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恩人般跑过来,眸显感激,低声道:“多谢公子。”
云轩轻轻地捏捏手中的小手,雪儿温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云小姐,可否与雪儿一同去看看斋中酒菜备好否?”
欣梅娇笑着不依道:“雪姐姐,你怎么又叫我云小姐?”雪儿抽出被云轩握着的手,拉着欣梅道:“好,姐姐答应你,我们一起到厅中看看准备得如何了。”欣梅见雪儿不叫她小姐,挽着她的手,亲热地走向赏雪斋。
“姐夫,为何弄成这副模样?” 云轩笑问。
云烯没好气地道:“此事稍后再说,有人向公子回报城卫之事否?”
“尚无人禀告此事。”云轩顺口答。马上,惊奇地问道:“不是向你回报吗?”
“殿下!”远处小太监黄华的一声尖叫叫住二人,随即看见他气喘吁吁,神色匆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奴婢见过殿下、云公子,门外有一人手持云公子令牌,说有要事求见。奴婢不敢怠慢,已把此人带到清园外等候殿下宣召。”
“传!”云轩脱口而出,后觉不妥,连忙道:“慢,我与怀民去清园外见他!黄华,你去告知雪儿,我二人晚些时辰过去。”
清园门外,被护卫拦在门外的一个身着下人服饰,品貌平凡如河中水滴,无处不见,眉间紧锁,目露焦急,却仍如松柏般站立在外,耐心等着召见。此人乃是‘稷营’武卫三统领之一,名唤莫言,专司暗查之职。
片刻工夫,云轩二人脚步匆忙地出来,立即拱手低声,道:“卑职莫言见过殿下、云大人。”
“莫统领,免礼,一旁叙话。” 云轩飞快地指着不远处空地道。
虽四下无人,莫言仍是低声地道:“启禀太子,属下奉云大人之命去城卫府请人,被告知城卫皆被大理寺卿何大人留下。到大理寺时,何大人亲自与属下说,此事以交由他审问,城卫皆是证人,待案情查清后,只会放回。属下留三位手下在门外暗中查探,便先行回报殿下。请太子责罚属下办事不利。”说完,便跪下领罪。
云轩扶起他,笑道:“统领何罪之有,此意料之中之事。”沉思片刻,道:“莫统领,把三位手下都撤了。传我口谕,从即日起,稷营武卫暗查、盗刺二部,全力查明各国细作与究竟是何人要刺探柔水阁,回禀长公主。”
“属下遵命。” 莫言躬身领命。
见莫言走后,二人并未急着回去,云轩长嘘一口,庆幸不已,道:“姐夫,汝可知父皇派何人护卫柔水阁?”
四周有些暗淡无光,云烯也把捂在清峻面容上的手放下,迅速的道:“此人姓高,名绩,字伯舆,乃西南蜀国武安人氏,文武皆通,姿貌魁秀,年二十七,八年前从虎翼军,初为八品壮武中候,五年前奉旨回京时,已是从五品归德郎将,去年累至正五品怀化郎将。”
云轩大骇,惊叫道:“虎翼军的从五品郎将?你确定没错?难道高将军竟无怨言?”
北汉共有五支百战精锐,首推,骠骑军;次之,虎翼军;次之,左卫军;次之,右卫军;最后,乃是武威军;每军若无世宗旨意,皆为五万兵马。
云烯十分肯定地道:“确是如此。初时臣也觉非常奇怪,家父解释乃圣上爱女心切,怕三位公主有所闪失,特诏高将军回京,封子爵,统领宿卫,责其保护三位公主。”
“难怪父皇如此放心!” 云轩喃喃自语。
云烯轻声道:“殿下,该回去了。”云轩才从惊骇中缓慢地醒来,但似乎又感到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
回去的路上,云烯简约地告诉云轩。他回到家中,立即向云翔禀明此事,并将如何应对告之。云翔笑着应允,便拿出药膏,让他自己动手后,涂抹于脸,三个时辰便无碍。
此时,云轩忍不住地问,“姐夫,你究竟有何妙计,让人对夏大家之事不起疑心?”云烯笑得一脸暧昧道:“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谁能分清!已然如此,何不就当做公子您演一出《夺玲记》!她们四人本是密友,殿下何不同虏了去,成其一段佳话。”
“什么?”云轩大呼,暗暗叫苦,以夏大家如此刚烈的性情,自己真可被姐夫害惨,转念一想,狡黠之色油然而出,奸笑道:“姐夫,若是彩玲小姐知此事乃您传出,您说会如何?”
