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让睁着的酸涩大眼滑出了两行清泪。
韩墨轩伸手不忍地替她拭掉了腮边的泪,可是止不住地泪意上涌,让他的大掌濡湿一片。低叹一声,他将她轻按在自己胸前。
“嫁给我吧!”他呓语般地道出心声,但怀里的人儿始终没有反应。
“翩翩”他拉开她轻唤。却见原本梨花带雨的娇容已然收起了柔弱,眼中的坚色令他动容。
在他出声唤她之前,她终于开口:“我要见他。”语气异常坚定。
他伸手想抚触她脸颊,被她侧头避开,悬在半空的手,终于垂落一侧。“何苦呢?”他又是一叹。
她抬头看他,一字一顿道:“见到他我就嫁给你。”
他瞳孔收缩,牢牢地盯着她双眼,似要在她眼中看出她刚才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她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眼中一片清明。
“好。”他终于一口答应。
“谢谢!”她回头不再看他,侧身躺了回去,脸朝里背朝外,冷冷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听到脚步声慢慢退去,直到门被关上,翩翩才仰面躺平,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床头的雕花架子。没有见到慕蓉月,她终是不会死心的。她要听他亲口说出事实,即使真相会让她的心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此后一连几日,韩墨轩都没有再出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联络慕蓉月。对于韩墨轩本没有任何好恶,只单纯的认识而已,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他纠缠不清。总感觉这个男子浑身充满了灵气,不似凡人,可笑的是居然会对自己动了凡心。翩翩坐在花园里,任满院的白菊拥着自己,出神地看着天边的一朵浮云。保持这样的动作已不知多久,直到脖子酸麻地僵直着,都垂不下来了。
一手轻按颈子,来回揉搓,酸酸麻麻的感觉难受至极,忍不住低咒:“该死!”突然,后颈一凉,一双略带凉意的大手抚上她,并轻轻揉捏着。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任身后的人揉捏按摩到酸麻感逐渐消失。
“好点了吗?”韩墨轩问。
她点点头:“谢谢!”
绕到她身前,与她相对而坐,眼睛却看着身前的白菊:“我见过他了。”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儿微微一颤,他继续说:“明天我会把解药亲手交给他。”翩翩终于看向他,脸上闪过一抹慌怯。
“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吧。”说完,他摘下一朵白菊,顺手别在她衣襟上,起身离开。
终于要见到他了,原本的坚定,在听到韩墨轩的答复后,产生了一丝惊慌,怕吗?说不怕是假的,这样子让她倾尽整颗心去爱的男子,到头来伤她最深。怕死了听到会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些个残忍,决绝,能剜她心窝子的话。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承受,老天爷当真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啊!
第二天一早,翩翩便与韩墨轩一起离开了漠风山庄,至于要去哪儿,她没有问,也懒得问,马车一路颠簸,三个时辰后终于停下了。
掀开帘子,韩墨轩第一个跳下车,然后伸手将翩翩扶了下来。走下马车,环顾四周,是一片无尽的荒地,周围有几座光秃秃的土丘,远处是连绵的群山,没有人烟。
“他还没来。”见她张望,他说话安抚她。
“嗯”她垂首靠在车边,食指绞着裙边的缎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磨人的等待,让她逐渐心烦气躁。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打算坐到马车里去时,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游丝般的香气,桂花香!
她倏然抬头,极目望去,只见远山脚下,一点模糊的黑影似在缓缓移动。他来了。翩翩全神贯注于远处的黑点,连呼吸都凝滞了。直到黑点越来越近,耳边终于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
一人一马在他们面前勒停,慕蓉月破天荒的一身黑袍出现,俊美阴柔的五官,白皙莹润的皮肤,在黑色长袍的衬托下,益发晕散出一股邪佞之气。欣长的身躯,跨坐在一匹通体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上,如神祗一般。
清越的眼眸略过立于左边的翩翩,直射韩墨轩:“解药。”
韩墨轩自怀中掏出一只红色小药瓶,握在手中:“这是半年的量。”话完欲举步奉上,却被身边的翩翩一把栏住。
“慢着!”
凤眸终于瞥向她,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让她打了个机灵。强忍着难耐的心跳,勇敢地迎视他,深吸口气道“为什么?”
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说什么?”
闭了闭眼,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怪异:“为什么要拿我换解药?”他非要她明说吗?
“哼哼!”他轻笑起来,倏而低头凝视她:“你,很值钱呐!”
他的话让她听到一记碎裂声,是心碎的声音。而后,她听到了一句让她全身血液几乎凝固的话。
“韩墨轩,本王临幸过的女人你也要,很痴情呢!”
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于慕蓉月之口,这样伤人,这样残忍,当真比杀了她还痛。想来她的下场比展璃更可悲。曾经让她自以为是的两情相悦和展璃的一厢情愿比起来寒碜得近乎可笑。要不是背靠着马车,她早就虚软在地上了。
不知道慕蓉月是何时离开的,当韩墨轩过来牵她手时,她的背沿着马车缓缓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天狂笑,笑得疯,笑得颠,笑出了泪!
