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前脚被扔出去,阿雾就让紫扇开了门,从从容容地走了出去。才绕过墙头,隔着木篱,就见到对面一对俊男美人正在树下赏梅。
“六妹妹。”那美人一见阿雾,便叫道,却不是荣五,又是谁。
阿雾欣欣然走上去。
荣五身边的男子也道了一声,“四嫂。”
这还是阿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六皇子。六皇子容貌像极了向贵妃,形容俊美,风度翩然,衣饰简朴,唇角一丝轻笑,若是不知他身份的,指不定还当他是哪家清贵公子。
阿雾不知道这两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但她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口里笑道:“五姐姐,好兴致。”
“刚才用饭时有些害口,殿下陪我出来散一散呐,里头的胭脂味儿太浓了。”荣五娇气地皱了皱鼻子,引来六皇子楚愈一声爱怜的轻笑。
这还是阿雾第一回见到荣五露出这样娇娇的女儿态,可见她适应得极好。对于她二人的恩爱,阿雾是乐见其成的,与其叫和蕊舒畅,她倒宁愿荣五上位,两人虽有过节,但毕竟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无伤根本。
“六妹妹,你怎么打哪儿来?”荣五问道。
阿雾无奈地笑了笑,“刚才听戏时,小丫头入了迷,把茶水浇我身上了,我过来换身衣裳。”说罢顿了顿,“我就不打扰两位赏梅的兴致了。”
阿雾去后,楚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美人于他自然没有江山来得吸引人,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美人的确值得老五晕头转向。只是他明明见着老五也进了那院子,可这位四嫂却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实在是叫楚愈佩服,对于他那位五哥,楚愈还是知之颇深的,本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逮一对鸳鸯,哪知道却叫人跑了。
“殿下。”荣五在楚愈身边柔柔地唤了一声。
楚愈转过头就听荣五娇嗔道:“殿下莫非也看迷了眼?”
楚愈捏了捏荣五的鼻子,“淘气。”但眼里跳过她,却看见了另一张脸,千斛明珠难喻其眸,万堆牡丹难夺其艳。同样是一府的姐妹,相比而言,他的眼前人就要逊色良多了。
阿雾兀自回座,也有人问她,怎么不见曾侧妃。阿雾只摇摇头说,曾秀芝将她领过去就走了,旁人也就不再追问。
戏还没散,紫宜和圆春就回来了,阿雾起身告辞,回了祈王府。
“奴婢把曾氏送过去的时候,见那头建宁侯府的二公子正借着酒意对一个丫头动手动脚的,奴婢就把曾氏往他歇着的屋里送了过去。”紫宜低声道。
阿雾拧了拧眉头,才想起来紫宜口里的这位二公子,不正是荣四的夫君黄仲彦。阿雾叹了口气,这线绕得真复杂。
“曾氏如何了?”阿雾问道。
“她如今贞洁有亏,那黄二公子又认出了她来,两个人吓得都不敢多言。”紫宜红了红脸道:“她二人……我和圆春就站在屏风外头,等完了事儿,我们故意弄出了声响,惊了他二人。曾氏见了圆春,都吓傻了,想来她是不敢去外头胡言乱语的。”
阿雾 “唔”了一声,静下来时才觉得,自己的胆子也着实太大了些,若是不知道后来的事,她还敢不敢这样把一个皇子给废了?这时候阿雾特别地期盼祈王殿下能在她身边,让她像倒豆子似的把这些事儿给倒出来,后头的事儿也就不用她费心了。做大事的人,总是要格外操心嘛。
初八,阿雾去六皇子府上时,五皇子没到,但是殷雪霞看着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地照旧同阿雾寒暄说笑,阿雾便知道那事儿算是暂时掩下了。
初九这日,阿雾早早起来打扮得当,就盼着出门的时刻。只是这出门做客也得讲规矩,去得不能太早,主人家没准备好,也不能去得太晚,那就是拿架子了。阿雾决心当一个恭敬的晚辈,所以去得稍稍早了些。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大早起就魂不守舍的?”紫宜好奇地问紫扇,就是前儿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也没见她这样在屋子里踱过歩。
