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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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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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堂,傅晓蓉原本托着腮等在饭桌边,一见到沈颐忙站起来陪着笑,三个人一桌,一顿晚饭草草吃罢。

    到了该掌灯的时候,流火正在沈颐房真帮他铺被褥。

    沈颐原本在一边负手看着,忽然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她,羞得她小脸一发烫,急急地脱口,“二少爷,你、你可别胡来!”

    他失笑,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许再叫我二少爷,要叫我随云,知道吗?”

    “那我可搞不清啦!”她立刻聪明地反驳,“我如果叫你随云,那也是奉了二少爷的命令,可我要是不把二少爷当二少爷,那我也就不用再听你的吩咐啦!”

    好伶俐的丫头!他一怔,这两句话还真难倒了他。

    “但你要是不叫,我就永远是你主子,主子就有让丫头改口的权力——照这样论理的话,我们俩岂不是牵扯不清了?”

    “成了成了,我还是乖乖叫一声随云吧。”流火任他搂着,笑盈盈地一摆手,“这理我可论不过二少爷,你这么一说,我的头都快绕晕了!”

    沈颐把她的身子转过来,扶着她的双肩,柔声诱哄,“那你叫来我听听。”

    “咦,我刚刚不是已经叫出口了吗?”她故意将目光转开去,笑得像只小狐浬。

    “你别想唬弄我,刚刚那可不算。”他轻轻一刮她俏挺的鼻子,“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正正经经地叫我一声。”

    叫就叫嘛,有什么了不起?流火垂下眼,低低地叫了一声,“随云。”

    她虽然平日里讲话时常大剌剌的,但毕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眼下又是在心爱的人怀里,这一声叫唤出来,已不觉多了几分娇柔甜美的味道。

    但他还不满意,依旧逗她,“这不成,我是要你看着我的眼睛。”

    怎么这么麻烦呀?

    流火一听心就有些跳得慌乱,但没有办法,只好鼓足勇气慢慢地抬起头,她的目光一接触到他的,就变得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呆呆地叫出口,“……随云。”

    结果她话音一落,他就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住了那娇小甜润的唇瓣。此时一室静寂,惟有烛火爆出轻微的劈啪之声,并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照在地板上……

    “我、我要回自己房里去睡了。”一番唇舌缠绵之后,流火清醒过来,长睫不停扇动着,羞怯地推开他。

    她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房,刚关上门,却听到外面廊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咦,三更半夜的运有人乱走动?她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惊讶地发现原来是傅家小姐。

    按说这时节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尤其入了夜,更有寒意袭人,但傅晓蓉却穿得十分单薄,只见她用两臂环抱住自己,一边走一边像是冷得直发抖,而看她走的方向,分明是去沈颐的房间。

    好哇,她是想去向二少爷“献宝”!

    “想到有这可能,流火心里就升起一把火来。哼!她白日里一趁二少爷不留意就找她麻烦,现在居然还想趁着夜色去引诱他!

    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她愤愤地一想,立刻计上心来,借着月光,她转头瞅见房里的床幔恰好是白色的,嘴角一扯,眼里不自禁闪出恶作剧的光芒。

    ※※※凤鸣轩独家制作※※※

    “呜……呜……”

    “你、你是人是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的怪叫声,傅晓蓉当即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待转身一看,更吓得面无血色,咚的一声,背贴着墙壁滑坐在走廊地板亡。

    只见一团人形的白布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地晃动。

    “呜……小娘子,我是你的老朋友……呜……呜……我现在好冷,你冷不冷啊?”

    “我……我不冷。”她死命地摇头,已骇得泪流满面。

    偏偏那团可怖的白布犹在颤悠悠地飘出声,“可是我好冷……求你、求你扶我一把……呜……我好冷,我冷得站不住啦……你快扶住我……”边说边向她“飘”至。

    可怜傅晓蓉背脊僵得笔直,吓得动也不会动了。

    人形白布向她伸出手,“来……扶我一把——”

    “啊!有鬼啊!”她尖叫出声,声音凄切得让白布里的“鬼”都吓了一跳,赶紧闪了开去。

    而沈颐刚想解衣入睡,听到尖叫声立即推门出来,“出了什么事?”

    “有、有鬼……”傅晓蓉依旧一动也不动,瘫坐在原地。

    鬼?他皱紧眉,第一个想到的是跟账册相关的事,但当他蹲下去想扶起傅家小姐时,却发现她右手中居然握着一只死人手骨,他吓一跳,眨了眨眼,心念在电光石火问又放下心来。

    他知道这“鬼”是怎么回事了。

    “三更半夜的出了什么事呀?”流火也从旁边推门出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二少爷!”楼梯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睡在楼下的七、八个家丁们全数赶了上来。连客栈里其它的住客也被吵醒,纷纷探头出来。

    “没事,傅小姐在廊上滑了一跤,错口乱叫而已。”沈颐一边强行扶起她,”

    边跟家丁们解释。“阿仁,你们帮忙把傅小姐扶进房去。”他转身又一把拉过流火的手,“我有话问你。”

    进了房关上门,他先踱过去点亮了灯,然后才负着手转过身,“流火,你过来。”

    一对上少东家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流火反而觉得头皮直发麻。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才慢吞吞、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

    他忧虑地看着她,忽然从身后拿出了那根死人手骨,递到她眼前,声音不软不硬地道;“这种东西不该随便拿出来吓人。”

    “我只是讨厌她那么虚伪。”她垂下眼,闷闷不乐地说。

    沈颐把手骨放到桌上,转而扶住她的双肩,“为什么这么说,嗯?”

