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两人到半夜,连他也是跟著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刚刚起来开门。
「都已经赖床那么久了,那让我再多躺一下有什么关系。」单水瑶嘟囔著,手里将被子卷得更紧,就是不打算起床。
嵇向槐挑眉,干脆一个举抱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来,走进浴室里,将她放下,「我要出门前要先盯著你吃完午餐,否则你一定又三餐不正常,等一下又随便找点零食来打发。」
「噢~~讨厌……」被他强迫站好,手中柔软的凉被也被抽走,她嘟著嘴,眨了眨眼眸,忍不住不悦的碎念几声。
「不要讨厌了,赶快刷牙完出来。」嵇向槐叮咛著,「还有,不许再躺回去睡!」转过头,他一脸了然的盯著那双正踏出浴室的玉腿。
单水瑶收回想直扑床上的脚,尴尬的笑著。
哼!连想偷偷赖床都不行,他简直像个管家公一样,哪还有什么完美气质贵公子的样子!
不甘愿的刷牙,她没发现自己不断抱怨那男人时,镜中的表情是如此的甜蜜。
单水盈看著从房间里出来的两人,看著他们亲密的互动,甚至嵇向槐竟能容许水瑶粗鲁的举止,还带著宠溺的微笑注视著她,她十分讶异。
他们眼里似乎只有彼此,而她就像个不识相的电灯泡,又闪又亮,但却又没有存在感。
「咳咳--」她轻咳了几声,试著提醒那对打情骂俏的离婚夫妻她这颗电灯泡的存在。
这才记起大姊,单水瑶先是赏了嵇向槐一个拐子,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单水盈面前。
「姊,今天怎么又空过来?」姊姊最近应该正忙著筹备婚礼才对。
「还说呢!我今天上Elaine去找你,才知道你因为扭伤脚,休息好几天,所以我赶快过来你这里看看,只是没想到……向槐也在这里。」她饱含深意的眼神看著他们。
「呃……这个……」单水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离婚的前夫?上床的好朋友?还是……
她求救的眼神望著他,只可惜,嵇向槐却在这个时候忘记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转过头,忽视她求救的眼神,面对单水盈优雅问道:「中午时间到了,我先帮大家买中餐,大姊想吃什么?」
单水盈微笑回道:「没有,你随便买就好,我都可以。」
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优雅有礼得像是在宫廷中的贵族,除了单水瑶之外。
她拉住他咬牙切齿的吼,「嵇向槐,你怎么可以落跑?」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接受即将到来的拷问?
他一脸无辜的回答,「我没有落跑,我只是出去替大家买中餐而已。」
识时务的他可不认为单水盈会希望他也留下,他看得出来她希望他先回避,让她们姊妹能够好好谈谈。
「乖!好好跟大姊谈谈。」在她额上落下轻啄,他安抚著她,然后迳自出门去。
偌大的客厅里,姊妹两人面对面相望。
「我想你现在应该可以好好回答我,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单水盈单刀直入的问。
「呃,我们现在……现在就只是……」单水瑶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完整答案。
看著她的样子,单水盈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的说:「其实看你们刚刚相处的情形,我觉得就算你们要复合也是可以的……」
她话还没说完,单水瑶马上打断她的话,「没有,我们没有要复合!」
「没有?」她刚刚可是看得很清楚,即使小俩口忙著拌嘴,但是妹妹边吵边替嵇向槐整理衣领,他则是温柔的扶著她不让她受伤的脚承受太多重量,还有,嵇向槐竟然去外头帮她收衣服让她换上。
两人的默契如此的好,感觉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妹妹却说他们没有要复合?
