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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瞳打了个寒战。
“那人原来是山田组大头目山田雄一郎的独生子，山田下了对我的格杀令，约我去赴会，谁都知道那是一个绝对回不来的约会，我要去，勇哥阻止了我，他说，这件事因如媚而起，就应该由他来负责，他微笑着对我说： ‘少央，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也这样信了，谁知道他竟然、竟然骗我。”
他凝神不语，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后来、后来呢？”
“后来？”少央蓦地转过身，恋瞳这才看清他脸上恐怖至极又悲痛至极的神情，似乎痛苦得就要发狂。然而他的声音仍然极其平静，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在克制，“后来勇哥死了，母亲也死了，山田带走了如媚，跟我说： ‘乖乖听我的话，小子！否则我就杀了她！’他说他要杀了她！媚，她是不能死的！不能死的啊。”
他靠着墙壁，手指拼命抠着坚硬的墙面，嘴里呻吟似的低语： “不能的，不管怎样，我都会让你活着，一定会的。”
恋瞳害怕极了，恐惧地站在立柱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十指渗出了微微的血渍。
再这样下去，他的手会不会废了？恋瞳不及多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 “你别这样！那些事，都过去了！”
他仍然不说话，似乎想从墙里挖出些什么似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让他蓦然抬首，好半天，少央才意识到被打的人是自己， “你？”
“是我！”恋瞳握着他的肩膀，大声说， “你看着我，听我说！那些事已经过去了！过去整整七年了！你现在是姬少央，不是那个街头小混混，你清醒没有？”
“清不清醒有什么用？”他轻易就推开她， “我从来就没有更多的选择。”
“为什么？”恋瞳不解， “我们去东京啊，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我们去东京，不，伦敦也可以，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晚了，恋瞳。”少央蓦地提高嗓音，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才进来？”
“这不是来了吗？姬少爷？”数十名黑衣男子气势张狂地破门而入。
“终于来了！”少央冷笑，转头向恋瞳道， “明白没有？你还是快走吧！”
“不，我不走！”恋瞳咬牙道，这些人一定不是好人！
这个笨丫头！
“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少央朝她吼道。
“不！我不。”平地里“砰”的一声巨响在她耳旁爆开，离她仅仅一步之遥的花瓶已经碎倒在地，恋瞳惊魂稍定，才看到姬少央单手持枪，乌黑的枪口冒出淡淡的青烟。
“再不走，那就是你的榜样！”姬少央冷道。
“姬少爷，你这又是何必？”一名黑衣人笑嘻嘻地说， “千代家的恋瞳小姐我们怎么忍心放她走？都留下吧，上面会很高兴见到恋瞳小姐的！”
“谁说她是千代恋瞳？”姬少央看也不看黑衣人，信口胡诌， “我家里的女仆也要向你报告？”
“骗三岁小孩吗？谁不知道恋瞳小姐是你姬少爷府上的贵宾？”黑衣人傲慢地开口， “你不承认无所谓，不过我想，恋瞳小姐也不愿意当缩头乌龟吧。”
“你是谁？”恋瞳忽然觉得他的嗓音异常熟悉，“我一定见过你！”
“没错，恋瞳小姐，我们在—；—；”黑衣人似乎笑起来。
“千代恋瞳，你这个大笨蛋！你到底走不走？”少央怒红了眼，朝她吼道， “再不滚，我一枪打死你！”
“少央。”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根本就是她！她如果留下，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如果她走了，这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少央？ “我—；—；”
少央正要说话，为首的黑衣人慢慢地举起枪，指着他的头颅， “姬少爷，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要不了你的命，所以也不准备为难你，你把千代恋瞳交给我们，我马上就走！否则的话—；—；”他一扬手，人群慢慢分开，推出一名身穿杏色和服的女子，她坐在轮椅上，容貌娇美，低眉敛目，神情极为清冷，对眼前的一切视若不见。
少央持枪的手臂缓缓垂下，痛楚地吐出一个字：“媚！”
她就是媚？
恋瞳霎时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如此的风情，如此的动人，她原来就是媚？
难怪！
“把千代恋瞳交出来！”黑衣人冷笑，举枪命令。
少央高大的背影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把千代恋瞳送过来！”黑衣人回转手臂，枪口正对着女子的太阳穴。
少央身体晃了下，仍然没有动。
“你—；—；”黑衣人偏转脸，向身后一人道， “过去把她带过来！”
“是！”那人笔直地朝恋瞳走去，与少央擦身而过之际，他迟疑了下，少央忽然长臂一伸，扣住来人咽喉。
所有人都呆住了。
“姬少央！你疯了？”
黑衣人一下子慌了手脚，枪口更紧地抵着女子雪白的肌肤，女子感到不舒服，微微皱眉。
“姬少央，你快放了他！”恋瞳冲上来尖叫，不行的！万一他们杀了那女子，姬少央自己一定也活不下去了！他真是疯了吗？
“都给我滚出去！”少央沉声命令。
“姬少爷，这是何必？有话我们好商量嘛！”黑衣人笑笑， “我们今天来，只是要带千代恋瞳走，并不是来为难你的，不瞒你说，千代恋瞳是上面一定要的人，我跟你做一笔生意，只要你肯让我们带千代恋瞳回东京，这位如媚小姐就由你带走，从此山田组与你姬少爷两不相干！”
拿她去换那个叫“媚”的女子？恋瞳心底涌出一阵寒意，眼前杏色和服的女子仍然垂着头，不听不看，缥缈地微笑着。
