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作庭:“……”
他回头看了一眼段雳,段雳也装着一副孙子样,低着头无视他的存在。
秦作庭很烦躁,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踹走了段雳道:“咳,小佩,你进去看过陆执了?”
这不废话么,我不来看他难道是来自费一日游的?
秦作庭继续咳了一嗓:“……你问的话,他回答了么?”
这还是一句废话,他不回答我能看你不爽么?
皇帝陛下很忧伤,秉着被打死也要关心的原则继续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你扣了他给我的信。”她这所以这么斩钉截铁的,是因为她还是很相信秦作庭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皇宫是他家,安全全靠他。陆执给她写信教她帮衬陆家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传话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扣押镇国将军给太后的信件,所以总有一只力量巨大的幕后黑手把信件一股脑拦下了,但是为了不让老头起疑,还是放了几只漏网之鱼,也就是她接到的那么几份。
秦作庭终于有些释然,和她解释:“陆执说什么你也能想到,我不想让你过多的为这些事烦心,所以我就……扣下了……一些信。”
陆瑾佩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私自扣下我的信,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维护别人对秘密的想往。”
秦作庭笑眯眯地牵过她的手,极是猥琐地笑了:“咱们俩都到互相负责的地步了,还能是什么关系呢,我那也是对你的负责啊。”
陆瑾佩:“……”要不要这么千回百转柔情似水啊?
瞧着前头有人匆匆忙忙地往这里赶,秦作庭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正色道:“小佩,你先回宫去……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做样子,等着我……”
陆瑾佩很快见识到了什么是做做样子。
寿昌宫院子里涌进来一伙黄衣铠甲佩刀的御林军,苑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屋子里进:“太后,皇上下旨怕贼人扰了娘娘清净,派了御林军守卫寿昌宫。如今,段雳公公在外间候着,说是有皇上的口谕……”她看着陆瑾佩淡定地将一柄绿松石海棠金簪挽住披散的发丝。
“教他进来罢。”这厮便是宫里的贼头,掩耳盗铃。
大靖人向来行事婉转高调,偷吃个馒头便也要行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君子远庖厨也之言;表明自己是多么的仁爱慈善,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我只是吃个馒头,没有杀生害命的,此举当为天下标榜。
这些都得得益于对陆执的审讯进行得相当不顺利。老爷子很不配合,一直在喊冤,自私犯错与他无关,更遑论牵连一家子人;接着就是一口一个“老子要见皇上”,他觉得秦作庭应该会考虑来自百姓的呼声,陆家满门忠烈,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他给处死。
陆瑾佩觉得秦作庭对这样谋图他家江山的人的厌恶值已经达到了顶峰,抗旨替嫁、谋朝篡位及伙同太后对他这个年轻人下毒手,随便提出来一件都叫一个正常的皇上无法容忍;换做是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最起码得弄死。不要说她狼心狗肺,陆家十几年得养育之恩并不是无以为报,做牛做马还把自己给嫁了,这份恩情怎么都还了,何况陆执还说她是丧门星,就算她要报恩,人家也未必乐意接受。
段雳很是恭敬,进来规规矩矩地磕头:“奴才见过娘娘。”
“起吧。”她很想听听秦作庭的说辞。
