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后有关,因此这些年对皇后十分冷淡。”
朱定北追问:“那女子是什么身份,阿爷可知?”
老侯爷摆摆手,“老子带兵在外,连你祖母的手都摸不到呢,谁还管这些皇子皇孙后院里那档事?”
他嗤了一声,对此老怀不满。
“难道就没有人对那女子好奇么?”
老夫人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除此之外,那女子的姓名出身一无所知,他才想着询问老侯爷。
“那时候,谁有心思好奇一个死人。自己家死的孩子都不够他们哭的。”
老侯爷说了一句,等那些人从丧子之痛回过神来,要在新朝站稳脚跟就够他们劳心劳力。之后就算有人想起这位神秘女子来,对方早就香消玉殒,少有的几个知情人都守口如瓶,这便也成了一个无头公案了。
“哦。”朱定北应了一声,拇指磨着食指指盖不知在想什么。
老侯爷坐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叹息道:“长生,你在想什么?这些事情与我们并无关系。”
朱定北回神,抬眼看他,满目戏谑。
“我可不能像你老光棍一个,总得给我的世子摸清这洛京的浑水,若都跟我似的满眼抓瞎,不让人笑话呐。”
老侯爷老脸一红,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虎着脸道:“兔崽子敢拿老子开涮,胆儿肥了啊!”
心里却因为朱定北这一句话心绪不定。
是啊,他不能再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规看现在的形势了。只要朱家军在一天,镇北侯府在一天,这个一品军侯之位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他老了从战场上退下来也没几年好活,可以对朝局上的风云视若无睹,但下面的子孙还要承受这份业障,给皇帝吃下这颗定心丸。
他们老朱家的血脉,总要有人困锁于这四方的洛京之中啊。如此境地,他又有什么底气置身事外呢。
老侯爷想了想,问他:“你都琢磨了些什么,说来给阿爷参谋参谋。”
朱定北煞有介事地感慨:“洛京人的心眼太多了。”
“就拿这一次丽嫔丧子来说,那么多太医日日请平安脉,也没见谁说她这胎不好。生出死胎,肯定有人搞鬼。之前说是皇后吧,那事情还不算糟糕。现在又把贵妃和淑妃扯进来,事情不就乱套了吗?”
朱定北说。
“皇后我不敢说,但是那个黄贵妃和阮淑妃,一个是凉州州牧的女儿,一个是宁州州牧家的,动谁也不能动他们吧。”
老侯爷没想到他已经想到这么深了,赞许道:“不愧是我的孙子,还是有点眼力嘛。”
他自豪地拍了拍朱定北的肩膀,见孙儿面露疼色,才讪讪地收回手。
咳了一声,老侯爷接着道:“咱们先说皇后。”
“其实丽嫔生产时遭了毒手,这件事皇后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大概不知道,咱们大靖历代皇后都出身宁氏,但除了几位得了皇帝喜爱的皇后,几乎没有人有孕。就算产子也不会立为太子。”
“一则,是忌讳皇室血脉为宁氏所乱。再则,皇子一旦被立为太子,不论生母是何人,都必须先过继到皇后名下。太后之位就是皇后囊中之物,就算有宁皇后早逝,皇帝也不会再立皇后,太子的玉碟也要记在那位皇后名下。当年圣上也是如此,他生母并不是太后。虽然咱们现在这位皇后虽然不姓宁,但规矩不会因此改变。她犯不着为难别人。”
“再说那两位皇妃。”
“没有鲜卑府之前,凉州和宁州是大靖边境两大要害之地,三面都被外族包围。尤其是凉州东边的鲜卑匈奴,西边的羌族,都是厉害好战的蛮族,老子以前就在凉州驻兵十年。”
