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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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演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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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父为开国功臣,子孙免死数字。难辞偷生之诮。燕王览后,越加动怒,转念他是元勋后裔,国舅至亲,究应特别从宽,只削爵勒归私第。追封徐增寿为武阳侯,进爵定国公,子孙世世袭爵。一来是悯他被杀,二来是令继中山。徐达封中山王,曾见前文。燕王又想到驸马梅殷,尚驻兵淮上,未免可虑,遂迫令宁国公主,啮指流血,作书招殷。殷得书恸哭,并问建文帝下落。来使答言出亡。殷喟然道:“君存与存,我且忍死少待。”乃偕来使还京,燕王闻殷至,下殿迎劳道:“驸马劳苦。”殷答道:“劳而无功,徒自汗颜。”燕王默然,心中很是不乐,只因一时不便加罪,且令归私第,慢慢儿的设法,事见下文。直诛其隐。
且说燕王怀恨建文,始终未释,乃下诏革去建文年号,凡建文中所改政令条格,一概废去,仍复旧制。且追夺兴宗孝康皇帝庙号,仍谥懿文太子,迁太后吕氏至懿文陵,废兴宗子允熥;、允熞;为庶人,禁锢凤阳。只兴宗少子允熙,令随母居陵,改封瓯宁王,奉太子祀。四年后邸中被火,允熙暴卒,或疑为燕王所使,未知是否。建文帝长子文奎,曾立为皇太子,至是年才七龄,燕王遍觅不得,大约是随后马氏,投入火中。少子文圭,只二岁,时尚未死,幽住中都广安宫,号为建庶人。自命为周公者,乃作此举动乎?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以明年为永乐元年,大祀天地于南郊,颁即位诏,大赦天下。命侍读解缙,编修黄淮,入直文渊阁,侍读胡广,修撰杨荣,编修杨士奇,检讨金幼孜,同入直预机务,称为内阁。内阁之名自此始。参预机务亦自此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依然是昇;平盛世了。语带讽刺。后来燕王棣庙号成祖,史家都称他成祖皇帝,小子也不得不依样称呼,改名燕王为成祖。言下有不满意。且燕王即位有日,至是始呼成祖寓贬之意益见。成祖复大封功臣,公爵二人,侯爵十四人,伯爵亦十四人,叙次如下:
邱福 淇国公 朱能 成国公 张武 成阳侯 陈珪; 泰宁侯 郑亨 武安侯 孟善 保安侯 火真 同安侯 顾成 镇远侯 王忠靖安侯 王聪 武成侯 徐忠 永康侯 张信 隆平侯 李远 安平侯 郑亮 成安侯 房宽 思恩侯 王宁 永春侯 徐祥 兴安伯 徐理武康伯 李浚 襄城伯 张辅 信安伯 唐云 新昌伯 谭忠 新宁伯 孙岩 应成伯 房胜 富昌伯 赵彝 忻城伯 陈旭 云阳伯 刘才广恩伯 王佐 顺昌伯 茹瑺; 忠诚伯 陈瑄; 平江伯
前此战死将士,尽行追封。周、齐、代、岷四王,统复原爵,各令归国。谷王橞;以开门功,厚加赏赐,改封长沙。惟宁王权被诱入关,曾由成祖面许,事成后当平分天下。及成祖即位,搁置不提,但把他留住京师。想是贵人善忘。宁王权也不敢争约,只因大宁残破,势无可归,乃上书乞徙封苏州。成祖不许,权复乞徙封钱塘,又不许。两地逼近南京,所以成祖不许。宁王屡不得请,竟屏去从兵,只与老中官数人,偕往南昌,卧病城楼,久不还京。成祖乃把南昌封他,就布政司署为王邸,瓴甋;规制,一无所更。权亦自是韬晦,惟构精庐一区,读书鼓琴,不问外事,才得保全性命。总算明哲保身。
