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做什么把十一拉上。”楼安康怜悯地看了眼跑得满脸通红的贾家铭。
贾家铭连忙摆手,双手握着杯子,认真道:“我也不喜欢去诗酒会,那些都是六哥的朋友。”
秦奚嘿嘿两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就是,我是知道那些人一张嘴有多厉害,才不让十一去受罪呢。”
楼安宁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十一和你这种莽夫是一路人吗?咱们十一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就你,还是离得远点,免得一身蠢气传染给十一。”
秦奚不服,两人又闹成一团。
朱定北见十一看那二人直笑,眼睛里都是欣羡,往他身边坐了坐,低声道:“前两天我阿爷和秦大统领喝酒,好似嘲笑他孙儿没有我这个北蛮回来的野小子有学问。”
贾家铭惊讶,两人心领神会,不由相继捂嘴笑起来。
可怜的秦奚,如不能翻身,可以想见接下来这几年将要受到怎样的摧残。
晚间,席上。
老夫人给朱定北盛了一碗汤,关照道:“长生不要总待在家里,应该时常到外面走走。再则,也不能总是让朋友上家里来,你也出去走动走动,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朱定北不知祖母怎会有这样的担心,但还是体贴道:“孙儿知道了,祖母放心。”
老夫人看了眼专注着吃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老侯爷,不由怒上心头:“夜里积食,侯爷少用些油腻,多吃青菜吧。”
她柔声细语,眉眼含笑,亲自给老侯爷夹了一筷子菜。
老侯爷敏锐地绷直身体,小心看了眼发妻,心中纳闷不知怎么惹她不快。留恋地看了眼被老夫人夹进孙儿盘中的鸡腿,听她劝着朱定北多吃,不由悲从心来,愤愤地夹起青菜塞到嘴里。
一旁五小姐看了直笑,也给小弟夹了一块肉。
男人心思粗,朱华容却明白祖母的顾虑。
朱定北往常在国子学也就罢了,腊月休沐的时候,却没见主动往外跑过几回。通常是几人上门寻他,或是上门邀请了才有动作。
这样被动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况且与他来往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人,学院中学堂的同窗办的聚会送来请帖竟没有一次去赴约,这往后送来的请帖果然越来越少。小弟在北疆是脱缰的野马,到了洛京这份反常的安静着实让人心中不安。
就连她都察觉出来,更不用说是老夫人。
有老夫人督促,朱定北没法阳奉阴违,新的请帖上门,便让水生接下。
这次请的是齐三少,大靖看重整岁生辰,齐三满十岁的生辰办的格外热闹。
朱定北到时,便有黄品学堂里的同窗诧异道:“朱小侯爷来啦。还是齐三少面子大,竟然能请到这位,我们几个联名请他可都没见着人呢。”
听出此人话中不满,他的同伴忙道:“少说废话,齐三少是咱们能比得上的吗?你瞧瞧,咱们三少的人,不论是宽度还是厚度哪一个不比两个你还多,哈哈。”
镇北侯府出来的男人可没一个好惹的。也不知自己这朋友家里怎么交代的,竟然不长眼和朱定北对上,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齐三被拿出来取笑也不在意,挺着大肚子迎了朱定北坐下。
半大的孩子欢声笑语,话题让人啼笑皆非。朱定北格格不入地坐在那里,万幸有一人拍了他的肩膀,把他从孩群中解救出来。
“十一也在啊,刚刚怎么没见着你。”
朱定北大呼庆幸,揽着贾家铭的肩膀亲切得不得了。
贾家铭笑得含蓄,他早就看见朱定北,不过他身边缠着人也走不开,所以没去打扰。实在是见他在里面无聊得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
拐进回廊,便听一阵娇笑声:“我说十一公子怎么上赶着英雄救美呢,原来真是个大美人,哈哈。”
朱定北一见不远处回廊小几上的人,顿觉出了狼窝入虎穴,可不正是曾在骑射大赛上见过一次的柳家和高家的千金。
高景宁拦着柳菲菲不准再拿朱定北的长相取笑,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请他坐下。
朱定北瞥了一眼尴尬的贾家铭,知道他对于大男人陪着两个小妞打转也觉得丢人,不好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笑话他,便问道:“十一怎么也来啦,就你一个?”