“皇上说,且让娘娘宽心,好日子全在后头。”自从前些日子,皇上牵着迷迷糊糊的太后从那幽暗阴森的假山洞里出来,一路上还很是嗔怪地指责她。段公公再见着太后娘娘,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日子?全在后头?”陆太后举着一柄通体透亮圆润的玉如意,眯着好看的眸子,笑嘻嘻地道:“皇上是指哀家死后能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狱么?也是,如哀家这般和善慈爱的好人怎么入那污秽的地狱,替哀家多谢皇上美意,哀家先行一步,深感歉意。”
“……”若不是怕太后将那柄沉重的玉如意敲在他脑袋上,段雳当真想回一句,娘娘你也太油盐不进、狼心狗肺了吧,皇上分明是好意。
“段公公,还有何事么?”这太监原也是个省事的,年纪轻轻,眉目清秀,活泼讨喜的圆脸,聪明伶俐,这脸上怎么有一股挣扎的怨气,久久不肯散去。
“娘娘明鉴,保重玉体,奴才告退。”一早见过陆执,也不见太后生气,可真要急死自己个儿这个做奴才的。再不走,真得要再次仰天长啸了。
对于吃穿用度,陆太后平日不甚在意,只是交给了东鹊和苑鹃两个宫婢打点,很是好养活。
如今御林军的守卫成为了软禁,虽然寿昌宫阖宫上下不得外出一步,但是伴随着禁足旨意的还有皇上的口谕。太后每日吃食用度,皆是皇上亲自过目,段雳盯着御膳房一道道精工而作,再送往寿昌宫,比往日里尚要精致许多。由此可见,先皇勤俭节约的遗言被新皇数典忘祖的令人叹为观止。
此外,还有对于新皇无孔不入的谨慎程度,陆太后对此举也是赞叹惊为天人。
比如,寿昌宫后花园假山北侧背面,与其一尺相隔,有一处围墙二尺见方的部分,年久失修,爬满碧油油的藤萝,勉勉强强撑着未倒,由于隐蔽,常人也难以发现的了。
作为后宫标杆的陆太后自然不在此列。
一日,追着胖乎乎柔软的猫四处乱窜时,很荣幸地险些将整面墙给撞下来。陆太后循规蹈矩地将倾颓的墙面收拾齐整些,还很是细心地留了一处记号,方便日后逃出宫去寻欢作乐。
软禁这种事情在陆太后的人生此起彼伏的发生,寻日里在陆府,隔三差五得就要被陆老爷子关趟小黑屋,闭门思过。由此总结了各种逃跑方式,不下十余种,今夜晚间可算派上了用场。
陆瑾佩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身锦缎的短打衣靠,背了个小包袱,猫着腰,顺利地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洞,准备往那处阴暗的石墙夹缝中去。
一探头,御林军亮瞎人眼的黄色瞬间抹杀了陆太后逃跑的兴味。
天杀的,秦作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一处所在,还要不要人愉快地玩耍了。
陆瑾佩恨的牙痒痒,从包袱里摸了火石和火镰,拽了碎布条燃上,就往略有枯黄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一路火花惊起叫声一片,守在夹缝处的某位御林军被陆太后的花招成功得吸引了过去。陆瑾佩从假山上轻声跃下,摸到那处记号,飞快地抽出砖块,躬身钻了出去,在某位被耍的人士回来之前,填上了最后一块破砖。
本想一路偷偷摸摸溜达出宫,可是偶遇御书房的那条小径,陆瑾佩还是脚不听使唤地迈了下去,飞檐走壁,一路上了御书房的屋顶。
御书房顶黄琉璃瓦歇山式,从揭开的琉璃瓦处看去,屋内灯火通明,象征天宇的崇高,由细密的斗拱承托的伞盖型藻井,圆形凹面,外圈雕饰一周的云龙莲花纹,层层叠叠,交织向内,色彩明艳,富丽堂皇;当中绘制张牙舞爪的九条蟠龙,口中悬垂吊灯,离地约莫一丈,烛火燃得正旺。
秦作庭正坐在御案后埋头苦写,身后侍奉着段雳。地上跪着两个大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陆家的事情。
陆瑾佩无心听那些呆鸟似的老头慷慨陈词,索性蹑手蹑脚下了房顶,跃到西次间接卷棚抱厦处的方正大梁上倚着,等着絮絮叨叨的老臣完事走人。
起先觉得不对劲的是段雳,偶尔那么模模糊糊两声的啪嗒,打断了好几回左丞相祖世伦的豪言壮语,本是让人涕泪横流的谏言,越发让人哭笑不得。皇上却一心一意地批着奏折,放任祖丞相侃侃而谈。
又过了片刻,那啪嗒啪嗒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引得祖丞相的觐见之言卡得五迷三道,听不出个所以然。段雳硬是憋住了笑,寻着给皇上上茶的机会躲到了西面帘子后,捂着嘴闷闷地不叫自己个儿笑出声来。
待到两位朝中重臣走后,仔仔细细地新沏上贡品乌龙,甫要阖上茶盖,便见一物忽忽悠悠地飘下来,端端正正地落进茶水里,唬了段雳一跳。
一片瓜子壳,讥笑似的在茶水里旋转,冒泡。