成祖立妃徐氏为皇后,后系徐达长女,幼贞静,好读书,册妃后,孝事高皇后。高皇后崩,后蔬食三年。至靖难兵起,世子高炽居守,一切部署,多由后悉心规画。及立为皇后,上言:“南北战争,兵民疲敝,此后宜大加休息,所有贤才,皆高皇帝所遗,可用即用,不问新旧。”成祖深为嘉纳。当追封徐增寿时,后又力言椒房至戚,不应加封,成祖不从,竟封定国公,命子景昌袭爵。后闻命,以意所未愿,竟不致谢。悍如成祖,有此贤后,也是难得。成祖也不加诘责。惟成祖三子,统系后出,后位既定,应立太子,高煦从战有功,不免自负,意图夺嫡,暗中运动淇国公邱福,驸马王宁,密白成祖,请立高煦。成祖亦以高煦类己,有意立储,独兵部尚书金忠,力持不可。金忠由道衍所荐,随军占卜,迭有奇验,应二十一回。至是已任职兵部,恰援古今废嫡立庶诸祸端,侃侃直陈,毫不少讳。守经立说,不得目为江湖人物。成祖颇信任金忠,因此左右为难,不能骤决。是时北平已改称北京,设顺天府,仍命世子高炽居守。高煦随侍南京,设谋愈亟。金忠知不利太子,尝与解缙、黄淮等,说及此事,共任调护。会成祖以建储事宜,问及解缙。解缙应声道:“皇长子仁孝性成,天下归心,请陛下勿疑!”成祖不答。缙又顿首道:“皇长子且不必论,陛下宁不顾及好圣孙么?”原来成祖已有长孙,名叫瞻基,系世子高炽妃张氏所生。分娩前夕,成祖曾梦见太祖,授以大圭,镌有“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八大字,成祖以为瑞征。既而弥月,成祖抱儿注视,谓此儿英气满面,足符梦兆,以此甚为钟爱。及成祖得国,瞻基年已十龄,嗜书好诵,智识杰出,成祖又誉不绝口。解缙察知已久,遂提及长孙瞻基,默望感动主心,可谓善谏。成祖果为所动,惟尚不能决定。隔了数日,成祖出一虎彪图,命廷臣应制陈诗。彪为虎子,图中一虎数彪,状甚亲昵,解缙见图,援笔立就,呈上成祖。成祖瞧着,乃是一首五绝,其诗道: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瞧毕,不禁暗暗感叹。究竟世子得立与否,且看下回续表。
方孝孺一迂儒耳,观其为建文立谋,无一可用,亦无一成功。至拒绝草诏,犹不失为忠臣,然一死已足谢故主,何必激动燕王之怒,以致夷及十族,试问此十族之中,有何仇怨,而必令其同归于尽乎?燕王任情屠戮,考诸历史,即暴如桀纣,亦不至若是之甚。一代忠臣义士,凌夷殆尽,而懿亲如徐辉祖、梅殷,亦不肯轻轻放松,甚至兄嫂之尊,亦视若仇雠,贬死侮生,不顾后议。惟于党恶诸臣,则不问是非,悉加封赏,翘首天阍,胡为使此阴贼险狠之叛王,得享其成耶?本回详叙死难诸臣,旌之也。历叙封赏诸臣,愧之也。后文立储一段,几又启骨肉相争之祸,微金忠、解缙之力谏,则喋血萧墙,燕王将及身见之矣。不令燕王得见此祸,吾犹恨天谴之未及也。昭昭者天,梦梦者亦天,读此回令人感慨无穷。
第二十七回 梅驸马含冤水府 郑中官出使外洋
    自此陈瑛势焰愈盛,迎合愈工,忽想到驸马梅殷,与成祖不协,应前回。遂又上了一道表章,略称殷畜养亡命,与女秀才刘氏朋邪诅咒等情。成祖即谕户部尚书,考定公侯伯驸马仪仗人数,别命锦衣卫执殷家人,充戍辽东。至永乐三年冬季,召殷入朝,都督谭深,指挥赵曦,奉成祖命,迎接殷驾,并辔至笪桥下,竟将殷挤入水中,殷竟溺死。谭、赵二人非密授成祖意旨,安敢出此?谭、赵二人,返报成祖,只说殷自投水,成祖不问。其情愈见。偏都督同知许成,备知二人谋杀底细,原原本本,据实陈奏。成祖不便明言,只得将谭、赵二人逮系,命法司讯实惩办。那时宁国公主,闻着凶耗,竟趋入殿中,牵衣大哭,硬要成祖赔她驸马。