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难得出现如此疏忽大意,相视大笑,云翔躬身,恢复旧时之称口道:“恩师圣明。”
轻手轻脚走进御书房的钱圭,低声地递上两份密报给世宗,一份是安国大将军李颐,一份是‘影营’高绩。世宗先打开李颐的密折观后,笑着递给二人,待云翔与陆安看后,眼中都露出狂喜之色,口呼,大事定矣!原来李颐所报经过今日傍晚在城西行辕驻营,并封锁所有行辕出入口,已让两万骠骑军接管行辕防卫,明日一早便拔营到离行宫七十里的北大营驻地,明日下午便进京面圣。
而另一份密报,却让世宗的眉头越锁越紧,递给二人后,微合上深邃而闪亮的龙目,靠在龙椅上,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念头。高绩上奏说,因昨日云轩忽然驾临柔水阁,今日除自己之外,尚有赵王府中人散布,太子争风吃醋的消息。现在,不光是三大世家、赵王对其多方窥测,各国细作一夜间接踵而至,竟然连平日丝毫不见踪影的魏国细作都有所动作。禀明世宗,赵王府潜入凤鸣楼之人已被‘稷营’抓获,其余各处都已派‘影营’暗中跟随,唯有碧娘今日行事诡异,未能得到其踪迹,并问是否将其缚之;而司马治此人只能查到十多年前到楚行商,为人豪爽,在贿赂楚相海恬,得其势而累之大富。
半晌之后,世宗睁开双眼,叫道:“来人!”待钱圭进来后,下旨道:“你到宫门守候,若是太子府有事禀告,直接呈上来。”听世宗如此下旨,便知事情比较急,钱圭领旨退出御书房后,飞快地向宫门走去。
事情似乎出乎世宗等人意料之外,变得奇异,充满着扑朔迷离,小小的柔水阁竟然成了漩涡中心,云轩刚一出现就引得如此多人注视,世宗问道:“你们是如何看待此事?”
“启禀陛下,此事应是由李颐将军回京之事所引,照原先估算李将军应是十日后方能到京,李将军应是为防走漏具体兵马的数目,依急行军之速,火速班师。照计划其行军中应会故意泄露些消息,按军中现有军制,让有心之人得知,必定认为能有此规模的应是全军回京进行伐燕之举。恰巧此时,太子却在圣上下旨颁布北校场比试之后,立即到柔水阁与三位公主商议,‘影营’与赵王刻意散布流言,从未惹是生非的殿下竟然还闹出争风之事。这让原本以为是三位公主私会情郎与友相聚之地的人,感到巨大反差,其中之密竟然要牺牲太子清誉。而陛下没有下旨让使节观北营比试之前,能探明朝中动向的最大疑点便是此间,故此各国细作才会闻风而动。且自线天关一役,石昱对各国文臣、武将、名士都有非常细致的探查,十分忌讳不知之事,故,魏国细作有此也就不难理解。”云翔慢慢地说出心中所想道。
点头赞同地陆安,道:“不仅如此,各国皆知我国有三大秘营:影营、卫营、稷营。除了一些重臣知道三营由谁掌管,余者皆不知三营究竟在谁人手上。若李颐十日后回京,太子此举正合原先计划,让有心人认为太子是酒色之徒,不堪一击,而后让世家、赵王对柔水阁起疑;但由于李颐的缘故,‘影营’散布的消息却有欲盖弥彰之举,使人不得不怀疑,此地乃三营之一。依原先之谋乃是用阁中‘稷营’总部凤鸣楼做诱饵,剪除世家与赵王的耳目,使其得不到任何消息,而今却成了各国细作的香饽饽,真是天佑我北汉。”
沉吟片刻,世宗好笑地摇头道:“此次石昱竟然会载在玥儿手中,真是不可思议啊!朕认为还应让各处与柔水阁之有关的文武双卫全部停下,改由平日与其无干的武卫全力暗查各国的细作。展鹏汝手中的‘卫营’暗中保护好柔水阁各处文武双卫,待‘影营’、‘稷营’查明各地西魏细作后,着‘卫营’全力清除。传旨告知高绩,碧娘乃是‘卫营’京城统领,让他们二人通力合作。外,依阁中平常之势戒备;内,要全力探察一切可疑之人,清扫世家、赵王、西魏细作,其余一切照原策行事。”
“臣遵旨!”二人躬身道。
世宗问道:“展鹏,碧娘今日为何到云府?”