段雳大惊,抬头向上望去,就见一张未施粉黛的绝色笑脸,从房梁后探出来,正是下午刚见过礼的陆太后。
☆、偷鸡摸狗做什么(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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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后手脚伶俐地蹲在雕梁画栋的房梁上……嗑瓜子,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就招呼道:“段公公,快闪开。”又一把瓜子壳从天而降,天女散花似的险些扑了秦雳一身。
“娘娘,您怎么……”段雳端着手中的茶,进退两难。这太后,也太罕见了些罢,方才啪嗒啪嗒的声音,合着是这位在嗑瓜子呢。
黄色的帘子一挑,秦作庭迈步走了进来,瞬间被一地狗啃似的瓜子壳迷花了眼,再抬首望去,罪魁祸首正倚在房梁上,一本正经地挥手示意。
“晚上好,乖儿子。”
啪嚓,段雳手一抖,一个不当紧,上好的白瓷茶盅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溅到一边的波斯绣金地毯上和浓烈的鲜血似的,让无状横在房梁上的陆太后心疼肉颤,得多少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段雳这个败家玩意儿。
秦作庭负手而立,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眯着眼睛直勾勾瞅着作恶多端的陆太后,乐呵呵地问道:“是你下来,还是朕上去。”
看这邪恶的眼神,看这不规矩的笑容,威胁,□□裸的威胁。
“不用不用,皇上那么忙,我这就下去。”陆瑾佩笑得很狗腿,话音刚落,便张牙舞爪地从梁上轻盈地……扑了下来。
段雳瞧见了这幅场景,立时熟门熟路地掩面狂奔。
寻常人家的男子瞧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从高处向自己奋不顾身地飞扑而来,通常会有怎样的反应?
少不更事型,或三或五相携而来,觉此物好玩,有拿糖葫芦尖戳,有拿泥人掷,有拿糖画粘,待发觉事态不对,顿作鸟兽散;年长闷骚型,有吟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觉此物貌美如花,软弱可欺,遂把臂相揽,自称阮籍偶上天台,得遇姑娘貌赛天仙,内心喜不自胜,顿感上天垂我……一番唏嘘,此物昏厥;老年无辜型,负手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物将手中偏爱的秋菊砸得稀碎,零落成泥碾作尘,感叹世风日不佳,伴影向与还。
而当今圣上秦作庭,作为陆太后心心念念长盛不衰的禽兽,以上三种都无法凸显其与众不同的另类气质。
所以,禽兽皇帝顺势扯过一侧的软榻,翻身倚上轻枕,单手支额,眼睛轻妩温柔如水,直勾勾地瞧着娇俏佳人投怀送抱。
此番,陆瑾佩被那勾魂摄魄的诡异眼神吓得一个不稳当,便从所落之处的软榻上堪堪栽了下去。
秦作庭伸手去捞,被魂飞魄散,惊不自胜的陆太后慌乱中揪了衣领,一把扯下软榻。
“秦作庭,你个禽兽。”
便听刺啦一声,伴随着男子压抑的闷笑,女子怒不可遏的娇叱,外间慌不择路瞎撞的段雳公公一脚踏空,从木阶之上大义凛然地扭向赤红绣金的地毯。
哎哟喂,皇上,您可真生猛。
哎呦喂,奴才这腰唉。
古往今来,敢对龙袍下死手的人,似乎除了将好男色演绎到登峰造极地步的汉哀帝,也没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说人家哀帝是片好意,欲起而不欲惊贤的恩爱缠绵,自断衣袖,世代传颂。
而陆瑾佩的行为,堪称有动机,日日瞧当今皇上不顺眼;有预谋,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从房梁上跳下来;有证据,陆太后手里还攥着一绺扯裂的明橙橙,黄艳艳的龙袍。
所以,陆瑾佩望着秦作庭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大喇喇露出来的贴体锦缎中衣,悲痛欲绝都难以形容眼下的心情。
上天不仁,每回遇到这只禽兽,准没好事。
“朕瞧着太后的身手,很是敏捷。”秦作庭大方得体地凑在陆瑾佩抖作一团的柔软唇角,温和万端地舔了一口。
言罢,修长冰凉的指尖在陆瑾佩束发露出的耳根处,暧昧地摩挲了几下,意犹未尽地放回唇上抚了抚。
