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仅仅是为着学校报刊栏上的小广告才写信过来碰碰运气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被选中初试。一向对一切漠然的我竟然也有些担心起来，忽然有点看重这个复试，撇开衣食相关不说，即便是为着赌一赌自己的心胸和能力，也要勉力而为，那一刻想起了简。爱。我不会差的，要相信自己，安下心来，天清地朗。
然而，一切仅仅是开始。
那个领路人，五十多岁，神情严肃，行动干练，可能是管家。他带着我，穿过几道门，花园和长廊。可惜我对建筑没有深刻的研究，只是觉得这里一草一木都显得那样和谐，美观而不奢华，想来又是些独具匠心的大手笔。然后管家推开一扇欧式的木门，那是间光线并不足的房间，可能是拉上了窗帘的缘故。
有那么点点的窒息。我的心莫名的有点紧张和期待，不知道即将见到一个怎么样的人。
第三章 我欲乘风
进得门来，空气中有微微的烟草味道。
听得管家说：“欧先生，这位就是那位写信来的叶小姐。”
“叶小姐，这位是欧先生。”
“陈叔，帮我把窗帘打开。”是个有点疲倦的男中音，成熟厚重。
“叶小姐请坐，怠慢了，很抱歉。”我没有说话，并没有道歉的必要，也没有道歉的诚意，只是台面上的话，我还是桀骜的，然而我还有什么？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却并没有看着我，他眼睛看着的是手中的烟，整个身体陷进沙发里，而他整个人却陷入对往事的沉思中。就在窗帘打开的瞬间，他熄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来，竟然是猛然间的精神焕发，那一霎那，他几乎是盯着我看了很久，却又不像是在看我，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而那眼神也是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更像是看着一个曾经熟悉的人，我脑中闪过一丝的惶惑。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疑惑，忙说：“叶小姐，请坐。”他示意旁边的沙发。
我安然坐下来，说：“谢谢。”
“叶小姐，我看了你的信，虽然是寥寥数字，却颇有见地。我是个生意人，我没有很多时间陪伴我的女儿，因此，总是麻烦别人帮我陪她。然而她脾气有些怪，很多人都被她赶走了，我今天只问你两个问题，我满意了，明天你就可以上班，当然你只是在课余陪她，到时候会有司机专门接你上学放学。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我希望不用很长时间。”他讲得很清楚了，我也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假如我通过了他的考验，以后我就是全职保姆和全职学生。
条件相当优厚，虽然有点出卖自尊，可是自尊值多少，辛苦的大娘伛偻的身影跳进脑海，看得出他非常明白我想要什么，于是，我很快点头，和直接的人最好用直接的办法。
我看着他，但我看不出他眼中的内容。他也看看我，缓缓问道：“你如何看待孤儿的孤独？”
毫无防备地，心被狠狠的刺痛。多少年的掩藏，霎那间天崩地裂，晕眩晕眩……
可是当我看见他眼中的诧异，我忽然清醒，现在我要镇定镇定，以后的衣食住行就在此一举了，这以后就是衣食父母了，自尊为何物？牺牲一下吧。强自压下心中的痛，我缓缓抬起头来回答：“孤独是高尚的，忧郁气质的，有如哲人。而孤儿的孤独，却是无奈的，伪装的坚强与高傲，而掩盖下的却是一颗需要温暖的心灵。”
“那么孤儿的叛逆呢？”问话的人目光闪烁。
我挺直脊梁，“表面看是宣泄不满的方式，可是有时候那也仅仅是吸引关注的一种手段，即使是谴责也比被遗忘好。实际上，他们更加需要爱，而且需要的并不多，如果拥有了也要比其他人更加懂得珍惜。”
说完了，更加难过，有必要为了物质的东西而出卖自己这么多年的感受吗？
然而欧先生却没有说话，双眸不知道看向何处，却有些空洞，有些怅惘。我静静的等待。
良久，他叹口气说：“现在我倒宁愿你到我的公司做事。”顿了一下说，“明天准备一下上班吧，相信你会称职的。”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回头说：“那个孩子并不难带，只是太早成熟了些，想法多了些，别人接受不了而已。”语气诚挚，不得不相信。
放松紧绷的神经，竟然觉得有点身心俱疲，和这样的人相处一定是很辛苦的，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开始为我的以后担心。
不管了，泰山压顶我自逍遥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打仗。
再次来到欧家，依然是不轻松，昨天是父亲，今天是女儿。
拎着包，陈叔带我来到一间客房，说：“叶小姐，您先安顿一下，我叫周妈过来帮您收拾。”
“谢谢陈叔，以后您就叫我千千吧，这些我自己可以收拾的，只是想问一下，什么时候去见小姐？”不过是保姆，何必清高？更何况还是不喜欢这种称呼。
“小姐一个人在屋里，您随时可以过去。”
“噢。”答得漫不经心，心中却在想看来这个小姐是个比较孤僻的孩子，又想起欧先生的问题来。“小姐叫什么名字？”要想踏平通往我成功的路上的荆棘，就要了解充足的信息。
“欧茗儿，香茗的茗。”
一个饱含爱意的名字，相信他的父亲是宠溺她的。
房间一切都齐全，而且干净整齐，非学校宿舍可比，但并不张扬，是我喜欢的风格。这时有人敲门，开门看时，是位样貌可亲的大婶。
“叶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您的，房间需要收拾吗？”
“是周妈吧？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想了一下说，“不过能不能带我去见小姐？”
周妈笑：“叶小姐，不用急的，我这就带你去。”即刻出来，穿过走廊，日照花荫，无比惬意。
