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沉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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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沉浮录-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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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粮油成功之处在于其独特的经营模式,其不足之处也在于缺乏基本的管理知识。一切都是倚赖自我经验的累积,不能借鉴已总结定型的管理手段。由于家族人员的知识水平限制,不可能引入电脑介入运营,我当时也就和M那么一说,显得自己卓而不凡罢了。不过一些地方可以明显地做得好一点。最明显的例子是,现代仓储管理最基本的一条是,每件货品必须可以很方便地检索到其存储位置,入库时间及保存状态。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最原始的是,画出仓库的平面图,标出每个仓储单位的编号,每个上面相应钉上一本小小的STICKNOTE,写上名称、种类、数量及入库时间。若有出入库,撕掉旧的,记下新的。如此,保证先进先出,不至霉烂变质。而华夏粮油的仓储分布全部都在M的脑子里,他有时会指挥装货工拿一个指定区域的货,可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了,任由装货工乱拿一气。再加上人的记忆也会出错,因此时有顾客投诉收到霉变大米。因此,很多对质量要求严格的超市或餐馆,并不会订华夏粮油的货。

    再有,华夏粮油的顾客充其量几百家,完全可以撰写在纸条上,按字头分类贴在墙上,每条写上名字、地址、电话、营业时间(这点尤为重要,很多餐馆上午不营业,有些MALL节假日关门早,以及休星期一等等)及其它(如卸货在另一条街上),内容可随时更新。新手或老手新店可以出发前随时查阅,以免千辛万苦地跑去吃闭门羹。几个月磨炼下来,我已经意识到要实行资源共享的硬道理。而B和M也是从送货生涯走过来的,他们却至今不悟。
十一 S哥S嫂
    S哥的餐馆在DOWNTOWN的GRVANVILLE街,楼上是一家著名的海鲜酒楼,经常有侨社的活动在此举行,不知是否有股份的缘故。我有一次问S哥,你守着如此著名的酒楼,如何做生意?S哥诡秘地一笑,“龟有龟道,蛇有蛇道,我们两不相扰!”

    我顿时彻悟--市场细分原则,MBA中常常提到的一个原则。老百姓讲话,就是在楼上山珍海味吃多了,要到楼下涮涮肠子。不同的消费群体。

    第一次见到S哥是我刚出道一个月时,意气风发,很有点儿天下舍我其谁的味道。兜到后门一瞧,硕大一个斜坡停车场,空空荡荡,心中大喜,立刻对准后门倒车进去。那停车场很有些坡度,我小心翼翼地慢慢倒入,正值中途,忽听一阵巨响,紧接着劈沥扑碌不绝于耳。糟了,码好的油桶垮了!

    下车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门打开,悉沥哗啦地米袋掉了一地。

    “大佬,不能把车停下来的,你们公司的司机都是停在上面。”

    我回过头,一个和和气气地玉面郎君站在我面前,比我略高,似乎也略长几岁,笑嬉嬉地看着我。我问他为何知道我是说国语的,他一边上前帮我整理一车乱货,一边告诉我香港人怎么做的了这个,这工作都是属于超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陆人就是超人,可能是穷急眼了,什么都不吝!

    时间一长,知道S是餐馆的东主兼大厨,厨房里的伙计都叫他S哥,我也入乡随了俗。S嫂长得小小巧巧,在前面做waitress兼收银,也是白白净净,不象大多数老广。

    每次去送货,S哥都要停下手里的活计,问一声好,如果不忙,还要陪我聊上一聊。S嫂则早早地预备好了银纸,等我忙完就可以拿到钱,一点都不耽搁。不象有些东主,明明你早早就把INVOICE递到他的案头,等货已经搬进其储藏室,他的银子还不见踪影,兀自在那里一边干手里的活,一边翻来复去的看那张INVOICE,好象多看两眼那上面的AMOUNT会变得小一点似的。最后实在拖不过了,再慢慢爬上楼,半晌才递下一张支票来。

    有一次送货,不小心把S哥的车给刮了一下,车头灯的罩子破了。我忐忑地告诉S哥祸事了,他出来看了一下,试了试车灯,还亮,手一挥说,算了!又不是什么新车。事后我感到很过意不去,遂送了S嫂一盘国语歌曲CD。

    S哥有一位厨子跑到另一家新张的小餐馆去做大厨,也在华夏粮油订货。我送过去时,那哥们儿见到我一脸得意之色,意气风发地指挥我摆放货物。过一阵子再送过去,那厮就不见踪影了,是店主在炒菜。我知道有些店主在生意之初会请经验大厨,等手艺学到手就把人赶走。过几天我再送货给S哥,又见那跳槽的厨子在厨房里摘菜,我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哥们儿嗫嗫地不知说什么好,S哥在一旁打着哈哈,说,

    “他舍不下我们兄弟几个嘛!”

