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尤其很想知道陆瑾佩这个丫头怎么和穆宁交谈,这毕竟关系着父女的感情和小姑娘的成长,所以也没让人禀报,就理所应当地靠在门上偷听。
“其实,姨姨也不喜欢你父皇皱眉,给他装两个牛角和一撮竖毛,就是一种喷火魔王的即视感,连烟火都省了。”她就这么和小丫头在关于他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秦作庭气得险些把门板给拍下来。
……不过,这话总比不喜欢皱眉毛的父皇受用多了。
“对吧对吧,可难看了。”秦衍懿笑哭,拽着陆瑾佩的手很是赞同,“夫子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皇做的不对。”
陆瑾佩有些喟叹,皇子公主早早地就要被古板的灌输论语中的修身之道,这么小个年纪就侃侃而谈,那得多闷呐。
再想想自己这个年纪,待在不见天日的地室里接受的唯一洗脑活动就是接受命令、保护主子和杀人,受得折磨不同,但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想着就又对可怜的小包子同情了几分,本不想带她出去的话到了嗓子口就变成了:“如果明天太医爷爷说你可以出去了,姨姨就带你出去玩好么?”
“好。”小丫头很欢快地答应了,“那姨姨我们玩游戏吧,姨姨你遮住眼睛,我指脸上的一个地方,姨姨你猜对了,穆宁就亲你一口,猜不对,你就亲穆宁一口好不好?”
“好。”陆瑾佩很配合地捂上了眼睛。
穆宁摸着鼻子问:“姨姨,你猜这是哪儿?”
“眼睛?”
于是,杯具就这么发生了。
这事出自秦作庭的嫉妒之心,父亲通常扮演的是黑脸的角色,教训得多了,导致穆宁一定程度上依赖她,一定程度上又很惧怕他,对他总不是那么掏心掏肺的亲近。
他没想到陆瑾佩自从抱了穆宁一次,这小丫头成天要漂亮姨姨,如今事态竟严重到要互相亲亲,想想这小丫头从来就没对自己这么好过,还要和他抢漂亮姨姨,这还了得。
一股莫名的气就堵得很不顺畅,于是趁着陆瑾佩很实诚地捂住了眼睛,便蹑手蹑脚走过去抱穆宁抱起来,不要她的计谋得逞。
小孩子的床榻能有多高,他这么一弯腰抱孩子,脸就凑到了陆瑾佩和穆宁之间,还离得陆瑾佩比较近。
穆宁本想回答陆瑾佩的问题,佩姨姨你猜错了哟,就被自家父皇给抱进怀里,懵懵懂懂地就忘了说话。
陆瑾佩以为猜错了,小丫头搞怪,所以看也没看,乐呵呵地道:“姨姨猜错了?来,亲你一下。”就这么凑过去亲了一口。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亲在了秦作庭嘴角上。
柔软娇香,轻柔可口,甘甜浓烈,回味悠长,突如其来的吻,连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的秦作庭都目瞪口呆。
陆瑾佩亲下去也觉得不对劲,小孩子的脸都是嫩嫩的,小鲜肉似的,这嘴下的触感,带着淡淡的瑞脑香,有些粗糙有些干燥,很是熟悉嘛。
如果不是哐当一声,有东西掉地上,陆太后还沉醉在这一吻里久久不愿醒来,诚然她是在回味这亲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锤子。
陆瑾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端盘子的两个宫女三个太监,集体成面瘫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个手中保持着端东西得姿势,可惜手中空无一物,全都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耳边穆宁软糯的声音传来:“姨姨,你亲错人了,穆宁在这里。”她不理解成人的不健康思维,只是在很单纯地表示着不爽,姨姨你怎么能亲别人,还是会喷火的父皇。
陆瑾佩不是不知道有人过来,来来回回的宫女多了,送水的送药的,她真的是没有想到方才还在兴致勃勃给傅尧徽赐婚的人,怎么一转眼跑屋子里来了呢,来了就来了,怎么就被她给亲了呢?
她怎么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秦作庭给非礼了呢?
太后亲皇上?
