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只不过运用了些人脉,费了不少力才拿到户部发给的准票,才得以让华夫入山采华。」看来对方也对自己的身分做过调查。
听完两人互视一眼,「赵老板」指了下对街卖豆汁儿的摊子。「三爷若是不忙,咱们有事想要请教,可否坐下来谈?」
哈勒玛故意吊他们胃口。「这会儿不太方便,既然大家都住在悦来客栈,那今晚我做东,请两位喝一杯。」
「那就这么说定了,先告辞了。」他说。
年纪较大的「方老板」朝挨在哈勒玛身边的宝龄瞥了一眼,见两人姿态亲昵,思量了下,这才跟著离开。
大鱼上钩了!
哈勒玛觎著他们离去的背影忖道,看来今晚得好好准备一下。
*****
当他送宝龄目到家,才知道府里的奴仆都出去找她了。
「你要把额娘吓死了。」马佳氏半卧在榻上,拉著小女儿的手,轻声责骂。
「恩古伦回来说跟你走散了,我赶紧让人去跟你阿玛说一声,就怕你又不见了,还好没事。」
「对不起,额娘。」宝龄低头认错。马佳氏抚著女儿的小脸,庆幸是一场虚惊。
「额娘宁可你一辈子都待在府里,别再出事,那种意外一次就够了。」
「幸好遇到三爷,是他送我回来的。」宝龄才想到他,脸蛋不自觉地又红了,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三爷送你回来的?」马佳氏是这座府里唯一知道「三爷」真正身分的人,夫婿并没有隐瞒她,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招呼这位贵客。「下次离这个三爷远一点,不要跟他走太近。」
「为什么?」她不明白。
「这位三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听额娘的话,要是再见到他,只要行个礼就够了,别跟他说话。」早就听说不少有关他的坏名声,她可不希望女儿和他有任何瓜葛,还是避远点好。
宝龄还是不太懂:「可是……」他们明天还要去白云观。
「听额娘的。」马佳氏断然地说。
「嗯。」她不得不点头,只好再想其它办法了。
*****
「你要跟那个三爷去白云观?」恩古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真是她那个胆子又小又怕生的妹妹吗?这会儿居然敢跟个男人出门。
「小声点!」宝龄将她拉到自个儿房里说话。
「额娘不希望我再跟三爷见面,姊姊千万别跟额娘说。」
看著妹妹两眼晶亮,颊上还浮著淡淡红晕,恩古伦张口结舌地目:「你老实告诉姊姊,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三爷?」
宝龄小脸倏地胀红:「才不、不是,是三爷说白云观的菩萨很灵验,好心要带我去,这样额娘的身子说不定能快点好起来。」
「真的只是这样?」恩古伦不怎么信。
「就只是这样。」宝龄用力点头。
「我以为你很怕三爷。」
「以前都是我误会他,现在我不怕了,姊姊你可别跟额娘说。」她绞著十指,有些羞、有些窘。
「难得你想要出门,我高兴都来不及。」于是,姊妹俩从后门出去,果然见到马车早已等在外头了。
哈勒玛跳下马车,眼里只有一脸含羞带怯地盯著自己的小丫头,每见她一次,就觉得她讨人喜爱,尤其是被那双娇怯羞涩的眼儿望著,心头便一阵火热,想要一辈子都这么被她看著。
「嗯咳。」恩古伦打断他们的凝视,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听阿玛说过三爷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这会儿才肯把妹妹交结你,你要是敢欺负她的话,我可不会饶了你。」
哈勒玛脸色一整。「我会平平安安的把她送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她这才对妹妹说。「不要待得太晚,不然额娘要找你的话,我可瞒不住。」
宝龄颔下皓首,知道自己这么做太大胆了,可是偏想冒险一次,她无法阻止自己有这样的冲动和想法。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只要有三爷在身边,她就不怕。
「我扶你上去。」他宽厚的男性大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腰肢,让她上了马车。宝龄觉得即便隔著衣物,那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烫到似的,教她整个人恍若也跟著热了。
她偷觑了一眼坐在身边驾驶座上的男性侧脸,那刚毅正派的线条,跟自己是多么的不同,一颗心突然怦怦地直跳。
你是不是喜欢上三爷了?
