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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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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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的委屈,也不去说它了。可是,你值得如此得不偿失,一无所有地纠缠下去吗?为了我,先是影响了婚姻。继而失了兄弟。到如今,连家都要分了,何必?  

仿尧,坦白说一句话……”  

“不用说,还是老话,你并不能给我什么?”  

“你明白就好。”  

“如果我们感情上毫无关连,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又有什么是值得你如此急躁而担心的?”  

我哑然,且微微战栗。不是我的说话一针见血,而是他的。是吗?我对邱仿尧关心,是不容置疑的。那就代表对他有一份不自觉的感情,正在慢慢滋长吗?  

仿尧细意地察觉到了,因此更不愿意放弃。  

已不是弄巧反拙与否的问题,我蓦然心惊的,是害怕接受这个已经对访尧感情跃进的可能。  

一旦爱上了邱仿尧,杜青云的仇恨如何摆布?霍守谦的交易又如何交代?刹那间,我不知所措,只得嚷:  

“仿尧,关心朋友是理所当然的。”  

“好。既是朋友,一个名正言顺的约会值得你考虑,是吧?除非你怕见单逸桐?”  

“我?怎么会?我不是已经见过他了?”  

“你就算到马尼拉去,只要你不愿意,也不是一定会跟他碰头的。他要见的只是我。”  

仿尧的语气是苦涩的。大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感慨,分明地露出了兄弟之间的缝隙,更使我难受。  

如果连到马尼拉去出席一个财经界的盛会,都拒绝他的话,是不是太令他百上加斤了?  

“仿尧,让我安排一下,几时启程?”  

“下个星期内任何一天,因为盛会设于周末!成吗?”  

“好吧!”  

仿尧挂断了线之后,我仍呆坐床前。  

怎么能睡?  

愁思千万,柔肠百结。这一直以来,情绪起跌,有如汹涌波涛,一浪接一浪的迎头痛击,岂只令我疲累,且渐晕眩。我不能再朝与仿尧感情发展的方向想下去,越想越杂乱、越惶惑,甚而越恐惧。  

因为爱上邱访尧,就等于放弃报复杜青云。  

后者之所以能根深蒂固,深植我心,以致牵制我的行为,无非是我再无情爱,只余仇恨。  

一只受害惨死的厉鬼,誓复前仇,合情合理。  

万一,冤魂有缘可以借户还魂,或转世投胎,又是喜还是悲呢?步过了奈何桥,只要一口喝掉那盘婆茶,就前事尽忘,重新为人了。  

现今那杯茶,是不是已被我颤危危地握在手上了?饮还是不饮?  

饮了,不甘不忿。  

不饮,难舍难分。  

仿尧,仿尧,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突然的感悟到你有可能是我的依傍与寄托?  

这个问题的答案,何其不幸,很快就有了。  

一连多天,霍守谦都约会我,不论我有空没空,他都死缠烂打,是必要我腾出个时间来,或吃早餐,或是午膳,或而晚宴,甚至到我办公室来坐坐,见我一面,他才安乐。起初,我没有反感。过了一个星期,我开始发觉心头承受着一点点不悦的压力。为什么一定要我分出一些时间来应酬他?  

邱仿尧对我,不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然,他的出现从没有为我构成压力。我们的相叙,纵使不是一份好梦成真的惊喜,也还是精神融洽、温情洋溢的。  

