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之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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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之倾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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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他低问,心已经荡到了喉咙口。
“找齐康先生。”那人答的简单。
几步奔过去将房门打开,见星光下,远远的站着一个玄色夜行服的人,见他出来,对他遥遥一礼,“小姐交代我告诉齐康先生,货已经置在城外东林的一架马车里,先生最好马上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说罢不等高长弘多问,已经飞快的翻上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心少了一角。
不在意是否会弄皱身上华服,他在重华阁外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将身子完全打开。
眼睛是模糊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不需要眼睛,只要听就足够。
这里充满了清魄的一呼一吸。
“皇上”,有人轻轻唤。
高绍德恼怒的睁开眼,“什么事。”
宫卫慌张的跪下,“邢议官来了,说要禀报有关重华阁大火的事……”
“让他滚,”他怒吼,此刻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夜的消息。
“可……可是邢议官说,重华阁像是有人故意纵火……”宫侍结结巴巴。
他蓦地睁开眼,眼底透出森冷,“让他过来。”
邢议官呈上一支焦黑的火把,“皇上,这是在重华阁废墟里找到的,臣问了几个宫侍,他们都说重华阁从来不用火把照明”
高绍德没有说话,莫测的看着他。
邢议官不禁有些胆寒,重华阁一夜之间焚毁,人人都在猜测轮值的所有侍卫全部要被处决的时候,皇上却只是迅速的命工匠开始重建重华阁,但周身的低压使得宫里人人自危。
良久,高绍德冷然道,“即日起你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追查元凶,朕赐你特权,任何相关的人,不管是谁,你都可以先斩后奏。”
正在火河间游弋,有人说,“正德夫人,快随臣下出去。”又有人说,“她不会去。”
“兔子,我的兔子丢了。”我努力说得清晰,那人轻笑,“以后你想要多少都会有。”
一阵颠簸,我不适的挣扎了几下,但没人理会我。
感觉面前坐了一人,刚睁眼瞟了他一眼,就听到他说,“左右还早,你多睡一会。”
我支棱着胳膊看他半天,恍惚的想,这个梦,还真是长,连高长弘都来了,不知道再等一会,清寒会不会来。
等了一会不见清寒,又觉得乏力,终于把胳膊一弯,咕咚一下又倒下去。
高长弘只觉得心砰砰的跳,初次相见的震动也不及她方才不经意流露出的稚气,篷车里顿时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他血液的流动声。
忽然听见她呓道,“寒……”
正在飘摇的心一荡,渐渐落回原点,不禁叹了一声,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眼光落回她微皱着的眉上,心慢慢恢复柔软。
也罢,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钟爱的。
情之所钟,愿相随。
只在车厢里微微一动,高长弘便已经揭了帘子进来,“醒了。”
微愣的,接过他递来的一碗水,“我出来了。”
他含笑为我理了理松散的头发,“你出来了。”
想笑,又想哭。
我自由了。
我竟真的离开那里了,也能回到清寒身边了。
虽不知是如何出来的,但心里有一种预感,今后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
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为了不是原因的原因杀人了,终于不用为了守住那个隔代的诺言而碌碌一生了。
不禁笑上眉梢,扯住他衣襟问,“去哪里。”
“并州”,他微笑,“都在等我们呢。”
见清寒又拈着棋子发呆,高长恭叹了口气,把手里捏得滚烫的棋子放下,“这棋,还是改天再下吧。”
清寒抱歉的一笑,将棋子投回棋篓,“邺城一点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事情怎样了。”
