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想:如此僵持下去,只会兵老师疲,不如先攻下附近的定陶,囤兵定陶之后再取淄阳。于是,楚军在项梁的指挥下,转攻定陶。可是,定陶城内也有重兵把守,一时难克。项梁便命项羽和沛公向西转攻三川,两人领命西行,来到雍丘,正好遇上三川守备李由出战,项羽率军上阵,一槊便将李由挑在马下,当阳君英布赶马上前,手起一刀,将李由砍成两段。
秦军见砍死了主将,顿时溃不成军,死伤大半人马之后,余下兵卒也全部逃走。
李由是秦丞相李斯的儿子,就这样战死沙场,也算是为国尽忠了。没想到秦庭的另一个大奸人赵高,早就嫉妒李斯受秦始皇恩宠,竟向秦二世进谗言,诬告李由延误军情、意图谋反,将显贵无比的李斯满门抄斩。
李斯被杀,赵高更加肆无忌惮地把持朝政,责令章邯尽快平盗,不得有误。章邯兵败,退守临淄,心中也很是着急。加上朝廷责令文书措词严厉,章邯更加惶恐,每天派探马前往探听军情。
项羽和沛公攻下雍丘,转而又攻外黄。当时已是深秋,淫雨霏霏不绝,道路泥泞不堪,无法出兵开战。众将商议决定,暂时围住外黄,只等天色放晴再做计议。项梁屡败章邯,心中很是得意,加上连日凄风苦雨,料想章邯已经心惊胆怯了,定然不敢来攻,便命项羽、沛公只管围住外黄,自己每天在营中饮酒消遣,军纪更是懒得过问,放任兵卒们逍遥快活。
章邯听探马详细禀报了这些情况,但是他还是害怕楚军威猛,又向各处征调人马,只等人马聚集齐备,再作打算。项梁麾下有一个叫宋义的谋士,见状劝说项梁道:“君渡江到此,屡破秦军,威名日盛,可喜亦可忧。如今将卒上下,肆意骄纵,令人担心。那章邯虽然屡败,却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近日屡次调兵,恐有图谋进攻我军之意。”
项梁却哈哈大笑:“足下太多心了,章邯屡败屡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进兵来攻?况且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他怎能进兵?只等天一放晴,自当挥师攻下临淄,看那章邯往哪里逃。”
宋义还想劝说,项梁却继续说道:“齐国内乱,新齐王竟然不与我等同心抗秦,倘若章邯增兵过多,便再召齐军来助,倘若齐军不至,我军既挥师攻齐!”宋义闻言,知道无可挽回了,想趁章邯发兵之前抽身逃走,便说:“武信君欲联合齐国?在下愿前去游说。”项梁正嫌宋义聒噪,立刻应允。宋义连忙整装出营,赶往齐国。在路上恰巧遇到齐国使臣出使楚军,便顺口说道:“使君还是慢慢行走,免得赶上章邯攻楚,我军必败无疑,到时候想脱身都难了。”齐国使臣心中疑惑,连忙问是何原因。宋义便将项梁如何骄纵轻敌,章邯如何囤兵待战的经过讲叙一遍。齐国使臣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便放慢速度,慢慢地走到楚营。
等齐国使臣到了楚营,项梁果然已经被半夜趁风雨来偷袭的章邯部将杀死了,楚军大败。
几个死里逃生的楚兵连忙到外黄报告项羽和沛公。项羽听说叔父被章邯杀死了,气得暴跳如雷,连忙和沛公一起撤离外黄,引兵东还。路过陈县的时候,英布想起驻守陈县的吕臣,便报告项羽。楚军折损了大将项梁,正需要人马,项羽连忙派英布去邀请吕臣。
吕臣与英布情谊深厚,当即欣然受命,驻扎在彭城东部。项羽带着英布和蒲将军等人驻扎在彭城西部,沛公领军驻扎砀郡。楚怀王率一干文臣留守盱眙,害怕被秦军攻打,便也迁都彭城。
项梁死后,这个挂名的楚王便开始真正行使权利,将吕臣和项羽的军队合在一处,自己做统帅。将项羽赐号鲁公,封他做长安侯,又封吕臣为大司徒。沛公依旧驻守砀郡,命他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章邯前来攻打楚都了。就在这个时候,齐国使臣听说项梁虽然死了,楚怀王又迁都彭城,项羽和沛公势力依旧强大,便从楚营赶到彭城来交付齐王所托的使命。