姊姊的话蓦地在耳畔响起,宝龄心里一慌。
她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看见三爷她会心跳怦然,还会有些慌乱,害羞却又期待他的出现……难道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她喜欢上三爷了吗?
「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会在这时候扑上去咬你的。」哈勒玛见她坐得直挺挺的,嘲谑地说。
宝龄噗哧一笑,这回可不会再轻易被吓著了。
*****
看著他驾著马车,手掌有力地抓握著缰绳,不时甩动,那么充满自信,于是又悄悄地看向他粗犷、神采飞扬的脸庞。
「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不介意。」他戏谑地笑说。
「我、我才没有在看你。」宝龄小脸顿时晕红一片。
「那从刚刚起是谁一直在偷看我?」
「我才没有。」她撅起小嘴。
「你这个傻丫头,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哈勒玛见她脸红,更想逗她了。
唉!被她这么偷觎著,害他更是心痒难搔。
「为什么?」宝龄怔怔地问。
哈勒玛终于明白为什么毓谨老是喜欢用言语轻薄那些年轻的宫女,逗得她们格格娇笑了,过去他对此行径总是不以为然,现在才明白自有一番情趣。不过,他只会对自己在意的姑娘这么做。
「我会以为你偷偷在喜欢我。」他故作正经地说。
闻言,宝龄烧红了脸。「你乱说,我、我才没有喜欢你。」
「哈哈。」哈勒玛听了反而大笑。
「我真的没有。」她被笑得满脸羞窘。
「你这样说,我会很难过。」他佯叹一声。
「真的吗?」宝龄信以为真了。
「哈哈……」见她还是这么好骗,哈勒玛不禁放声大笑,更想抱抱她、亲亲她了。不过他要是真的扑上去,准会把她吓得跳下马车。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宝龄只觉得他开怀大笑的模样真好看,就像阿玛常跟她形容的,那些生活在白山黑水,生性爽直豪迈,而且善于骑射的满族好男儿,也不再觉得他可怕了。
*****
「三爷会在京城待多久?」
他斟酌著该怎么回答。「不一定。」要看皇上的旨意,随时都有可能奉旨离京,所以他也不确定。
「那……什么时候会离开?」宝龄急急地问。
哈勒玛考虑著要不要告诉她,不知她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分,会有什么反应?会避而远之,还是拘谨不自在?这两样他都不喜欢。
「很难说……这会儿家里有人在等我,所以不回去也不行。」想到从小带大自己的贵嬷嬷,只怕又要唠叨个没完了。
「有人在等三爷?」她怎么没想到他或许可能已经成亲有妻儿了。
宝龄胜色黯淡下来,心口莫名地有些泛疼,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呢?她头一回有这样的感受,难道就像姊姊说的喜欢上他了,所以才会难受?