“此事与臣无干,即便是臣不说,此事不出十日便可传遍京城,殿下还是找圣上为妙。” 云烯笑道。
云轩有些无赖地道:“过几日我便到行辕整训新军,只需瞒过这几日既是。如若这几日有何差池,你就不要怪小弟不讲情面。”不待云烯回话,迅速接着道:“快走,斋中所有人都等着为二姐、三姐庆贺。若是再晚些,你我二人皆要受罚。”
第六章(上)
翌日午后,习习的秋风吹起,皇宫深处御花园,四方的万寿亭畔,秋雨池中的金鲤们在水中欢快地悠哉嬉戏,亭中不时地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此时,三位后宫之主竟然亲自为亭中之人斟酒,而奉酒之人,却是内宫总管钱圭。原来世宗与太尉云翔、太傅陆安、司徒王恢、司空欧阳缙、尚书令解华、中书令徐建、侍中杨弘、齐涓、兵部尚书王远、内府督将中将军程翼等一干心腹重臣在此饮酒作乐,丝毫不担心世家、赵王之事。真可谓,谈笑间毙敌于千里之外。
身着皂白色锦丝便服的世宗,此时笑容满面,容光焕发,不见丝毫病态。昨日之事竟然全部出自世宗与一干重臣之谋,而云轩等人的表现竟大出所有人意料,让世宗开怀畅笑,正拿着这些与众位重臣,嬉戏作乐。三位娘娘都为云轩而感到欢欣雀跃,高兴不已,亲自为众人把酒言欢。
“云轩昨日能挺身而出,诸位爱卿都说准了。这第二件事情,是云轩到柔水阁前便知晓是何人请,此事只有展鹏、恩师、仁俭(齐涓表字)三人说对,其余列位可要罚酒三杯。” 世宗笑道。
当下,徐建伸冤狡辩道:“陛下,太子殿下是去柔水阁途中得知,非是在上马车之前,臣以为陆老三人亦应饮一杯,而臣等只需饮两杯即可。”心中暗忖,外甥你可把舅舅给害苦了。
世宗暗笑,心知徐建今日必定要喝不少,道:“季真,所奏属实,朕应了。你若实在不能喝时,可请皇后代劳。”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徐相适才已是撤掉一杯,如今再让皇后千岁代劳,这如何使得。”齐涓一脸幸灾乐祸的道。
“好你个仁俭,往废本相平日视汝如弟,竟做出下石之举。” 徐建笑骂。
徐皇后凤目看着眼前君臣和睦,自己的儿子愈加聪慧明事,端起酒杯,轻启朱唇,开心地道:“云轩有所成,本宫敬诸位大人一杯,望诸位大人对云轩多加照看。”淑妃与贤妃同时举杯,与徐后相视而笑,同声道:“本宫姐妹三人,请诸位大人满饮此杯。”世宗也举杯道:“满饮!”
放下酒杯,徐后柔声道:“诸位大人,先前之事只当是给本宫姐妹一个面子,一人一杯打和可好?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解华与齐涓同时躬身,喜道:“多谢三位娘娘。”
“云轩在阁外便猜出,护卫乃军中精锐。王司徒、欧阳司空、徐相、王尚书、程将军,这三杯你们无话可说吧。” 世宗续道。
相貌粗狂,身形魁梧的程翼,高声道:“臣有下情,请圣上容禀。”其余之人,目带偷揶,都聚于徐建之身。世宗也是暗自发笑,笑道:“哦!德彝,有何事只管奏来,朕为汝做主。”
“臣等皆是受徐相撺掇,言若太子殿下能猜出,甘愿替我等满饮,请陛下为臣等做主。”故作鸣冤态的程翼,愣是狠狠地砸下一块石头。再看那徐建已是气得怒目圆睁,却不敢有任何怨言,谁叫自己托大,许下这些。
世宗大笑,道:“朕亦觉着有些蹊跷,军中诸位将军竟无人能推测出此事。不知徐相爷,还许了你们什么,一一禀来。”
一捋胸前花白的胡须,杨弘笑道:“圣上,徐相尚许老臣等若是不中,愿在太和楼摆宴,款待在座所有人。”
欧阳缙等人站出佐证,同声道:“臣等愿为证。”
“哦?!汝是如何说你这外甥?” 世宗趣笑。
一脸凄苦可怜之相,徐建拱手道:“殿下自幼温顺孝悌,不喜与人计较,虽有得亦藏于心,少有表露,臣又怎知如此?请圣上开恩。”心念一闪,飞快地看了杨弘与程翼一眼,道:“陛下说太子乃是臣一人外甥,臣斗胆不予苟同。太子呼舅者非臣一人,请陛下赐某人与臣同饮。”
闻言莞儿一笑,云轩年幼时,每日皆随其姐身后。悦馨呼程翼为舅,他亦相随,瑄芝呼外祖,亦是如故,至此依旧未改,世宗道:“如此看来,朕这仲裁之职亦不好做!三位大将军以为应如何处置?”