一种君子坦荡荡的舒坦祥和流泻在仿尧与我的相处之间。  

另一种,似是小人长戚戚的局保不安,却出现在霍守谦和我的关系之内。  

这个发现,令我吃惊。  



第十一章
就像今天,我老早在电话里头告诉霍守谦,没空跟他见面。因为银行快将宣布中期业绩报告,我比较平日忙碌,心情也略紧张。  

对于利通这半年的营业表现,各传媒的财经记者一定虎视眈眈,甚至有可能磨拳擦掌,要大事评论一番。  

我们既有实际工作要好好应付,且须积极拉拢,做多少公关功夫,以期在业绩宣布之日,能透过传媒的鼓舞性评论而使广大股民能对利通重生信心与好感。  

我在很多场合与会议上都要亲力亲力,实在忙得喘不过气来。正准备冲刺完这儿日,趁着到马尼拉之便才小休几天。霍守谦的约,就更不见得非赴不可了。  

刚自会议室回来,发觉有半小时时间,正好到附近的美容院去做头发,图个清爽。才一踏出办公室的门,跟我打个照面的正正是霍守谦。  

他脸上堆满笑容,大摇大摆地就走进来。  

我的秘书站在他背后,显了一点点的难为情。  

我自然看得出个所以然来。一定是霍守谦连礼貌的通传,也觉得不必要,就推门进来找我。这种表现令秘书吃惊,且尴尬。凭什么霍守谦会认为自己够资格恃熟卖熟呢,就因为我们之间有过的协议,协议内所要求的成绩,到现阶段仍是空中楼阁,我还未成受益人,对方就要透支丝毫奖赏,并非时候。  

对于人熟礼下熟这个原则,我是很坚持的。  

法度表现风采,礼貌显示教养。谁的出身如何,所受教育如何,在一些日常小事上,往往最易露出马脚。  

我不致于看霍守谦不顺眼,然,一经相处下去,他就让我看出不少局促的小家子作风来,正正不是我能欣赏和接受的。  

“对不起,我刚要出门去。”我对他说。  

“到哪儿去呢?”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最最最不得礼。  

笑话不笑话?怎么能开口问异性朋友的行踪动向?更何况,以我商务上的身分,我所有行动上的保密应该备受尊重。霍守谦以为他是我的什么人?  

此念一出,蓦然心惊。他把我看成,一块他早晚到口,抑或已到口的肥肉了吗,这怎么得了,莫说现今尚未如愿以偿,就算马到功成,我的预算也只下过是一次半次过眼云烟式的交易而已。我从没有认为霍守谦会跟我发生超越生意伙伴的关系。  

霍守谦仍然笑脸盈人地跟着我走出银行大厦,一时间,也只好跟他同行。与此同时,我压抑着敏感,试往宽处想,暴发的人,嘴脸一定多少有点肆无忌惮吧!这种情下自禁的拙劣表现,并没有什么特别意识,不必过分自扰。  

“这些天,你忙得不像话?”霍守谦说。  

“对,工夫赶过这几天就能轻松下来了。”  

“我能跟你预订一个周末之约吗?朋友在白沙湾的别墅刚落成,背山面海,风景异常优美。”  

“是吗?或者要留待他日始能欣赏了,我要到菲律宾去一趟。”  

“公事?”  

我不打算正面回答、只道:  

“麦加地交易所有个晚宴:我答应参加。”  

霍守谦突然止住了步,脸色往下一沉。  

他像是想到了一件严重的事件似的,连我也略为愕然。  

霍守谦的意思是什么呢,是连我去度假几天都要管、要不高兴吗?要真有这个心态出现,就未免太过分了。他凭的是什么资格?  

我登时也紧绷着脸,不发一言,只把脚步加速。  

“福慧,你现今到哪儿去?”霍守谦的神情语气并没有放松下来。  

我也不假以辞色,面无表情地答:  

“我去做头发。”  

“好。福慧,你等下给我电话,我有事跟你说。”  

如此大刺刺地抛下这句指示,竟然头也不回地急步跑掉了。天!江福慧有生以来,遇到过的第一个最最最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男人。  

不是不气的。  

生活上大多的风调雨顺,怎会体察到求人之难,一旦有求于人,自己登时被削矮一截似的。也更别说,我曾真真的对他有过恩惠。  

做完头发,看上去,整个人是轻松了。然,心内的烦躁似铅般重,把我压得痛。回到办公室去,固然不欲回电话给霍守谦,更是无心工作,跌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傻想。  

