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哈哈大笑,拍他的肩膀直道:“乖孙儿这话可太损了!”
朱定北哼了声,吩咐抄近路回去,没成想到了府中却听水生说道:“长信侯爷领旨进宫了。”
原来宁衡早就等在了镇北侯府,水生半路上与长信侯府来请他听口谕的人遇上,一道回了镇北侯府。原以为他们会在半路遇上,结果因为朱定北避开大路而错过了。
老侯爷惊疑不定道:“陛下请宁衡,不会也是因为六公主殿下的婚事吧?这、这小女娃着实厉害啊。”
才刚被镇北侯府拒绝,转头竟然又攀扯上长信侯府!
朱定北脸色难看,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正阳宫大殿上是何等的箭靶张弩。
宁衡恭声道:“陛下,请恕臣不能从命。”
贞元皇帝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瞥了一眼六公主惨白的脸,他心中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怜悯。朱定北走后,贞元皇帝一番逼问,便问出了女儿心中的真正的渴求。她心幕宁衡的事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若非他的默许,早在几年前就能通过陈妃将她的念想掐碎。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于娶宁氏为后的做法已经没有当年的年少逆反,也已经明白历代先祖的苦心。
宁家手握大靖财帛,皇室要仪仗长信侯府的地方太多了,姻亲关系本就是他们合作中的一部分。他既然娶了马氏,便不能轻易废后,因此早些年有意让宁衡迎娶皇女,将契约的形式补足。而他的女儿之中,唯有六女与宁衡年纪相当,也有他背后操纵的关系,两人在年少时便十分亲近。
不过可惜,宁衡冷心冷情,他女儿在情沼中泥足深陷,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
看着六公主这样痛苦,泣不成声地哀求他,贞元皇帝再如何无情也无法对女儿的苦难视而不见。也正是她的那句爱而不得,深深触动了贞元皇帝,这才让他心软地召见了宁衡,就当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宁衡的态度……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也不能按着宁家家主的头让他与皇室女缔结姻缘啊。
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宁衡到底说了什么,总之六公主伤心欲绝地离开正阳宫,她的婚事再未传出二话。
而宁衡从宫中出来之后,毫不避嫌地赶往镇北侯府。
第221章 我想娶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宁衡的脸色不算好,朱定北皱眉,将他带回小院书房中,焦急问道:“皇帝要你娶六公主?”
宁衡摇了摇头。
朱定北松了一口气,咬牙道:“女人为了情爱果真什么都豁得出去,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他骂了一声,到底没有当着宁衡的面说重话,只是道:“既然这样,你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
宁衡看着他,半晌才道:“我……给你惹麻烦了。”
朱定北摆手道:“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有对那位始乱终弃,她丧心病狂谁拦得住,合该我倒霉,什么时候不去找你偏偏那时候遇上这个疯女人,被她做筏子。”
宁衡挤出一个笑脸,张口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嘴。
朱定北直觉有些不对劲,转念一想,试探道:“难道她昨日在你面前脱光了要你负责不成?”
宁衡本来想着心事,闻言猛地抬头盯住朱定北道:“她在你面前——该死,你看见了?!看见多少?”
宁衡紧紧拧着眉头,濒临震怒,朱定北吓了一跳,愣了下才呐呐道:“没、没什么……她没脱两件就——”
“你当真看了?!为何不离开,你!”宁衡深吸一口气想要阻止自己脱口要责问的话,但见朱定北左顾右盼摸着鼻子一副心虚的模样,顿时怒从胆边生,几乎吼道:“没见到所以觉得遗憾了,是不是?”
“你乱发什么脾气。”
朱定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脑袋瓜子,丢了个白眼道:“就那小丫头瘦不拉几没几两肉的模样,谁想看了。”
这话却是火上浇油,宁衡怒道:“若是她生的丰满你便一看到底了是吗?……长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自己去过花楼点过谁了?”
宁衡盯着朱定北,自以为表情还算冷静,却不知那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星子来,里面充满了嫉妒和愤怒。朱定北心中一跳,不知为何看着他怒意沸腾的俊脸居然有些口干舌燥,颇为不自在地扭开脸,敷衍道:“你当我是秦奚么,要去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可耳朵赤红的样子看在宁衡眼里就是承认他曾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花天酒地的事实。
宁衡忍了又忍,半晌声音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什么时候的事,你点的谁,感觉……如何啊?”
听他不依不饶,朱定北回头瞪他,不满道:“我都说了,没去过!”
宁衡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分辨真假,闷声道:“你当真喜欢那等丰腴女子?”
朱定北:“……”
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且说说,皇帝老儿是不是为难你了?”
朱定北试图转移话题。
宁衡深深地看他一眼,仿若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握拳扭头应道:“没有。”
“当真?那六公主——”
“与她何干,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还想她做什么?”