王恢拱手,道:“臣等应满饮三杯,但徐相应是双倍。”欧阳缙与王远,也是同意此法,独程翼以为不妥,摇头道:“臣以为诸位大人当饮两杯,余者皆由徐相代之。臣与太子殿下有甥舅之情,当为徐相分之。”
程妃娇笑道:“陛下,臣妾请陛下准德彝之意。”
“徐相尚是颇得人心,连贤妃与德彝皆替汝说情,准!” 世宗戏谑的笑道。
徐建红着脸,嘿嘿笑道:“臣量浅,恐有失仪。谢陛下、三位娘娘、诸位大人,给季真几分薄面!”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笑指徐建,陆安道:“季真,非汝量浅,而是汝推测殿下与这些晚辈,颇多错漏。”
“这第四件事,乃朕之旨意,若说是云轩揣测出,似乎有些不对,此是欣梅无意中点化他而得。莫说是列位卿家,就是朕亦以为此应出自怀民,此杯朕与诸位爱卿同饮。”世宗道。
偷偷一抹额前冷汗,徐建暗自庆幸,一饮而尽。世宗见徐建之举,心念电闪,笑抚半白短须道:“何人先说出王府攻城之略,朕看就不必了。此事怕除欣梅外,这些晚辈都是明了。”原来云轩姐弟四人甚喜整人,究其本源乃出自世宗。
此时,徐建早已顾不得往日朝堂中的威严,紧紧的抓着这唯一猜中的稻草,略带哀嚎道:“陛下,此事可否再议?白咨议有此能亦是令人刮目已待,且先时诸位大人乃说何人最先言者,非是何人先明,请陛下为臣做主。”暗忖,此间都乃亲朋好友,皆无外人,既已颜面无存,拼死亦要把这只有自己一人得中之事拿下,方可有些本钱。
见其这般模样,云翔终是奈不住出声,大摇其头,拱手道:“请陛下准了徐相此奏,如若不允,臣恐季真今日寝食不安。”这个徐季真从幼至长,都被陛下善意的整治,如今一见着陛下就发怵,全无平日半分镇静自若,如此简单之事竟然会上套。若非自己熟悉他的为人,尚以为其乃是刻意为之,讨好圣听。杨弘与陆安二人不觉莞儿,相视一笑,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呵呵,朕允了便是,诸位爱卿同饮。”酒过,续道:“接下乃展鹏与陆师所谋,骠骑军与华靖之策。朕本以为这些晚辈无论如何都推测不出,谁曾想皇儿竟能明了其中奥妙,太傅功不可没,怀民真乃将门虎子,慧眼独具。”世宗对云轩二人能洞悉所谋,赞叹不已。
“老臣不敢居功,太子与云侍郎皆天资过人,才华横溢之辈,老臣只是稍加点拨。至于骠骑军之事,前些时日,老臣为太子讲解线天关之重时,只提及其步战之能亦是强悍,谁想太子如此聪慧竟能推测出是骠骑军所为,连老夫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安拱手道。
云翔正容躬身,谢道:“太傅过谦,您此言有误,昔年为国子监祭酒之日,展鹏三子皆由您讲释经史文集,兵法韬略,小儿怀民能有今日,当太傅之功。”
王恢也同时谢道:“陆老,彦弘代犬子公逸多谢您昔日教诲。”徐建、欧阳缙二人亦是一一代子道谢,唯有至今尚未娶妻的齐涓如电闪般飘过一缕黯然神伤。
一脸惋惜的解华言道:“可惜小儿昔年方七龄,不能在国子监中聆听您教诲,待到十龄之时您又请辞,小儿解臻现今犹在叹息无福。”
王远点头同意,道:“陆老,下官在齐时,就曾听闻您学识乃当世之冠。”言下之意都是替他儿子不曾得陆安教诲而感痛惜不已。
“廷皓老弟,兄在楚时亦是久仰陆老盛名。时年愚兄官爵未到三品,亦是厚起脸皮求圣上开恩,让小儿进国子监听学。” 欧阳缙道。
“德彝乃一界武夫,不懂说什么好听之语,恳请您若有闲暇之时,再到国子监为诸位小辈讲学。” 程翼道。
见己一句赞叹竟引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谢,邀请陆安到国子监讲学,而恩师满面为难之色,世宗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众人,并劝阻道:“列位爱卿,汝等之意朕与恩师自是明白,但恩师已年近古稀,现朝中大事尚需陆老分担,教导云轩亦是看在朕之薄面,勉为其难。至于国子监之事,以后再议,众卿以为然否?”
