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往门口走去。
一出门,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冷颤,甲板上的风更大更冷,她这才醒悟到刚才霍海潮身子和呼吸冰冷的原因,心想他一定是待在甲板上太久了。
她有点后悔跑出来,很想转回去,可又怕碰到霍海潮在脱衣睡觉,那样就太尴尬了。更何况今天从认识这个大海盗以来,她的心情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起伏,她需要在冷风中让心平静下来。
拉紧身上的棉背心,她走到靠船尾稍微避风的地方凭栏眺望。夜色蒙蒙,没有星月的天空仿佛与大海融为一体。甲板上十分安静,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但她知道船上每一层都有守卫的人,只是她不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
她茫然地想着这半天来的感受。虽然自己是个好强性急的倔女子,可是并非一个莽撞行事的人,为何独独与霍海潮相处时,他的任何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挑起她的叛逆心,让她有一种想跟他作对、与他斗嘴的欲望?而与他对视时,她为何总是心跳如擂鼓,言辞激烈,甚至行为失常呢?
她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恨他的,可是在恨的同时,为什么又常常被他眼睛里若隐若现的阴郁和哀伤打动,让她对他的恨意打了不少折扣呢?
唉,我为什么会同情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苦恼地想,但最后决定不管怎样,都要与他保持距离,虽然没听说过他杀人越货,但他依然是海盗,是不法之徒!是她这样的人不屑为伍的人!
有了这样的体认后,她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点。
她看向后方,那里,万通号正安静地跟随着,船上偶尔闪过一道道光亮,她知道那是灯光,在万通号上,他们不实行灯火管制。
忽然,啸岚的眼角捕捉到一点阴影,她仔细看,好象是船又好象是岛屿的影子一闪而过,一晃眼就不见了,她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不知又站了多久,直到身子冷到有点麻木了,她才回舱。
一走进黑漆漆的舱内,不擅长在黑暗中活动的她顿时迷失了方向。
最令她恼火的是东摸西探中,不是脑袋被悬挂在半空中的物品碰疼,就是肩膀撞到了木箱,最后还不小心踢到了墙,脚趾传来的剧痛让她很想大声骂人!
“右转直走三步就对了。”
正当她急怒攻心时,霍海潮的声音在距她很近的前方响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忍住心头的挫折感,她对着黑暗翻白眼。在她听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看笑话的成分。
“信不信由你,可是别再往前走,否则就上了我的床!”
一听他说上了他的床,啸岚的面孔如同火炙,幸好这里很黑,她不用为自己突然涨红的脸而觉得过分难堪。
可是要她相信他的话?门儿都没有!
这死鱼眼睛绝对不安好心!他要我右转,我偏来个左转,不能上他的当!
于是她果断地朝左转,大步迈进。
一声巨响伴着哀鸣,她倒下了,在她身上,压着一只沉重乌黑的火铳。
因为她没走进她的“壁橱”,而是走进了霍海潮隐藏在衣架后的兵器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受伤,也没有昏迷,还听到了那个可恶的海盗无比快乐和诚实的笑声。
她发誓:他得为今天的笑声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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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第二天,虽然云层较厚,但是个好天气。太阳半遮半掩地从云层后露出和蔼的笑脸,在暖暖的阳光下,风不再那么寒冷。
秦啸岚独自站在顶层靠近船尾的护舷旁,眺望着大海和跟随其后的万通号。即便受了创,万通号依然雄伟壮观。
远远看着万通号,啸岚心中充满了自豪,那真是一艘华丽的大船,难怪骷髅王想得到它。
再看眼前的海狼号,她同样赞叹不已。今早起床后,没人阻挡,她尽兴地把这艘海盗船逛了个遍。昨天就觉得“海狼号”与“万通号”很相似,今天在明亮的阳光下,更看出了它们的异同。
两者都是首尖尾宽两头翘的新式船型,同样装置齐备,两侧安装护板以增强抗击能力,并设有小船以备救生抢险之用。不过也许是因为走私的需要,海狼号多了一层货舱,但它没有华丽的装饰,体积较小,因此相比之下更显灵巧。
它有四层,底层是压舱和货舱,二层是船工居住地,第三层是船工们主要的工作场所,船舷炮也装在这层;顶层则是了望及作战场所,这层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可以想像,当遇袭时,它可立刻向下发射弓箭火炮,达到克敌制胜的效能。
看着这样伟岸的大船,啸岚心里对船主人产生了一种敬畏。能掌控指挥这样的船,霍海潮一定是经验丰富,胆识过人的人!
“你就是那个爱惹老大生气的小子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她回头,看到身后有个身材粗壮、长相凶狠的男人,这人给她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才是真海盗!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怎么不说话?你怕我吗?”那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凶恶的长相,摸摸满脸的落腮胡笑道:“不要怕,小兄弟,我是老大的副手,叫何成。听说你是老大从万通号带来的随从,是吗?”