见她低头不语,哈勒玛感到疑惑。
对于姑娘家的心思,他总是很难猜测,自始至终都摸不清楚。就像他那个已经死去的福晋,两人成亲了一年多,他始终找不到话题跟她说,每回独处甚至说不上三句话,自然产生不了感情。
*****
当马车来到了白云观,哈勒玛伸手要扶她下来,宝龄羞赧地拒绝了。没想到才跃到地面,她因为太过紧张,一个没站稳,差点往前仆倒,一条有力的男性手臂及时将她捞进宽阔坚硬的胸怀中。
宝龄从他胸前仰起晕红的脸蛋,一颗心快从喉咙蹦出来了。
「谢、谢谢。」只要在他身边,她的脚就发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
哈勒玛瞧著她娇羞的模样,多想将她揽得更紧,甚至把嘴压上她的红唇……他轻咳了两声,勉强地放开她。
「小心点,」他嗓音沈哑地提醒。完了!自己的意志力何时变得这么薄弱不堪了。今天带她出来,他可不是真在打什么歪主意,只是纯粹体念她一片孝心。「我可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
「嘻……」宝龄喷笑。「我当然相信三爷。」
每回听到她说相信他,哈勒玛的内心就掀起一番天人交战,想著到底要当好人还是坏人,这丫头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挑战。接下来.哈勒玛一脸失笑地看著她用力摸著刻在山门上的石猴,怀著孝心虔诚地祈求她额娘的病能早点痊愈。
看著她如此诚挚的孝心,哈勒玛的心暖了、热了。他深深地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美好、最没有心机城府、也是最适合自己的女人。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这样单纯善良,而且容易满足的她。
等宝龄终于摸够了,她进入大殿里参拜。
哈勒玛在外头等她出来.因为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香客自然不多.白云观里十分幽静,也因为人少,他注意到除了道士之外,还有几个手上握有兵器的男女在附近走动。
哈勒玛悄悄地跟在后头,见他们进了后殿,脸色微凛,如果他没看错,这些人可不是来礼佛的信徒。
而当他听见长廊的那一头传来年轻姑娘的声音,连忙跃上屋檐。
*****
「大哥觉得那位三爷怎么样?他真的可以帮咱们混进宫里吗?昨天你们又谈了些什么?」
接著是个年轻男子的嗓音。「没谈什么。我总觉得那位三爷不像个生意人,虽然他说过自己的生母是个汉人,不过到底有一半满人的血统,不能太相信,咱们要确保行动万无一失,否则会危害到整个日月会。」
哈勒玛趴在屋檐上,观察他们的动静。他听出来了,这位年轻的男子正是昨天那位「赵老板」。
因为自己的长相和汉人男子实在有落差,不会有人相信,昨晚他向他们谎称自己的生母是汉人,好消除他们的戒心,不过对方也很谨慎,之后他闲聊几句就找了借口离席了。
「那可怎么办?总舵又派人捎信来问进展如何,咱们该怎么说。」赵世芳性子急,开口又问。「要是这回来京城没把事情办好,其他分堂的堂主可是会笑大哥办事不力的。」
赵永昌沉吟了片刻。「我跟方叔和其他人商量看看再说。」
「咱们都在这儿待了快半年,要是再……」
随著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跟著听不太真切了。
想不到日月会的人都藏身在这座白云观里头,难怪他会找不到。哈勒玛直到他们走远了,这才一跃而下,回到前面的大殿。
*****
「你都跟菩萨说什么?」他笑问。
宝龄从大殿出来走向他,歪著蜂首,笑得可爱。
「我希望菩萨能保佑额娘的身子快好起来,还有阿玛和哥哥们不要太劳累了,以及姊姊嫁给伊克坦大哥之后能很幸福。」
「那菩萨怎么回答你?」哈勒玛逗她。
「菩萨说……」她这才发现被骗了,鼓著双颊娇嗔道:「菩萨才不会说话。」
他大笑。「说不定菩萨见你孝顺,又有诚心,真的跟你说话了。」
「真的会这样吗?」宝龄瞠圆了眼问。
哈勒玛朗声大笑。「你这傻丫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真的好想把她带回家藏起来,不还给鄂容泰了。
「我才不傻!」她小声地抗议。
「是吗?说不定我是故意把你拐来,乘机把你卖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生意人,无奸不成商,满脑子只想著该怎么赚钱。」他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三爷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她仰起红扑扑的脸蛋,神情满是信赖。
「说不定我真的骗了你。」
宝龄摇了摇头。「我相信三爷。」
「你……」哈勒玛胸口绷紧,克制著流窜在身体内的欲望,他的定力碰上这小丫头就溃不成军。
「三爷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吗?」她觉得他的眼里好像有火,看得她的脸又热了。
他深吸了口气:「你没说错,再怎么说,三爷我也是个正正当当的生意人,不会去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我当然相信三爷了。」
哈勒玛很想叹气,这丫头根本不知道说这种话对男人有多大的影响,足以教男人变成猛兽。
*****
「咳咳……有件事在心里搁了好一阵子,想找个人商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些意见?」他的耐性用罄,可是又怕太坦白了会吓到她,只好用迂迥的方式,偏偏这又不是自己拿手的。
她很认真地点著脑袋。「当然可以,只要能帮到三爷。」
「事情是这样的……呃……最近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小丫头……不过她……胆子很小……很害羞,好不吝易她见了我不会吓得逃跑,心里真的很开心,偏偏我这人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讨好她……」
宝龄听到这里,不知怎的小脸跟著胀红,明知道三爷应该不是在说自己,不想会错了意,可是就忍不住害躁。
「说不定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上我?」
哈勒玛豁出去了,她要是听不懂这个暗示,他索性就直接招了。
三爷是在说她吗?