“现在鲜卑人是被打服了,但匈奴和羌族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州事关大靖国境安危,州牧还都是州府当地名门望族举荐上呈的人选,而非陛下考选。所以州牧虽是二品官,但咱们大靖皇帝,除了宁氏皇后之外,也会将这两州州牧的女儿纳入后宫,封高阶嫔妃。当今圣上说起来,曾祖母便出身凉州黄氏。”
凉州如此,宁州除了羌族之外,更大大小小有三个交界国,面对数百个蛮族部落,每年大小战争不断。一般科举上来的朝臣和洛京世家子弟出身的朝臣还真没本事拿捏得住局面。
不比皇后膝下凄凉,淑妃诞下皇长子,黄贵妃有皇四子和五公主,都深得贞元皇帝爱重。
若不是皇后的身份,这两位一品妃比她来得体面太多。
朱定北按了按指盖,自言自语道:“枪指三方,到底是谁要这么做?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原以为是皇帝所为,但事关边境贞元皇帝再糊涂也不可能拿大靖安危开玩笑。何况,鲜卑府建府不过两年,远不到安定的时候,凉州宁州绝不能乱。
但若不是皇帝,又会是谁能将皇帝的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这些事都不能仅仅以利弊得失来定论,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有许多人看似没有动机却也不能摒除嫌疑。
因此朱定北才会失去了判断的方向。
老侯爷也不是蠢人,可以说某些方面他比朱定北这个重活一世的少帅还要通透。
听朱定北的话,他一下子就明白,孙儿口中的螳螂是谁。
老侯爷拧了拧眉头,他不知道朱定北是怎么察觉到贞元皇帝对朱家的忌惮的,但若以这样的恶意揣度皇帝,实在不妥。虽然……他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怀疑。
他并不愿意让朱定北操心这些,他就是思虑过重才会生了心病。但想到方才朱定北那句看似戏言却饱含沉重的话,告诫孙儿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镇北侯府总要有个人扛起来,而比起这孩子的兄长,朱定北能做得更好。
老侯爷又看了看屏风上的边防图,索性让朱定北少琢磨些,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道:“也可能是有人着急了。”
朱定北疑惑地看着他。
老侯爷:“你想啊,皇帝有几年没有新的皇子再出世了?今年最小的七皇子也有六岁了吧?六年啊,皇帝陛下也不过三十有六,都是男人,满院子美人怎么可能忍得了。可愣是没闹出人命,这肯定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贞元皇帝对后宫虽去得不频繁,但绝对是雨露均沾不偏不倚。
这六年来没有龙子再出生,那想必贞元皇帝定有意在已有的皇子中选出太子的人选。
朱定北立刻会意:“但皇上还是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也就是说,有皇子的娘娘都有嫌疑,就算是黄贵妃和阮淑妃也有可能是自导了这一处好戏,对陛下施压?”
她们如果身涉其中,她们背后的亲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这件事可更加复杂了。
老侯爷长叹息:“所以咱们大靖开国到先帝那辈,后宫也没几个一品世家出来的妃嫔。前朝不就是外戚干政才搅得名不聊生,瞧瞧现在,当时先皇要不是无计可施,也定不会让陛下承受这样的压力。”
朱定北闭了闭眼睛。
如此一来,丽嫔腹中死胎也未必是皇帝所为了。
毕竟不仅贞元皇帝忌惮陈阁老,那些皇子们只会比他老子更忌惮。后宫的娘娘们又怎能容许陈氏产子,给她们本就难分胜负的局面更添凶险呢?
