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拿她没奈何。
长公主只说,我们家阿雾身子娇,夏日里只有穿雾影纱还好些,穿别的不透气容易长疹子。
气得顾二夫人跳脚。
如今卫国公府只有顾惜惠一个嫡女,好东西自然都给她了。
“太太说的顾大小姐是不是福惠长公主的侄女儿?”阿雾眨巴眨巴眼睛,应和着崔氏的激动。
“可不是嘛。你说这身份多尊贵,虽然同样都是国公府,人家卫国公府可不一样。卫国公当初护驾有功,救了咱们皇上,皇上这才把福惠长公主嫁给他的大公子,就是如今的卫国公。顾家的二爷自己也争气,中了进士,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就是庶出的几个爷,也都有作为。”崔氏喋喋不休地道。
阿雾可不想听崔氏说这些,卫国公府的事情,她比崔氏可清楚多了,“太太,你见过福惠长公主吗?”
崔氏愣了愣,才道:“见过。”
“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啊?”
☆、侯府宴阿雾受辱
崔氏见阿雾对长公主很感兴趣,可她却无话可说,“尊贵非凡。”
阿雾瞧了瞧崔氏,这是什么话呀,说都知道长公主尊贵。
“除了这个呢,太太对她什么印象啊,你们说过话吗?”
“她那样的人物哪里是我们巴结得上的,我也不过是远远见过,没说过话。”长公主的傲慢是京里出了名的,崔氏这样的出身,连换她看一眼都没功夫。
崔氏是直接被长公主无视过的人,对她没什么好感,但她又怕阿雾年纪小不知轻重,所以不敢说长公主的坏话,怕阿雾以后不小心得罪长公主。
阿雾有些失望地收回眼光。
既然打听不到长公主的消息,阿雾就沉了心思,细细思索起这回华亭伯府的寿宴来。
福惠长公主不出席华亭伯府的寿宴,是因她态度十分鲜明地支持皇后生的五皇子,顾家二房却去了,难怪哀帝登基后卫国公府没倒,长公主的日子虽然开始不好过,但向贵妃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遇上了楚懋的谋逆。
那等时候向贵妃也只能稳住长公主。
一想起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阿雾就心烦意乱,想认回公主娘亲,把前世的种种都说给她听,让她好加防范。可偏偏这些都只能想想罢了,莫说认回,便是见上长公主一面都难。
真要见了,阿雾也不敢将实话说给长公主听,怪力乱神,指不定她先被长公主灭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了。
阿雾又想到荣三爷入朝,也不知能不能通过他的手最后将楚懋的谋逆之路给掐掉。当然这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想起这些,阿雾头都疼死了。一时又思量,也不知老天爷让她再世为人是个什么道理,人死如灯灭,阿雾死前并无怨恨,生于富贵之乡,长于父母之手,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一件不顺心的事儿,便是身子孱弱,去得早,但也无怨无悔了,若她这等机遇的都还要怨老天不公,那就真正是贪婪寻死之辈了。
至于身后事,阿雾飘零世间,已经是世外之人,看前后因果,都是自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长公主后面凄凉,也是因她早前处处针对正元帝,也没少下黑手。而正元帝拥有天下也未必就欢喜快乐,长夜孤灯,只有箩筐装的奏折陪他,后宫三千,却无一人可解语。
阿雾恨他对长公主百般j□j,飘去深宫想吓唬楚懋,可偌大禁宫,宫门深深,他坐于长案之后,也是凄凉之辈,偶尔陷入沉思,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但那影子投在背后的山水屏风上,却显出寂寞孤凉得紧。
阿雾一时感叹帝王果真是称孤道寡之辈,国事缠身,忧虑百倍,还得宿夜辛劳,可笑他们看不穿这龙床宝座的四下无依。