宁衡的质问声把朱定北惊住了,对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般急躁没有分寸过,朱定北哭笑不得道:“我说什么了……阿衡,我只是担心你吃亏。”
宁衡闻言心里才好受点。
朱定北见他服软,趁势道:“皇帝老儿肯定没这么容易放过你,早前我就看出来了,他有意让他的女儿当上宁家的主母。你要推辞想必不容易吧?”
宁衡撇开视线,表情僵了片刻,低声道:“没什么,陛下往后都不会有这个念想了。”
“果真?”
朱定北惊讶,宁衡点头确认。
朱定北思忖片刻,忽然盯住眼神飘忽的宁衡道:“阿衡,你有事瞒我。”
肯定的语气让宁衡心中一沉,他看向朱定北,后者凝肃的神色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浮躁,一时失控道:“我告诉他我想娶男妻。”
“什么?!”
朱定北大惊失色!
他的讶然和意外深深刺激了宁衡,他指头一颤,哽在心口已不知多久的话在那一刻,忽然便钻出喉咙:
“我说,我想娶你。”
——————————————
一个半时辰前。
正阳宫中,皇帝对宁衡直言六公主许亲一事。话才开头,宁衡却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贞元皇帝凝视着宁衡,道:“阿衡应当知道朕曾有意将六公主许配于你,也当知朕为何如此。”
宁衡颔首,“陛下,宁家世代对皇室忠心不二,秉承太。祖皇帝陛下以及昭太后的遗训,为皇室经营产业,尽心尽力。宁衡也会如此,姻亲隔断并不会对宁家有任何影响。”
“宁家的忠心朕不怀疑,对你,朕也一向放心。”贞元皇帝道:“不过你既知公主心意,迎娶公主岂非两全其美?”
宁衡不为所动,仍然道:“衡毕生夙愿唯有迎娶心爱之人共度余生,我非公主良人,公主亦非我所爱,强行结亲恐怕适得其反。”
他直言不讳,贞元皇帝听出他话中深意,若是六公主无法绑住宁衡的心,那么只会让宁家和皇室的关系陷入尴尬。想到在夫家闹得乌烟瘴气的五公主,贞元皇帝心中有所警觉,但仍不愿如此轻易就放弃游说,于是道:“感情都需要培养,或许婚后你二人能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呢?”
宁衡摇了摇头,恭声道:“不敢隐瞒陛下,臣已心有所属,此生非卿不娶,还请陛下见谅。”
“哦?”贞元皇帝露出了真实的惊讶,他没有理会一旁骇然抬头看宁衡的六公主,沉吟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阿衡不妨直言,朕自当为你赐婚。”
宁衡苦笑一声,“不敢惊动陛下。”
“怎么?此人身份不能对朕言明?”
贞元皇帝没有错漏他的神情,想判断他到底是给自己的托词还是真的为情所困。
宁衡抿唇沉默半晌,才叹了一声道:“微臣不敢,臣要娶的将是男妻,若此生不得,臣今生也不会再娶第二人。”
贞元皇帝心中一惊,蓦地抓住了一些端倪,却是不敢置信,质问道:“是谁?”
宁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请罪地跪下道:“镇北侯世孙,朱定北。”
“……”
“什么?!”
惊声叫出来的是几乎崩溃的六公主,她猛地看向宁衡道:“不可能!你同他怎么会……不可能的,表兄,你一定是为了拒绝这门婚事才这么说的对不对?你可以不娶我,但你怎能、怎能……表兄,你是骗人的对不对?!”
“慧宁。”
贞元皇帝警示一声,六神无主的公主殿下却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无奈之下,贞元皇帝只得让东升太监带人先将她带下去。
一直装聋作哑的东升太监应声而动,捂着六公主的嘴独自一人便将六公主轻易带走。
贞元皇帝也不计较贴身太监展露出的武功底子,深深地看向宁衡道:“长信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宁衡面无表情道:“臣知。”
“镇北侯世孙是什么身份,不用朕说,你应当知道。朕绝对不会答应你同朱家人结亲!”
宁衡:“臣知。”
“你竟然知道,还敢对朕口出狂言。”贞元皇帝危险地看着他,镇北侯府朱家、长信侯府宁家,这两家是大靖真正的中流砥柱,也是大靖皇室的一块心病,他们分庭对礼的时候皇帝尚且为之忧心,若是他们结合起来那对皇室就是一场灾难。贞元皇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宁衡仍然僵着脸,不动声色道:“此事只不过是臣的非分之想罢了,同镇北侯府无关。若是有朝一日衡得偿所愿,那么届时,宁衡自当给陛下一个交代。”
贞元皇帝冷笑一声,“交代?你想给朕什么交代!”
宁衡道:“我若与他结亲,自当不会以宁家家主长信侯爷的身份,请陛下放心。”
贞元皇帝全然不信,“长信侯这是在糊弄朕吗?你们宁家家主的继承,除非有卖国贼和死亡,绝不会轻易更迭。”
“陛下既知我没有触犯宁家家规,没有动摇大靖国本,当知宁衡的心意并无过错。”
“朕不允许。”
“所以,臣愿退一步让陛下放心。”
“朕不放心!”