“长生啊,这件事闹得再大,也不会惊扰到军方的。洛京这些老狐狸都未必能想明白的事,你个小崽子费这个神能兜出个屁,别胡思乱想了。”
老侯爷说。
朱定北点了点头,“阿爷,我都明白,也就是在你这里才说两句。”
老侯爷笑了声,摸了摸他的头,忽而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有人给皇帝老子摆了一道,那这洛京可要热闹了。”
他语气里也有藏不住幸灾乐祸,直让朱定北也笑起来。
皇帝就是太闲了,给他找些事做,少想起朱家几次也不错。
第28章 西郊踏青()
第二十八章
先皇寿祭,丽嫔产下死胎的后续纷争并没有穿过护国寺的高墙搅扰了太后娘娘对先帝缅怀的虔诚。
大靖历代皇帝葬于皇陵,但都在护国寺塑有金身。
这三日祭奠,太后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地用高僧诵经开光的佛露为先皇清净金身,又日日念经到深夜。
回了宫中,也不管皇嗣毒杀案子闹得多大,太后直接闭宫,不说前来请安的嫔妃,就连贞元皇帝都吃了闭门羹。不过众妃也都习以为常,每年太后祭拜先帝回来,心情都不甚美妙。
翌日,宁衡重返学堂。
楼安宁被他兄长拉着,还闭着眼睛直打呵欠,亦步亦趋地走进来。楼安康见了宁衡,便带着胞弟到跟前与他招呼,楼安宁鼻子动了动,踮脚将脑袋搭在楼安康肩膀上,睁开迷糊的眼睛,张牙舞爪道:“什么味道这么香,阿衡你又给长生开小灶了对不对?我的呢,我的呢?”
朱定北哈哈大笑,直说他这是狗鼻子,做梦呢还想着吃的。
楼安康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头,哄道:“再过几日休沐,让宁大叔专门给你做一桌。”
楼安宁又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都有眼泪挤出来,双手攀着他阿兄,索性趴在他背上继续睡他的。
秦奚嘿了声:“这小子昨晚做贼去了,怎么还没睡醒。”
楼安康无奈道:“他在阿爷书房见了一张农器图稿,昨夜摆弄了一晚都没睡。”
“该。”秦奚笑起来,“那图稿又不会跑了,用得着废寝忘食吗。”
朱定北:“他废寝可没忘食。”
几人听言都笑起来。
马超课上课后来去匆匆,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楼安宁直感叹皇后娘娘出了事对咱们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这位可算是折腾不起来了。
这自然是天真的玩笑话。
但总归这件事再大,对在国子学进学府求学的少年们也没有多少切身的影响。
惊蛰已过,万物复苏。
二月初十休沐这日,朱定北几人相约到洛京西郊踏青。
镇北侯府在西面,几人便都约在了朱家碰面一同出城。老夫人反复叮嘱他:“踏青走马都行,但切不可到林子里狩猎,才开春那些野兽可都饥不择食,要吃不要命的。还有,切记不能下水,这天气河水能把人冻僵。”
六个十岁的孩子出去玩耍,身边也每个长辈陪着,实在让人不放心。
老夫人一边给他收拾,一面还不放心,推着老侯爷去挑了几个府兵跟着。
朱定北宁衡秦奚走马在前,身后跟着三辆马车。楼安宁眼红,但他的马术实在不好说,京城脚下百姓众多,闹出意外就没有小事。楼安康许诺了出了西城门就让他上马,楼安宁才安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朱定北三人的背影,又是一顿嘟囔。
洛京城风水极佳,不说南北向的洛水,和若干水泽,便是大靖第二长河汉水自西向东,由山势指引环绕洛京。
洛京西面山林密布,水深草肥,入目皆是青葱□□,山花烂漫。
到了一处宽阔水岸,几人才下马。
楼安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在马背上不过三刻钟时间且未曾疾行,但在马背上一直保持挺直腰身的姿势,也非常费劲。要不是怕他们笑话,楼安宁早恨不得钻回马车里躺着了。
楼安康给他递上水,瞧秦奚和贾家铭忙着让家奴将马车上物品拿下来铺开,正想着过去帮忙,就听见楼安宁狼狈的咳嗽声。
“小心点。”
喝水都能被呛到,对自己的胞弟他实在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楼安宁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抖着手指让楼安康看。后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身武装的朱定北竟闲适得站在马背上,双手连缰绳都没拉着,反而抱着手一派悠闲。马匹还带着他往前走动,竟也没教他摔下马来。
“……”
楼安康收回艳羡的目光,给楼安宁顺气,轻笑道:“长生是马背上长大的,咱们不跟他比啊。”
楼安宁嫌弃地推开他,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阿兄还拿这语气哄他。
秦奚和贾家铭显然也看见了,秦奚大叫一声,也不管手上的事,跑向朱定北,直嚷着:“长生教教我!”