    她却推开他的手,径自在桌边托腮坐下,“从一跟她同路我就倒霉,她老是趁着二少爷你不注意就差使我做这做那,不喜欢我就明白说出来嘛,干么在你面前一套,在你背后又一套?何况她方才……衣服穿那么少,又鬼鬼祟祟地往你的房间走,我一时气不过才——”

    “傻丫头,你有时欠缺的就是一些容忍之心。”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安抚地从背后环抱住她,“晓蓉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很娇气,又会耍些小心机,所以我从小到大也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至于这趟去杭州,我既然答应了娘把她平安送回家就不好食言,何况她只是一个外人,路上相处几天而已,有不痛快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说对吗?”

    他放柔声音一解释,她的气就全消了。“好嘛,剩下几天我再也不捉弄她。”

    “你这丫头。”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放开她,转而拉她起来,“我看她刚刚是真的被你吓坏了,我不方便,你现在进去看看她吧。”

    “我不要。”流火执拗地垂下眼。

    “去吧,”他半催半哄地拉着她走向门口,“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方才扮鬼吓她,现在就得做菩萨去哄哄人家,她若是吓得丢了魂,我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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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第二日起床,流火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傅家小姐未免也太不禁吓,她只不过是用一块白布和一根死人手骨,就把她吓得慌不择人,昨晚一见到她就非要搂着她一起睡。

    除了跟自己的老娘和两个姐姐,流火还没跟别人同床过,更别提这样一位哭哭啼啼,白日里还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姐了。

    更惨的是,天亮后傅晓蓉一醒来,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姿态,把她赶出了房。

    呸!上辈子欠她的啊?!

    流火满肚子怨气地回到自己房里。虽然那傅家小姐的身子香香软软的,可她以为她就乐意让她搂着过一夜呀?这事儿追根究底,都怪杀千刀的二少爷,他不让她过去就没事了。

    用完早饭、结了帐,他们继续赶路。

    照例是傅晓蓉坐在马车中,流火、沈颐和家丁们一起骑马。

    过了片刻,傅晓蓉忽然叫停马车,兴致勃勃地下了车,提着裙跑到前面对沈颐道:“随云哥哥,我在车厢里坐得实在厌了,你教我骑马吧!”

    “你不怕摔下来?”沈颐勒住马,含笑看她。

    “我不怕!”她轻快地摇摇头,不复昨晚的懦弱瞻怯之相。说罢,她瞅了瞅流火胯下那一匹骨架尚矮小的马驹,故意笑眯眯地建议,“随云哥哥,流火也是女孩子,她成天骑在马上一定累了,不如你就让她把马换给我,她去乘马车吧。”

    唉,成天瞎折腾!流火不等二少爷吩咐就主动下马,把缰绳交到她手中,“傅小姐,你请吧,这匹小马乖着呢,不用担心摔下来。”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来教!”傅晓蓉嘟起嘴,凑在她耳边压低声。

    哼,管你爱理不理!流火反而乐了,有舒舒服服的马车不躺,傻瓜才宁愿骑马呢!

    不过她也没有高兴成,刚向后面的马车走了几步,沈颐就叫住她,“流火。”

    唉。她在心底长叹一声,只好转身走回二少爷马边,仰起头,“二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他失笑,“把手给我。”

    流火不明所以,愣愣地伸出手去,却冷不防被沈颐用力一拉,转瞬间抱到了马上。

    他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甩动马鞭,胯下那匹马吃痛,便在净是黄上的官道上快跑起来,跑了好一阵,他才勒紧缰绳。

    她向后一望,不安地道:“哎呀,把他们都甩在后面了。”

    他望了望前方的一片葱翠,毫不在意地笑笑,“那有什么打紧?”说着,向前一指,“你看前面远远的像有座茶肆,我们去那里再等他们。”

    信马由缰地走了一会儿,路上忽然走过来两个汉子和一个小孩。此时春日融融,天候颇为暖和,只见三个人都卷起了裤管,赤着脚喜孜孜地走在路上,两个汉子各拎着一只大竹篓,那孩子黑呼呼的小手里正拖着一个草串,上面吊了四条半大不小的鱼,湿淋淋地还在不断翻腾。

    “哟,他们捕了好多鱼回来!”她看着也替他们高兴。

    沈颐道;“这阵子容易发春汛,这些鱼多半是从不同流段被潮汛赶在了一起。一说罢,他忽然扬高声询问迎面走来的三人,“两位大哥,前面可是有河发了潮汛?”