「为什么?」单水盈不解的问,「这是你们两个说好的吗?还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我……我跟他还没讨论过,我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没想过?还是有其他的问题?」
单水盈知道妹妹虽然外表开朗,但是心底敏感脆弱,现在她不肯松口承认两人复合,那必然有她自己的忧虑和考量。
轻叹了口气,单水瑶知道瞒不过姊姊,咬著唇,在沉吟了半晌之后,缓缓说出内心的犹豫。
「我知道他变了很多,他变得温柔,甚至也不在意我是不是一本会走的礼仪辞典,他会听我说话,不再将工作放在前面,他甚至还会随著我偶尔的任性来宠我,只是……」即使他如此的好,她的心依旧恐惧。
单水盈没有插嘴,静静地等著她说完。
「我还是怕,我怕,他跟上一次一样,这些温柔、这些好,这些不要求会全都在结婚后消失不见,我怕他的改变只是一时的,我怕,如果承认了,我再次放开心去接受他,我们又会像之前那样,不停的在吵架与等待他回来之间循环。」
一次的痛,她可以经由时间的流逝来骗自己那伤口其实不痛,她可以骗自己她早已经忘记。
但是曾受过的伤,即使伤口愈合了,那些痛楚却会像烙铁般深刻在记忆中,如梦魇般纠缠不休,提醒著她放手去爱的惨痛。
所以她知道他的改变、他对她的好,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破,即使两人像对情人般生活,她还是宁可用朋友的关系来保护自己。
听完,单水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只是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永远这么暧昧下去,总有一天你还是要跟他把话说清楚,知道吗?」
「知道了。」单水瑶艰涩的回答。
她也知道,他们不该再这么下去了。
是该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第八章
然而,嵇向槐在那天之后并没有给单水瑶时间把话讲清楚,他捎了封简讯说要到法国出差一阵子,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股失落。
她收回心神,因为多多正咬著她的裤脚,猛摇尾巴将她往外拉,像是门口有什么东西要给她看一样。
「多多……多多干么啦?」单水瑶半走半跑的被扯到门边,多多一下子就钻出门外,门上有个专门让多多进出的活动门。
有什么东西在门外吗?单水瑶狐疑的开了门,循著狗叫声往下一看--
「哇--」
映入眼帘的是一窝躺在纸箱里的小狗,多多则是守在纸箱旁伸著舌头喘气。
单水瑶抖颤的手指指著那纸箱里尚未睁眼的小狗们,模样和花色是和多多有几分神似,她震惊的看向自己的爱犬,不可置信的低喃,「臭多多,你该不会……不会……把私生子带回来了吧?」
她想起曾看见多多交配的画面,脑中一阵晕眩,她连忙扶住大门。
老天!她还记得嵇向槐提醒过她要带多多去结扎,但她老是忘了,现在可好,一时疏忽的结果,让她的爱犬连私生子都有了。
只是这窝小小狗是谁放在她家门口的,母狗主人?该不会是多多自己去叼回来的吧……
她的声音惊醒了小狗们,全张开了眼,单纯天真的望著她。
单水瑶抵抗不了这么可爱的表情,要她对这些小东西置之不理她还真做不到,蹲下身子抱起纸箱往门内走去,而多多则是猛摇著尾巴,兴奋的在她脚边绕呀绕,似乎正在说著感谢。
低头望著不知死活的多多,提醒自己一定要给它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今天晚上它只能吃它最讨厌的狗饲料,明天她要立刻带它去结扎。
*****
法国巴黎
向来以优雅贵公子在社交圈闻名的嵇向槐此刻却满脸寒霜,连客套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原因就是几个小童星从开工到现在哭闹个不停,整个拍片现场吵得要死,进度迟缓,他和工作室的专案人员也只能站在旁边待命瞎耗时间。
小孩,果然是这世界上最惹人厌的小恶魔。嵇向槐看著那些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童星不悦地暗忖著。
他想起离婚前,水瑶也曾说过想要个孩子,那时候他坚决的拒绝,也让夫妻关系降至冰点。
这些时日以来,两人偶有擦枪走火的时候,来不及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假如真有那个「万一」,那该怎么办?
孩子,他是讨厌的,她却不然。
几次他去Elaine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她主动逗弄客人的小孩,客人结帐时,也会额外送同行的小朋友饼干糖果之类的,那眼里的宠溺与喜爱是骗不了人的。
若有了孩子的话,有她那样爽朗的个性应该是不错的,女孩的话他从小好好教导,长大必然会在社交界里掀起一阵旋风……嵇向槐突然回过神来,耻笑著自己的胡思乱想。
为了一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的孩子,竟然也能够想到未来的教养问题了。
等等!他想的竟然是孩子生下来后该怎么办?他竟然开始幻想著他和她共同孕育的孩子?
他不排斥,甚至还很期待……
挂在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他的思绪,他看了下来电显示,连忙接起电话,「喂,水瑶?」
「嗯……是我。」单水瑶口气听起来有些不安。
「有什么事吗?怎么还没睡?」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巴黎时间是晚上六点左右,对照台湾时间约莫是凌晨一点多。
他好几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到了巴黎后,事情多又杂,还有好多时尚圈的设计师、模特儿得见,每每可以休息时,台湾都已经半夜了。
「我睡不著,有点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有空吗?」她有些紧张的问。
她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接下来要问的事情而紧张,或者是因为以前打电话给他的阴影所导致。
「我没事……」他温柔的声音在一阵物体掉落声之后突兀的打住。单水瑶只听到电话里英法文夹杂的快速谈话声,还有一片小孩哭声,闹烘烘的,她几乎都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紧握著话筒,她担忧的追问。
好一会后,吵杂声才慢慢平息下来,嵇向槐的声音才又传入她耳里--
「噢!刚刚现场几个哭闹不停的童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四处乱窜,把我们要仿造型的东西撞得东倒西歪,还赖在那里不走,哭个不停。」
他口气恶劣,脸色更是降到了冰点,「该死的!我就知道当初不应该接这个案子!什么童星好相处,根本就是一群小恶魔!真让人受不了。」
听著他的抱怨,单水瑶顿时沉默,或许……那件事情不适合现在说吧!