第四十章 漠风山庄的婚礼(上)
那天之后,翩翩病了,恹恹地躺在床上近一月之久,药食无灵,后来渐渐的竟自己好了。韩墨轩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个月,说不感动是骗人的。韩墨轩怎么说都是世子爷的身份,这样的显赫家事,卓然独立的清高男子,居然围着她端茶送药,悉心照料,看着他光洁的下巴,长出了胡渣,青涩一片,她隐隐有些不忍,但她知道,她对他也仅止于此了,破了的心,是无法再承载任何情感的了。想到自己对韩墨轩许下的承诺,她嗤笑起来,心想,或许再过些时日,她就是韩夫人了。
心里一直揣着些许疑问,可是被太多的伤痛压抑得始终没问出口。这一日,天气有些阴冷,久病初愈的翩翩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远处的黑云就像一张大口,吞噬着周边的一切,让她忽然觉得有太多的事情看起来古怪至极。
近日,由于她身子渐渐好转,韩墨轩也放心了不少,没有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今儿个一大早,韩墨轩就出门了,也没说要去哪里。到现在已是傍晚时分还没回来。闲极无聊,推门走出屋子,踱到花园里,触目一片萧瑟,只有那朵朵白菊笑傲在风中。满目的枯草,让她不自觉蹲下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摆弄着几丛草屑,抬头望天,没有燕雀的天际,空泛得如同她的心。秋意浓重,秋风刺骨,空气中是她呵出的团团白雾,眼睛被冷风刺痛得逼出泪来。瑟缩着脖子低下头,掌中竟多了只草蟋蟀。枯黄的干草编出的草蟋蟀,单调而苍白,泪意上涌,鼻尖的酸涩几乎让她窒息!
“翩翩!”一声呼唤自身后传来。
没有回头,她悄悄地把草蟋蟀紧紧攥在手心里,起身。
韩墨轩绕到她身前,笑着说:“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没有心情去了解他的快乐,她转身往房里走去,他急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翩翩往窗前的凳子上一坐,韩墨轩也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见他如此固执,像个讨不到好的孩子,她心不禁一软,叹了口气道:“是什么?”
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盒递给她,伸手接过,不禁“咦”了一声。这玉盒好奇怪,触手温润,在这骤凉的秋天,居然保持着融融的暖意。仔细端详下发现这玉盒纹理细腻,质地通透,洁白无瑕。正欲打开看看,突然听到盒子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疑惑的看向面前的韩墨轩,只见他但笑不语,示意她打开盒子看看。狐疑地打开盒盖,她惊讶得已合不拢嘴。
盒子里蹲着一只黑头大将军,正雄赳赳、气昂昂地鸣叫着。她瞠目:“这,这是……”
微笑着帮她盖上盖子,他解释:“这是岐山出产的一种温玉,本身能发热,我命人把它做成蟋蟀盒子,这样黑头将军就能在这温暖的盒子里,过完整个冬天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翩翩的眼角已湿润一片。
“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她哽咽。
“你不用给我什么,只要享受我的给与就行了。”他笑说。
泪又滑下她的眼角,闭了闭眼,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不洁的身子,就娶了我吧!”
“翩翩!”他动容,手一用力,就把她带坐到自己腿上,“你说的可是真的?”见她点头,他低呼一声,将她搂进怀里,随后炙热的唇瓣吻过她的眉、眼、鼻,最后颤抖着覆上她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像是怕弄伤了她,吻得格外用心,分外收敛,不敢造次。
当四片唇瓣分开后,翩翩神色清明地望着他,而后开口:“有一件事我始终弄不明白。”
“你说。”他暗哑道。
双目锁定他,问道:“你怎么会有龙涎香的解药?”
“宫里的王公公曾经受过家父的恩惠。”他又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木木地点了点头。
他轻勾起她下巴,眼里一片柔情:“接下来的日子可有的我忙了,翩翩,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信我,爱我。”他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信我,爱我……”她皱起眉头,喃喃呓语,似曾相识的话语在她心里泛起阵阵涟漪,破碎的心又有兹入丝丝凉意。
…
忙了一天刚回来,累个半死啊!先传这点上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第四十一章 漠风山庄的婚礼(下)
接下来的几日山庄果然热闹了起来,一拨又一拨的人在山庄进进出出。有采办婚礼用品的,有给她量体裁嫁衣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庄子的南园大兴土木,布置婚房。
就在每个人都忙翻天的时候,翩翩却感觉韩墨轩的举动透着些古怪。明明应该很高兴的准新郎在背着她时经常发呆,走神,而且有几次突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山庄,几天都不回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出去筹备婚礼的事宜,可在他几次的来去匆匆之后,她觉得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下,正有什么让她无法触摸的事情在默默地发生,变化,改变着一切。
“姑娘,吃些燕窝粥吧!”小喜乖巧地把碗端到桌上,那个小婢女是翩翩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放那儿吧,我慢些会吃。”她慢应着,拿开床头老嬷嬷让她挑的几块喜帕,无精打采地倚在床架旁,怔怔地出神。
小喜走过来,收掉那些帕子,小声劝着:“姑娘,三天后就是您和主子的好日子了,应该多吃些补品调理身子。燕窝很养颜呢,新娘子多吃点,到成亲那天气色才会更好啊!”