他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贾家铭闻言道:“齐世伯是我大兄的上峰,我收到请帖,兄长也正好要拜会上峰,就一起来了。”
柳菲菲跟着说道:“哪是你跟着他来,分明是你大兄借你的福。哎,景宁我又没说错,十一他大兄调回洛京才多久,要拜会上峰也是应该的嘛。”
贾家铭腼腆地笑了笑,也看朱定北:“长生怎么来了。”
对方比自己不遑多让,一向不耐烦这种应酬,今日到叫人意外。毕竟从没听说镇北侯府和齐家有什么姻亲。
“我祖母不耐烦我在家里生虫,我哪敢不从。”朱定北笑起来,正要再说,远远便有一人的声音传过来:“菲菲妹妹!”
几人看去,只见一个相貌白净清秀身着广袖青衫的少年满是惊喜地看过来,转头几句打发了同伴就朝回廊亭子跑过来。
“他不是在顿丘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柳菲菲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拉着高景宁就要走。那人见状连忙加快脚步跑过来,近到前时才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襟袖子,正了正青巾燕尾,款步走过来。
“菲菲妹妹,高姑娘。”
来人作揖,嘴上说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人。
“菲菲妹妹,我听阿娘说你前一阵子病了,可都好了么?”哪怕是月前的事,再提起少年脸上都是忧愁和关切,仔仔细细地看着柳菲菲,生怕她有什么不妥当。
柳菲菲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往高景宁身侧躲了躲,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多谢关心,只是小风寒而已,第二天就好了。”
“那就好,听说你病了我好几天都没睡好呢。菲菲妹妹,以后夜里可不能贪凉……”
“哎,齐三好像喊我们了,我们先过去了。景宁,走啊。”柳菲菲催促着高景宁,退了两步,便往厅内走去,脚步越来越快。
来人提步要追,但还是克己地停下,一直看着人影不见了,才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声。
两个姑奶奶总算走了。
朱定北拦住想要和柳菲菲二人一起离开的贾家铭,拖着他坐下,留意到贾家铭为难的神色,低声问:“这家伙是谁?”
贾家铭的声音比他还低,瞄了一眼盯着柳菲菲方向的少年,说道:“他叫马超,与我们同阶,是天品甲等的学子。”顿了顿,他继续道:“是远宁侯府的世孙,皇后娘娘的侄子。”
大靖历代皇后都有着非凡的地位与权力,虽不干涉前朝之事,总管后宫之余也有谏言皇帝的权力。这一任皇后虽不得贞元皇帝喜欢,但在宗室中的地位依然无可撼动。皇后无子,对这位侄子向来宠爱有加,有她护着,这位远宁侯世孙自然少有人敢惹。
马超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朱定北二人。
他看了眼贾家铭,眼神不善,“你也在啊。贾十一,菲菲妹妹如今已是大姑娘了,你不要和小时候一样总跟在她后面,有损她清誉。”
贾家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
马超对他不甚感兴趣,看另一个是陌生面孔,便哼道:“你又是哪个?”
朱定北笑了一声,贾家铭注意到他的眼神,便站起来介绍道:“这位是镇北侯府的世孙,朱定北小侯爷。他,他是我的朋友。”
朱定北闻言才高兴起来,起身道:“我们二人好不容易寻了这个清净的地方,马小侯爷也要一同叙话吗?”