这一着颇是厉害。成祖好言劝慰,公主只是不受,一味儿乱哭乱撞。还是徐皇后出来调停,好容易劝她入宫,一面启奏成祖,立诛谭、赵,并封她二子为官,算做偿命的办法。成祖不好不从,即封她长子顺昌为中府都督同知,次子景福为旗手卫指挥使,并命把谭深、赵曦,限日正法。两人真十足晦气。一面遣中官送归公主,为殷治丧,赐谥荣定,特封许成为永新伯。偏他恰是交运。梅殷麾下,有降人名瓦剌灰,事殷有年,很是忠诚。殷死后终日恸哭。至谭、赵伏法时,他却伏阙呼吁,请断二人手足,并剖肠挖心,祭奠阴灵。成祖本已心虚,又不好不从他所请。瓦剌灰叩头谢恩,趋出朝门,立奔法场,把谭、赵二人的尸首,截断四肢,又破胸膛,挖出鲜血淋淋的一副心肠,跑至梅殷墓前,陈着祭案,叩头无数,且大哭了一场;随解下衣带,套颈自缢,一道忠魂,直往西方。不没义仆。宁国公主,至宣德九年始殁,这且搁下不提。
且说皇太子高炽,奉命南来,将职务交与高燧,自偕僧道衍等趋入京师。成祖见了高炽,不过淡淡的问了数声,及道衍进谒,恰赐他旁坐,推为第一功臣,立授资善大夫,及太子少师,并命复原姓,呼为少师而不名。好一个大和尚。道衍舞蹈而出,扬扬自得,至长洲探问亲旧,大家以道衍贵显,多半欢迎,独同产姊拒不见面,道衍不禁惊异,硬求一见。姊使人出语道:“我的兄弟曾做和尚,不闻有什么太子少师。”是一个奇妇人。道衍没法,改易僧服,仍往见姊。姊仍拒绝,经家人力劝,方出庭语道衍道:“你既做了和尚,应该清净绝俗,为甚么开了杀戒,闯出滔天大祸,害了无数好人?目今居然还俗,来访亲戚,人家羡你贵显,我是穷人,不配做你的阿姊。你去罢!休来歪缠!”快人快语,我读至此,应浮一大白。道衍不敢与辩,反被她说得汗流满面,踉跄趋出,惘惘然去访故友王宾。宾亦闭门不纳,但从门内高声道:“和尚错了!和尚错了!”八字足抵一篇绝交书。道衍乃归京,以僧寺为居宅,除入朝外,仍着缁衣。成祖劝他蓄发,不受命。赐第及两宫入,亦皆却还。至永乐十七年乃死,追封荣国公。
先是太祖在日,严禁宦官预政,在宫门外竖着铁牌,为子孙戒。建文嗣位,待遇内侍,亦从严核。至靖难兵起,宦官多私往燕营,报知朝廷虚实,应二十四回。所以成祖得决计南下,攻入京师。即位后封赏既颁,宦竖等尚嫌不足,弄得成祖无可设法。所谓小人难养。会镇远侯顾成,都督韩观、刘真、何福等,出镇贵州、广西、辽东、宁夏诸边,乃命有功的宦官,与他偕行,赐公侯服,位诸将上。既而云南、大同、甘肃、宣府、永平、宁波等处,亦各遣宦官出使,侦察外情。宦寺专横,实自此始。寻复派宦官郑和,游历外洋,名为宣示威德,实是踪迹建文。原来建文帝出亡云南,驻锡永嘉寺,埋名韬晦,人无从知,成祖疑他出亡海外,因命郑和出使,副以王景和等,特造大船六十二艘,载兵士三万七千余人,多赍金币,从苏州刘家港出发,沿海而南,经过浙、闽、两粤,直达占城。占城在交趾南,距南洋不远,当时地理未明,还道是由东至西,可以算作西洋,并呼郑和为三保太监,所以有三保太监下西洋之说。注释明晰。
郑和等既到占城,并不见有建文帝形迹,暗想建文无着,未免虚此一行,不如招致蛮方,令他入贡,方不负一番跋涉。当下与王景和等商议,决意遍历诸邦,自占城南下,直至三佛齐岛国。这岛系广东南海人王道明所辟,道明出洋谋生,得了此岛,开创经营,遂成部落,自为酋长。后为邻岛爪哇所灭,改名旧港。海盗陈祖义,又将爪哇兵民逐去,据有此地,南面称王。郑和到了旧港,别遣王景和等,率舟二十余艘,往谕爪哇婆罗洲,自领随从百人,往见祖义,并传大明天子命令,赐给金帛。祖义闻得厚赏,自然出迎,设酒款待,一住数日,郑和便劝他每岁朝贡。看官!你想这陈祖义是积年大盗,只知利己,不知利人,起初闻有金帛颁来,喜出望外,因此出迎郑和,嗣闻要他年年进贡,哪里肯割舍方物,便即出言拒绝。