朱定北身下骑得马是长信侯府里的良种,身高四尺与北疆的战马差不多高。站在马背上,能感觉到早春的微凉的气息变得更加清冽,视野开阔,能清楚地看到汉水的澎湃,还有远处的重山。一时也叫人心境豁达起来,心旷神怡。
宁衡一惊,贾家铭比他还快地抓着秦奚,急声道:“别惊了马。”
这要是害朱定北从马上摔下来罪过可就大了。
秦奚吓了一跳,赶忙捂住嘴。朱定北跳下马背,看他怂样哈哈大笑。秦奚也顾不上和他打嘴皮子官司,追着要他教自己,站在马背上遗世而独立,再没有比这个更有男子气概!
朱定北拍了拍他的肩膀,“爷这可是练了好几年,你要是想要到爷这个程度,啧啧,难喽。”
秦奚大叫:“一句话,你教是不教?”
“别急眼啊,你也太不经逗了。你既然想拜师,小爷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只要你不嫌吃苦就行。”
楼安宁也涎着脸凑过来,道:“我也要,长生我也想学。”
朱定北打量了他一眼,不忍心道:“还是算了,你可是咱们大靖未来第一的工器师,摔坏了,我赔不起。”
楼安宁直抱怨,但也知道朱定北说的是事实。没必要因为一时意气,拿自己的身体来打赌,毕竟贪多嚼不烂,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骑马学好了再说。
家奴把马牵开,地上已经用布铺开一片,上面摆满他们带来的玩意儿。
朱定北凑过去看,顿时嘲笑开来:“这风筝谁拿的,哈哈,谁今日要放风筝?”
放风筝在大靖三岁的孩子就会喜欢玩,因为是女娃儿钟爱的追逐游戏,稍大些的男孩再喜欢也不会在外放风筝。朱定北虽在北疆长大,但很小的时候,他阿兄也抱着他在马背上放过风筝。后来被他阿娘取笑说是小娘皮的游戏,他就踩了风筝,再也不肯玩了。
秦奚回了一个更大的嘲笑脸,道:“这是为射风筝准备的。”
射风筝,这游戏一听就能明白玩法。
朱定北前世活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洛京子弟这项新游戏,不由新奇:“既然是射风筝,这些风筝还不够我一个人射,那你们玩什么呢?”
秦奚翻了个白眼,“那就比比看,到时候谁输了就得受罚。”
虽然朱定北的骑射是比他好,但射风筝也是需要技巧的,他就不信朱定北连这个游戏都没听说过,一上手就能赢自己。不是他自夸,这满洛京射风筝比他厉害的,他还没遇到呢。
楼安宁立即嚷着要开赌局,就连贾家铭也积极响应,几人都押了宝,除了宁衡,都赌秦奚赢,他们都知道秦奚的实力。
朱定北揽着宁衡道:“兄弟有眼光,看我今天大杀四方!”
笑话,他可是连大雕都射过的朱家少帅,还能比不过一个奶娃娃。
赌局一开,几人便迫不及待。秦奚便让家奴起跑放风筝,他和朱定北紧随其后。
十几个形状颜色不一的风筝同时中空中飞舞,秦奚挑衅地看了朱定北一眼,朝前面大喊道:“都没吃饱饭吗,跑快点,再放高!”
家奴们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秦奚和朱定北同时拉弓,两个人边跑边瞄准。秦奚先发制人,一箭射下蝴蝶风筝应得头彩。
楼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