“启奏陛下,碧娘发觉柔水阁有异动,请求加派人手。不然,无万全之策保众人安全,臣已将就近的两间酒肆里,剩余一半人手全部换齐,以保万一。”云翔道。
话语稍顿,世宗考虑一会,点头同意:“好!碧娘做得很好!”
门外传来钱圭的声音,道:“启禀圣上,太子府派人求见。”
“宣!”
只见,一个体态娇柔,姿容秀美雅淡的小太监进到御书房,来人竟让世宗三人惊诧失声道:“雪儿!”“雪姑娘!”原来云轩让雪儿身着小太监服饰,深夜入宫。雪儿见礼后,立即说出为何入宫,这才知云轩为何让雪儿亲自前来。闻知云轩所说,大笑,并告诉碧娘与刚才所说之事,让云轩等人安心。当下,心情大是安定的雪儿,绽开如兰的笑靥,裣衽离去,回到太子府一一告知云轩诸人。
目送着雪儿离去,捋着银须的陆安,很快的识破云轩真正的目的,笑道:“陛下,殿下这是怕公主们有所闪失,才会由高绩指挥‘稷营’,而把她们全都带到行辕之中,当老成之谋。”
好笑地哼了一声,世宗摇头不已,笑骂道:“这小子见朕无暇顾及‘稷营’,干脆撒手让高绩去统领;再把他关心的人全都弄到行辕,全部置于其护卫之下;再腾出保护其姐之人以朕供驱策,真是越加刁滑。恩师,点兵后,劳您到太子府时传朕口谕,叫言洪点伍佰侍卫给云轩,让他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地带着那些丫头去行宫。”顿了顿,世宗又改了主意道:“还是朕自己去吧!”言洪,昔日言府总管,与雪儿一同进入太子府,添居东宫外院管事。
云翔暗笑,陛下连这都要把太子算计上。太子现今越象陛下,出谋划策越来越不拘一格,淡淡地笑着叉开,道:“陛下,伯冀此次能带七万精锐回京,见其在上定之用心。”
“朕知道汝疼女婿,伯冀此次能带回如此多兵马,会出乎展鹏之料?他是把上定的守兵都当做骠骑军同样操练,汝会不知?”世宗满是笑脸地看着云翔。
不理会有些讪然的云翔,世宗续问:“恩师、展鹏,是否所有都以齐备?”
闻言,云翔自信地拱手,沉声道:“陛下,除先前之事,所有事物都已备好,只待您颁布旨意。”原来真正知道全部计策的仅仅只有世宗他们三人,其余者不过是配合世宗行动而已。
当下,世宗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略微有些懈怠,带着些许老态站起。云翔见此,立即上前扶着,世宗笑着说一同到外面看看。
三人走出房,眺望浩瀚无垠的星空,世宗带着些缅怀的语气道:“展鹏,朕知汝喜亲自领兵,去平定这悠悠乱世,但自从燕地一战后,朕与你就再没有上过疆场。或许此生都再无机会,手执钢刀,血战沙场了。展鹏,待赵王之事了后,朕也该让这丞相履行其责,韩相就迁至太师,汝为丞相,伯冀封太尉。朕老了,常觉着有些力不从心,朝中诸事你要多担待些。”
闻此,云翔一阵心酸,饱含热泪,跪在世宗身前,语带凝噎,道:“陛下……!都怪展鹏……”见此,世宗连忙扶起他,劝阻道:“起来,起来,些许陈年旧事,提他作甚!”当日,在祁王府武场比武较技,被言亢一掌打飞的云翔,后背眼见要撞向兵器架上散落的枪刃,被眼疾手快的世宗,身形一闪,把云翔带到一旁,两人同时向后倒去。谁知世宗背心竟顶在楠木桌尖上,致使心脉大损。
轻叹一气,陆安道:“陛下,明日伯冀就要入宫,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云翔见己视若长兄的世宗,眉宇见已是透着浓浓的倦意,语音仍有些哽咽意的道:“陛下,展鹏告退。”说完,对不远处的钱圭招手,示意他过来扶世宗回宫。
翌日午时左右,安平北城门,早已是一片喧哗热闹景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让守城的士卒有些目不暇接。人群之中,一行贩马的行脚商贾,显得特别引人注目,他们带着十多匹俊逸非凡的良驹,若有通相马之人便会发现其中尚有四匹千里驹,端是惹人瞩目,缓慢地驱马走进城内。十人皆是风尘仆仆,满面风霜,身姿沉稳有力。为首者,乃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国字脸,浓眉虎目,鼻梁挺直,晗前蓄了些短须。顾盼间,眼中眸子偶尔射出几缕精芒,神情冷峻刚毅,身躯孔武硕长,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系得极为齐整,身披灰色大麾,虽做商贾打扮,仍是带着非凡的气度。此人正是北汉定国公安国大将军李颐,带着儿子与两名部将端木策、蒋竣,六名亲卫进入京城。
进到城内,几人牵马向内城方向前行。一会儿,面貌神色与李颐极为相近的一个青年男子,器宇间带着憨直,牵马走到他身边,低声不解的道:“父亲,我们不是密诏入京,为何如此招摇?”
