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惨笑一声,“至少我知道为人母该是怎样的。不像你,宠妾灭妻,宠庶灭子!猪狗不如!”
“满口胡言!”贾惜福拍案而起,“不过是罚他在列祖列宗面前磕头认错,反省自己罢了。你既然就如此胆大妄为,我生为人父,难道连教养他不应该吗?”
“教养?好一个教养!”
贾张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儿子有今日的出息和你贾怀恩没有半点关系,全是他自己勤奋,还拜了一个好师父!你算什么,从小你管过他,爱护过他吗?你哪只眼里有他?还敢口口声声称父道天,你不要脸。”
“荒唐,若非他是我贾家的儿子,谁供他读书,他又哪里来的脸面拜那位当师父?”贾惜福冷笑,“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府中庶子有的他也从来没少过,反而是你,不懂教导他听从父命,屡次忤逆与我。如此不孝后生我便是打杀了,谁敢说什么?”
“你!你……”
贾张氏心口生疼,打杀二字竟能如此轻易说出口,她竟还曾抱着希望他哪怕不给自己情面也会顾念一分父子之情,当真可笑。
“何况我对他做了什么?你倒是说一说?不过是让他在祖宗面前尽孝罢了,你尽管出去说我贾怀恩苛待于他,我看到时候外人是说我为父不慈还是你们不知所谓。”
贾惜福冷笑道。
贾张氏控制不住地落泪,泪眼模糊中,她这一次是真真正正死了心。
“你当我蠢吗?你只是关他罚他,你且说你想关他到几时?!”贾张氏嘶声吼道:“国试在即,你不允他温书,更把他打发到祠堂中跪拜,损毁他的身体。你想要做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你不想让他去科举,你要毁了他一辈子的出路!我告诉你贾怀恩,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贾惜福皱眉。
贾张氏口口声声的指责不像是空穴来风,更像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他心中暗惊,念头一转,目光便放在了在外头不断为贾家铭周旋的秦奚和朱定北几人身上。他倒是不知道他的儿子还却是结交了几个好兄弟,只可惜,就算请来这个贾张氏又怎么样?到底是几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难道他们以为这个女人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吗?
贾惜福嗤之以鼻,面上更带出薄情来。他冷淡道:“我说过了,他作为我的儿子,该属于他的便一分不会少。至于那些痴人说梦的事,他有没有这个命去争,老天爷说不准。若是挣不到,也只能是他运气不好。”
“贾怀恩!!”
贾张氏喉口都带了血腥气。
“哼,你擅自离府,对夫君口出狂言,相夫教子你一个都没做到,已经犯了七出之罪。识相的,现在就给我出去,至于你是想让你妹夫还是谁对付我,只管去做就好了,我且看着到时候到底是谁倒霉。”
男人的无情让贾张氏眼中灰暗,她静静地看了贾惜福一瞬,张口道:“和离吧。”
“什么?”
贾惜福一时没听清。
“咱们早已没有夫妻情分,我忍到今日全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如今你不肯让他出头,我绝不会罢休。”贾张氏捏紧颤抖的手指,“既然如此,不如和离,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们与你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你且有你的富贵,我们争我们的命,彼此再无相干。”
“可笑。”
贾惜福真的笑出声来了,而后目光沉冷,“不过是一个妾,竟开口闭口说和离,真是天大的颜面啊。”
贾张氏早有准备,“你莫欺我无知,大靖律典写的清清楚楚,我为良妾,入你家谱,虽不是正妻也有向衙门请求休夫的权利。你若不想我们闹到那般难看的程度,不如和离。”
贾惜福盯着她,半晌才道:“和离你别做梦了,今日我便写下休书。你这等无德的妇人,我也耻为你夫。”
贾张氏身形一晃,咬牙泣血道:
“好,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
第211章 十一离贾()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贾府的风波悄无声息地淹没在议和使臣争议的风浪之中。
使臣在京逗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与大靖签订了十年休战的议和书,又以匈奴、羌族各自赔款万金汗血宝马千数,盘越掸国各自赔款千金精粮十万石而告终。议和书由从宁州返京的右相甄飞河拟议签署,赔偿钱物的交割也由甄右相负责在半年内交割清楚。虽然结果虎头蛇尾差强人意,但到底也算为持续了近一年的三境战事画上了休止符。
唯一让人意外的只有,盘越许嫁宁王次子这件事。
连宁衡也未查到盘越私下与皇帝许诺了什么,能够让贞元皇帝对和亲一事改了口。
今日,便是使臣离京的日子。
朱定北五人的在临城的酒楼雅间中看着二皇子将他们送出城,秦奚在一旁说:“总算走了,在咱们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我都怕他们赖着不想走了呢。诶,不是说那个羌族亲王长得极好么,二皇子相送,他竟然都没出马车露个脸。”
楼安宁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道:“听霖王殿下说是病了不能见风。”
“哈哈,像个娘们似得。”
秦奚笑话见,猛地察觉有道冷光从他这个方向撇过,立即探头去看,却发现使臣队伍都背对着自己,泰半已经出城了。
朱定北好笑道:“羌族的护卫各个武艺非凡,方才有一人的耳力更上一层。放心,我已经帮你瞪回去了。”
秦奚又乐了。
既然来了,这家酒楼的饭食也在洛京排的上名号便打算吃过饭再散。才点了菜,便见一个身穿柳左相府的家丁服的小厮前来问说自家小姐是否能来一叙。几人自然答应。
柳菲菲是与几个闺中姐妹前来凑送使臣的热闹,听说他们在这里便坐不住了。
告辞时她没有多说,只有不放心她的高景宁跟了出来,拐进雅间见是长信侯爷几人,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问候。柳菲菲却管不得这么多,找了秦奚便问道:“姨父府上这几天可有什么消息?我姨母半个月前传信过来说,等使臣离京,十一表兄便会被解禁,左右就是今天了!怎地我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你知道吗?”