齐国使臣见了楚怀王,递了国书之后,不免问起宋义。楚怀王便告诉他,宋义尚未归来。使臣又说起在路上遇到宋义,幸亏他指点才幸免于章邯屠杀的经过。
楚怀王虽然做过牧童,毕竟出身贵胄有些才识,连忙问:“宋义是何人?他怎么知道项梁必败呢?”使臣便将宋义的话转述一遍。
第二天,宋义回来了,楚怀王连忙召见他。宋义禀报了此次出使的收获,无非是齐国刚刚安定,稍候一定听从号令联合抗秦的话。楚怀王又与他谈齐项梁兵败的事,然后谈到接下来如何抗秦,宋义一一详细回答。楚怀王见宋义果然很有才干,边将他留在身边出谋划策。过了几天,天气终于放晴了。楚怀王召见众将:“秦始皇暴虐人民,当今秦二世更是残暴昏庸,前日武信君向西进略,不幸中道失计,现下应再接再厉,誓灭暴秦,诸将何人敢当先锋?”
众人见项梁军勇猛异常,竟也吃了败仗,便有些胆怯。英布虽然很不服气,毕竟职位稍低,也不好应答。楚怀王见无人应声,便说:“本王在此誓言,今日无论何人,挥师西进,先入秦关者封秦王!”项羽听说先入秦关者封秦王,正要上前请命。谁知却被沛公抢了先:“末将愿往!”项羽连忙说道:“我也愿往西进,定然要派我先去!”
楚怀王为难地看了看这两人,正在犹豫之间,项羽又说道:“末将叔父被章邯那贼厮杀害,大仇未报,今日定要许我攻入秦关,上为天下除暴,下为叔父雪耻!倘若沛公愿往,我定然也要随同!”
楚怀王见两人争着要去攻打秦关,便转圜道:“两位将军同心灭秦,可喜可贺,不如先去布置兵马,择日启程。”项羽和沛公带着属下将官领命而去,余下的众位老将都在原地沉默。项它说道:“长安侯勇猛彪悍,武安侯仁厚稳重,请大王定夺。”楚怀王心中正在为难,宋义说道:“前日项羽攻襄城,月余才得攻破,他因攻城日久折兵甚众,竟将襄城百姓杀得一个不留。后来与沛公攻打城阳,又不顾劝阻,将全城人民屠杀殆尽。现下秦地百姓苦秦日久,若碰上那项羽因叔父之死而怀恨,再来上一通屠杀,恐怕将要尽失民心。”怀王想来想去,觉得项羽绝对不能同去,只能派沛公这样宽宏大量的将领前去。
第二天,项羽和沛公一同来觐见怀王请示发兵日期。恰好有赵国使臣前来求救,怀王借机命沛公西进攻打城池,反派项羽带兵救赵。
吴芮据守番阳,得知了这一系列的军事消息,忙找许易前来商议。
许易读完英布的信简,说道:“如此看来,我等要么坐壁观战,要么发兵襄助。无论项氏还是刘氏,一旦攻入关中,我等要想成事,恐怕就没了先机了,番君意下以为如何?”“兄以为,这楚怀王能否坐镇江山?”吴芮坐在毡席上捋须沉吟着,过了半天才开口。
许易摇头答道:“现下楚军兵力雄厚,项、刘双雄并战,秦庭却依旧倒行逆施,不知有半点收敛,焉有不覆之理?只是,那怀王新立,羽翼未丰,后势难料。”吴芮摇头说道:“依本官看来,确实难以预料。据当阳君的信简来看,项羽绝非仁师,就说那襄城一役,竟将守城秦军全部挖坑活埋,杀人何止千数?后来的一路攻伐,所到之处,莫不下令屠杀,听来都令人心寒。”“番君所虑不虚,然而在下看来,那项羽虽然办事欠缺仁厚,却是个难得的将才,”许易深有同感,话锋却又一转,“如今攻秦之事离大成尚远,加之章邯亦非蠢材,能够有此勇将作为先锋,未尝不是好事。”
吴芮站其身来,踱到书案前,拿起柘乘送的清泉砚把玩着,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怀王虽是喜从天降,区区牧童一夜成王,却也只是枚棋子。”吴芮平素从不轻易评价人,这一出口却是评价当今楚王,而且言辞如此不屑,许易心中暗暗惊奇。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无道理,便说道:“不如再看一阵,我等只管整兵待发,等情势明朗些,再作决定。”
