫔不顾赤身裸体,从把他扶到床边坐下。梁秸慌乱地道:“两位爱妃,北汉大军这次要对朕的燕国动手了,这可如何是好?”
妃嫔腻声娇作的道:“陛下,这些臣妾不懂。但满朝文武,总有人会明白,平日的朝事不都是由列位臣工商议而定的吗?”梁秸这才稍微安定,抚摸着身边的玉人道:“爱妃言之有理,这事交由国丈大人处置。”
说完,便将色爪伸向两女的山峦溪谷,嘴上犹自道:“爱妃咱们继续!”屋中又是一阵翻云覆雨,荡人心肺的承欢娇啼。
今日乃是云轩领兵入山的日子,天公不作美,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紫宸殿中,世宗一脸苍白的病色听着众臣的议事。
待他们告一段落之后,世宗神色伤感,有气无力唏嘘地道:“太子明年大婚,转眼就是十六年了,想当年皇妹嫁到楚国,云轩才刚刚诞下,此次朕想要她回来参加皇儿的婚典。皇弟啊!朕想请汝长子去楚国一段时日,换皇妹归来一趟,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言。林绛乃是世宗心中的禁忌之一,都知道世宗曾为大长公主远嫁楚国之事,与先皇闹得十分不愉,还险些丢了太子之位。
当下,林驰就僵住了笑脸,乱了方寸,胡乱地回道:“皇兄,此去需多久才能归来?”
“最多半年即可!”世宗道。
此时的林驰已没有了笑容,讪讪道:“皇兄,可否让臣弟考虑几日?”
闻此,世宗苍白的龙颜,须发四张,勃然大怒,呵斥道:“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把推开上前的钱圭,吼道:“朕让林鄯为其姑姑尽尽孝心,又非要其性命,汝还要推三阻四。难不成,朕到死都不能见皇妹一面,你安的是什么心?”说着就走到林驰身前,指着他质问。
“传朕旨意,着鸿胪寺卿汪直为正,赵王世子林鄯为副出使楚国。”说完又是一阵凶猛的咳嗽,面容上冒出丝丝极为不正常的红晕。
林驰心中虽对此非常不满和忿恨,却是无奈地接旨谢恩。世宗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冷声道:“若是皇妹不能出现在太子大婚之上,叫他们永远不用再回来了。退朝!”
林驰回到王府,书房便传来阵阵咆哮怒骂与花瓶破碎之声。华靖闻之此事,却是不言不语地捏着小胡子,等待着他发完火之后,才满面喜色地道:“属下恭喜王爷!”
当下,一把揪住华靖,额前青筋暴现,眼中杀气腾腾,气极败坏的说道:“汝道本王真不敢杀尔不成?”
只见他洋洋自得,故作神秘之色,低声道:“王爷,圣上命不久矣!”
“快说!”
“您觉着今日的圣上是否与往日不同?”
沉吟片刻,林驰点头道:“实是相差许多。”
“圣上之言‘到死都不能见’,不知王爷有何想法?”华靖转着小眼睛,透出一抹阴色道。
“哈哈!原来如此!”林驰猖狂地大笑道:“那么鄯儿之事,可有危险?”
华靖拱手道:“世子去楚国应是无碍,不过王爷需加派人手照应,以防有变,属下请王爷为大业多准备些才是。”说着用拇指向上指了指,道:“再说,若是为那把椅子,您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许久,林驰举棋不定的神情,终于一咬牙狠下心了,阴狠冷漠地道:“好!健致,去告诉鄯儿,让他准备去楚国。”
华靖捏着小胡子,眯着小眼睛,笑道:“王爷,属下今次知道为何圣上会让王豫执掌虎贲营。”
“哦!健致快快道来。”
“今上早知自己命不久已,才让王豫掌虎贲都尉,以辅佐太子,究竟是姐夫比较亲啊!您是与不是?”林驰沉思一会,觉得他的话大有道理,奸笑地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健致,汝乃上天赐予孤的贵人啊!”
华靖得意的躬身,假意客气道:“属下不敢!”说罢,二人相视大笑,好似林驰已经坐上帝位。
谁料想当云轩得知林鄯出使楚国后,这次却真正成了一次单程的旅途。
第六章(上)
深秋时节,细雨散落纷繁,霜风初起,透着侵人的凉意。
北汉众将士着轻甲,带着刚从功曹那领出的兵刃,秋雨把枪尖洗得更加锋锐。他们身披的蓑衣如松般静立于校场中,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个个神采飞扬高昂着自己的头颅等待着开拔命令。这就是北汉的军人,如铁般的军队,未经战火就有如此意志,云轩满怀激荡身着与士卒同样的蓑衣,看着身前一片大好男儿,壮志高扬,令旗一挥,行军鼓立即敲响,云轩打马领兵冒雨而出,紧跟其后的便是严犁所领百名亲卫与五千士卒。
无惊无险便到了山中预先选好的安营之地,此时雨停了,天空仍旧是阴云满布。云轩注视着这险峻鼎山浩渺深阔,有种窒息与压抑的庞大气势,令人感到自己的微小如栗,宛如蝼蚁一般,端是让人感到自卑难以抗衡。营地只是在鼎山山脉山下未成入其中,左右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耐寒树林,犹自绿意昂然,空地前只有一条能容五人同行的小道,直通深山,往前约十丈左右有条小溪潺潺而流,灌入来时不远路上的小水潭。云轩苦笑不已地看着四处忙碌的士卒,他们浑身充满干劲,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先不说如何应对毒虫蛇鼠,若是天气晴朗之时,只需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在树林中点燃一把火,前后用少量的弓弩,就把整个营寨给灭了。
云轩叫过严犁,道:“传令,命任猛部四下侦缉,凡有窥测者着其即刻擒拿,不得有误。”任猛领骑兵部将之职,斯人猎户出身。
“属下遵命!”就在严犁刚想离去,传令兵就到了,并带给云轩一个十分振奋的消息。任猛昨日接到将令便专程到此地查探,回营后就与四个部将商议,一到此地便让军中五百多名猎户出身的士卒,入林布置各种陷阱以防不测,并严令各部不得入内,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