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闲愁,钟声鼎鼎,灵霄莲座!
——《水龙吟》
桃花衣:名美,酒美,人更美!
桃花衣酒楼,不大,但也不能说小。酒店后面不远处是一片桃园,是酒店的,清溪河自远处缓缓淌来,流经桃园,又从酒店门前驶过,酒店也因此三面环水。
所谓酒楼,自然以酒为招牌,的确,桃花衣酒楼的酒也叫“桃花衣”,应该说酒店以酒名,酒亦如名美,酒香四溢,行走在路上的旅人,确然止步,耕作于田间的农人,停犁而立,都在享受着这让人飘飘然酒芳。细雨绵绵,戴簑牧童,放牧归来,遇“借问酒家何处有”者,应该会停笛遥指“桃花衣”。
“哟,刘先生您来了,照旧?”一小二模样打扮的人笑脸迎着一踏门进来的人,只见那酒客二十岁上下,一身书生打扮,略显穷酸,但相貌英俊,一股儒雅之气从中透出,原来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其实是其迫于生计,不得已以教书为生,谋些银两,唤作刘云霖,是为秀才。
那小二叫小成,因为桃花衣酒楼,的伙计得识字,幸得云霖教导,才得以谋得,因而特别尊敬云霖,是以对其特别照顾。
云霖微笑颔首,小成随即将抹布搭于肩上,转身离去,云霖走至一墙角边,刚坐定,小成便提酒而来,将酒递与云霖,道:“先生,您的酒,慢用。”
话毕,将一盘花生米放在桌上,正要转身离去,被人拉住衣服,转身听云霖疑惑道:“小成,我没点花生米,不知这是……”
小城解释道:“先生,这算小成答谢先生教字之恩的。”
“只是教写字,如何受得,你拿回去!”云霖推回盘子,不带一丝做作得说道。
小成笑着不语,将盘子推回云霖面前,便转身离去了,云霖苦笑,只得作罢。
时值望春季节,抬头看了眼天色,为时尚早,云霖便乘着酒兴,提起小酒壶踏青去了。
绕过酒店,只见后面一片桃园,上前又见那清溪在林中分成两支成“人”字形流经桃园,在远处又汇流为一支,围出了一个小河洲。
桃花开得正盛,火红火红的,芽还未来得及吐,嫩绿嫩绿的。稍踏前一步,两处支流上各有一座木桥,将河这边与那边连接在一起。
云霖正欲深入林中探个究竟,转弯间正好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各自退开了一步,紧接着那人垂首致歉道:“对不起,撞到您了。”
听得声音是一姑娘,云霖抬头一看,一头少女发簪,着一身纹绣桃花粉底的深衣,身材小巧,模样清秀。
“小姐莫要自责,是小生鲁莽,撞到了小姐。”云霖忙微笑着拱手致礼。
那姑娘缓缓抬起头来,四只眼睛触电般交叉而过,姑娘一慌,满低下头去。
云霖作揖,淡淡一笑:“小生云霖……”
话还未说完,那姑娘抬眉喜道:“原来是叫小成识字的先生,常听小成说起。”刚说完,只觉得刚才神情有点冒失,脸色一红,羞垂俏首,转过身子。
云霖心下一笑,绕过那姑娘,踏上木桥,望着那溪流,只见那溪流缓缓流淌,几片桃花飘在其上,随波逐流。
云霖打破沉默,眼睛仍然望着那片片飞舞的桃花,道:“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跟在云霖身后,也站立在木桥之上,闻见云霖询问,展露出甜美的笑容,当可沉鱼落雁,只是云霖背对着,不然定饱眼福:“先生高估了,乡野人家,怎可说是府家小姐。”
云霖一愣,随即释然,这里的确是乡下,府上的小姐怎会来此,但心中所想并未说出,只是静静立着。
那姑娘见云霖并未接话,补充道:“我叫桃花,是对面酒家的。”
云霖一个转头盯着她,打量着,旋即,指着那酒壶笑道:“原来是酒家小姐,这桃花衣美酒的主人,果然啊,不然谁会酿造出这香醇诱人的美酒呢,只有如小姐般天之娇女方可啊。”
桃花听了云霖赞美,心头一陈欢喜,看了眼桃园,露出些许骄傲,云霖看在眼里,赞叹不已,“这是我家桃园,我就是用这些花瓣酿的那桃花衣酒。”
“哦”云霖随即看了四周的一片桃花,不看便罢,一看反而有了疑惑,问道:“小姐,不知这花为何是火红的,倘若没记错,桃花应当是粉红的?”