吴芮心中早有此意,听许易说出来,便点头道:“只好如此,本官近日只顾整顿兵卒,倒把新近招来的一帮客卿置之脑后了,若不是易兄提及整兵待发之语,恐怕还要延误。那些人统是江湖中人,怀着一腔热血前来投奔,现下我等屯兵不战,定要好生安抚一番,免得冷了人心。”
许易深以为然,便说道:“现下正是晚餐时分,众人聚食后厅,不如番君亲自前去训示。”吴芮也觉得此时去最好,众人齐聚一堂,正好说话。于是二人抬脚走出书房。两人边走边商量如何安抚众人,刚走到后厅门外的走廊上,差点和低头疾走的梅撞了个满怀。
原来,梅湖和驺徭从湖边渔船上出来,见已经傍晚时分了,两人觉得腹中饥饿,便快步走回县衙。
一路走一路想着今天的奇遇,尤其是渔女回头时那惊鸿一瞥,虽然不是十分的美丽,却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是动人,竟让梅这个在女性面前从无异念的大汉生了几丝绮想——那渔女身段结实中透着灵动,尤其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撩得梅湖禁不住面红耳赤,一不注意竟与番君撞了个满怀。许易笑道:“两位壮士这是从哪里拣了宝贝来?怎地弄得这一身泥污?”
梅湖掩饰着笑了笑,边走进后厅边说:“今日闲逛,在湖边遇到一件奇事。”
众人正在后厅中,各自坐在案前用饭,听说有奇事,连忙仔细打听。驺徭便将在湖边网上一块黑石的事情说了一遍,梅湖抢过话头,隐去湖畔母女一节,驺徭见梅湖神色有些奇异,回想一下便释然微笑,也不戳破。
许易听罢啧啧称奇:“如今这个天气还有人捕鱼?这是一奇;若不是现下枯水,那黑石还不知要在水底再待多少年月,竟然被人撒网捕捞出世,此为二奇;素日渔人甚多,独独二位路过便遇上大石落网,仿佛专门等候一般,此为三奇。”
众人频频点头,说得梅心中更加乱了。吴芮笑道:“定是那黑石与壮士有缘,不如明日细看一番,看看是何异物。”众人这才给番君施礼,其中有个叫张京的,来到番阳已经有大半年了,兄长张奎随蒲将军出兵江北,之后又有两月余,却没听到番君再有举动,便起身问道:“我兄张奎随蒲将军和英将军攻城略地,战功显赫,不知我等何日也能举兵出击,攻下几座城池来报效番君?”张京这番话正中了众位江湖草莽的心事,他们早就眼红英布和蒲将军他们高官厚赏,个个摩拳擦掌,一齐将目光转向番君。
吴芮放下碗箸,目光扫视众人,然后说道:“诸位英雄的心意,本官十分明白,只是先前临湘刚刚平服,恐怕秦庭对番阳有所举动,后是连日秋雨,道路泥泞不能行军。现下怀王初立,大军聚合彭城,正准备一鼓作气攻取秦关,料想不多日长安侯一声号令,便能挥师北上,共同讨伐那无道昏君了。”众人听了,心中顿时舒畅很多,想像着不久就可以上阵杀敌、升官发财——总之志向、心事、鬼胎不一而足。
吃过晚饭,众人一路议论着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梅心里却再难放下白天之事,那渔女黑中带俏的面庞、嫣然浅笑的神态、在眼前游弋,挥之不去,耳畔似乎又响起那清脆泼辣的声音。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梅一大早起身,顺手拿起床头的铁剑,竟直向湖畔跑去。早晨的湖面被雾气笼罩得严严实实,一路沿着湖畔走出半里远,也没发现哪里有渔船的影子。他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又在昨日渔船停泊的地方转了几圈,只有一截半露在草丛里的木桩,而那条魂牵梦绕的渔船竟丝毫没了踪迹。