秦奚拧眉道:“我并未发觉有什么异状。你姨母真的是说今天贾大人就放十一出来?”
听闻这个消息,秦奚便有些急躁,恨不得现在就飞去贾府看个究竟。
几人胡乱吃了午食,秦奚派去打听的随从才返回,告知众人贾府今日开了祠堂祭祖,但关于贾十一的消息并没有多少。到底不放心,几人相互叮嘱了两句便散开了,临行前告知前往贾府的秦奚和柳菲菲一旦有信便通知他们。
楼家兄弟还要返回工部,朱定北和宁衡同车而行,脸上便歇下了在人前的轻松散漫,露出一脸凝重。
“就是今日了么?”朱定北眯了眯眼睛,“呵,那贾老儿还真是迫不及待。”
不过说来也是,朝廷接下来几天都会为议和的后续事宜奔忙,确实没多少人将目光锁在贾府的家事身上,便是有御史上奏,皇帝陛下也没有太多经历过问此事。
宁衡将他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以免他头抵着车壁在颠簸中磕了脑袋。又从马车暗格中取出自己调制的薄荷提神香精,在他太阳穴处揉开,口中低声劝慰道:“长生不必自责,忍得一时之痛,留给十一的将是海阔天空。你清楚什么才是为他好。”
朱定北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以免那老儿事后反悔,贾十二的病也是时候该好起来了。”
他轻描淡写,竟似完全不把太医也束手无策的顽疾放在眼里。宁衡点了点头,从始至终,贾十二反复的病情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如今这颗棋子已经无用了。
“这几日,盯着那边的人不能松懈了,尤其是今日。”
朱定北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道。
匈奴来使十分谨慎,而且耐得住性子,来京城一个月竟然能忍住没和贾妍和任何朝中大臣私相授受,朱定北等到后来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但他肯定,匈奴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哪怕离开京城,也定会与他们的暗桩碰头。
而贾府将在今日宣布贾家铭逐出族谱一事,凝聚在贾府的视线混杂,但也正是因此不会有人注意到贾十二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的出入行迹。
宁衡应了一声,转而说道:“羌族亲王的身份,羌族境内已经给了确切的回应。”
“哦?”朱定北直起身,饶有兴致道:“莫非真是他?”
宁衡点头,“嗯,匈奴内政乱了,羌族王怕仅存的硕果被他人摘去,因此便将他送出这个乱局。眼下,羌族的大局已经平定,他王弟的党羽几乎都已被剪除,没有更大的威胁了。”
朱定北想了想,道:“也罢,这位亲王活着比死了,对咱们更有价值。”
原来,这位从入京城便水土不服鲜少踏出驿馆便是出门也以金覆面的羌族亲王,并非羌族王的胞弟,而是他急忙从凉州召回的被密切保护起来的儿子。
羌族王死了六个儿子死了五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王弟的党附哪怕知道大势已去也会为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拼死挣扎。真不说定会有人丧心病狂地以命换命,要把他最后的一个儿子也杀了,让自己的黄泉路走得热闹一些呢。
羌族王不敢冒这个风险,张冠李戴让儿子出使大靖,比留在羌族境内更安全。
原本朱定北只是在听闻了羌族王族近亲通婚生子的密辛之后,对这个鲜少在人前露面,据传是羌族王的智囊的亲王很感兴趣才让还留在羌族境内静待搅弄风云时机的精兵的查证此人身份,没想到竟钓到这条大鱼。
不过很可惜,若来使真的是羌族王的智囊王弟,他肯定让对方有来无回,但若是羌族三皇子,朱定北反而不能对他怎么样了。
狗急跳墙,人若是被逼到绝境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预料,真让羌族王断子绝孙那才是下下之策。
宁衡与他想法相同,不过还是道:“你的人什么时候撤离,我让人安排接应。”
他知道朱定北尝了甜头还想在羌族“惹是生非”,他却担心过犹不及,万一惹起羌族王室的注意,把王族内斗一事引向大靖,那就等于把羌族往匈奴那方推,到时候肯定棘手。
朱定北道:“我知,在羌族使团回境之前就会撤离。也不必让人接应,他们会北上直接编入凉州军中,有五叔关照,不会有事的。”
宁衡听了才略放了心。
话分两头,在秦奚和柳菲菲一行赶到贾府之前,贾府祠堂中人因为贾惜福的昭告无不吃惊。
贾家兄弟除了卧病在床的贾十二之外全数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听到父亲宣读将贾十一母女逐出族谱,张氏将重回张家记在贾家已故的主母名下作为除了柳夫人之外的第二个嫡女,而贾十一也将过继到张家,成为张家的嫡孙。
这话谁都挺明白了,他们震惊,都忍不住看向贾惜福想要探究什么,再看向面色惨白几乎支撑不住的十一弟,心中更觉惶恐。