“不知道。”紫扇摇了摇头,可心底却巨浪滔天,想着自家王妃该不会是真同那位顾二爷有什么吧。对于阿雾去铺子上私会顾廷易的事儿,阿雾也没瞒过紫扇,但具体谈话紫扇是不清楚的,也难免往那方面去想。
现如今阿雾嫁了楚懋,紫扇又见顾廷易离了上京,一颗晃悠地心才落了地儿,可今日见阿雾如此模样,紫扇的一颗心就又吊了起来,真个是叫操心死了。
阿雾到卫国公府的时候,下头三家的皇子妃都没来,连顾惜惠都还没到,她到得着实有点儿早了。
“姑母。”阿雾冲福惠长公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福惠长公主点了点头,说实话虽然她不喜欢四皇子楚懋,也很不喜欢这位美艳得有些过分的四皇子妃,但她对自己的礼节上是毫无瑕疵的,更别提那一脸的濡慕之情,饶是长公主再讨厌她,也不得不点头应酬。心道,老四的这位王妃比老四瞧着还是要顺眼一些的。
但是长公主还是对阿雾喜欢不起来,只要她一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在私下求自己要娶她,最后还为了她去了边关,她就怎么也看不顺眼阿雾。
而且阿雾对她的过分殷勤,也叫长公主好生生疑。她自己的大儿媳妇在她生辰的时候都没送件贴心的东西,倒是她这位侄儿媳妇,也不知打哪儿知道她过小生的,送了件精致无比的崔绣九龙团菊的插屏过来,这会儿还摆在她炕头的小几上。
福惠长公主咳嗽了一声,阿雾便不自主地起身想给她端茶。长公主从她身边丫头的手上接过茶盅,看了一眼正尴尬着坐回去的阿雾,心里头不由猜想,该不是老四改变了主意,要从自己这边走门路了吧。想到这儿,长公主不由冷笑了一声。
阿雾心里一叹,也知道长公主是误会了。她一日身份在长公主之下,她就一日要怀疑自己对她是蓄意讨好别有所求,只有当有朝一日她在上位俯瞰她时,她大约才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阿雾的心里此时比吃了黄连还苦,她和长公主早没了血缘之情,她看自己不过是陌生人,她却始终忘不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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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150
阿雾没坐多久;就见顾惜惠挺了个大肚子走了进来。
阿雾冲她一笑;顾惜惠淡淡地点了个头,向阿雾福了福身子。
阿雾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顾惜惠;心头想着莫不是成亲前同唐秀瑾的事儿叫她知道了吧,说实话,在这件事上,阿雾自问是问心无愧的,她和唐秀瑾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事儿。只是顾惜惠终究是唐秀瑾的枕边人;若是猜出点儿什么也不奇怪。
也不是阿雾自恋。求之不得;梦绕魂牵的道理;她还是明白几分的。何况当日在虚白斋骤然遇到时;唐秀瑾的神色早就泄露了他不成放下的心思。
“孩子几个月大了;”阿雾的笑容依旧不变。
“六个多月了。”顾惜惠挺了挺肚子,有一种将为人母的骄傲。
阿雾这种本该很受冲击的还未有孕的新媳妇,此刻却平静得很,倒叫一旁看热闹的人扫了兴。话题开了,可接下来怎么说,阿雾就有点儿扯不开了,关于生孩子这事儿她真是半点儿不熟悉,只晓得大概前三个月里容易害口,可顾惜惠这都六个月了,她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便笑着道:“都说肚子尖的准是个儿子,我瞧着你的肚子便挺尖的。”
这话自然说到了顾惜惠的心坎上,她如今就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好站住脚,哪怕唐秀瑾的心里还有别人,至少她还有儿子可以依靠。
“借王妃的吉言。”顾惜惠摸了摸肚子,笑了笑。
一时人来得多了,顾惜惠也帮着福惠长公主和大奶奶郭氏招呼客人。顾府的大奶奶是阿雾前世的熟人,她大哥顾廷容的妻子,这辈子这一对儿依然没变,多少让阿雾感觉到了一点儿欣慰。
对长公主多少有点儿冷待阿雾这位四皇子妃的事情,郭氏看在眼里,却并不记在心底,反而格外地照顾阿雾,看戏时也特地坐在阿雾的身边,不时同她聊上几句。