三天后就要成亲了吗?为什么她这新娘子一点都没有即将出嫁的欣喜呢?瞧小喜这丫头一脸高兴,好像比她这新嫁娘都快乐,真不知道要出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可否认,韩墨轩是个好男人,以后也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这一切却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起身走到桌边,拿过燕窝粥,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只为了小喜不要在她耳边鼓噪。“你们主子呢?”她慢不经心地问。
“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姑娘有事可以吩咐奴才们去办”小喜尽职地说着。
“没什么事。”她想了想又道:“只不过你们主子这阵子老出门,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小丫头“扑哧”一声笑出来:“主子还能出去干嘛呀,不就是为了筹备和姑娘的婚礼忙昏了头呗。”见翩翩不出声,她又神秘兮兮地说:“姑娘放心,主子对姑娘的事情可上心了,事事都亲力亲为,前几日还叫人在南园作了个赛台,我们才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姑娘爱逗蛐蛐儿玩儿,呵呵!主子的用心呐……”
“小喜!”翩翩唤住她,不让她继续絮叨下去,真是没完没了了。“我累了,你出去吧。”她赶人。
小喜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多话,暗自吐了吐舌头,福了福退出门去。
罢了,不就是嫁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女子不嫁人的。更何况仔细计较起来她还当真是嫁得不错呢,暗自轻嘲着。只不过,这辈子注定是要负他了。
她和韩墨轩的喜事终于在三天后到来了。这一日庄子里里外外全部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虽然庄里没什么宾客,但是喜庆的气氛一点都没有折损。两个老嬷嬷在她房里给她梳头盘髻。
“一梳梳到头,二梳长命富贵,三梳子孙满堂。”老嬷嬷口中念念有词,小喜在她给嬷嬷梳头的空隙喂她吃了几口“早生贵子”羹。
“姑娘,现在多吃点,等到吉时拜了天地,行了夫妻礼被送入洞房就没得吃了,虽然到时候桌上会有些喜饼,喜糖,但那些统统都填不饱肚子的。来,再吃几口!”小喜尽职得过分,但也不好拂逆了她的好意。
等一切都打点妥当,只听外面有人喊:“吉时已到!”于是,她被一群丫头、嬷嬷半搀半扶着走出门,坐上花轿,一路抬到了装修布置一新的新房。
轿子在南园门口停下,可是等了半天都没见新郎来踢轿门,眼看吉时就快过了,轿外的一群下人们也开始急了。一个个在外头窃窃私语起来。哎,有什么好急的,她这个新娘子都不急,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急个什么劲儿,翩翩坐在轿子里头暗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吉时过了,韩墨轩仍是没有出现。忽然听到有人跑过来,对外头的嬷嬷悄声说着:“主子还没回呢!”声音虽轻,却刚好让坐在里头密切注意外边一切动静的翩翩听得清清楚楚。
开什么玩笑?结婚当天新郎居然缺席?虽然乍一听到这消息不免有些吃惊,但也并没有因此而伤心,只觉着眼前这事儿诡异得很。
韩墨轩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离开?难道他后悔了?照他前一阵子对她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爱护,应该还不至于。她细细推敲,那么会不会是他那个王爷老爹不同意?这倒很有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她倒不好意思拖累他了。毕竟家族门庭观念极重的这些皇亲国戚,是不会容许像她这种无势女子入门的。
“对不起,韩墨轩,这一次当真是让你为难了。”她在心里叹息着。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嬷嬷在她轿门前嗫嚅着:“姑……姑娘……这个,主子,主子他……”
“我知道。”没等她说完,翩翩就说:“回去吧,折腾了这大半个月,我也累了,今儿个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就在轿夫们准备把她抬回去时,一阵骚动伴随着凌厉的风声呼呼地往她这边疾掠而来,所有的尖叫声,哭喊声、抽气声只在片刻间突然消失,似乎那些声音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而倏倏的风声终于在她轿身处止住,突来的安静诡异地将她重重包围。轿帘下,流苏摇曳处,她看到了一双刺目的白靴。
第四十二章 永远给不了的爱
瞪着那双白靴,她身体里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轿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那双靴子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外面的人不动,轿里的人也不敢动,就这样僵持着,连呼吸都摒住,直至轿帘一下子被挥开。
强烈的阳光突然射进轿里,被喜帕蒙头,根本看不出来者何人。不过即便如此,隔着喜帕她仍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盯视着她,不由得心脏猛跳。一只白皙莹润的手朝她伸来,她本能地向里缩去,当背脊顶住轿壁,修长的指节已捏住她喜帕的一角。轻轻一挥,喜帕掀落的同时,她抬头仓惶地望去。时间仿佛就此凝住,慕蓉月一身淡蓝长袍立于轿前,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唯有双目熠熠。
眼前的挺拔身形散发着夺人呼吸的震撼,四目相接,叫她的心生生揪痛。他宛如神祗般立于她大红花轿前,而她要嫁的那个人却终未出现。上天何其残忍,要这般伤她。一时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