几人脸色泛起阵阵红潮,暗忖,爱子心切,已然忘记陆安已近古稀,自是不能与自己这些壮年之人相若。
见此,世宗把话题转回道云轩身上,笑道:“云轩与怀民能洞悉此事,这三杯酒朕与诸位爱卿可都要满饮。”
云翔等举起酒杯向陆安道谢,解华几人却借花献佛地为适才言语道歉,世宗见此暗自点头,自己这一干大臣都能自承其责,能互有所补,不争权夺利,实乃其改朝制之功也。
休息了一会,云翔却先出言道:“圣上所谋,太子殿下等昨夜尚未曾度出,刘寄如何能这般巧合地在柔水阁出现。诸位大人,吾等是否该敬陛下一杯?”
世宗炯炯有神的龙目中无半星自得之色,面容上泛起的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慰怀,笑道:“展鹏,刘寄此人心性浮躁,色胆包天,朕用‘影营’之人,在其身前稍加挑拨,自是水到渠成,到柔水阁闹事乃必然之举,此不足挂齿。倒是云轩与怀民能如此紧密无间,天衣无缝地合作,当浮一大白。”
忽然,园门外传出阵阵争吵之声,世宗眉头微皱了皱,就笑着舒展开,道:“钱圭,你去看看,是否是三位公主在园外,若是让她们进来,朕亦有事当着她们几人的面说。”钱圭匆忙地领旨,跑向园门。
早已了无惺惺睡态的解华,眸子中溢满震惊,叹道:“不会是他们已推测出昨日所有?”
虽面起讶异,齐涓为这些晚辈的睿智喝彩、佩服,同时亦生出后生可畏之感,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解相,如非是知真情,汝想众位公主会如此吵闹吗?”
徐建奇怪不已,一脸不解之色,道:“他们中何人有此能,竟能解此谜局?昨日之事,桩桩件件,计中有计,环环相衔,接连不断,让人应接不暇,谁人能有此清明之心,洞彻所有。”
“徐相,适才曾言‘太子殿下温良,不喜与人计,有得藏心。’故圣上与吾等之谋,皆把这些晚辈性情算在其中,但殿下如你所言,有得藏心,乃最大之变数也,此应是殿下绽其光芒于世人之下。” 欧阳缙正色言道。
感触最深的非是他人,乃是陆安,此时亦道:“欧阳司空,言之有理,殿下前途不可以数计!”
目露异彩的王远,兴奋不已地道:“诸位大人,殿下有此才德襄助吾皇,一统九州,让黎民百姓不受战火侵扰,安居乐业,各得其所之宏愿,指日可待,吾等当举杯庆贺才是。”
此时,老而弥坚,雄心不已,银须四张的杨弘,手举酒杯,高声道:“如廷皓之言,祝圣上之意马到功成,我北汉精锐所指之处,无往不利。诸位请满饮。”
众人似乎都被杨弘的雄心感染,顾不得世宗与三位娘娘尚在一旁,同举酒杯宏声道:“干!”
三位娘娘环绕在身边的世宗,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心潮澎湃,慷慨激昂,同和道:“干!”
将相如此相容,君臣如此一心,北汉焉能不兵强国富,问鼎九州。问世间,何事能难倒这些文韬武略各自雄冠群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