阿雾格外感激郭氏,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热情,而是因为她弥补了长公主的不足。说起来长公主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大儿媳妇,因为郭氏有时候总逆着她的意思办事,比如现如今对阿雾的热情就是一例。
可在阿雾眼里,福惠长公主虽然是她的母亲,她也不得不说,长公主傲气得很,她看不惯的人也就不怎么照顾别人的面子,后来落得那个地步,何尝又没有她自身的原因,当然这个原因,也是阿雾在飘荡了那么些年,又重生这么些年才看明白的,或者说才愿意看明白的。
郭氏无疑是在帮长公主弥补人情上的不足。
说实话,阿雾对这位上辈子也不太熟悉的长嫂十分好奇,受长公主冷眼的人不止阿雾一个,但是郭氏偏生对自己另眼相待,阿雾不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郭氏,那么她到是很想看看郭氏的谜底。
“王妃,可是不喜欢听戏?”郭氏见阿雾的心思并不在台上,也不如其他人一般看得如痴如醉的。虽说今日府里请的不是昆玉班,但也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和春班”。和春班的台柱子畲天秀一曲“杨妃醉酒”唱得人惊艳不绝,三月不知肉味。
阿雾点了点头,“太热闹了些,我有些受不住。”阿雾大概是前辈子就养成了习惯,只爱清净。
郭氏笑了笑,露出一丝感同身受之意,让阿雾对她的好感骤升。“我公公喜欢听曲儿,年前才让人去江南一带买了几个小丫头,一口清甜的嗓音,曲子也好,有时候安安静静地听一听也挺好。”
阿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老爹来,卫国公顾世彦。阿雾也爱听江南小曲,其中受卫国公的影响就不小。
“我也喜欢。”阿雾从善如流地道。并同郭氏就此交换了不少的意见,彼此都明了了对方的交好之心,用“交谈甚欢”、“相见恨晚”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王妃若是喜欢,下回我们府上再派人去江南采买小丫头的时候,我叫人也给王妃挑两个。”郭氏笑道。若是如今就眼巴巴地送人过去,只怕要被人说卫国公巴结四皇子的,郭氏也会被长公主责备。可下一次替祈王府采买唱曲的小丫头,不过是顺手帮个忙,那巴结的意思就轻多了,却也算是向四皇子示好了。
“好,到时候你让人到我府上同我说一声就是了,可不许你帮我出银子。”阿雾回道,彼此相视一笑,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阿雾很高兴,她先时都忘了虽说顾老爹在府里不如长公主管事,但是两个人的意见一向是相左的,长公主属意五皇子,而顾老爹却不一定。
女大避父,阿雾同顾老爹并不亲近,上辈子也没过问过政事,如今想起来,能拉卫国公府一把,也就是拉了长公主。她可真是蠢,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一点儿。
郭氏为阿雾破开了难题,叫她好生感激,“郭姐姐得空时,也常来我们府上坐坐吧,咱们一块儿说说话也好。”
郭氏点了点头。
阿雾回到祈王府的时候,十分高兴,结交了郭氏,也算是打入了卫国公府的内部,何况,她那条明显走入了死胡同的路也“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如何叫她不高兴。
这几天阿雾连轴转地去各府做客,不过给了她最大“惊喜”的自然还是安国公府。
身在局内的时候,阿雾虽然质疑过老太太的智慧,但是还并不是很严重,毕竟当时对阿雾来说,老太太算是她的顶头上司,仰望上头,难免会觉得老太太的心思难测了一点儿。
但如今阿雾跳出了安国公府,可就着实看明白了,安国公府的衰败不是毫无原因的,根子就烂在老太太这儿。至于安国公,阿雾只能将他归在四肢发达的武夫范畴内,他好似完全没有了解到内院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他以为只要男人在外头会拼搏,这个家就能立起来。却不明白,也许那样一时能立起来,可地基不稳,立起来也是危房。
“六丫头也别说我老婆子偏心,我给你五姐姐屋里准备了两个伺候的人,给你也准备了两个。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回去吧。”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还算好,没有当着一众客人的面说这话,只单独叫了荣四、荣五和阿雾到一边说话。