莫非……三爷也喜欢她?
「或许她以为像三爷这样的人已经成亲,有了妻室。」她怯怯地开口。
他马上摇头。「没有,虽然曾经娶过,不过已经过世了,家里头连个侧室或小妾都没有。」
「真的吗?」宝龄露出喜色。
「我不会骗你的。」哈勒玛只差没跪下来发誓。
「那……只要有心,不用说什么甜言蜜语,我想那位姑娘会懂的。」她不敢看他,皓首垂得低低的,好小声地说。
哈勒玛几乎要很专心聆听才听得见她在说什么。「原来是这样,那我会表现给她看,让她知道我这人可以信任依赖。」
「嗯。」宝龄抬眼,望见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立刻难为情地转开眸光,故意清了清喉咙,接著噗噗地笑了。
「咳……后头还有间药王殿,听说可以保佑人们身体健康。」他黝黑的脸庞竟有些滚烫。
宝龄现在可以确定三爷说的那个丫头是自己了,她又羞又喜,原来两人对彼此都有情意。
「真的吗?那咱们快过去吧。」
*****
哈勒玛跟在她身后,想著贵嬷嬷老催著他快点再娶个福晋,或许他真该认真考虑了。这可是他生平头一遭,只有在面对这丫头时,他才会涌出无比的怜爱之情,一心只想要疼惜宠爱她,原来这就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因为白云观范围很广,里头就有好几座殿,后来问了正在扫地的道士,两人才顺利地找到药王殿。
「三爷?」赵永昌和妹妹经过药王殿前,怎么也没料到会遇到三爷,顿时心生警觉,不过见他神态自若,加上身边还有个姑娘,赵家兄妹决定静观其变,以免先露出馅来了。
「赵老板也来上香,真巧。」哈勒玛一派轻松地笑说。
赵永昌微微一笑,指著身边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说:「是舍妹想来祈求平安。」
「嗯。」哈勒玛打量著一身蓝色襦裙的赵世芳,她五官有著江南女子的柔美,不过眉眼之间却有著任性刁蛮之气,以及显而易见的野心,这让他想起自己死去的福晋。
「听我大哥说三爷是做人华买卖的,而且在京城里认识不少王公贵族,想必也经常进出宫里。」赵世芳话说得莽直。
「世芳!」赵永昌低声喝止。
「可以那么说。」哈勒玛觎了她一眼。
「不知道三爷的名讳怎么称呼?」果然就像大哥说的,这个叫三爷的不太像商人,而且跟弱不禁风的汉人男子相较起来出色多了,是她欣赏的类型,可惜身上有一半满人的血液,否则她肯定要说服他加入日月会。
「满人的名字只怕有些绕口,不太好念。」哈勒玛一语带过。
赵世芳审视著高大健硕的哈勒玛,目光接著看向有些怕生而紧挨著他的娇小人儿,心想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威胁性。
「这位姑娘是三爷的妹妹?」赵世芳打算多了解这个男人,之后才知道该怎么利用,她可是很懂得运用女人的优势。
「不是。」哈勒玛简单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