让她去死一死好不好啊啊啊……
相比宫人的抓狂、穆宁的不解、陆瑾佩的崩溃,显然陛下的承受能力好的多,似笑非笑地搂着穆宁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瞧着一脸扭曲的陆瑾佩。
旁边的宫人扑棱棱地跪了一地,脑袋直往肚子里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瞧着这种宫闱密事,只有一种人才是最叫人放心的。
但是皇上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别的表情,只是挥挥手教她们退了出去,瞧着陆瑾佩微微一笑,按捺下心中那么一点的波澜,俯下身又还了一个吻回去道:“真甜。”
“哎呀,登徒子。”
穆宁捂着脸滚进了被子,两只白胖胖的小手扒着被角,眯缝着眼睛在偷笑,相看又不敢看,简直醉了。
陆瑾佩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么一幕,木讷地转过头来,对上秦作庭暧昧的目光,冷哼一声:“登徒子。”然后一甩乌蓬蓬的秀发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皇帝陛下忧伤地难以自持,转头就见段公公笑得抖作一团,不由得恼羞成怒:“滚出去笑。”
当晚,皇帝陛下在寿昌宫就吃了闭门羹。
第二日上朝,头疼的陛下才得了奏报,陆家两位将军安边后,领姜国求和太子质子明晔归京述职,秦作庭大喜,迎出京城十里外长亭,把臂共返。
姜国向大靖递上降书顺表,俯首称臣,言称致吁天之请,以大靖为邻,素诞膺骏命,绍履鸿图,天祚昌盛,诚惶诚恐,望阙待罪以闻,举国请和,爱构百年之好。
秦作庭感念姜国国君悲悯百姓,好生之德,不杀之仁,姜国太子明晔仁义无双,心怀善慈,封为静安子,赐住瑶华阁,修撰靖史。
威远大将军陆瑾铭、振远将军陆瑾巽戍边有功,居功至伟,拜上将军,另行婚配一事,二人称惶恐,请辞不表;原姝昭容陆瑾芝育子有功晋姝妃,赏赐不绝,一时隆恩浩荡,帝宠正盛。
当日,静安子明晔于朝堂谢恩,跪拜献千言颂文手书,感念天子美德,文辞华美,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举朝震惊,一为才情,二为容貌。
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貌双全的质子,就连待在后宫召见兄长的陆太后都得着了信。
源于威远大将军是个热情开朗的人,张嘴就能看到心,特别实诚,用不大好听的话来说就是个傻二的老实人。
在边隘就听说了自家妹子要招男宠的事情,于是兴高采烈地跟陆瑾佩描述了一番,明晔生得有多么好看,多么有才情,人又很温和,除了武功不如傅尧徽,其他的全然比傅尧徽强很多。
言下之意就是,妹子,你位高权重,既然傅尧徽先前对不起咱们,要不要考虑换个男宠的人选?你看,哥哥都给你物色好了,又被皇上加封了静安子,就住在宫里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若不是知道明晔千里迢迢是来做质子的,陆瑾佩以为是陆瑾铭给她特意抢来的男宠呢。
陆瑾佩只能对实诚的哥哥千恩万谢,敬谢不敏,对他这种对妹子无微不至的爱做了深刻的感激和谢意。在自己哥哥一脸鄙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里,点头哈腰极为狗腿的把他给送走了。
陆太后瞧着段祥、东鹊和苑鹃怒其不争的眼神就很头痛,大哥就是太实诚,听风就是雨,又很护短,连这种常人羞于启齿的事情,都能教他承办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老子就是给妹子找男人怎么了吧,你们秦家对不起她,让她独守空房,寂寞空庭春欲晚,老子就是看不下去,忍不得了,带来个质子,就是带来个男宠,你管老子?
自然没人敢说她的不是,连陆瑾佩也没想到,下午带着穆宁出去玩,就瞧见了别人称颂的惊为天人的质子明晔。
☆、一只美男出没(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修的最后一章……晚安了各位!