    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做到S哥这种胸怀这种气度。
十二 阴暗角落
    十二阴暗角落

    唐人街最西端的东HASTINGS夹COLUMBIA一带有很多HOMELESS游荡,此地也是一个毒品贩子及瘾君子出没所在。

    我第一次见到吸毒者是送货去东PENDER的XX夜总会,后巷很清静,没有唐人街其它地方熙熙攘攘地人潮。停下车后,我拿着货单挨个后门寻找那家夜总会,注意到两个HOMELESS鬼鬼祟祟地蜷缩在角落里。这一带有太多的HOMELESS,我实在没有兴致多看两眼,径直奔到那标有XX的后门,按铃叫人。

    半晌一阵门响,微微开了一个小缝,门链依旧挂着。门后一张警惕的面孔对着我。

    “华夏粮油,送货。”

    那人松了一口气,慢慢把门打开。

    我回到车上,把货搬到小车上,慢慢地推将过来。沉重地车轮声响惊动了角落里的HOMELESS,两人猛地抬起头来和我打了一个照面,

    “鬼呀!”我心里大叫。差点儿没有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这还是人吗?分明是两具会动的骷髅,那呆滞的目光里透出的明明是死神的气息,胳膊上的针头兀自颤颤地抖着。

    按理说,我也见过吸毒者,如华夏粮油那几位,除开死去的B偶有反常,老实说,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可这一次的经历却使我震撼不已。

    这一谜底是在我第二次与这些躲在巷后的吸毒者不期而遇才揭开的--眼神,是他们空洞的的眼神,从里面什么也读不出什么来。大部分时间我遇到他们,那眼神充满了虚无,飘渺,好象心神在天国什么地方游荡,我想可能药物刚刚起作用,他(她)正享受那用一生的代价换来的片刻安详;有的时候我和他们相向而行,四目相对,他们的目光总是怯怯地躲开。每一次我总是尽量平静地望着他(她),希望可以看到些什么,至少也可以表达一下我的善意,但我的目的从没有达到,他们的目光总是一闪而过。好象身处两个世界,一个阳间,一个冥府。

    从此以后,我再到这一带送货,总是格外小心地看着脚下,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的针头什物。

    后来读了一些有关温哥华吸毒者的资料,知道这些人都是吸毒晚期,他们用药量很大,要用所有能搞到的钱用于购买毒品,无论是政府救济还是什么地方弄来的,钱一到手,马上奔这一带买药,然后迫不及待直奔后巷,开始享受或许是“最后一次晚餐”。

    沿东HASTINGS驾车的朋友,走到MAIN至COLUMBIA之间,通常会看到一两部警车停在街旁,他们在警戒毒品交易可能引发的冲突,而对这种小额的最终交易,则视而不见。如果你看到救护车停在那里,有人在忙碌,那一定是有人(鬼)吸毒过量或未能吸食而死亡或正在走向死亡。

    后来父母来加,载之唐人街一游,转到这一带一看,听我说是吸毒者,立即催我快快离开,那表情活象不小心吞下了什么脏东西。我心里话,你们要知道我过去至少一周两次,2米近距离直击其打针行为,还不定会怎样呢。我没有和他们谈起我所做过的工作,即便是太座也不很清楚,在家里我很少谈及此类故事。

    唐人街最东端的街口有一家XX烧腊店,店后的地下室内有一个做杂工的小伙计Z。Z二十来岁的样子,很喜欢在我送货的时候和我说说话,请教一下英文。

    一天,他突然问我,

    “诱惑的英文怎么写?”

    “L-U-R-E,LURE!”我告诉他。他重复了几遍,记下了。

    前不久回温哥华,又到唐人街,信步来到XX烧腊店后巷。还没有走近,就听见有人低声哭叫,

    “唉呀,唉呀,不要打啦,真的没有钱哪!”

    我绕过去一看,Z缩在角落里,有两个亚裔男子旁边站着。看见我,其中一个家伙气势汹汹地过来,

    “Areyouworkinghere(你在这里工作)?”

    “No。”

    “Sogoawaynow!Nothinghappenedhere(那快走开!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转身离去。

    我当时为什么不去报警呢?后来一直在后悔。

    Z显然是在被高利贷者追帐,借债的原因无非是赌博。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否则8年时间还未能从赌博的诱惑中走出来,Z只能在唐人街的地下室给高利贷者打一辈子工了。
十三 送货路上
    十三送货路上

    成人以来,我几乎不曾和人打过架。只记得刚上大学时,未来的精英们重新编组洗牌,我这中学里的皎皎者一下子就变得什么也不是,心头自然失落愤懑加不忿。

    一天班上的团支书不知为什么事逼事逼地耀武扬威,我就在一边调侃了几句,那哥们就气势汹汹汹地冲过来要找我麻烦,以为我这外地来的还不吓尿裤子,我当时很冷静,上前一步,照着腮帮子就是一个腮槌,“叭”地一声,当时就红了一大片。傻小子没想到我会动手,而且动作这么快,当时就傻在当庭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自然是同学们一拥而上,把我俩分开,然后小子才反应过来,跳着脚说,“你等着,我找人来!”不过到最后,也没人来找过我麻烦。大家在中学都是好孩子,上哪儿去找混混来帮忙打架。