一年多没回京的李颐,看着这又繁华了不少的京城,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淡然地道:“平儿,此处非谈话之所,待我们把马送回府,为父就带你们三人入宫。”暗道,自己哪次回京都没有如此窝囊,虽不说,行军时要装作无意间泄露行藏,还要让人知道是奉密旨回来,回府都要装成是给自己送马的。陛下与二哥如此大费周折,不知道是在算计着谁。哼!自己刚回来,就有好几处人马在暗中窥测,看来京城中有许多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一行人回到李颐府上时,已是午时将过。李颐一干人等用过午膳,洗去风尘,换过一身便服。李颐令六名亲卫不得出府,便带着李平三人直奔皇宫而去。直到深夜,李颐等人才从皇宫中出来,李颐目送着端木策与蒋竣策马向北门而去,转过身在李平的耳畔轻轻地嘱咐几句后,李平躬身领命,直奔西门而出。待已是听不见马蹄声,李颐才回到车辇中打道回府。
第一章(上)
北汉天瑞十四年九月二十四,如血般的漫天彩霞刚刚隐散,月华悄悄地挂上枝头,繁星闪现,银辉抚慰着大地,一派幽闲惬意,明天便是世宗在外督府校场点兵之日。
此时,清园,赏雪斋,梅雪亭旁蜿蜒盘旋的小溪畔。被世宗蒙在鼓里的云轩,自以为只要能赢得比试就万事大吉,已然是心中有数,心情舒爽。晚膳过后便应彩玲之请,不顾秋夜的寒意,与众人玩着曲水流觞的游戏。而婷萱几人,昨日已把柔水阁诸事安排得妥帖,不复担心自己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今日整天都挂着美丽的笑靥,便欣然允了此事。闻言,青青、嫣红、红莲和香芸的丫鬟紫娟四人的脸上立现雀跃、兴奋的神色,不待云轩吩咐,立即手脚利索的出去准备一切,只留下欣梅与一阵迷糊的云轩。
欣梅笑兮兮的告诉他,虽然她们都经常与香芸在一起,但是香芸的绝美的舞姿却很少能见,今日能饱眼福,这几个丫头自然是欣喜的紧。美眸流出一丝戏谑,看着尚有些不明的云轩,欣梅暗自偷笑,都说轩哥明慧,自己怎么都觉着他越来越笨。芸姐姐的心思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有轩哥在芸姐姐能不翩然起舞吗?忽地,欣梅心中却冒出一丝酸意,可人的小脸上的笑容立即少了许多,虽然早就知道轩哥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但终是还有些不舒服。
听着欣梅的声音渐渐地有些不对,当下,云轩回过头看着身边的可人儿,见娇美的小脸有些黯然,大手轻轻的贴在欣梅额前,关心地柔声问道:“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欣梅摇着小脑袋,不吱声地靠在云轩的肩头。云轩有些着急轻轻地扶起欣梅,抚摸着她娇美可爱的容颜,惶急地低声道:“到底是怎么?”