少央一松手，被擒住的男子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黑衣人微笑。
“让媚回来！”少央低语，恋瞳就站在他身边，只有她听得出那句话中包含了多少痛苦。
“可以！你让千代小姐过来，我们—；—；”黑衣人自得地晃晃手枪， “马上就放如媚小姐回家，如媚小姐，你也想回家，对不对？”
女子怔怔地重复： “回家？”随即点头， “我会回家的。”声音温柔如水。
少央像被电击一般，身子晃了下，几乎就要站不住。
“我过来，你一定会放她走？”恋瞳再也忍耐不住，扬声道。
“当然！”黑衣人点头， “不过我要姬少爷亲自押着你过来！”他转脸朝向姬少央， “考虑得怎么样，姬少爷？”
如果她是被少央押过去的，千代家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此人是算定了要让姬少央与千代家结下仇怨，让姬少央和千代家以后都疲于应付彼此，而无暇找他报仇。好狡猾！
“你押我过去吧！”恋瞳低声对少央说。她明白对面的女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本来可以不管这些事的，但是谁叫她知道真相呢？那种束缚，她挣不脱的！
少央眼中流过一抹挣扎， “你—；—；为什么？”
“我只做我该做的！”恋瞳眨眨眼，忽然问，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恋瞳？”少央动容地唤她。
“就一下！”恋瞳恳切地说。
少央俯下身来，恋瞳踮起脚尖，温热的双唇触及他的面颊时，一道细如蚊蚋的声音送入耳内： “带她离开这里吧！见到漠司哥哥，把这个交给他，跟他说‘恋瞳是自愿的’！”
“好了！”恋瞳放开他，皎白的脸颊上一抹微笑动人心魄， “从现在起，你就自由了！”
少央握紧手中小小的物件，朝黑衣人道： “你让媚过来！”
是一种宿命的梦境吧！他这一生，永远也走不出的噩梦！
第六章
一枚晶莹璀璨的钻戒，在掌心柔和地闪耀着动人的光辉，姬少央细细地摩挲着戒面，纤细的字体映入眼帘：媚！
这个怎么会成为恋瞳的贴身饰物？
“我要回家。”女子柔和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小心地把戒指装进内袋，轻声道， “你已经到家了，媚！”
杏色和服微微抖动，女子牵住他的衣摆，清亮的眼睛纤尘不染， “那阿勇在哪里？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少央心头酸楚，低声抚慰， “你得多等一段时间才行。”
“嗯，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女子浅浅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 “少央答应过我，他一定会让阿勇回来的。”
少央心头大震，痛得几乎失去知觉。这许多年，她依然守着他那年少轻狂的誓言？
“对了，你究竟是谁？”女子歪着头看他，一脸疑惑， “这又是哪里？”
“我—；—；”
“姬少央！”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即将出炉的谎言，少央转头，客厅里多了一名修长俊挺的男子，正双眼出火地瞪着他—；—；千代漠司！
“恋瞳呢？”千代漠司急道， “你让她出来见我！”
少央缓缓起身， “她被山田的人带走了。”
“原来这都是真的？”千代漠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姬少央，你竟然把恋瞳交给山田？你知不知道她会遇到多可怕的事情？你—；—；”漠司越说越气，一把揪住他的襟口， “你如何下得了手？”
“……”
“你究竟是谁？”女子不高兴地插话。
漠司低头看了她一眼，冷笑， “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是人，我妹妹就不是人？你拿恋瞳换她回来，那好，我今天就用她来给恋瞳抵命！”话音方落，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枪，枪口指向一脸茫然的女子。
“放下！”少央冷冷地开口。
“你以为我不敢？”漠司瞪着眼前平空出世的枪口，姬少央真不愧是“黯夜杀”，他拔枪的同时，也把自己的额心送到姬少央的枪口下。
“我从不那么以为！”少央一脸淡漠， “但是我知道，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是一定要去救恋瞳的！”提起恋瞳的名字时，平淡的声线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下。
“你说对了。”漠司把枪收进怀里，冷道， “姬少央，今天我不追究，不代表以后我不追究，告诉你，千代家不会放过你，这件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做什么？”女子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又突然离开，拉扯着少央的衣摆， “那个人又是谁？”
“他是她的哥哥。”少央蹲下身，微笑着说， “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惜，他不该用枪指着你，他若是指着我，他的子弹就能派上用场了。”他松开弹匣，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子弹？”女子皱眉， “那你带枪做什么？”
“我已经对不起恋瞳，又怎么能伤害他的哥哥？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你今后就住在那里。”
“你也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少央抚摸着女子乌黑的发， “我跟那个人一样，我也有要做的事，我也一定要去救她！”
“你还会来看我吗？”眼前的人让她感到亲切，她不想离开他。