桃花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道:“先生寡闻了,那些开粉红色花的桃树一般是结果的桃树,而这种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先生仔细看,这个花瓣比别的桃花大了许多,香味也特别浓厚。”
话毕,从飞来的花瓣中接过一片递给了云霖,云霖伸手去接,双手相触,桃花连忙将花瓣给了云霖,收手回来。
触手相碰那一刻,云霖只觉一阵细腻滑润,要是能久久相握该多好,心中虽是这般想着,脸上却掩饰着,将花瓣凑近鼻子,闻了闻,沁入心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随之笑道:“那是小生孤陋寡闻了,不过那酒确是美酒,喝一口,便没世难忘!”
桃花开心的笑着说:“多谢先生夸奖。”
突然一女声自远处传来:“小姐,花已经收好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回家去吧?”
“来了。”桃花应了一声,对云霖解释道:“她是我的丫鬟,我们来此是收集花瓣的,天已晚了,先生早回,桃花先走一步了。”说完,盈步向那声音传来处走去。
两人如此相交数月,说说笑笑,十分投机,心中互生爱慕。
第五卷(下)
秋日,夕阳,桃林叶落。
两人向同一个方向奔走,是云霖和桃花。
“我……”两人异口同声,连脸色也相近,都闷沉着,看着对方的脸庞,两人心中惊茫。
云霖先说到:“你先说……”
“云霖,我…我们以后不能天天相见了,我父亲,他,他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桃花茫然不知所措,已泣不成声。
云霖听后却苦笑了,抹着桃花的眼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桃花,不要哭了哦,只要我们相爱着彼此,其他的都会解决的,要相信我。”
只见桃花点点头,投入云霖怀中,云霖抚弄着桃花的秀发,“桃花,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桃花闻言,一震,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一脸茫然的望着云霖道:“难道你要离开我?”
'5'“其实,我不是一个教书先生…”
'1'桃花身子不住地一颤,泪水如遇,“那你是谁,难道我配不上你,你要离开我了!”
'7'“不要瞎想了,我有我的苦衷,相信我好吗,我是爱你的,但是,我要,要离开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z'“难道你不能不离开吗?”
'小'“不行,我必须离开,否则,哎……你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不会懂得。”云霖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桃花,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话毕,推开了桃花的身子,转身出了桃园,坐上等候已久的马车,扬尘而去。
'说'“我相信,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了。”桃花心中念道,两滴晶莹滴落。
'网'两年后,长安,宣室。
“陛下,江淮王,扬州刺史已在门外等候。”一太监从门外进来,跪着道。
“来了,宣!”上座上一人威武轩昂,带着无尽的霸气,让人敬畏。
这时,那江淮王轻步走了进来,模样英俊,有一股贵气从内透露出来,赫然是刘云霖!
云霖对上座的皇帝行了君臣之礼,皇帝起身,走到云霖身前,扶起云霖道:“果然是朕的好侄子,半年未见,英俊不少啊!”
云霖忙作揖道:“陛下谬赞了。”
突然一声叹气,云霖抬起头望向皇帝,只见皇帝转身朝向窗外,一双原本满是精芒的眼睛柔和了下来。
云霖小心地问道:“陛下为何叹气?”