陆瑾佩午睡醒来,发现猫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东鹊和苑鹃。这俩姑娘不会是看着她不顺眼下不了手,就把怨气发泄到猫身上了吧,想着想着,就似乎闻到一股烤猫肉的味道。
随便甩了把头发,穿上鞋,一边揉脸一边找人。好不容易到后院拽了个小宫女才道,方才穆宁公主来求见太后,瞧着娘娘睡着不忍打扰,看着猫有趣就追着玩,结果,那猫窜出宫去了,两位姑娘追着小殿下也去了。
陆瑾佩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方知这小包子的被禁在宫里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一个两个尽会寻事,也没带着宫女,一路捉着人问来问去,就到了前头过了一片树荫的草地的瑶华阁。
陆瑾佩直皱眉,姜国的太子明晔到了大靖做了质子,如今就住在瑶华阁里头修书,若是瞧着好欺负的小娃子,家仇国恨,一时想不开,恶向胆边生……想想就觉得惊悚,不由得纵身一路急奔。
哪知一踏上草地就瞧着东鹊和苑鹃两个丫头一脸花痴的模样,做西子捧心状直勾勾地盯着五步开外,盘膝坐在地上给猫包扎伤口的青衣男子。
那个小包子也有模有样的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人家。
这都是什么情况,陆瑾佩缓了缓又往前几步,许是那人听到动静,侧过脸来,温润一笑,转过脸去,又低着头忙活。
这人……着实……长得……很好看……
陆瑾佩眨巴了眼睛,幼时瞧着傅尧徽便是京城头一号芝兰玉树的公子,追逐着数不甚数;后来瞧着秦作庭也是顶好看的男人,如今这么一位,却是生生地将两个人给比了下去。
青色云纹的儒袍,同色的发带将墨缎似的头发简单地束成齐整的一束,温润的一张脸面色极白,深潭似的眼眸,柔软的浅笑,一侧的脸掩在垂下的密密发丝里,看不分明,优雅雍容,闲云野鹤般的华贵,若是没猜错,这人极可能是那位姜国太子明晔。
秦衍懿飞扬了衣袍极是快乐地跑过来拽了她的手往前拖:“漂亮姨姨,小猫受伤了,明晔哥哥在帮忙包扎呢,明晔哥哥人可好了,说话很温柔,穆宁很喜欢他。”
陆瑾佩低头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小包子,这么喜欢明晔哥哥啊?”
“对的啊,明晔哥哥,这是漂亮姨姨。”美人小包子将陆瑾佩拽到明晔跟前,热情又开朗地给两个人介绍。
明晔将猫爪用白色的布带极好,单手抱好,缓缓地起了身,扬起头对着陆瑾佩温柔一笑:“见过太后,娘娘千岁。”顺带着将猫递给了她。
额,这一身甚是不着调的衣服,也能叫人认出身份来:“明公子客气,多谢明公子救了我这只猫。”这猫极通灵性,旁人谁也进不了身,因此小包子逮不住情有可原,只是这人……能让这猫如此安顺地躺在怀里,果真这是个只看脸的世界么?
“罪臣不敢,娘娘只管唤罪臣明晔就好。”明晔笼了袖子跪地行了礼,即使谦恭的姿态,也叫旁人寻不到半点的卑微,陆瑾佩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极是好。
“起来吧,不必客气。”
小包子缠着明晔玩,孤独忧伤的陆太后就被请到了树下……安坐。
不得不说明晔是个极会哄孩子的男人,小包子一个下午都是嘻嘻哈哈地笑着,比昨儿个开朗了许多,跑跑跳跳地也不觉得累。
陆瑾佩倚在一棵树下犯迷糊,朦朦胧胧地看着小包子蹦来跳去地险些花了眼,不察身边竟有人撩了衣袍跪坐了下来,她勉强睁开眼侧头看去,明晔那半边完好的脸正对着她,温润浅笑:“娘娘可是倦了?”