“只是临时的。”得知他是霍海潮的副手,啸岚不再紧张。
“你长得真俊,要是穿上白衣懦衫,一定是个翩翮佳公子。”何成的语气充满恭维,可啸岚却觉得他的目光,让她有如吃到腥味逼人的角螺肉般随心。
懒得回应,她转头看着身后的万通号和在眼前翻滚的海涛。
何成趋前,她本能地后退。“我要去做事了,火……喔,老大也许在找我。”
“不会,老大忙着咧。”何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就因为忙,我才需要他。”随着这个声音,霍海潮带着几个人走了上来,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短衫,下着黑色宽口裤,显得干净俐落,儒雅俊挺,就像他的卧室一样,丝毫没有海盗的气息。
而且啸岚细看后发现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光着脚,而是穿了鞋子。这点与她倒是不谋而合,就不知他脚上的鞋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是特制的软底鞋?
“阿岚是我的随从,他的活动由我安排。”霍海潮冷冷的语气与往日相同,但当他的目光转向正盯着他的脚看的啸岚时,不由心里恼怒。
这小子依然如此放肆,看来昨晚的火铳还没把他砸醒!
“是,老大。”除了啸岚以外,何成及众人纷纷回应他。
“阿岚,随我来。”他简单下令。
“为什么?”啸岚防卫地问。
又来了!这小子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呢?
霍海潮皱起了眉头,晦暗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因为你是我的随从!”
啸岚不理会他的警告,直率地说:“暂时是,到了五屿就不是了。”
“所以呢?”霍海潮希望自己凶狠的语气能让他想起“规矩”而闭嘴、服从!
可那该死的小子不上道,依然在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常使唤我,否则等我离开后你会很不习惯。”啸岚一副为他好的表情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那是我的问题。现在,跟我走!”他咬牙说完,转身欲走。
啸岚看出他很恼火,知道自己的不顺从让他在这些手下面前很没面子,可是想到昨晚他眼看自己连番出糗还哈哈大笑,心里就按捺不住报仇的冲动,于是她故作无知地问:“跟你去干什么?”
“跟我走就行了。”霍海潮压抑着即将爆发的脾气说。
“你不回答,我就不跟你走。”料定他不会把她怎样,啸岚无畏地说。
众人的惊喘声在风中清晰可闻,长庚趋近低声说:“在船上得服从老大。”
啸岚张嘴欲辩。
“阿岚!规矩——你忘了吗?”霍海潮的声音温和得让人头皮发麻,但秦啸岚依然扬着头,张着无辜又无知的大眼睛看着他。
见这样明显的暗示都没能达到目的,霍海潮明白这小子是在故意激怒他,不由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宏亮,惊飞起一群海鸟,目睹这一幕的人们都很好奇,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违抗老大的命令,可这个瘦小的随从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而一向严厉的老大今天被他一再挑衅为何不发怒,反而笑了呢?
“好吧,你既然还没记住规矩,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笑声一停,他立即抓住她的手。
他大胆的碰触,引起啸岚的坚决抵抗。
“放开我!”她低头想咬他。
“你要是敢再咬我,我会让你更难看!”霍海潮俯视着她威胁道。
“那你放开我!”啸岚不退让,依然用力挣扎。
这次霍海潮没有为难她,放开了她的手。
骤然失去拉力的啸岚没有防备,向后一仰,跌倒在甲板上,引起一阵哄笑。
“可恶!”她忍着屁股上的疼痛爬起来,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霍海潮一眼,转身想离开这里。
不料身后传来他的一声厉喝。“下去!”
啸岚一愣,回头看着他指着舷梯的大手。“下去?”
“你一再违反规矩,难道以为可以不受惩罚吗?”霍海潮的声音不大,可是大家都能听得到。
“惩罚?”啸岚看看四周,想起这毕竟是海盗船,不由心一沉,有点紧张。
她的表情毫无遗漏地泄露了她的心情,霍海潮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我该痛揍你的屁股,还是像惩罚其他人那样,脱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桅杆上?”
他此言方出,啸岚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这种侮辱人的话,她何曾听过?
怒气直冲脑门,她飞出一脚就往他的两腿之间踢去,她知道那里是男人唯一脆弱的地方。
可是她的动作虽快,霍海潮更迅速。他缩身出手,抓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拉。
扑通一声,啸岚再次摔倒。
这次更惨,因为脚被他抓住,她身体失去重心,整个背脊和臀部与甲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她想大叫,而周围传来的笑声更让她羞愧得想哭!
她躺在地上用力踢着脚,想要挣开他的大掌。
霍海潮放开她的脚,黑着脸训斥。“是谁教你这种下三滥招数的?丢人!”