学生的房间向阳，可是她好像和他的爸爸是一样的，喜欢关上窗帘，只是有微弱的灯光，可惜了这明媚的秋光。
敲门进入，一个十四五岁，脸颊有点苍白的女孩子，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们，没有我想象中的叛逆，然而眼中却汹涌着火样的激烈，莫非和我小时候是一样的，安安静静的，心中却是万千丘壑，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也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她却固执的不回避我的凝视，和我小时候一样倔强，我想。小时候？我已经很大了吗？突然有点笑意。什么时候我竟然长大了。
“你在笑什么？”倒是她先问了我。
“我刚才有在笑吗？”我反问。
“你的眼睛在笑。”挺精的，我暗道。
“那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小时候，那时候的我也是你这样子的。”我说。
她竟然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了头，眼中有些轻蔑，忽然想放弃，那种看不起的眼神能将我瞬间击成粉碎，一下子感到气馁、生气、沮丧，然而当我想到这是我消灭贫穷的第一步时，我不能输，也不能退避，自尊为何物？我决定赌。
“为什么要每天在这个小屋里呢？这是对生命的浪费。”我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满屋都有了生机。
“我不要你管。”她微微眯上了眼睛，想要躲开阳光的照射，脸色更加不好。猛然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过来关窗。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可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我并不理会的继续，到这时候也不容我停下来。“逃避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无声的反抗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不争取，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因为别人并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去设身处地得为别人考虑，多一个少一个并不能令这个世界停止转动。”
……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我相信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比同龄人都想得明白。”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知道她赌气不说话，让她先想想吧，毕竟她有一个人精似的爸爸，耳濡目染的不少。和我还是不同的，这些道理别人不会讲给我，大娘那样天真的性格，更加不会知道这些，我只有自己去想去揣摩。
她眼睛盯着书本，却没有翻过书。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给我讲过。”
“那是因为你手上捏着别人的衣食住行，有谁能和自己过不去？！”
“那你呢？为什么你又会说呢？”她的嘴角也有笑意，还好并不是没救的自闭症，而且她应该是很活泼的，只是没有人陪着她。
“我呀，哎，我这不是冲动吗？”装出无辜懊悔的表情，两个人都笑出来。然而，当然不是冲动这样简单，那只是因为我太了解了，或者说这也是我讨生活的一种办法，这是通向我梦想之路上所要用到的手段，没有付出永远不会有回报的。“好了，我们出去吧，但有阳光且明媚，莫辜负。”虽然知道她适应的没有这么快，但应该不会反对的。
于是这样住了下来，早就已经和宿舍里的姐妹说好了，有什么事情她们会帮我的。而她们打来的电话也无非是谁谁谁打听我的消息；某个男生打电话找我；比较好的一条消息是小箢和物理系的某男生谈上恋爱了，真替小箢高兴。虽然总觉得这种大学男女生的恋爱与我无缘，可是却依然向往。这样有时候我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过来陪茗儿一起学习。周末两个人找点事情做，出去郊游；找个小地摊吃东西，虽然名不见经传，却美味可口；天气好的时候去放风筝；虽然出门总是会有人随行，却对我的建议无可奈何。都是仅拥有残缺的爱，两个人倒也相得益彰。并不觉得她难相处，茗儿只是独处惯了，又缺少妈妈的爱，爸爸总是忙于事业，难免会偏执，我曾经也是这样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这样的孩子反而会更加早熟，因为他们很早就已经知道能够依靠的也就是自己而已。
也许是因为比较满意我，或者并不在意金钱，我拿到的薪酬之可观，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下不仅生活费有了，连学费都有了，以后大娘不用那么辛苦了，对，要给大娘买件好衣服，她那件衣服穿了很久了，总是不舍得给自己买件新的，省吃俭用全是为了我。虽然这并不是我的目的，但对于目前而言，能够飞翔是需要顺风的，风流云净，我却需要乘风而去。
本以为生活这样平平淡淡的也就过去了，然而……
第四章 兰因柳暗
将近深秋了，天已开始转寒，然而有钱人家，哪个季节不是一样美好呢？
于是，茗儿就会收到一些邀请函，或者是舞会，或者是亲戚叙旧等。忽然一日，久已不见的欧先生出现了。原来他刚从荷兰回来，他给茗儿带了一些礼物，他们父女谈心我起身告辞准备离开，欧先生却说：“叶小姐请留下来好吗？”我停下脚步，他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淡淡氤氲紫色的小盒子递过来，说：“这次回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希望叶小姐能够喜欢这个水晶郁金香。”我看着那个紫色的精美的盒子。竟然是给我的礼物，我心中惊喜，表面上只是微笑。道了谢，仔细欣赏，盒子里面是一支嵌在紫水晶中的郁金香花苞，明黄的花苞栩栩如生。长这么大没有收到过什么礼物，这竟是第一份。这时候的我，即便是一件很简单的东西我也喜欢，更何况是如此精致的！