阿雾看久了也就歇了吓唬楚懋的心思,觉得楚懋是自找苦吃,活该他一世凄凉,一辈子找不着人真心关心他。
阿雾想起前尘往事就心烦,只盼着自己别长大,日子就停在现在也挺好。
可惜岁月如梭,有人死亡,有人出生,转眼就进入了初夏。
寿昌侯家嫡长孙的长子摆满月宴,阿雾这回终于可以出门赴宴了。
这寿昌侯府家和崔氏还有些亲戚关系,崔氏的表姐就嫁给了他家的嫡次孙。
崔氏牵着阿雾下了马车,跟在安国公世子夫人和二夫人的身后,进了寿昌侯府。
寿昌侯府可比安国公府气派多了,侯夫人堂屋里一溜整块紫檀木做的家具,老封君正坐在堂上正中的嵌螺钿雕海棠富贵紫檀矮榻上,脚下铺着猩红洋罽毯子,枕着大红金线团花引枕。
侯夫人跟前两溜嵌螺钿紫檀官帽椅排开,上面搭着石青弹墨菊花纹靠背,垫着同色坐垫。四周摆设件件都是古董,样样都是上品。金堂富贵晃得人眼花。
寿昌侯夫人左手边儿站着个年轻贵妇人,容貌秀丽,手里抱着个还在襁褓的白白嫩嫩的孩子,想来就是今天的主角了。
阿雾乖乖地随着崔氏行了礼。寿昌侯夫人亲热地拉了阿雾的手,“瞧瞧这孩子,长得多整齐,平日你太太怎么不多带着你出来走动走动,论理咱们两家还带亲的呐。”
崔氏连忙解释,孩子还小,怕失礼。
“胡说,我瞧这孩子规矩好得很,说句不好听的,比你这个做娘的还强些。”寿昌侯府在前朝就是世家,祖宗一辈有眼力有能力,见风使舵,一看风向不对,就跟了开国太祖,做了如今的寿昌侯。家里的气派自然就是一般世家比不上的。
寿昌侯夫人是个眼睛尖的,扫一下这些年轻辈,心里就有数。崔氏,侯夫人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但心下却对她能将这位六姑娘教养得这般出色而纳闷儿。
荣府的五姑娘在京城里已经是拔尖的人,侯夫人看这位六姑娘论模样、论气派都不输给她那姐姐。侯夫人在大小宴里从没见过阿雾,自然知道这姑娘是个不常出门的。
可如今阿雾进了她这靖安堂,还能不被这鲜花着锦的富贵气象给震住,光这一点儿就不容小觑,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
侯夫人又问了阿雾多大了,平日读什么书,很是喜爱她,直到下一个尊贵客人到了,她才松手。
侯夫人又怕小姑娘们无聊,让丫头们领了去后头花园里玩耍,还特地请了女先儿弹唱说书。阿雾到远香台时,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小姑娘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各有圈子。
众人见阿雾等进来时,都回过了头,暗自打量了阿雾一番。
阿雾则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惜惠,心里撇撇嘴,哪儿都有她凑热闹。
顾惜惠见了阿雾,眼神稍微停了停,然后就转向了荣五,微笑着和荣五打了招呼,邀了她们一块儿坐。
荣四笑着不着痕迹地将阿雾挤到边上,挨着荣五坐了下来。如此一来,顾惜惠这一桌便没了位置。荣五拉着阿雾给顾惜惠介绍了一下,便对阿雾道:“阿雾乖,你去那边儿坐好不好?”
荣五同顾惜惠要好,见了她有许多话说,一时就顾不上这位最小的妹妹了。
阿雾果真乖乖地坐到了旁桌,反正她也正好不耐烦同顾惜惠应酬。
只是离得近,顾惜惠一桌的议论,阿雾想不听见也难。
“你这个六妹妹真是个美人胚子。”顾惜惠笑道。
荣五没说话,淡淡地笑了笑。荣四则在一旁答道:“再美也是小家子气,怎么比得过顾妹妹。”
顾惜惠旁边的安平侯金家的大小姐金玲接了话茬子,“她怎么小家子气了?”
“她爹是我们府里庶出的,娘是青州那边儿一个知府的庶女……”荣四差点儿没把阿雾的祖宗八代都说给外人听。
“难怪了,她那头上的金环样子,我们早几年就不用了,我的早赏给丫头了,我还说怎么你们安国公府的姑娘会戴那个,原来她娘是小娘养的,难怪了,难怪了。”何佩真爽朗地笑道。
荣四也跟着笑,只有荣五觉得脸上一臊。
阿雾在一旁听了手指甲都要掐到手心里了,却一再告诉自己忍让。她不是没有回何佩真的话。崔氏是小娘养的,何佩真的外祖不也是小娘养的么。谁能比谁高贵?