“以大欺小,你才丢人!”倒在地上的啸岚还是不服气。
“起来!”霍海潮高声命令。“不服气就站起来,我让你好好打!”
打他?看看他结实的身子,啸岚眼珠子一转,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找他打架!
她站起来想绕过了望塔跑到另外一头去,可还没迈步,人已经被提了起来。
“以卵击石!猖狂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这身贱骨头里有多少傲气!”霍海潮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为了保持尊严,啸岚不再反抗,她昂起头用力瞪着他,可惜身高上的巨大落差让她只能脚尖碰地,身子像吊在他手腕上的布袋,实在没有什么威力。
看她面色赭红,目光不再反叛,霍海潮放下她,抓着她的手往下走去。
啸岚来不及反抗,只得任由他抓着,跌跌撞撞地来到下一层。
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用海水冲洗甲板,霍海潮大声地对他们宣布:“今天起冲洗甲板的工作就由我的随从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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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鱼眼睛,臭海盗,但愿天妃娘娘惩罚你!”
宽大的铳舱内,前后门大开,秦啸岚正跪在地上用力擦洗着地板。她将心头的恨都集中到手上,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抹布上。
从前天早上惹到恶狼后,她就开始饱尝劳役之苦。
先是被发配冲洗甲板,再就是被命令擦洗铳舱。
她本来是不怕做这些活的,可是当寻常工作被作为惩罚手段逼迫着做时,她就觉得特别窝囊和厌烦。
“阿岚,我们来帮你!”几个男人走进来,他们都是被替换来的万通号船工。
“不要,你们还有别的工作,我可以自己来。”啸岚直起身阻止他们。
“没事,反正大家在甲板上也是吹牛聊天。”男人们跪在她身边帮忙。
好强的啸岚不领情,对他们说:“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得让那恶狼看看,我们秦家人可不是泥捏的,我不要你们陪我受罚,快走吧!”
“都三天了,他每天都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实在是欺负人!”其中一个男子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得去找他说理。”
“别傻啦,跟海盗能讲理吗?”啸岚劝他们。“况且擦地板的活总是要有人做的,不是我,就是你,所以不能说这是欺负人。”
“他分明就是欺负人,昨天吃角螺肉时你吐了,我们去告诉他,你不喜欢吃那个,可今天大家都是吃腊肉,他竟然要厨子给你角螺肉,还逼你吃!”
想起中午的情景,啸岚又想吐了。
那时霍海潮逼她吃她最讨厌的角螺肉,还嘲笑她不配做跑海人。为了自尊,她硬是吃了,可是等他一转身离开,她就吐得苦胆都要破了,她知道那是霍海潮对她的“惩罚”。
想到这里,她恨死了那个该死的海盗。如果说原先她对他还有一点同情心的话,现在也早被这番折磨消耗殆尽了。
可她不想让这些兄弟们被连累,那是她与火海狼的战争,跟他们没关系。
于是她故意板起脸来指责他们。“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没有告诉他,我就不用再吃那鬼东西。还有,那天如果不是你们硬要帮我冲洗甲板,他也不会罚我擦洗铳舱。所以你们不能再帮我,不然只会害了我,快走吧!”
男人们听到她的责备,只好按照她的要求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啸岚心里很内疚,这些人都是她的好兄弟,他们帮她是不愿看到她受苦,可她还这样说他们真是过分了。
唉,都是死鱼眼睛害的!
她咒骂着低下头继续被打断的活。
舷窗外的霍海潮站在那里观察着里面卖力擦洗地板的阿岚,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去检查水房路过这里,无意中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那时,他已经走过了舷窗,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退后一步,纳闷地偷看舱里说话的人,果真听到阿岚与兄弟们的后半段对话。
他们在为遭受“苦难”的任性小子打抱不平,可那小子却反而指责他们,而且说话的口气再次令他诧异。
他真的只是普通船工或者舱房杂役吗?霍海潮靠着舷窗,疑问再次浮上心头。无法理解为什么秦氏船上的所有人,都对他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尊敬和保护?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伏地工作的瘦小身子,想起他爬桅杆和拉帆索的熟练手法,心中疑惑更深。
有如此身手的人,绝对不会是官宦人家的富贵公子,可是他的言谈举止又不时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他还识字,因为他见过这小子翻看他的书;而且他对像自己这样强势又恶名远播的人,表现出来的勇气也是一般船工所缺乏的。
看着勤奋工作的他,再想起中午逼他吃角螺肉时他倔强又痛苦的模样,霍海潮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
这几天,霍海潮确实是有意“折磨”他。派船上最苦的活给他做,拿他最不喜欢的食物逼他吃,做他最反感的事——碰触他,明知他讨厌见到自己,就偏要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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