梅湖气馁地抚摸着系船桩,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做梦了么?正在四处张望着,突然被草丛里的一块大黑石吸引住了——那不正是昨日从湖底捞上来的黑石么?梅湖急忙拨开草丛,也顾不得去鞋除袜,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黑石面前。只见那大黑石形如鹅卵生窍,径盈三尺有余,表状奇特狰狞,上面沾满了淤泥。他拔出换剑将那淤泥刮下一层,大黑石露出了一块块灰荧荧的颜色。他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仿佛从这块大黑石身上,能找到渔船的去向。
说来也巧,黑石荧光之后,连日笼罩天空的阴雨渐渐开始散去,昏黄的阳光穿过湖面的雾气,艰难地探散洒在大地湖面之上。大黑石上的淤泥随着剑尖一点一点地剥落,太阳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驱赶着云雾,半个时辰之后,已是阳光灿烂。
在阳光的照耀下,大黑石泛起了光芒,也许石反射了阳光、也许是大黑石本身的色泽,灰荧荧的光泽渐渐变得耀眼起来,隐约可以看见上面似乎有一些奇特的图案或者文字,秋风吹过,石头上那些洞孔竟隐隐有声,似歌似诉,有如土员声缭绕。
梅湖被惊呆了,他虽曾走南闯北有些见识,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东西——这块不算大的石头上竟是气象万千,弯弯曲曲、圈圈点点、似图非图、似字非字。他试探着搬了一搬,那石头纹丝不动,按照它的大小来看,一块普通的石头是不应该这么重的。
梅湖又仔细看了看石头上的那些图案,转身跑回县衙,直奔番君的书房。番君带着驺徭和霍氏兄弟出去巡视了,二公子吴郢在誊录士兵名册。
梅湖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惑,便把湖边大石的情况向吴郢略约讲叙一遍。吴郢听了也大为惊奇:“照表伯说来,那大石还真有些来历?不如找几个人抬回来看看。”
两人正说着,驺徭和霍氏兄弟已经回来了,霍连说道:“二位面色如此凝重,在计划什么好事么?”吴郢便将梅的发现告诉了他们,三人听说昨日捞起的石头还有这等古怪,连忙找了驾牛车,随着梅湖去湖边运石。
午饭时分,几个人已经把黑石抬到了县署后院。
吴芮和许易用餐后同到后院散步消食,许易一眼看见了那块灰色的大石,惊叹一声跛奔过去,挽起袖子抚摸了一下石上的痕迹,口中啧啧有声:“此处何时多了这样一块石头?非同一般,非同一般啊。”
吴芮也赶近来观看,只见大石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淤泥,石头在阳光下泛着灰中带蓝的光泽,上面的图案不甚清晰,依稀可以看出,有好几种颜色。二人正细细观看着,吴郢和那几个武人已经端来几盆清水,动手刷洗。不一会,石上的淤泥刷洗得干干净净,图案很清晰地呈现出来,众人看那图案并不明白,许易喜形于色地却看着吴芮。
吴芮连忙随许易来到内室,许易这才一揖到底:“恭喜番君,贺喜番君。”吴芮心中也大约有数了,却故作不知:“易兄这是为何?”
许易笑道:“据梅将军说,那大石虽然不大,却是十分沉重,如今刷去泥垢,更显异象,不似凡间之物,定是天降陨星。番君定然也看出,那石上之图乃天象图,二十八星宿方位,日月星辰、云气和四方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全在图中;番君再细观石上诸孔,初视不以为然,反复观之俨然一幅太极玄图,四象八卦五行生克无不暗蕴其中,个中玄妙非能数言以尽之。”
吴芮摇手笑道:“易兄向来不信命理天数,如何今日又如此笃定?自古神星下界,往往以示凶为多,如今这陨星现世,不知主何吉凶。”许易说道:“神星下界,主乱世将临、生灵涂炭。现今之世本已大乱,况那陨星已不知在湖中沉溺多少年月,今日却带着星相谶图,现于番阳,主君当临乱而立,建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