利通银行的主席室,能眺望整个维多利亚海港。这城市从来都光辉美丽,蛙力四射。可惜,住在此城的人,都一般地狠绝亡命,自私自利,还要说是人杰地灵?真令人叹息不已。  

案头电话响起来,我抓起来听。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是霍守谦。如果我答,“为什么我一定要给你电话?”则对方又如何下台,人们往往是因为自己不识大体,言语无状,以致自招其辱。我之所以下以尖刻的说话回敬,是不屑跟他作口舌之争,没得坏了自己的修养。  

“我刚回来,”“福慧,我决定跟你一起到菲律宾去。”  

“什么?”我惊叫。  

有人要真不懂适可而止的做人处事艺术,也只有被他弄得啼笑皆非。  

“福慧,你还在吗?”对方嚷。  

“在。”  

“为什么不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连一句“你不可以去”也讲不出口,因为我不是菲国政府,有权拒绝不受欢迎者入境,我甚至不是霍守谦的什么人,没有资格左右他自由而合法的意向。  

话一说错了,歪曲了自己的身分,受害人终竟是自己。  

对方不识好歹,肆无忌惮,不等于我就应该放肆。  

更悲哀的却是,自己谨言慎行是不管用的,你周围多的仍是语无伦次,行为荒诞之上!  

对于霍守谦,我开始觉得有点难于控制,束手无策。所以说,邱仿尧在品格、教养、操守、社会阶层上的确比霍守谦高出百倍。  

仿尧是可爱、可敬的。  

霍守谦在电话的另一头,哈哈大笑:  

“你骇异得说不出话来了吧?还有令你更惊骇的事在后头!”  

霍守谦卖了一卖关于,才继续说。  

“不单我会去,连杜青云也会去!”  

我当真吓一大跳。  

“福慧,我把杜青云带主菲律宾,给他介绍一只会生金蛋的鸡!”  

此言一出,我腰骨一扳,坐得挺直,精神为之一振。  

“你已有全套计划?”我急问。  

“成竹在胸,你有兴趣知道其中梗概?我们在哪儿见个面?”  

“好。我回家等你。”  

跟霍守谦坐在江家的花园内,边喝茶、边商量大事。自从杜青云离我而去之后,我绝少绝少到园子来,更绝不再凭栏眺望,怕见那拍岸惊涛,溅起千堆雪的情景。以往,有大多的时光,跟杜青云在看潮赏浪的诗情画意中共度。如今,不欲回首。  

我选了近山的一个园子角落,嘱佣人摆上茶,招呼霍守谦。不让他跟我坐到屋子里去,还多少有点心理作怪,怕在房子内会更易发生一些我不愿意在现阶段就发生的事情。  

霍守谦喝了一口茶,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懒懒地倚在帆布太阳椅上,说:  

“嘉丹原本是菲律宾的十大家族之一。这近年,政坛巨变,坐在统治层各把交椅上的人都改头换面,直接地打击了嘉丹所有在国内的投资。他大多生意需要仰仗人事背景才得以发扬光大,既是后台大老板都要客死他乡,树倒猢狲散,嘉丹家族在名望与资产上就都一落千丈。”  

这应该是菲律宾近这些年的一些普遍现象,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霍守谦继续给我解释:  

“如今嘉丹家族甚缺现金,手上最值钱的资产莫如碧瑶区的主矿。为了孤注一掷,正将嘉丹矿务公司上市,筹集资金开采,以期作一个大翻身。”  

我急问:  

“金矿的开采会不会带来大量利润?”  

我有一点点的泄气,霍守谦如果把嘉丹矿务公司看成是一只会生金蛋的鸡,介绍了给杜青云,岂非更令他在事业发展上如虎添翼?  

霍守谦鉴貌辨色,大概知道我的顾虑,于是拍拍我的书,以示安慰,说:  

“你耐心点,听我分析下去。嘉丹矿务筹组上市,我们富达经纪行设在菲律宾的分支,是其中一个主力的包销商,总包销更是我们在菲律宾的拍档纳华达经纪行。难得嘉丹家族肯把这口肥肉公诸于世,在市场上已然掀起热潮。人人恨不得能分配得多一份是一份,杜青云一定见猎心起,希望能分一杯羹。我除了会让他认购得部分股权之外,还会介绍他认识嘉丹家族现今的掌舵人阿布尔嘉丹,让联艺企业以最优惠的条件获得开采承办权的合约,”“联艺并不专长这门生意?”  