“是,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眼瞧着要入秋了,哀家很乏。”这人一身青色的衣袍,淡雅的熏香,温润如玉,如不是掩在头发后面那半张狰狞的面孔……可惜了。
明晔望着她笑,目光很柔和,带着几分调侃:“娘娘的这番话罪臣也是听舍妹说过,算是……醍醐灌顶之言。”
“那她……嫁人了?”似乎每个有哥哥的女孩子,在家里两人上蹿下跳地闹地天翻地覆,一旦分开了,那段目不忍视的时光便会成为哥哥们怀念的话题。
“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明晔转过头去,嘴角边的笑容没有方才的深。
陆瑾佩自认为是那种欢快不知所以的姑娘,对这种生离死别之事总会想方设法地忘掉,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劝慰这么一位温润又伤感的公子,只能尴尬地摸了摸一旁睡熟的白猫。
好在明晔没有过多纠缠于这个问题,从袖口里掏出一支白瓷的小瓶,递给陆瑾佩:“这是防蚊虫的草药,太后娘娘可以系在身上,小憩一会,罪臣在一旁守卫。”
陆瑾佩心中极暖,困乏的一笑:“多谢。”
临睡前还想她喜欢好看男人的毛病又犯了。
陆瑾佩睡醒的时候,小娃娃手里捏了一个细长的草,正专心致志地围在一个挖开的小地洞边上……吊虫子,而且东鹊和苑鹃正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瞧着小包子的成果。
陆瑾佩顿时被这种涂炭生灵的玩法给惊到,想不到这么温和又高贵的姜国太子连这种平民百姓家顽童的娱乐活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怀着赞叹的目光转头,准备对这么亲民的太子殿下报以崇高的敬意,不曾想,又把自己给唬了一跳。
她自己睡觉的姿势差到无法直视,这种事情原先在寿昌宫,东鹊和苑鹃就已经不止一回地翻白眼鄙视,可是直到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无法介怀。
明晔明晔坐在微凉的秋风里,额前发丝轻舞,白皙的皮肤似有浮光流动,半垂的广袖暗纹荡漾,似有雍容悄然伸展,悠然有礼地对着她颔首:“娘娘醒了。”
他的一只衣袖连着胳膊都被她扯过来枕在头底下,另一只衣袖搭在脖子上,估摸着方才是用来遮明暗不定的光线去了。
不然呢,哀家宁愿自己是在梦游。
“……醒了。”陆瑾佩呵呵干笑了两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把自己收拾的妥帖些,再瞄一眼两个小丫头,幸好没发现,若是叫秦作庭那只睚眦必报的小人知道了,小命不保。
“多谢明公子的衣服。”这人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陆太后内心的黑暗正一点点地泛滥。
“明公子的衣衫如此柔软,摸着就很安枕嘛。”不调戏一下,怎么能对得起明晔这张泛上红晕的脸,当真是太爽快了。
“太后娘娘说笑。”明晔这会连耳朵根都红了,扭过头去,简直是纯情的不能自已,陆太后邪恶的内心在肆意地狂笑。
“明晔你长这么好看,没有姑娘向你表达爱意么,怎么还能这么容易害羞啊?”陆瑾佩兴致颇好地开始打趣他,猥琐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抚摸下巴,这人听说已经二十二岁了,又是姜国太子,不能说连个妻妾都没有罢,也太洁身自好了。
“娘娘莫要打趣罪臣。”明晔开始攥紧衣袖,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索性撇的更远了些,不理她。
陆瑾佩兴头更甚,蹲在地上扯了他的衣袖晃来晃去,笑眯眯地道:“说说嘛。”想想秦作庭那厮,媳妇一波又一波,这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不会真没有罢。
“太后,注意些。”东鹊尖利的嗓音适时地传了过来,顺带附赠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娘娘您这毛病又犯了不成。
……
陆瑾佩正全神贯注地觉得明晔很好玩,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一声险些摔了个屁股墩,就知道这个小丫头胳膊肘已经拐到秦作庭那里去了,一脸听话小媳妇的模样,当真可恶至极。
“罪臣有过一个妻子,新婚夜被这张脸吓的疯癫,进门不久就去了。”明晔的嗓音很好听,低沉地回答了陆瑾佩的问题。
“……那个,抱歉,哀家只是好奇……”陆瑾佩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人清纯的有意思,哪曾想人家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陆瑾佩,你真是作孽。
“娘娘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何况娘娘赞叹在下,就当是回报了。”明晔转过头来,仍旧是温和地望着她。
“……”哪有揭人家伤疤当回报的,也太过分了些,可这人还温柔地劝解她,陆太后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罪臣觉得有生之年能得遇太后乃是万幸。”
看吧,人家还费心费力地劝解,陆瑾佩简直羞愤地无法遏制。
“明晔你也不必客套,出来的久些,皇上担心殿下,失陪了,告辞。”小包子,若是叫你家爹知道,难以想象……
“罪臣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