马超当然听出他的逐客令,文质彬彬的脸上表情难看了一分,胡乱行了一礼,道了告辞。
朱定北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满眼疑惑,“远宁侯府有两个孙辈?我怎么听说洛京第一混世魔王就是他家的。”
贾家铭见马超还没走远,赶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他是有一个哥哥,不过比我们大一轮,如今已经考取进士在翰林院待职。他,他在菲菲妹妹面前才这样,平时……”贾家铭撇了撇嘴,“手上都拿着鞭子呢。”
鞭子?朱定北忍俊不禁,“真是个小娘们,不耍刀弄枪,舞鞭肯定好看。”
贾家铭忙捂住嘴,眼睛里全是笑,显然之前没少受过这个混世魔王的欺负,闻言大快人心。
朱定北却是看着马超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生!”
忽地,一个嘹亮的声音传来,两人看去,就见秦奚拨开人群从厅内跑出来,身后还跟着楼家兄弟。
“十一也在啊,诶,你们怎么到齐胖子这儿也不叫我,害我和安康安宁扑了个空。”秦奚人没到跟前已经开始喊起来。
正要拐入侧厅的马超回头见了几人说笑,不由冷笑一声,“物以类聚,一群废物。”
楼安宁一手拉一个,把他们往外拖,“和寿星公说一声,我们先走啦!再晚就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才央了我族兄带我们去的。”
“安宁,慢一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贾家铭看了看秦奚,被拉着踉跄两步。
楼安宁:“你去了就知道了。”
秦奚坏笑一声,“别问这么多,反正是个好地方,你们肯定都没去过。”
朱定北看了眼楼安康,见他也是一脸神秘,索性便由着他们,一并离开。
第18章 夜戏花街()
第十八章
洛京以北,洛水之畔。
贾家铭才从马车探出头,吓得缩了回去,惊慌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秦奚和楼安宁哈哈大笑,一人一边,架着贾家铭往外跳下马车,回头喊道:“长生,快点。”
朱定北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对兴奋难耐的三人颇为无语。
洛河畔,洛京有名的花柳巷。每年初秋选出的十大花魁,文舞歌艺堪比状元郎,人称女状元,与扬州瘦马并称南北双姝。
他前世也到过这里,得美人喂过酒,听过缠绵的小曲儿,见过曼妙婀娜的舞姿。在他看来,不过如此。
那些想要讨好他的人体贴他在洛京没有女眷相伴,生怕他长夜寂寞。却不知,漫漫长夜,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
朱定北打量了眼四个稚气未脱佯装成熟的少年,嗤笑道:“敢当着别人的面溜你们那一两肉么?咱们可说好了,丢人可以,记得离我远点。”
秦奚胀红了脸,扣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花楼里带,“你倒是有本事耍你那杆枪啊,尽嘴上耍花腔。快走吧小侯爷。”
楼安宁的族兄早安排了小厮守在门口,见了几位少爷连忙将人迎到二楼的雅间。
那族兄跑过来叮嘱楼家兄弟不要出雅间,更不要惹出是非叫楼尚书知道今日之事,否则他也兜不住。楼安宁满口答应,等族兄一走,拖着朱定北就到走廊上,探身往下看。
下方门厅搭建起一个高台,垂帘之后有清灵叮咚的琴音传出,隐约能看到帘后弹琴的女子秀美的脸。朱定北没瞧出什么特别,不知左右两边的楼安宁和秦奚为何陶醉,还有楼安康压抑兴奋反而过于正经的表情,以及……朱定北噗地一声,撑着围栏笑得不行:“十一,你是看见人扒衣服还是被姑娘扒了衣服啊?脸红成猴屁股,哈哈。”
贾家铭恨不得把脸钻到胸膛里,楼安宁兄弟转脸一看也跟着大笑起来。
秦奚笑了一阵见他脖子都红了,忙把他往自己身后拉,忍着笑道:“你们别欺负十一了,看你们自己脸什么样还敢笑话别人。诶,楼安宁看谁呢,说的就是你。”
楼安宁啐了一口,“十一是你小媳妇儿啊,你急什么?”