贞元皇帝咄咄逼人。
宁衡正色道:“陛下深知微臣为人,婚姻一事是宁家人的底线,陛下应当没有忘记,宁家家主的婚事皇室不得干涉,这条祖训吧?”
贞元皇帝脸色一变。
若非有这条祖训在,当年在察觉立宁氏女为后的必要之时他早就为宁衡和六公主定下亲事了,又何必拐弯抹角让女儿亲近他博取好感?
可是他宁衡想和朱家人结亲,这是贞元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单凭一条祖训,你便想让朕纵容宁家和朱家结党营私吗?”
这话不可谓不重,宁衡听罢却是毫不惶恐,硬声道:“陛下若怀疑我宁家忠心,自可按照太。祖陛下的遗旨召宗室开太庙免去我家主身份,宁衡绝无二话。若是陛下要剐心,请恕臣无能为力。”
贞元皇帝浑身冷凝,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宁衡。对峙着,没有一人开口,最终,皇帝还是让他离开。
第222章 谁更腹黑()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一夜,朱定北和宁衡双双失眠辗转反侧。
同样难以成眠的,还有贞元皇帝。华灯高起,贞元皇帝却无心批阅奏折,索性丢开朱笔,对东升太监道:“传撵,摆驾钦天监。”
贞元皇帝才下龙撵,便有一小童上前接驾道:“师父说陛下今夜定会前来,特命小儿在此等候,请陛下移步。”
国师并未安歇,此时正在观星楼上静思,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来。
贞元皇帝看着他的背影,一头白发气度苍老,但等他转过脸来,那年轻的容颜却是惊心动魄。已不是第一次见,但贞元皇帝还是怔了下,才在国师恭声邀请中回过神来,坐在案几的另一侧。大靖人尚佛,同样对占卜之术十分推崇,国师以佛法出身,却未曾剃度。
佛门修的是红尘法外,而国师却因效忠家国而深陷红尘,因此历代国师都不曾被点化,却深谙占卜预言之术。
“国师既已料到朕今夜前来,也定然知道朕所为何事吧?”
喝了一口冷茶,贞元皇帝便出声道。
国师笑道:“陛下稍安勿躁。若我算得不错,陛下今日应当是为姻缘而来,且是因他人姻缘。”
“正是。”对他的料事如神贞元皇帝丝毫不意外,也不同他卖关子打哑谜,直接道:“还请国师直言,他的姻缘在何人身上,当真是那人吗?朕若要阻止,可有可行之法。”
“姻缘天定,强行干涉必有损伤,陛下何不顺应天意,静观其变呢?”
国师唱了一声佛,恭敬道。
贞元皇帝皱眉,“看来国师测算的结果并非朕所想要的结果了。”
国师见他还未放弃,目光慈悲道:“陛下,天命不可违。您是真龙天子,是苍生主生之人,自有天眷。您当相信,天道如何安排,定不会损了您的气运。而老衲算的这一卦,大利东方,与陛下有利无害。但取舍在心,陛下如何做,亦当遵从本心,非老衲一人之言可以左右。”
占卜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全看个人。
皇帝若要一意孤行,他身为国师也毫无办法,只是利害关系需要言明在先。
贞元皇帝听罢,静坐片刻却为未置可否,便离开了。
一夜过去,不管贞元皇帝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镇北侯府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平静温馨。
当然这是表面上。
朱定北一夜未眠,好在年轻气盛精神头十足,并未让人看出异常。陪老侯爷打了半个时辰的朱家拳,老夫人便派人来请,祖孙三人吃过朝食,老夫人才道:“昨个儿本想去看看十一那孩子,没成想倒是被你们爷俩惊动了。我今日去看看,让他安心温书,平白别被你们这些俗人惊扰了。”
朱定北想到昨日自己被宁衡一句话弄得深思不宁,没有宽慰担心前来的贾家铭,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正说要同老夫人一起去,便被阻了。
老夫人道:“你这孩子,昨日同阿衡闹了别扭,这一夜过去气也该消了吧。十一这边自有我在,你去备份礼,上长信侯府负荆请罪去。”
不是老夫人偏心外人,昨天他们爷孙被请进宫中,要不是宁衡一旁宽慰她早就六神无主了。没想到宁衡去宫里走了一遭,这孩子还跟人家较上劲儿了,都没留人用午膳就把人赶了出去,实在不懂事。
她和老侯爷都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孙儿对那六公主有些小心思而被宁衡争了锋芒,心有气恼。
见他不情不愿的模样,老侯爷发话了,“阿衡那孩子平素对你如何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嘛,有道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还当真为了一件衣服不要手足了?”
“咳咳。”
老夫人出声,瞪了一眼讪讪的老侯爷,对孙儿道:“你阿爷话糙理不糙,不说六公主的出身咱们高攀不起,便是她那……性子,也着实不是良配,你何苦为她伤了和阿衡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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