“要是据儿还在,也如你这般了。”
云霖心头一震,“陛下……”
皇帝强将眼泪憋进心中,露出笑容道:“我不碍事,不说这个了,霖儿,可知我今日招尔前来是为了什么?”
“请陛下明示。”
皇帝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容道:“江淮王听旨。”云霖镇定地跪下接旨,“命江淮王掌管江淮荆楚兵马,辅佐太子刘弗陵,安邦定国。”
云霖心下一惊,难道皇帝是在托孤,心中虽然这般想,但嘴中仍然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起身,云霖又作揖道:“陛下,只怕我能力有限,难当陛下厚爱……”
“不用说了,朕用你,自然知道你的能力是否胜任,而且,朕信任你的品性,两年前江淮之乱莫不是霖儿,朕恐怕……”
未等到皇帝说完,云霖打断了他的说话,虽然有些冒犯,但是云霖不想他再说下去,“陛下,今日我还带了一壶酒来请陛下品尝!”
“哦,拿来看看。”皇帝心中被人打断说话的微怒随之消散。
不小会儿,云霖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已经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碗,送到皇帝面前,为皇帝倒好一碗,皇帝拿起碗,凑到鼻子前,一闻,只觉神清气爽,香醇扑鼻,忍不住喝了一口,两眼放光,看着云霖道:“好酒,连宫中御酒也难及,这是什么酒?”
云霖笑着回答道:“回避下,此酒名为桃花衣,乃用桃花所酿。”说道桃花,云霖心中一阵惆怅,不知现下桃花可还好,心中所想,但脸上未表现出来。
皇帝看上去十分开心,忙问道:“可是产自哪里?”
“扬州。”
“好,你回扬州之时,带着朕的圣旨,特封此酒为贡酒,将其引进皇宫。”
“诺。”
又两月,薄阳高照,桃花衣酒楼外的大道。
尘土飞扬,一辆双马快车驶来,马车内坐的便是刘云霖。
马车停在了桃花衣酒楼外,云霖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眼前,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冒上心头,心中一惊。
走过店前的木桥,步入酒楼,云霖一眼便看到小成,小成也看见了云霖,心头一震,旋即镇定下来,来到云霖面前,道:“先生可回来了。”
“嗯,想不到,两年了,你还在啊。”
没等小成答话,一人带着几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小成一看居然是县令,心下茫然,怎么县令来了,忙过去招呼。
那知县令毫不理他,越过他,跪在了云霖面前,道:“阳羡县令安毅拜见王爷。”
“王…王爷?”小成突然一懵,马上反应过来,高呼王爷千岁,酒店中的客人也吓了一跳,慌忙行礼。
云霖这着急,还跟这些人扯,但还是要顾及形象,不快不慢地说了声:“起来吧。安县令回府等候便是,我在此办完事,再去府上。”
然后转身对小成说道,“小成把你们当家的找出来,有圣旨。”
“当…当家的?”突然小成开始抽泣了起来。
云霖一片雾水,问道:“怎么了,你们的就可要成为贡酒了,是好事啊,快叫当家的出来接旨啊。”
“先…王爷,请随小的来。”
进了后院,小成更加肆无忌惮,放声哭了出来,道:“王爷,小姐她们…她们…”
云霖眉头微皱,只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追问怎么回事。
小成哭着道:“小姐…小姐她…难产死了!”