只是茗儿对她的礼物倒是淡淡的，想来欧先生经常给她礼物的缘故。欧先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的问了些生活的琐事，无非是我们都去了哪里，过的可开心等等，倒是很少问功课的情况，向他们家这样的原也不用功课很好的。欧先生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说：“下个礼拜天，有场舞会，是你大木伯伯家长子的订婚仪式，对方是商场奇才祁呐晌奖臼幸淮笫⒒幔肓苏谈鹘绲娜耍愦竽静芟肽悖Ｍ隳苋ィ薄岸粤耍缎〗愕绞焙蛞惨黄鹑グ桑羌叶己芟爰飧鍪郎铣四炯壹父龊⒆又饽苋密寡盏娜耍铱赡苡腥丝醇慊岷芫病！彼底判Τ錾矗馐嵌宰盼宜档模哪抗庵芯谷挥械阆汾实囊馕叮揖醯糜械悴惶裕本醺嫠呶矣形侍猓墒俏矣植恢牢侍獬鲈谀睦铩�
转念一想：与舞会有关？他让我也去？有人会很惊喜？莫非有人认识我？不可能啊，我在S市不认识什么人，更何况欧先生的朋友多半都是非贵即富的人，怎么可能认识我。心下有点笑自己多心。
这番思考也只是一刹那之间，因为茗儿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她先跳出来说：“太好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木伯伯了。而且我带这么一个大美女去他们肯定很开心，看思笛哥哥还会不会那样目中无人，还有思笙哥哥和思筱姐姐。”近来，茗儿开朗了很多，听她这样直白的夸我，我还是只能微笑，感谢那些年练就的功夫，波澜不惊。
欧先生看了我一眼，好像默认了茗儿的说法似的：“明天我叫人送两件礼服过来，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我心下笑，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已经是成人了，说这句话不过是给我台阶，其实这又有什么呢？我没有礼服是很显然的，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果然，听茗儿不满地说：“还是孩子！”
这样也好，省了花钱买件几百年也不会再穿一次的衣服，可是，难道我真的要去那个舞会吗？
忽然觉得恍如隔世，世间的事情总是变化的比人想象得快。
穿上那袭曳地露肩黑纱长裙，再加上一条暗红的披肩。这时候看着镜中的那个我，我有了与上面这句话的同感。暗吸一口气，那是我吗？高挑的身材，清秀的面庞，白皙的皮肤，最最是一双清冷如漆的眼眸，清冷？！谁曾经好像说过的？
一旁的茗儿嘴巴张成个〇形，眼中却满是惊艳。“千千，太美了，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就连我一直认为美丽的思筱姐姐都没有你漂亮，看来，这次木伯伯家的舞会有得看了。”我只是微笑，确实黑色很适合我。
欧家的人好像都偏爱紫色。一条浅紫色真丝晚礼服，自右腰际至左脚边斜弯一道浅紫的镶边，摇曳生姿，在加上颈上一条碎钻的项链，怎么看茗儿都不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而我，看着镜中的那个我，这个时候我知道我有资本的，我的脸庞、身材、这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然而我知道要想真正胜过人的只有靠气质，或者说是内涵，天下美女何其多，但是能做到内外兼修者有多少？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即将到来的这场舞会对我是个转折点，至于如何转折我不知道，但是无论成败我都会全力以赴，只有一赌，我，原来也是天生的赌徒。
实际上如果输光，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因为我本来就没有赌注，即使有，也只是我自己，而我自己又怎么会输得掉呢？
萍芗官邸。那是S市的坐标。
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还有暧昧。这里名流云集，衣香鬓影，优雅的人们轻举酒杯互相祝词。
茗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没有认识的人，我并不需要别人的介绍，该来的终会来的。我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立于僻静之处，冷眼看去，我知道虽然这只是个非正式的舞会，但是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战场，有的人需要荣光，有的人需要利益，有的人需要征服，而我需要的是机会，心中冷笑，是的，这里也是我的战场，那些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无论是欣赏的，嫉妒的，艳羡的，还有有意过来搭讪的好似富家子弟，对我而言，都是战利品，然而我只是沉默。
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也是需要酝酿的，酝酿的是气氛。据说是木家长孙的订婚仪式，我不久前才了解到，木家，S市的木家，S市这样的木家，还能有谁呢？与商界联姻？那样的木家还需要与商界联姻？看来永远有危机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想来这也是木家在本市享有至高尊荣这么多年不衰的原因之一吧。
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