    “是啊,”其中一位方脸黑面的乐呵呵地回答,“公子可是要过松陵往平望方向去吗?劝你们还是在我们松陵镇上住一宿吧。”他往来时的路一指,“前面澧河发了大潮汛,比往年都大,还把方圆几十里的桥都淹了,船也难渡,我估计要等水退,起码得等明早日出。”

    唉,怎么这样?!

    流火一听不禁大为沮丧,她原来还巴望着快些到杭州,好痛快地跟那位傅家小姐道别呢!

    可那位黑面汉子说得没错,沈颐他们一行人到了前面松陵的镇上时,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们。且澧河流经松陵往平望方向的一大片地,想绕过它是断不可取的,只会耗费更长时间。没有其它法子,沈颐只好命家丁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徒等着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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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沈颐的忧心更重,因为从傍晚时分他们聚在楼下大堂内用晚饭开始,他便隐隐察觉这客栈内有些古怪,似乎有人总在窥视他们。

    “二少爷,这件衫子你骑马时有一处磨了,”流火边说边从包裹内取出一件崭新的月牙白外衫,抖开来,细细地看了看,“明早起来别忘了换上这一件新的。”

    他又习惯性地从后面抱住她,“你怎么不会帮我补补?”

    说到这个流火可真是脸红了。“我这人天生手脚笨,二少爷你早知道的……唉,不过我大姐的针线活可好啦,缝缝补补甭提,就是刺绣她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他笑,“可惜你大姐早被占春接去邑州成婚了,你现在跟我提,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再说,她是她,你是你,她的针线活再好,那名声也摊不到你这丫头的身上去。”

    “哦,对了,二少爷,”她突然想起紧要的事,忙从少东家的怀里转过身,皱起眉说;“先前在楼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像……像暗地里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

    “你也察觉到了?”他盯着她。

    “嗯。”流火用力地点头。

    “看来今晚很可能会出事。”他放开她,自顾自地负起手,忧心忡忡地在房内踱了几步又忽然停住,低低地道;“不过我已叫阿仁他们在隔壁随时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赶过来。”

    “那我去向老掌柜借根竹竿来,我不怕他们!”

    “流火,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随时会有危险的。”沈颐顿觉哭笑不得,急忙拉回她,“傻丫头,对方若真是冲着我们来,必是道上的人,他们会怕一根小小的竹竿吗?何况还是握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

    “可是……”她迷惘了,“少爷不是教过我‘聊胜于无’吗?”

    他苦笑,“这意思并不适用于眼前,你不要胡乱拿来用。”

    她还想说什么,但沈颐突然捂住她的嘴,又疾走去桌边把灯吹熄了,“有人!”他低低地道,并搂着她往床边退。

    此时窗外月光正明,即使灭了灯,房内的情形仍然可让人窥视得一清二楚。

    果然,等了片刻,门板的阴暗处忽然冒出一缕细小的白烟,悠悠不绝。

    “是迷烟。”她缩在少东家的怀里说。

    沈颐顾不上低头看她,只用极低的声音冷冷道:“屏气凝神。”

    又过了片刻,一阵夜风拂过,两边的窗俱是吱嘎一声,随之竟跃进来三团黑影!他们落地滚至桌边,倏然站起,六双眼睛紧盯住沈颐和流火。

    居中的一个用粗哑的声音喝问;“那本账册在哪里?”

    他心念一动,把流火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沈二少爷。”那人笑得诡异,“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

    三个王八蛋!流火忍不住了,在少东家身后大声叫嚣,“真是孬种!有本事你们就把脸上的三块黑布都撕掉,大家坦坦荡荡地说话!”

    “流火——”沉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就是吃亏在太沉不住气。

    “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什么事?滚开!”另一人恼怒地斥喝。

    但他话音刚落,房门外就传来重响,夜深入静,那门板轰然倒下,沈府的七、八个家丁一涌而入。

    “二少爷!”阿仁当先护到了少东家的身边。

    形势立时逆转。

    “出了什么事?”偏偏门板倒下的响声惊醒了傅晓蓉,她披上外衫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转瞬间又吓得尖叫一声,因为离门最近的蒙面人当即把她拽住了。

    “嘿嘿,要保这妞儿的性命,沈二少爷,你就乖乖把账册交出来。”他笑得邪恶。

    沈颐紧皱起眉,“郑大人如何断定账册就在我手上?”

    那人却恶狠狠地道:“什么郑大人,老子不认得!”

    “呸!还敢说不认得!”流火又忍不住跳出来抢白,“你们若不是那个姓郑的狗官派来的,干么要什么账册?!笑话,谁都知道二少爷是做买卖的,成天过目的账本要多少有多少,你们倒说明白,死咬着的账册到底是哪一本?”

    “哼,流火姑娘说得对,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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