刘云霖两眼的光芒在此刻完完全全地消失了,“死了?死了。”
“王爷离开后不久,老爷就要把小姐嫁给村东的王老富,却发现小姐怀了孩子,为了保住小姐的贞洁,就把小姐关了起来,享用堕胎药打掉小姐腹中的孩子,我和小周不忍,告诉了小姐,保住了孩子,后来,在…在小姐生产那天,难…难产,在孩子生下来后便…便气断身亡了。”说毕,哭的声音大了几分。
云霖仿佛受雷击般,呆若木鸡,此时小周也知道了云霖的到来,抱着一个幼儿,来到云林面前,带着泪水道:“王爷,这是小姐…小姐为王爷生的孩…孩子。”
话毕递与云霖,云霖机械地接过孩子,看着孩子,听着小成说道:“后来,后来老爷受不了打击,也在不久后,不久后去世了。”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信封,递给云霖,“这是小姐她…她交给小的的,说要我在你回来时给你。”
刘云霖强忍心中的悲恸,把孩子递给小周,接过信扯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桃花衣的酿造之法,后面还有一封信:
云霖:
今生与君无缘,愿来世再续,可否容桃花唤你一声夫君?夫君,当你看到这封信是,我已躺在了我们相会的河洲,那是个好去处。虽然桃花不能在夫君身侧侍奉夫君,但我很高心,能够为夫君诞下一子,名之刘河。来世再会,望君珍重。
云霖木立原地,神情黯然,心中似万箭穿心,沉重的步伐迈向前去,出了酒楼,也不理会小成和小周的呼唤。
昔日的河洲上多了一座孤坟,碑上拓着“桃花之墓”四个朱红大字,整片桃园凄清,桃花已经凋落,不见有人来采摘,只是采花人已经和他们水土相连,园中长满了荒草,没人打理。
坟前,云霖靠在碑上,与坟相对饮,他抬起头望着苍穹,此时,自远处传来一阵倩笛,带着丝丝凄凉,低回: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李欣泪。(苏轼《水龙吟》)
刘云霖跌撞起来,仰天狂笑,那笑竟然如此的悲!
深山,烟阵阵,钟声鼎鼎。
古寺横立,凌霄宝殿。一丝发落,两缕,三戳……
第六卷-一
奇缘
(一)
雪狡黠地笑着,坐在风上,肆无忌惮的在空中游荡,鹅毛般大小,或落在地上,或停在树尖,或降在水中。
冷风嗖嗖,滑过指尖,钻心般疼痛。雪只下了几个时辰,却已堆积如棉被,银装树裹。山林小径,循着几片脚印,依稀可见。
这时,在茫茫一片白海里,咂然出现一点青黑,缓慢挪动。时间悄然而逝,黑点渐渐变浓,咋一看,原是一个人。
细细看来,那人二十出头,身七尺左右,谈不上魁梧,也不柔弱,外裹粗布麻衣,背着一个包袱。再看脸庞,五官端正,相貌英俊,只是有些泛白,想是这冰雪冻得,如此大的雪,如此凛冽的寒风,耐谁也挡不住,那人双手藏于袖内,在雪地上跋涉着。
天色渐暗,风雪不减,正当他为今晚在何处住宿而发愁时,一座破庙赫然眼前。那人快步上前,踏进庙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破败的弥勒佛塑像,前面有一石质香案,在再里面些,倒着一张破旧木桌,一侧是一个偏门,像是后院。
雪被挡在了屋外,风却无孔不入,但情非得已,只能如此将就。他抖落身上的雪,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手,暖和暖和冰冷的手。随后,转身将木桌搬到了墙角落,放倒以之挡着寒风,又转身去了后院捡了些柴火,摸了摸身上,岂料火折子不知去处,只得作罢,啃了干粮,便蜷缩在墙角,和衣而睡。
寒风加剧了攻势,世界仿佛静止。
(二)
雪已停歇,天也开明,寒风依旧。
那人动了下身子,感觉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身子也微微有些暖意,正时有一股米粥香气飘来,睁开睡眼,先见一毛皮大衣盖在身上,再看稍远处,火堆燃着,灰已堆了厚厚一层,火堆旁竟是一位姑娘。
看那姑娘,年纪约莫在十六七岁,月白色与淡紫色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长发总结松绾小髻簪几痕素钗,檀唇含笑,眉眼间满是暖意,瞳光碎碎流转,水墨衣裳印簪花小楷,头上栗红的蕙穗随着吾的盈然一笑乘风飘扬,脖颈绕着淡紫围巾,脚穿一双素色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