郑和拂袖而出,回至船上,点齐兵士,往攻祖义。祖义也出来抵敌,究竟乌合之众,不敌上国之兵,战不多时,败北而逃。郑和据住海口,与他相持。祖义穷蹙得很,遣人至邻岛乞援。不意爪哇婆罗洲各岛,已受王景和诏谕,归服明朝。去使懊丧归来,祖义越加惶急,入夜潜逃,偏被郑和探悉情形,四面布着伏兵,一俟祖义出来,把他团团围住。祖义只乘一小舟,带了三十余人,哪里还能抵敌?眼见得束手就缚,俘献和前。问你再要金帛否?和便领兵上岸,直入岛中,召集居民,宣示祖义罪状,命他另举一人,作为岛主,按时入贡,永为大明属地。岛民顿首听命,和遂押解祖义,退出岛外。再向尼科巴、巴拉望、麻尼拉等处,宣扬诏命,示以罪犯,远近震慑,纷纷归附,多愿随和入贡。
和乃回京报命,一次出洋,算是得手。成祖大喜,又命他载着金帛,遍赐归化诸邦。一帆出海,重至外洋,自三佛齐国以下,统优礼相待,奉若神明。郑和给赏已毕,复发生奇想,纵舟西航。颇有冒险性质。烟波浩渺,海水苍茫,凭着一路雄风,直达西方的锡兰国。锡兰也是一岛,孤悬海表,岛中气候极热,不分冬夏,草木蕃盛,禽兽孳生。居民多系巫来由种,酋长叫作亚列苦柰儿,郑和到此,亚列苦柰儿恰也出迎,又是一个陈祖义。引和遍观猛兽,曲示殷勤。原来亚列苦柰儿,喜蓄虎豹狮象,遇着闲暇,辄弄狮为乐,居民得罪,便投畀虎豹,任他争食。郑和不知底细,经亚列苦柰儿与他说明,才觉惊异起来。越日,亚列苦柰儿复请和观狮斗,和恐他怀着异心,托疾不往,遣人探视,果得亚列苦柰儿狡情,意欲嗾狮噬和,和遂潜身遁去。看官阅此,或疑和在异域,语言不通,如何能察悉异谋?这是情理上应该表明。原来隋唐以后,已有我国商船,往来南洋,能通蛮语。此次郑和出使,即雇商人为向导,彼此语言,由他翻译,所以外域情形,不难侦悉。亚列苦柰儿自知谋泄,即发兵民数千,追捕郑和。和已早至舟中,运兵登陆,准备厮杀。亚列苦柰儿不识好歹,与他搏斗,有败无胜。后来又放出虎豹狮象,作为前驱,来冲和军。和军备有巨炮,轰将过去,这种虎豹狮象,忍不住苦痛,望后奔逸,反冲扰亚列苦柰儿的兵民。亚列苦柰儿大败逃归,和军乘胜进击,如入无人之境,不一日捣破巢穴,生擒亚列苦柰儿,几似《三国演义》中之木鹿大王,但彼系虚造,此实真事。并将他所有妻子,一古脑儿捉来,二次又得手了。槛送到京。成祖越加喜慰,至郑和谒见时,慰劳备至,厚给赏赐。
郑和休息数月,又自请出洋,成祖自然准奏,驾轻就熟,往至南洋一大岛中。这岛叫作苏门答剌,也有国王世子。世子名叫苏干利,得罪国王,将他下狱。世子的爪牙心腹,没命的跑至海口,适值郑和到来,与他相遇,他便一一详告,和遂乘机出兵,助他一臂。那时内应外合,岛中大乱,国王不能支持,立即远飏;。苏干利出狱为王,和令他称臣入贡,苏干利恰又不允。和怒道:“忘恩负义,如何立国?”遂麾兵进薄王宫,宫墙高峻得很,仿佛似一座大城,苏干利募兵固守,急切不能攻下。和四面布兵,把王宫围得水泄不通,宫中无粮可食,无水可汲,只有数十头牲畜,宰杀当粮,也不足一饱。苏干利无法可施,不得已夺门逃走,和军掩杀过去,顿将他一鼓擒住。当下抚定岛民,别立新主,与他订了朝贡的约章,然后敛兵退出,转至邻近各岛,无不望风投诚,愿遵约束。和复西南航行,绕出好望角东北,直至吕宋。吕宋国王,亦奉币称臣,然后还京。郑和三次出洋,屡擒番酋,论其功绩,不亚西洋哥伦布。
后来复屡往南洋,直至七次,有一次骤遇飓风,天地为昏,波涛汹涌,和所率六十余船,多半漂去,等到日暮风息,只剩了十多艘,所失不可胜计。惟成祖好大喜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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