只是何佩真是镇国公的孙女,镇国公坐镇大夏朝西南,辖制两路大军,她父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镇国公府是京城赤手可热的人家,谁敢招惹他家?
阿雾在荣四手里吃了一回亏,学了乖。
但这并不表示阿雾就咽下了这口气。她上回那是犯蠢,跟荣四硬抗。可那也是因为彼此是姊妹,阿雾有对敌人的心理没有揣摩透彻,何况阿雾也没有将一家子的心想得那般黑暗。所以吃了亏。
这回何佩真是外人,阿雾可就没那么傻了。
只是荣四这个蠢蛋,刚好可以用一用。
☆、侠义女快语助人
阿雾是名副其实的阿雾,这眼底的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更何况一想到何佩真侮辱崔氏,她还不能明刀明枪的一个耳巴子给她打回去,阿雾就觉得委屈,人一委屈自然就有泪了。
阿雾滴答着眼泪走到荣四的跟前,抽泣着道:“四姐姐,什么叫小娘养的,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娘的坏话?”
没办法,阿雾小姑娘年岁还小,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退,还是个包子样,这样哭哭啼啼只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心疼死个人了。
阿雾的声音不小,一下子把屋子里十几个贵女和各大丫头的耳朵都吸引住了。
荣四被问得愣了愣,十分尴尬,她先才笑,显然是忘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娘养的,不过她仗着荣二爷是嫡出,直接忽略了她姨娘的出身,且她还盘算着要让荣二爷将她记到二太太名下做嫡女的。
“四姐姐,什么是小娘,什么是小娘,这是不是坏话,是不是坏话,哇哇哇——”小女孩天真烂漫不知道小娘是什么意思这是可以理解的。小女孩被人欺负了,哇哇大哭,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在坐的都是贵女,一个赛一个的真贤淑或者假贤淑,哪怕听了这等粗话,也只当没听见,否则只会污了耳朵,哪曾想到阿雾却是个二愣子,直接就问了出来。
按说姑娘家嘴里哪能说小娘这些粗俗字眼,立即就有御史家的姑娘皱了皱眉头。
“啊,你别哭啊,别哭。”荣四手忙脚乱地给阿雾擦眼泪,可阿雾哭得越来越大声,荣四只得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阿雾愣了愣,没想到荣四居然也是这么个二愣子,大庭广众这般吼自己的妹妹,这女儿家果然是不能叫小娘养的。
阿雾停了停哭声,但是接下来不仅没闭嘴,反而滔天嚎哭起来,若非嫌弃地下脏,指不定还要夸张地坐到地上,弹腿大哭。阿雾的两只小肥手抹着倾盆的泪珠子,哇哇不歇。
嚎哭,这可真是技术活和体力活,要不是阿雾身子板好,真不敢这样嚎。
阿雾这一嚎,有人看劝不住,早去禀了大人。
这厢大人没到,先遇到几个也到院子里来逛的男客,他们听到这方有哭声,哭得凄凉,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路寻了过来。
众人一到,就见个胸前戴着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梳着花苞头的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伤心地哭着,眼睛都红肿了,泪汪汪地扑闪着。
阿雾长得眉目如画、玉雪可爱,这般哭泣,不觉讨厌,只让人心尖尖都疼了,便是外人见了都心生怜意。若换别个小孩来哭,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糟,可就没这效果了。
“你这是怎么了?”领头的唐瑜一眼就认出了阿雾,他上前想扶起阿雾。
阿雾揉了揉眼睛,抬头抽噎着道:“这位哥哥,什么,什么叫小娘养的?”你瞧瞧,有用了就是哥哥,没用时,别人跌倒都不肯提醒的就是阿雾。
唐秀瑾一愣,“别胡说,姑娘家家的嘴里怎么说这些粗话,谁教你的?”
阿雾看了看唐秀瑾,觉得这哥哥真不是白喊的,也不知他是随意说的,还是是故意配合阿雾,若是后者,可真就聪明腹黑了。
不管怎样,唐秀瑾一下就把话头递给了阿雾。
阿雾一下就指向了何佩真,继续抽泣,“这个姐姐说的,她们说我娘是小娘养的,小娘养的倒底是什么意思啊,哥哥?”