“文先生昨日也这样说呢,但文先生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辟尘帮着收拾棋盘,口里不停。
高长恭拾起一粒棋子,微微一笑,“长弘自小都是小事糊涂、大事清楚,若皇后真能将清魄接出宫来交到他手里,他定然能将清魄好好的带回并州来。”
辟尘听到这里,不禁笑道,“兴许这次接得小姐回来,咱们便要办喜事了,我看着该采买的,是不是都应该先置办起来。”清寒却没有说话。
高长恭定定的看住他,“你认为长弘不好么。”清寒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可见过长在阳光下的暗苔。”
此话一出,室里所有人都愣住。
“暗苔应当长在最阴暗的角落,而阳光太热烈,若你把暗苔置在阳光之下,过不了多久,它便会被灼伤,枯萎,最后烟消云散。”清寒低头拾着棋盘上残余的棋子,缓缓道。
高长恭一愣,“你是说,清魄是暗苔。”
清寒点头,“你们想不到她从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祖母一个承诺,便注定了她生命的残缺,皇室视她为工具,其他人视她如蛇蝎,所以她一直缺乏安全感,一直需要人守护着,证明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抬头望一眼表情各异的几个人,清寒微微一笑,“她有着足够盖过光明的黑暗,但高长弘的光却不容人吞噬,他们之间,没有永恒的光,也没有永恒的黑暗。在我看来,让他们在一起,也只是相互伤害罢了。”
高长恭勉强回他一个笑容,“清寒,你到底是放不下。”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清寒掸了掸坐皱的衣摆,对满头雾水的辟尘笑了一笑,也径自去了。
辟尘捧着棋篓追到门口,“诶,这又打什么哑谜呢。”
第四十四章 武王
    高绍德把玩着金簪,对跪在下面的邢议官没看过一眼。
邢议官额上早已沁出汗来,“纵火的人已经查出,是重华阁负责洒扫的宫监……”
高绍德腾地站起,几步跨到他面前,“人呢。”
“臣无能,那人……畏罪自杀了。”邢议官颤抖的叩下头去。
高绍德震怒的一脚将他踹倒,冷笑道,“你还真有本事。”
邢议官不敢起身,只是急急道,“皇上息怒,臣以为,谋害皇妃是灭族之罪,他一个小小的宫监,若背后没有人指使,是万万不敢作出这等拾来的。”
“说下去。”高绍德略略冷静,坐回鸾座。
“臣认为,宫人均受到十分严格的管制,并非普通人能够随意接近的,那幕后之人身份必定不凡,若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禁城,那定是禁城中人。”邢议官见高绍德怒气收敛,心中安定,口齿更是清晰。
“……禁城中人吗。”高绍德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面孔。
是谁。
将车停在一个树荫下,高长弘递来一块浸湿的手巾,“进入并州境了”
我伸了伸酸软的手脚,这样长时间的赶路以前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这样憋气过,仰起头看他,“我要下去沾沾地气,在车里呆的都快枯了。”
他微微一笑,“好,但只能一会,要尽早进并州才能松懈。”
靠着树身坐下,刚想问他还有多久才到并州,触地的手感到地皮有微微的震动,不禁心里一凛。
这是数十健马一同奔驰的效果,而且速度奇快,蹄声转眼已隐约可闻。
再看他脸色也变了,几乎是用拖的将我从地上拽起,奔向马车。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来不及了。”
若感觉没有错,应该是那个人。
高长弘说皇后是秘密送我出来的,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少之又少,若不是那个人一直在留意,便是消息走漏了。
林边扬起一阵尘灰,原本集中的马蹄声开始分散到四面八方。
我冷笑,还怕我们突围不成。
高长弘早已挡在我身前,严阵以待。
一匹翠龙马踏着轻快的小步走来,站定在离我们数丈的空地上。
“本王真是幸运,又见证了一个传奇。”宇文达微笑。
“你要怎样。”我止住欲动的高长弘。
“本王星夜赶路,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问琅琊王一句话。”宇文达将软鞭折起又打开,神色轻松自若。
“什么话”高长弘冷冷看他。
“若这天下,”他在空中虚虚用马鞭从左到右一划,“本王真心与你共享,你会不会助本王一臂之力。”
高长弘默然。
宇文达的目光落回我身上,“江山美人,琅琊王爱后者,但若没有江山,又怎能留得住倾国美人。而且据本王的消息,从前的琅琊王一直是在等待起兵的良机,但邺城一围使得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若琅琊王就此放弃追逐皇位,不是很可惜?”