回过身刚想叫陈齐去请太医,就被她拦下。依旧又靠回云轩的肩头,难得的柔声地道:“轩哥,我没事,休息片刻就好。”
“不行!让陈齐去请太医过来,先前还好好的。”云轩急道。见他这么着急,欣梅忽地想起,以前她以为轩哥有了雪姐姐后便不会理会自己,谁知云轩不仅是对她与雪姐姐更加宠爱,而且有时连自己捉弄他也不生气。欣梅这才又笑出声来,暗道,自己小心眼,与其让他找些不相干的人,弄得乌烟瘴气,还不如让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反正有雪姐姐帮自己,嘻嘻!一旁惶急的云轩见此,也松了一口气,道:“欣梅,有什么事情告诉轩哥?天大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笑嘻嘻的欣梅,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连声道:“没事、没事。轩哥,欣梅告诉你件事情。”说完,便对云轩嘀嘀咕咕地一阵耳语。欣梅告诉他,香芸为香萱亭所提的“萱”应该是云轩的“轩”字,只是香芸不好意思,便把它改成婷萱的“萱”字,其心自然不言而喻。听到这,云轩倒是没有因香芸钟情自己而自鸣得意,反而猜出刚才欣梅为何闷闷不乐。微叹道:“欣梅,今后府里是否添人,都是你管的,轩哥就是要纳侧妃,也要经过你与雪儿的允准。父皇的旨意,你还没明白吗?”
明眸皓齿的欣梅,早已没有先前的情怀,绽开可爱的笑容,快速的吐了吐丁香小舌,作了个鬼脸,留下一串笑声与一句:“欣梅不记得了。”飞快地跑出厅外,不见了芳影,只留下缕缕淡雅的幽香。不时回头看看云轩是否出来的欣梅,一下就到了香芸身旁,趁着云轩尚未露面的工夫,小声地在说着些什么,弄得香芸白皙如玉的花容,有如新嫁娘的衣裳,漆黑明亮的美眸如电闪般扫了厅门,经不住欣梅的软语相求,扭捏不已的微点臻首。见她允了,欣梅便使人叫过雪儿,三人闪到一边低声的商议着,香芸的牡丹花容却是更加红艳,羞涩的娇颜有如鸽血宝石般晶莹剔透。开始时,香芸如拨浪鼓般摇动着小脑袋,似乎说什么都不肯,终是抵不住二女的花言巧语与心中的情谊,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陡然间,见其允了,雪儿与欣梅传出两声非常高兴的欢呼,惊得其他人侧目不已,二人嬉笑道,无事、无事,便拉着颜容仍是异常红润的香芸,同到梅雪亭。
看见恢复常态的欣梅,星目中满是宠腻的云轩,欢快之意,溢满心怀,慢慢地品完案上的茶,一步三摇地颠出厅外。听见两声欢呼,便知是雪儿与欣梅的声音,不由加快些脚步想追上前去,问个究竟,二人却是拉着香芸飞快的躲开。此时,桂华初上,星夜明澈如洗,烛照幽微,人影朦胧。待云轩到时,亭中、溪边两处早已是准备妥当。众人一分为五,雪儿、欣梅、云轩三人自是坐在一起,三位公主带着各自的夫婿,却是让香芸与彩玲凑到一块。
初时,尚是行令饮酒,弹琴吟诗,引得众人兴致高昂,笑语欢言,无拘无碍。月华正中,觞到悦馨、王豫处,饮后,有些酒意的悦馨,笑着高声道:“小弟,今日三姐为汝得一小词。木落庭皋,楼阁外、彤云半拥。偏则向,凄凉槐树,早将暖送。眼角偷传倾国貌,心苗曾倩多情种。问天公、何日判佳期,成欢宠?大姐,小妹做得可应景乎?”闻此,众人一片嬉笑,香芸花容顿时桃花密布,更添娇媚,低头半晌不语。
“好!”有些形骸放浪的云烯,大叫道,“三公主,此语当吾等同饮。”稍后,说也赶巧这觞偏偏就到了香芸与彩玲这。在众人的笑声与要求下,香芸自然是逃不了一舞,彩玲操琴而伴。月下翩然起舞的香芸,果是如欣梅所言异常美妙,但却非如她说的高华贵气,反是透着丝丝羞涩与欢快的气息。曲散舞消,片刻之后,众人才回过神,传出阵阵喝彩。
待到云轩之处时,忽地,瑄芝娇声道:“小弟,此次你要赋诗一首方可!”其他人一片呼应。
“二姐,这不是难为小弟吗?”
“不行!此次该你赋诗,上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