这会儿别说一众贵女了,就是一众男宾,都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了何佩真,把何佩真臊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别说阿雾,她自己都想哭了。
“我,我没有……”何佩真捂着脸真开始哭起来。
可是没人信她,且不说何佩真那肆无顾忌的笑声早让人听了去,便是没人听见,看看十一岁的她,再看看八岁的天真无邪的阿雾,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这边儿大人也赶了过来,崔氏听到阿雾在院子里哭,心里早就急了,第一个奔过来抱住阿雾,“阿雾,阿雾,你是怎么啦,怎么啦?”
阿雾投入崔氏怀抱,软软地收了嚎哭,轻轻掉着泪珠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委屈地看着崔氏,“太太,有人说你是小娘养的,我不懂什么意思,可是我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好话,阿雾心里难过。”阿雾娇泣泣地哭道。
这样可爱的小女孩,软糯糯跟糯米团子似的,怎么能有人这样欺负她。
崔氏气得发抖,“这是谁说的?!”
崔氏又哄着阿雾道,“阿雾乖,这不是好话,女儿家不能说这些粗话,你只当没听过啊,乖。”
你看看,人家一个小娘养的都这般有教养,镇国公家的姑娘却如此说话行事,把个何佩真羞也羞死了。
阿雾很不客气地又指了指何佩真。其实阿雾还很想把荣四说出来,这蠢货,自己都是小娘养的,居然还在一边儿笑,可如今安国公府没分家,一损俱损,阿雾顾全大局,也就忍了口气。
旁边有人噗嗤一笑,“哟,原来是何大小姐,我怎么记得何小姐的祖父也是那什么养的呀。”
说话的也是个小姑娘,阿雾抬头一看,这姑娘金妆玉雕,长得有些英气,被一个贵妇人牵着手,阿雾却是认识的,这夫人是唐秀瑾的母亲,说话的小姑娘是唐秀瑾的妹妹唐音。
听到唐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阿雾浑身毛孔都熨帖了,对唐音顿时产生了好感。
大人劝住了阿雾和何佩真的哭声,一顿小孩子家家的闹剧总算收了场,阿雾虽然又是坐地,又是大哭,却没伤着什么,但何佩真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可惜她有气只能在肚子里发,找不到阿雾任何麻烦。至于家里嘛,镇国公府是武将,荣三爷走文官,两不相干,这些都是阿雾算计好的。
何夫人一脸羞愧地把何佩真领了回去。唐音则牵了阿雾的手一边去玩。
“你说你是不是个傻子,别人骂你,你就只知道哭。”唐音责备阿雾。
阿雾则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想不到唐晋山居然养出了这么个有点儿侠义心肠的女儿,阿雾瞧着唐音的直言快语,心想只有被宠着疼着的人才有这样的胆气敢这样说话。
唐音见阿雾不说话,只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她,明亮得跟湖水洗过似的,一时好奇,戳了戳阿雾粉里透红的苹果脸,手感果真细腻。
唐音又忍不住捏了一把。
阿雾果断捧住脸退后两步,瞪着唐音,这丫头把她的脸当戳馒头呐?要不是看她还算顺眼,谁要理她呀。
上辈子阿雾和唐音没什么交集,对她的性子也不太熟悉,不曾想居然是这么个人物。
唐音好笑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阿雾,“你个傻子,光知道哭,门牙都漏风了还不知道。”
阿雾捂住脸的手果断捂住了嘴巴,一脸懊恼,居然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实在是门牙漏着风漏着风就习惯了。
“光知道说我,你门牙也漏风了。”阿雾不服气地指着唐音道。
唐音也赶紧捂住嘴巴,两个人互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然后一同噗嗤笑出声,这情谊就算结下了。
☆、论形势嫂嫂教妹(上)
唐音比阿雾大一岁,便充当了姐姐一角,对阿雾多有照顾,一一给她介绍在座的人,又拉她一块儿坐下吃茶聊天。
同唐音聊得来的都是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她们这一桌别比别人三桌都更热闹些。
到分手时,唐音拉着阿雾的手还有些舍不得,“下回见面咱们再好好说话,你若是到我家来,我给你看我那些好玩的。”
阿雾点点头。
阿雾随崔氏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