禽兽,变态,猥琐,流氓……
陆瑾佩在心里将冠以秦作庭的称号挨个问候了一遍,仰起愉悦的笑容,干笑了两声:“哈哈,承让承让。皇上,你看虽说天凉好个秋,可清秋冷落,晓风残月,寒气正盛,伤了龙体,天下大事,更与何人说。”
你丫什么时候给老娘起来。
这世上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还是一个一本正经耍文化的流氓姑娘,秦作庭的心里的个中滋味,真是不可说啊不可说。
“朕伤了筋骨,这一晚恐怕要劳烦小佩了。”秦作庭瞧着身下的小姑娘,姣好的面容上,瞬间涌上了一层晕红的火气,敢怒不敢言,扭曲挣扎。若不是怕她真的翻脸,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哦哈哈。
不要脸。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她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姑娘,所以常常被拿捏七寸,人善被人欺啊。
反正已经撕了龙袍,不在乎彻底与不彻底。一不做二不休,心地纯善的陆太后摸到了火折子,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短促有力地再次吹燃,慢条斯理地点上手中残存的一绺龙袍。
看着火星子蹭蹭直冒,陆家太后一把将秦作庭推开,坐起身笑眯眯地道:“哎呀,皇上,天干物燥,着火了。”
“……”
秦作庭迅速挥起袖子压灭方起的火苗,冷厉的目光直直杀向笑得昏天黑地的陆瑾佩。
“我瞧着皇上的身手,也很是敏捷啊。”
“……”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眼前的这位两者全数霸占,别人连瞧热闹的空隙都没有,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诚不我欺。
“你大晚上偷鸡摸狗的是做什么?”秦作庭决定破罐子破摔,脱下惨不忍睹的褴褛龙扔在一边,径直倚在那方精致的软榻旁,黯了黯眸子瞧着笑脱了线的姑娘。
“告诉你一声,我要去趟威远隘。”陆姑娘大言不惭,收了笑,安安心心地收拾混乱的包袱。
“小佩你真是有心了,临行前还来告知朕一声。”秦作庭懒洋洋地摸了摸烧得一团糟的袍子,再看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锦缎小包裹,真是碍眼啊。
“呵呵呵,我这不是怕一去不回,英魂不散,来年连个千里话凄凉的孤坟都没有。临了了和皇上商量一下,商量一下。”陆瑾佩由此觉得,这辈子装柔弱,装可怜,狗腿的境界没有至尊,只会更高。
“要去威远隘口,用得着连夜偷偷摸摸地出去么?”秦作庭慢慢悠悠地从乱作一团的谏言里挣扎出来,俊挺的面容上略显疲倦。
身心疲累还是得怪陆执,虽然他有不臣之心,但是军功显赫,居功至伟,因此在百姓的心中还是个威武大将军,即使烈士暮年,也没削减多少对百姓的影响。所以,陆家一出事,百姓持同情的态度还是不在少数,作为帝王不仅要关心生活稳定,经济发展同样也要防民之口,这些也是要照顾的。
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陆执必须死。只是人的死法是又不仅是砍头凌迟五马分尸……这么血腥暴力的,所以他想了个办法,既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又能堵住悠悠众口,但是还没想好怎么和陆瑾佩说,这姑娘就来了。
陆瑾佩不晓得他心底无法言喻的忧伤,只是默默地鄙视这厮一番:“皇上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什么叫偷偷摸摸,这般猥琐的事情是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会做的么?再说了,我就是陆家反叛的中坚力量,我不偷偷摸连夜出去,叫别人把我抓住了送到你面前……”
“不许胡说八道。”秦作庭眉眼直跳,想着早上有人叫她废太后处死这事,心头有一股火直往外冒,冒着冒着就烧到了陆瑾佩,他把她扯过来堵住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几乎疯狂的吻,丝毫觉察不到温柔,似乎把她的嘴唇吞吃入腹。
陆瑾佩被他亲得发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