少央轻轻摇头， “你等的人不是我，你忘了吗？”他别过脸，目光投射在不知名的远方， “而我，等的人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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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用绑着我，我不会跑的。”恋瞳无趣地瞪着押解她的人， “山田也算是大帮派的领袖，怎么连这么点气量也没有？”
“你哪那么多废话？”一人不耐烦地命令， “给我闭嘴！”
恋瞳翻了个白眼，乖乖地闭嘴。
“不许对千代小姐无礼！”为首的黑农人叱责下属，走到恋瞳面前蹲下， “恋瞳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了！ ”
“我见过你？”恋瞳撇撇嘴， “不可能！”
“我。”黑衣人扯下面罩， “你不认识？”
“柴阳俊？”若不是被绳索绑着手脚，恋瞳几乎就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山田组长的第一副手，你应该叫我山田阳俊才对！”柴阳俊俊俏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气的微笑， “不过，看在我们是旧识的分上，你可以叫我柴—；—；阳—；—；俊。”
“难怪你们那么清楚我的行踪。”恋瞳恍然大悟，“那天的两个人也是你派来的？”
“没错！”柴阳俊摸摸她的发辫， “恋瞳，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别碰我！”被欺骗的感觉让她备感愤怒， “垃圾！你跟踪我多久了？”她到上海的第一天，这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东京的时候，我就奉命跟踪你。”柴阳俊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仍旧抓着她乌黑的辫子把玩， “照组长的说法，恋瞳小姐，你是我的猎物！”
“我倒是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恋瞳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思考眼前的处境， “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别说得那么严重！”柴阳俊轻松地说， “只要你二哥答应娶山田组长的千金，万事大吉，你仍然是我的上宾！”
“少做梦了！二哥的脾气我最清楚，那种女人他才不要呢！”山田的女儿？多半跟她爸一样，不是好人！
“这种话你现在说可以，”柴阳俊敛了笑，严肃地说， “见了山田的人，你最好闭嘴！”
“我偏要说！你不是山田的手下？山田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我不一样！”柴阳俊斩钉截铁地说。
恋瞳倔道： “我还要说一万遍，看你拿我怎么样？”
“我能拿你怎么样？”他忽然叹了口气， “恋瞳，我是为你好—；—；”
“鬼才相信！”恋瞳没好气地打断。
“你不信我？”柴阳俊忽然朝她俯下身。
“喂！你要干吗？”恋瞳大惊，嘴里乱糟糟地喊，“你要是敢碰我，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吵死了！”柴阳俊受不了地低吼。
恋瞳吓得一缩。
柴阳俊看也不看她，双手绕过她的身体，解开绳索， “相信我，没有人会为难你。”
恋瞳低着头活动双手，揉弄着酸痛饷尹臂，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不敢看他。
“本来组长并没有打算要抓你，是哉向他建议的！”
什么？ “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柴阳俊坦白地说，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以为我会错过？”
恋瞳再不假思索，扬手一巴掌扇去。
“啪”的一声，柴阳俊白皙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数道红痕。
“混蛋！”恋瞳用尽全身力气，大骂， “卑鄙小人！”
“没错，我是很卑鄙！”柴阳俊并不动怒，挨了打甚至连摸也没摸一下， “不管怎样，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反正我就是要你！等这件事完结以后，你会发现，不管是山田组长，还是组长千金，包括那个姬少央，他们都不是赢家，胜利者只有一个—；—；”他扬唇一笑， “那就是我！”
“做梦！”恋瞳不屑地撇嘴， “姬少央至少夺回了如媚，你呢？告诉你，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个不言不动、不会笑、没感情的女人拿来有什么用？”柴阳俊冷嗤， “姬少央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如果我是他，七年前不会为那种女人放弃在东京的势力，现在更不会为了她而放弃你！”
“你这个势利小人！”恋瞳鄙夷。
“随你怎么说。”柴阳俊抿唇， “不管你相不相信，恋瞳，你才是我心中惟一的稀世珍宝。与你的姓氏无关。”
恋瞳别转脸，决定不理他。
“至于山田组长，”柴阳俊续道， “他已经七十岁了，独生儿子是个废人，惟一的女儿又是个花痴，他能有什么作为？等他真的把千代家得罪了，我自然会来收拾残局，到最后—；—；”他一把握住恋瞳的下巴，坚定地说， “无论是山田组，还是你，都是我的。”
恋瞳索性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他说完，低头为她解开脚上的绳索， “你听话一点，就会少受一点苦，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他走了。
恋瞳无力地在床上倒下。这个人实在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落在他手里，只怕凶多吉少。也不知道少央现在怎样了？漠司哥哥有没有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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