阿雾看了看荣五的表情,显然称不上高兴。荣五怀着身孕,老太太送了她两个水灵灵的美貌丫头,想来绝不是伺候她的,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老太太这是为她好,毕竟她此时也伺候不了六皇子,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这两个丫头的身契还在老太太这儿,而老太太又是荣五的亲祖母。
至于老太太送给阿雾的两个丫头,小手白嫩嫩的,绝不是伺候人出身的,身段太过妖娆,容貌太过艳丽,简直对阿雾就构不成任何威胁。阿雾心底暗叹一声,就算要送美妾,好歹也要投其所好,而祈王殿下喜好的显然不是这一类妖娆的类型,阿雾自己也犯过这样的错,不过她很快就纠正了过来,早挑好了两根嫩葱似的长得干干净净的,出身也干干净净的女子,只是一时没有机会捧出来而已。
尽管阿雾和老太太都有同样的打算,她却不准备让老太太再踩在她脸上,这老虔婆,真是不给她颜色,她都要开染坊。
阿雾不明白的是,上一次明明在那么多人面前她也算是打了老太太的脸了,为何老太太还如此的冥顽不灵,以为她对自己来说,还是那高高在上的老太太。
阿雾以己推人,当然是不明白老太太的心思的。而老太太上一回被阿雾当众顶撞回来后,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她庶子出的孙女儿敢对她说的话,她想来想去,只觉得阿雾一定是当时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才一时口不择言的。
所以颐指气使惯了的老太太,决定相信,若是她私底下这样给阿雾一说,想来她就一定会答应的。想当初,她叫阿雾给四丫头磕头谢罪,那丫头不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么。
其实也怪不得老太太如此想,她在府里是居高位惯了,出去了,别人一般也不跟她计较。何况府里头的大太太和二太太还要在她收下讨生活,自然是怎么让她顺心怎么来,老太太被阿雾气得半死回府,大太太和二太太先是将阿雾骂得一文不值,再就是提当年的老太太之勇和阿雾之弱。然后再劝道,如今阿雾毕竟是皇子妃了,自然要顾面子些,若是私底下想来就不会如此了
这一番话正迎合了老太太愿意相信的东西,因此才又有了今日这么一出。可谁也没想到,老太太会顺道带上荣五。
这下大太太可就不高兴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这几个丫头,都是老太太私底下吩咐老大荣吉盛去办的,一来她觉得男人之间的喜好可能更一致些,二来五丫头毕竟是大太太的亲闺女,当亲妈的不一定愿意。
但是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道理,她认为荣五嫁了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她心里未必肯将娘家放在第一位。老太太习惯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而送美貌丫头是老太太玩惯了的把戏。
阿雾想着,老太太居然在送王姨娘给自己老爹这件事上都没能吃一堑长一智,实在是让人堪忧。但阿雾却不知道,老太太也许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曾经很成功的运用过这些美貌丫头,只是阿雾不知道而已。所以老太太只当,王姨娘那不过是一时失手的害群之马而已。
当然老太太送丫头给四皇子和六皇子,绝不是单纯只为恶心自己的孙女儿,她觉得她这是在为安国公府的将来打算,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们安国公府更有前途的国公府了,也再没有人比她更有能耐,可以堂而皇之的给每个皇子府上都送两个探子进去了。在这里老太太是绝没有把七皇子那个傻子算进去的。
先说五皇子,五皇子是田皇后的儿子,田皇后是老太太大嫂的侄女儿。所以五皇子上台对安国公府是很不错的。再说,六皇子,荣琬又是六皇子的侧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