“福慧,哪儿有可赚的钱,哪儿就有人才、器材与计划,你少担这个心!”  

“杜青云如果获得嘉丹矿务的股份,又有一纸相当吸引的开采合约在手,换言之,他就会认定联艺的前景,无可限度,必不会放弃联艺的持股权,于是我就能安心照原定计划展开收购战了?”  

“对。向联艺提出收购的理想入选。且一定会听命于你。”  

“谁?”  

霍守谦别有用心地笑:“石榴裙下不贰之臣,岂只我一人?你分派了戏份角色,谁不落力串演?”  

邱仿尧?他是出面收购联艺的理想入选?怎么会,仿尧在追求我,已是满城皆知的事,他出面跟杜青云打仗,岂不是最易惹起他警惕的心?  

霍守谦向我解释:“邱仿尧家族在菲岛极具盛名,他们业务范围之广,远胜联艺。事实上,我刚搜集清楚资料,发觉邱氏家族正在跟嘉丹家族商议,以期取得开采合约,如果我这个中间人出来,耍尽八宝,为杜青云取到与嘉丹家族的合约,等于赢了邱家,邱仿尧就大有动机,要在香港收购联艺,作为一项反控手段,更落实联艺的价值。”  

我立即心领神会:  

“杜青云又知道邱仿尧跟我亲近,就必以为这位世家子也在逞一时之威风,把联艺夺过来,在我面前邀功。如此,很自然的会激起杜青云在维护实际生意利益以及个人尊严的情况下,提出反收购。”  

“聪明,福慧,你可要记得,我这个角色非常重要,杜青云不会思疑我。我会以他绝对不生怀疑的手段,为他夺得嘉丹矿务的股份与开采合约,然后再从旁鼓励他跟邱仿尧展开争夺联艺控股权之战,直把联艺收购价带上高位后,再突然松了,让他缚住一大笔资金。”  

杜青云只会以为霍守谦的相帮,只不过是本着奉侍客户的经纪生意。然,我还要清楚这最后而最重要的一步:  

“那生蛋的鸡,如何能在社青云到手后停止生产?”  

“哈哈!”霍守谦大笑:“易如反掌。”  

“究竟如何?”我实在心急。  

“采矿的合约,条件对杜青云极为优厚,这是饵。然,饵中藏毒,合约内规定要用本地劳工,工程分阶段性,且要在一个杜青云以为极宽松的限期内完成各个阶段,否则要赔偿巨额罚款。当然,如期完成,又可获得厚赏!如此,只要杜青云无法雇用到足够劳工,开工的劳工效率又比他预计的慢十倍,那就变成肉在砧板上,工程进展一旦触礁,一样可以放出消息,害矿务公司股份下泻,社青云的投资受挫,且要赔偿巨额损失他的资产就会阴干。”  

“这个安排,你办得到?”  

霍守谦又大笑,整张脸都笑得涨红,很现了个飞扬跋扈的形相。  

“菲律宾女人一般勤奋至极,男人嘛,有人若贿赂他们,请他们放弃那份矿工的工作,还会不答应,几稀矣!”连我都差点要哈哈大笑起来。  

霍守谦真是歹毒的证券奇才,他在行业内成了精了,不独能融会贯通,旁征博引,把一种机会穿插运用,还可以狠得下心,操刀杀人!  

“守谦,这全要看你的功力。”  

“福慧,你放心!”  

“不会中途变卦?”  

“绝不。人行以来,我有一个原则,不对手无寸铁的人,赶尽杀绝,包括大众股民在内。对于有自卫能力,甚至首杀伤能力的人,我决不手软,这是个各人衡量自己利益而采取相应行动的合理世界。”  

自然,霍守谦在此事上的利益对他很重要。这是我的荣耀?抑或是我的悲哀?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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