只一眼,我便看清了高长弘的犹豫。
心顿时冷硬成冰。
难道真的逃不过宿命,我永远只是高家手里的一颗棋。
宇文达和高长弘说了多少,我没听进去,我只是冷冷的看着足尖。
师傅说,我不能再用禹步了,但没有说,我不能再用步法。
只是不知,现在的身体,够不够支撑到并州找到清寒。
退了一步,两步,忽然折转身子,朝树梢掠过去。
身后传来高长弘的吼叫,我没有回头。
聚香楼说书先生口中,江湖是剑光如梦,温朴真实的,两分大刀阔斧的豪情,两分戎角争鸣的悲壮,两分柔肠百转的痴心,两分两肋插刀的坚信与两分波澜壮阔的执着。
曾问清寒,“若有能放下一切不管的那天,你可愿与我浪迹天涯,去看看那传说中的江湖。”
“傻瓜,哪怕是下地狱,我也配着你。”他笑着揉乱我的发。
只要有清寒在身边,飘萍江湖也能幸福。
我只要自由。
掠到林边,数声风响,几个北周护卫打扮的人将我去路封得严严实实。
“让开。”眼前似乎蒙着血色的红绡,我听到自己说。
“武王有命,无他旨意,任何人不能离开树林。”一个人答的飞快。
一扬云袖,我直取他双目,他只是微微一笑,错手相迎。
我冷笑,化指为钩,缠上他的手腕,指甲从护手顶端破出,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虎口,仅是一瞬,他变成枯槁的尸体,脸上的表情犹如地狱受刑的恶鬼。
其余几人惊呼声中,我推开他的尸体,“谁敢拦我。”
以为他们会退的,但他们却齐齐的一声喊,又缠了上来。
高长弘的呼叫已经隐约可闻,四周也有蹄声渐响,不能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出步冬夏,手迹十二,指点三台,四肢百骸顿时充满了温暖的柔软。
没有了禹步,清魄也不会是废人。
与此同时。
锵的一声脆响,清寒失手摔了一只茶盏。
抚住狂跳的心脏,清寒咬牙说了一句“清魄出事了”便狂奔而出。
高长恭也惊跳起来,追着去了。
“皇上,”轻柔的声音唤回他的沉思。
“你来做什么。”高绍德没有回头,仍旧冷冷的望着窗外。
“秋天天燥,臣妾做了皇上爱吃的燕窝扁豆烧鸡丝和荪泥额粉白糕,都是很清淡的菜,皇上多少用一些吧……” 穆莹轻轻掩上门,将一个食盒提到桌上打开,也不管高绍德答不答话,絮絮的说。
“皇后认为,这宫里最容不得清魄的人,是谁。”高绍德忽然问。
穆莹摆着筷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停,“正德夫人深居简出,也不邀宠争风,穆莹见她第一面便非常喜欢,宫里又有谁会容不下她呢。”
高绍德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盛上一碗碧绿的香米,她半跪在高绍德脚下,倚着他的腿,将脸贴在他的膝上,“臣妾知道皇上哀恸正德夫人的死,但皇上也要注意龙体啊,不要总一个人关着……正德夫人泉下有知,定也不希望看到皇上这样的。”
高绍德惨淡一笑,“她若有你一半心,那也就够了,只可惜,她生来便是个没有心的女子。”说罢将穆莹递过筷子的手一推,径自去了。
穆莹怔怔的坐在地上。
她走了,你的心竟也跟着去了么。
第四十五章 宿命
    胸腹里绞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底晃过高长弘的惊骇,宇文达的错愕。
“她如何做到的,难道她就是鸩女。”宇文达喃喃自语。
“清魄,出了什么事。”高长弘又惊又急的用帕子掩住我的口,为我擦拭喷溅而出的鲜血。
忽然听到宇文达说,“本王先行告辞了,琅琊王,看好你的小鸟,若是不小心飞了,怕是会影响你的大计。”
心里只是想笑,你们眼里,都只有江山。
我终是背离不了自己的命运。
冷汗横流,骨骼嗒嗒作响,真气四处乱窜,这便是师傅说过的灵力反噬时散功爆体的前兆么。
牙齿早已咬得咯咯作响,一直憋着的这口气怎么都喘不过来,下意识大口吸气,塞在心口的疙瘩却越发的堵得慌,气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了,只觉得眼前迸出一束火花,随后陷入黑暗。
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什么时候能够苏醒,最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了。 
冥冥中听到有声音低沉的唤,“清魄,起来。”
模糊的答应了一声,我努力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你是谁。”
声音却不再响起。
茫然的在一片混沌里摸索,视线里尽是灰白的迷雾,听不到任何一点声响。
“寒!”我喊,他不在这里。
“主上?”我试探,没有回答。
“高长弘”我回头,空的。
莫名的恐慌起来,这个空茫的地方,没有一丝活气,难道我真是死了么。
我要回去!