抱怨完后,嵇向槐想起她似乎有话要说。「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没有,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飞快的回答。
「真的没事?」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口气有点不同。
「没事!真的!国际电话费挺贵的,等你回来我再说好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她连忙切断了电话,甚至拿掉了手机的电池,惊慌地丢在一旁。
深吸口气,稳下心绪,她眼里浮现淡淡的忧伤,双手摸著肚子,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或许今天不该打这通电话的,那么她就不会知道他依旧讨厌孩子,如同两人离婚前那样的厌恶。
唉~~看来决定两人的关系的时候到了,只是现在她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一个。
是吧?她的宝贝……手覆著肚子,她眼神温柔的看著桌上一张黑白超音波照片。
客厅一角的画面吸引了她的目光。
小狗们眯著眼试图想爬出纸箱外,一只小狗还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兄弟,然后翻滚出纸箱外呜呜地叫著。
单水瑶想起身将那只可怜的小狗重新放进纸箱里,但窝在她脚边的多多却速度更快的扑向纸箱旁,小心地将摔在地上的小狗给叼进纸箱里,狗狗们父子情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怔楞了起来。
如果……如果他也能有一点点爱上孩子的话,那他们会不会……
*****
「向槐。」
嵇向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著站在饭店大厅里的女人。
「幼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幼容勾出淡淡的微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他挑起眉,似乎对她的大费周章感到讶异,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去咖啡厅吧!这里的咖啡很有名。」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各自点了咖啡,沉默的坐著直到服务生将咖啡送来为止。
「我想……我来跟你要个答案。」望著对面因咖啡雾气氤氲而显得模糊的脸,夏幼容轻声开口。
嵇向槐早猜到她的来意,叹了口气后道:「很抱歉,我……」
夏幼容没有费心挽留,只是不解的低问:「为什么不是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她从小就一直被教育成为一个完美的淑女,永远吃不饱,好保持完美身材及教养,走路坐姿站姿务求尽善尽美,她明明就是他完美的对象,她不懂他为什么不选择她。
「不,你很好。」嵇向槐摇了摇头,真心的说。
「如果我真的很好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会选择她而不是我呢?」这是让她最不解的地方。
想到单水瑶,他忍不住露出深情而温柔的淡笑。「老实说,在还没有发现我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也曾经这么怀疑过,不过现在的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了。」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很美丽,仪态也雍容大方,像个标准的富家千金,那时候我就心动了,我们很快的结婚,只不过婚后我才发现,我对她认识的太少,没有共通的话题,对于生活我们也很多事没有共识,所以即使她的美丽依旧,我们却不断的起争执,最后,她再也受不了,要和我离婚。」
「后来重新遇到她,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在心底为她留下一个位置,一个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的位置。」
「所以,现在的她符合你所有的要求?」夏幼容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含意,不解的问。
「不,并不是这样。」嵇向槐笑著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成为一个像你一样的淑女,但我就是喜欢她这种不做作的样子。不,正确的说,我喜欢她所有的一切,就算她喜欢懒懒的窝在沙发里,就算她没有仿佛样本似的标准身材,就算她说话呛得可以、不够大方理性,但是只要是她的一切,我全都喜欢而且接受。」
他从近日来的相处,弄清楚了她的改变并不是因为离婚,相反的,这才是原本的个性,随兴不拘,开朗而热情。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明白了她真实的个性后,在心中对于她的牵挂会减少,也许真能做对单纯的朋友。
但越了解她,越受她吸引,想不在意她,他做不到。
他只想宠溺她,对于她爽朗的热情,他欣然接受,她在工作上找到自信,他也不想局限,觉得这样自信的她美得慑人。
向来要求完美的他将她所有的不完美看成一种美丽,他知道自己,爱这个小女人,爱上她的一切。
「因为喜欢……所以接受?」夏幼容低声咀嚼著这段话。
她的家庭教育,以完美为标准,以利益为目标,对于嵇向槐的话,她觉得陌生却又憧憬。
被他这么明确的拒绝,她心中或许有点失落,可没有太多的伤心,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么,我知道了。」她唇角勾出完美的微笑,轻声道出祝福,「我祝你们幸福。」
「谢谢。」他大方的接受。
「那么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抱歉,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道你有时间可以陪我一下吗?」嵇向槐难得出现局促的表情,向来悠然自若的他看起来竟然有点紧张。
夏幼容好奇了,有趣地盯著他。
究竟为了什么事,这个男人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稍后,两人相偕走出饭店,没注意到街角的另一端一个鬼祟的人影,正拿著相机对他们猛拍。
戴著毛线帽的男人猥琐的露出满意的笑,透过拍摄的角度,照片中的两位主角看起来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呵呵~~看来这次他真的是挖到宝了。微眯著黄浊的眼,男人冷笑看著那对远去的男女。
*****
挂掉电话,单水瑶眼神茫然,失焦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张超音波照片上。
前天,她肠胃一阵不适,以为是吃坏了肚子,连忙求诊,谁知道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后,竟要她转诊到妇产科。
她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