这时候琴声一停。
楼安宁半个身子都探出围栏,看见一个小厮把帘后美人带走了。他认出小厮衣服上的标志,扫兴道:“远宁侯府的人怎么跑这儿来了,马超那个狗孙子不是在顿丘敲钟打木鱼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奚也纳闷,“没听说皇后娘娘銮驾回京啊。”
贾家铭从秦奚身后站出来,说道:“今日我和长生还在齐府遇见过他。”
见四人提起马超反应不一,朱定北不由奇怪:“他和你们有过节?”
前世他也知道京城里的混世魔王,但区区一个纨绔也犯不到他手上,因此不甚关注。只知道后来他哥哥继承了远宁侯府,他则回了顿丘祖宅,自那之后便没再听说过这个人。
在他看来,一个被庶兄夺了爵位的世孙既没能耐又没脑子,怎么听楼安宁的口气对这个人颇为忌惮。
楼安宁抢着道:“他不是皇后的侄子么,以前我和阿兄在宫里的时候遇到过。狗孙子!他自己弄坏了皇后给太后娘娘抄写的经书,结果栽赃给我们。要不是阿衡不许,我和阿兄那次真要被打死了。”
“他说别人就信?”
楼安康想起往事也心生怒气,沉声道:“他一向很聪明,连皇上都夸他是状元之才。可惜,此人的聪明就喜欢用在歪门邪道上。”
那马超身在天品学府,这也是这些年他们兄弟二人情愿留在黄品学堂的原因。
秦奚不乐意道:“也不知道那小子脑子怎么长的,成天吃喝玩乐逞凶斗狠,可每次居然都能在学府里考得魁首。我阿爹每次罚我蹲马步就在边上念叨,我怎么就没有人家远宁侯世孙的三分本事。我最烦听见的就是这个龟孙子的名字。”
朱定北从前的认知再一次被推翻。
“咱们这些人里,就阿衡能对付他。”楼安宁叹了口气。
帘后换了一个琴娘,清脆欢快的琴声再次响起,几人却没了之前的兴头,便安分地回了厢房。
坐了一会儿,龟公推门引了一位妙龄女子进来。秦奚双目睁开,张着嘴手肘顶了顶手边的朱定北,低声催促:“快看,快看。”
几人坐的位置离门口最近,打眼就看到了那莲步轻移的女子。她从他们身边走过,香风袭来,那凹凸有致的身影很快却走出他们的视线,徒留一个纤柳般的背影。
秦奚吞了吞口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她就是杏花楼的女状元吗?”
贾家铭嘀咕了声:“女状元不着白衣。而且,她怎么可能会到咱们这里来,我进门时都看到烨王府上的家奴了,陪他还来不及呢。”
秦奚听到,不由更加向往,“普通花娘都有如此姿色,那女状元还能了得?”
他想象着女状元的花容月貌,眼睛比映着烛火的酒水还要亮。
朱定北看了一眼贾家铭,问秦奚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好看在哪儿?”
楼安宁眼睛还粘在那端坐下来弹奏琵琶的花娘身上,见朱定北如此无趣,不由道:“长生,你个儿长得不着急也就罢了,这脑子长得也太慢了吧,这种事都看不出来吗?”
“别胡说。”楼安康骂了一声。念及朱定北在军中长大,见的都是硬邦邦的老爷们,不懂这些实属正常。
朱定北嗤了一声,“往十一胸口塞两个大馒头,不比这花娘好看百倍?有什么稀奇。”
几人顿了下。
再看贾家铭,只见他满脸绯红,双眸噙雾,眉清目秀的模样比涂了脂粉的花娘果然更有些看头。秦奚转脸盯着贾家铭,见他脸上越来越红,忽地伸手往他腿间一探——
后者尖叫一声,被众人的视线烫得缩成一团,抓着秦奚的手甩开,惊慌地往外跑。
朱定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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