    再有就是去在北京经商时去油田收钱,被人当头开了瓢。

    呵呵,还是回头说说阿唐征战温哥华DOWNTOWN立扬国威的故事吧。

    一天晚上6点左右,我在DOWNTOWN送货,冬天黑得早,大灯都打开了。Smith街过了Howe,右线在Hornby前变成右转ONLY,过了Hornby两线就变成一线,很多人不知道,往往在右转线直驶过来与左线直行的车挤到一起还不知道,时有争端。

    我经常在这里被右线车嘀嘀,听听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结果今天这位火气非常大,追着我的车不停地鸣笛,搞得我也上了火,立即鸣笛回敬,当时我正停在BURRARD前等红灯,从后视镜里就见那驾车的白人从越野吉普上跳下来,急冲冲地就过来了。还没等我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跟他讲完是他在右转ONLY上直行,那家伙抡起巴掌就是一下子,我往后闪了一下,没完全躲开,眼镜被扫掉了。趁我低头找眼镜之际,那白人转身就走。

    我当时那个气啊,恨不能手里有杆枪!戴上眼镜,跳下车我就追,结果起动太快,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头的怒火更加万丈。我大步流星的追过去,见几步远外那家伙就快要上车了,当时根本没多想,脑子里自然就浮现出李小龙那个招牌飞腿,跃起身来,就是一个侧踹,那白人伸手挡了一下,力量太大,整个人被我从开着的车门踹倒在前驾座上,我则被反弹掉落在地上。电影上那被踹的家伙总是飞到一边,李小龙则稳稳地落回地面,怎么轮到我却掉在地上呢?看来这就是业余选手和专业选手的区别。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车上已经下来一个女人,拦在我前面,大叫大嚷“Stopit!”我恨恨地指着那缩在女人后面的白人破口大骂四字经。后面堵着的车一片笛声传来,我怏怏地转过身,上车走了。

    展开大温地区地图,从北往南以次是西温、北温、温哥华、列治文、LADNER,由温哥华往东依次是本拿比、新西敏、DELTA、破木地、IOCO、高贵林、高贵林港、SURREY、CLOVERDALE、PITTMEADOW、枫叶岭、LANGLEY。我送遍了上述全部的城市。往东最远到ABBOTSFORD,往南最远到美加边境的白石镇。

    尤其是NO.1退役后,NO.2,小J和我覆盖的范围一下子大了许多。每天都要用很多时间跑路。那时我用的是整个低陆地区图寻找最佳行车路线。想象一下开一大货车,传梭于辽阔的大温低陆平原上的景象,其喜洋洋者矣。

    一次在送完位于CLOVERDALE的最后一家已是9时左右。返家途中,忽见路旁一民宅火光冲天,驶近一看大火已上房顶。我当时并无手机,犹豫一下就开过去了。直到走出大约10个街口,听到消防车响,方才释然:我就是找个电话报警,也是这一结果。唉,可爱的中国人。

    再一次是在列治文,也是晚上,不熟走前门,刚进门就见食客们蜂拥而出,正诧异间,但见浓烟自厨房拥出。好事的我见状大喜,遂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哈哈,火已经冲上锅台上的油烟机了,几个厨子徒劳地想用几个小小的灭火器压住那火头。热闹看够了,我又不是雷锋(听说雷锋也是假的),遂道一声:〃风紧!〃,转身扯呼。出门时还听那WAITER正扯着嗓子在打电话报警,”WEGOTFIRE!WEGOTFIRE!(我们这里失火了!)”

    一次见厨房打杂的新移民漂亮妹妹被蚊虫叮咬了很多包,于是买了Afterbit送给她,她看了我一眼说,“我结过婚了”,我说,“我也结过婚了”,厨子们大笑。

    一次拉起手闸忘记息火就下了车,货车慢慢前移欲碰前车,我急忙用后背顶住车箱试图阻止滑行,车速减慢却仍轻撞前车保险杠,驾驶跳下欲与我理论,我大叫“GO!GO!”,那人又跳回车里,快速加油离开,我才有机会上车息火。

    唐人街美心的做点心的老伯,每一次我送货过去,走的时候都要送我一个蛋塔当点心。如果有几天不去,还真有点儿谗得慌。

    高贵林一家韩国超市老板L见我干活勤力,应对得体,英语尚可,遂起延揽之心。问我华夏粮油如何付我,可否愿意在超市做些库房管理迎入送出的轻松工作。我告诉他,计件工资,每件4毛5,今天送了220件,还算是少的。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我心中暗笑,你不会付我到15元时薪吧?!L认识一些中文,居然还能读出来。一次他指着我车上的米袋上印的中文,怪声怪调地念起来:“万里香,香飘飘万里!”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还有一次送KINGSWAY上一家超市,仓房里一票人在干活,我送完货随老板上楼拿支票,忘记锁车门,等送到下一家发现少了两桶油,立刻回头找,却没人认帐。我对那老板说,“好,有你的,算你狠!”接下来,我拆东墙补西墙,忙活了几天才把窟窿堵上。等下次再送这家,我跟本就不去,原货拉回,说,“去晚了,关门了!”第二天又说,“太早了,还没开门”。总之,就是不送到。如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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