爆发出一声厉喊,我挥袖想将迷雾赶开,却犹如抽刀断水般无用。
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我!要!回!去!
我是鸩女,鸩是不死的。
一阵酸痛从眉心漾开,我想伸手去抚,却举不起手来。
“她有知觉了。”有人说,像是师傅的声音。
“师傅。”我用尽全力吐出两个字,两滴滚烫的液体滴在我额上,我听到清寒微颤的声音,“她在说话,她醒了。”
是清寒,我微笑的想,我回来了。
再次醒来,一眼便望见在窗边发呆的清寒。
“寒。”我向他伸出手。
他一震,快步走来将我的手接下,“你再不醒来,我便要疯了。”
靠进他怀里,数他有力的心跳,“我还未与你游遍江湖,不会就此一睡不醒的。”
“你真是胡闹,师傅交代过你不可以再随便动用念力的。”稍稍沉默之后,他轻斥。
不理他的薄怒,我恍惚着说,“寒,我注定做不了自己,你不要管我了,尽早去吧”
捧住我的脸,清寒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只要我在一天,便会护你一天,哪怕与天下为敌。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老实的告诉我。”
我回望他,淡淡的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前所未有的清楚了一个事实,我这一辈子,永远摆脱不了那个承诺。”
这一瞬间静得斗转星移,我们彼此对视的视线里绽放着无数过往无数悲哀开作的血色莲花,刹那间无尽时空诞生而又陨灭终归寂寞。
血莲谢了,漫天破碎的祭。
高长弘化石般在长廊下坐着。
清魄突然发狂奔走,他一点都没有防备,好不容易追到面前只看见满地残尸里滚倒在血泊中的清魄。
那一瞬间,浑身血流都停了。
带着她朝并州方向狂奔数十里,正巧碰上飞马赶来的清寒、高长恭和文寿通。
一番辛苦治疗,她终是无恙,醒来后却成日冷冷的不愿与他多说话。
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一抬头,一抹白影从长廊尽头滑过。
“清魄,”他起身追去,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冷漠,今日,无论如何要说个明白。
叹了口气,我停下脚步,“琅琊王有何吩咐。”
他眼神有些黯淡,“是长弘什么时候说错话惹清魄不高兴了么。”
我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避开他的凝视,“没有,是清魄自己心情不好。”
他略带希冀的看我,“是嫌闷么,文先生说你再过几日可以不再每天用针了,到时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摇头,“琅琊王已经在清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清魄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琅琊王该忙什么,便去忙吧,我有清寒陪着就可以了。”
他终于受不了我的冷淡,怒道,“若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指出来,我改便是,何苦这样不痛不痒的将我吊着。”
我不想再理他,转身便要离开,手腕被他一把攫住,“你不要走,今日定要与你说个清楚。”
我又痛又怒,咬着牙和他狠狠的对视,仍一言不发。
“这是在做什么。”听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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