贾十一被罚跪祠堂反省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太意外,毕竟这些年要数下来,只有十一郎被父亲罚得最多,而且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的。他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忤逆了父亲,可对他为父亲不喜一事大多还是抱着幸灾乐祸更乐见其成的心思——贾十一年纪尚轻,但功名在身,才干易不能忽视,他们眼看着他就要鹏程万里,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可再如何也是自家兄弟,从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让父亲处置起来如此不留余地,甚至连张姨娘的和离书都拿出来了。
而且可以看出来,贾十一在此之前并不知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心思百转,但不论如何,贾惜福的话已经说完,更有贾府族亲为证,动手将贾家铭抹除在族谱之中,写下一个字:离。
没有前因后果,一个离字虽然比逐要轻一些,但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事毕,贾惜福说道:“今日同你母亲收拾一下,便离开吧。”说罢便扬长而去,竟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贾家铭僵直地跪在原地,全无血色,一向与他争高下的十郎贾家丰呐呐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家铭好似听不见声音似得,毫无所动,同贾家丰一母同胞的贾老三把他扯起来,不过问事出何故也不想让胞弟和贾家铭走得过近,沾了晦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氏出现在祠堂之外喊回了贾家铭的三魂七魄,后者身上仿佛有什么支撑住他的脊柱塌陷了,手脚无力头昏脑涨耳中轰鸣。他面上仍然没有半分痛苦,只是面无表情地跪着向贾家祠堂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靠着最后一股气力撑起身体。
“儿子……”
张氏沙哑地喊道。贾家铭勉强对她笑了笑,说:“娘,走吧。”
“这……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妥当。”她方才是听说贾家铭的异样才心急地赶过来的。
贾家铭摇了摇头,冰冷的手握住张氏同样不暖和的手,轻声道:“走吧,他们的东西,我们……不能要。”
第212章 夜不能寐()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由柳张氏带着与贾惜福和离的长姐回到臣鹿张家主持过继一事,并将张家的先有的产业整合了一番,将为非作歹的庶房断了首尾,移交到贾家铭名下。
臣鹿张府的势力在臣鹿当地数一数二,但其实这些年早就亏空得差不多了,这些张氏子弟出了府门便打着柳夫人和张氏的名号作威作福。现在对她二人的决定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毕竟张氏虽然和贾中书和离把他们张府的脸面丢得干净,但耐不住左相府的姑奶奶替他们母子撑腰。
何况,他们自己也清楚,张家也剩不下什么了,甚至有许多人接着张家的名义随处抵押,早就债台高筑,如今一并甩给这个年轻可欺的嫡孙,他们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
朱定北几人都不方便跟来,但临行前由朱定北给他拨了百名府兵,清楚张家实况的宁衡又给了他足够的钱银处理那些债务。
贾家铭没有推辞,他现在所拥有的,最珍贵的莫过于这些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不会因为不知所谓的尊严骄傲而惹他们担心。等马车再也看不见踪影,秦奚和楼安宁这才忍不住泪湿眼眶。
“为什么?”
他们问着,为什么贾惜福对十一这样残忍,为什么老天爷对十一这般不公?
但他们都明白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此后几日,楼安宁和秦奚但凡遇见贾府中人都看不过眼,言语奚落都是轻的,像贾老十这种好欺负的起了冲突更是直接动手。挨了两次打,贾老十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他的生母与贾惜福哭诉抱怨。贾中书也给楼家秦家还有朱家去信,斥责他们种种劣迹,并让他们管束儿孙,再没有第二次。
几家人不痛不痒地回了信,言辞中几番抱歉,但所说的重点无非是陈诉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打打闹闹都是寻常事,贾惜福没得大惊小怪。
贾老十出府仍然避免不了被秦奚痛揍一顿,而这一次贾中书也没精力管小辈的小打小闹。贾十二的病情的好转起来,这一日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几步,让贾惜福喜不自胜,除了公事之外,所有私心都扑在他身上。贾家丰自知父亲不会给他讨回公道,也知道因为贾十一的事,秦奚几人的气愤没这么容易平息,于是也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